数字文明社会结构下泛在学习社区的意义生产与文化传播
2023-04-16缪何翩珏
[摘要]“网络社交社会”成为一种全新的社交结构,泛在学习社区呈现更多元、更复杂的新情境,人际传播处于其中的核心地位。数字技术赖以生存的乌卡环境呈现复杂多变、迭代迅速、持续性颠覆的特征,其在社会转型的过程中不断消解泛在学习的社会化边界。文章基于数字文明社会结构及其发展趋势,论述泛在学习社区的意义生产与文化传播,揭示无处不在的网络社区的话语空间、意义生产和价值理性建构,提出泛在学习社区的重构路径。
[关键词]泛在学习社区;意义生产;文化传播;治理体系
一、泛在学习社区的缘起与嬗变
泛在学习(Ubiquitous Learning)一词,其中“ubiquitous”源于路德神学术语,最初的语义特指基督的无所不在[1]。2003年,密歇根大学有相关研究指出,图书馆将在新的信息环境下转型为动态的、发展的新型虚拟知识社区[2]。泛在学习利用融媒体技术创造一个能让用户完全沉浸的互动式体验学习环境,其本质是以泛在技术为核心,融合嵌入式、网络、通信等技术,将人、资源、物理空间无缝融合为全新的服务平台,通过柔化学科、课堂、师生、教学组织的边界,消解由知识中心、课堂中心、教师中心所造成的教与学的壁垒[3]。在信息社会和知识社会的语境下,无处不在的技术允许个人在任何地方通过其社会环境的组成部分来自主学习[4]。
在泛在学习概念中,人因其主体性和社会互动性而成为意义创造的首要和最重要的贡献者。泛在学习社区柔化了线上和线下知识空间的边界、增强了个体与个体的联通性,改变了刻板学习和教学中心认识论的传统模式,并通过互联网融媒体、信息通信技术融合并重塑了知识生产者、受众用户和传播内容的关系。泛在文化能在云端和线下实现随时随地流动,而非单向度的传输与被动接受。“网络社交社会”成为一种全新的社交结构,但在泛在学习、体验学习等知识构建和意义生产的过程中,泛在学习社区呈现更多元、更复杂的新情境,人际传播处于其中的核心地位。在媒介发展趋缓的知识生产和实践过程中,我们只有对当前泛在学习社区传播和社区融合所面对的外部大趋势与内部需求进行深入研究,才能更准确地把握泛在学习社区的文化传播和信息资源、社会组织与资本运作、资源配置与共享的平衡姿态。这也是在新时代背景下构建学习型社会、促进终身教育发展和社会融合进程中,亟须政府、媒体和学界深度探讨并解决的新课题。
二、泛在学习的新情境
(一)泛在“田野”:网络社群繁荣与泛在学习传播系统发展的失衡
泛在学习社区的建构目标,一是通过交互传播改善用户体验,二是为用户提供更有吸引力和直观的服务,包括交互设计、用户界面、模块化泛在知识空间和资源共享平台等,从而丰富与人们知识体验相关的社群互动过程。数字文明时代的全球化加速了信息与文化的流动性、便捷性与多元性,模糊了物理“田野”中文化空間、知识空间的实体边界。在20世纪90年代,网络民族志发轫于虚拟环境社会互动实践,网络“田野”研究的展开主要通过融入互联网社群进行沟通交流,并参与文化观察和互动。我们若以网络民族志类似的方法研究泛在学习社区的意义生产、文化构建和文化传播,能拓展物理空间与时间外的文化互动研究。从社会学意义来说,社区正是民族志展开研究的原初性场所。泛在学习社区的跨时空互动交流属性能为用户提供一个融合对话、叙事、体验的现场,赋予用户社群交往的主体间性,一方面拓展文化、组织与社会的边界,为用户建构“数字化自我”的认知与叙事桥梁;另一方面,线上社区和社区中互动的用户并非虚拟的,群体性参与能让人们在云端畅所欲言,并在广泛交流后进行现实会面。泛在社区的现实环境也会给人们带来丰富的社会形态和多重身份,影响泛在学习社区的文化构建。因此,如何让人们更好地沟通交流、信息分享、融入社群等,是泛在学习社区的意义所在,与此同时,社区话语生产也在意义的交汇、衍变和重构中得以完成[5]。
然而,由于技术语境、时代语境和地域语境的制约,国内泛在学习社区传播系统的创建发展呈现显著差异,主要体现在地域分布、技术基础、经济实力和文化融合层面的不平衡发展。对数字素养欠发达的地区和城乡居民来说,泛在学习环境或相应的社会化服务往往并不具备实际意义,随着数字原住民的迅速成长和数字遗民的日渐衰老,横亘在二者间的数字鸿沟越来越大,泛在学习社区传播系统的缺位问题日益严重。
第一,老龄用户成为泛在学习社区中增速较快的群体。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统计,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为264018766人,占18.70%,与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相比,60岁及以上人口的比重上升5.44个百分
点[6]。尽管部分城市开发了一批面向城乡老龄用户的智慧化文化服务设施,但这也依然无法阻挡数字文明的时代洪流和人口老龄化趋势。数字文明社会结构的客观事实与发展规律促进人口的城乡地域流动,在此动态发展过程中,老龄用户脱离原有的人际环境,却难以融入新的交互环境,进一步加剧了老年人作为数字弱势群体而不断被媒介边缘化的问题。
从人口流动的因素来看,在地变老、家属随迁、隔代照顾和集中养老是老年人口流动的主要因素,而隔代照顾则是最外显的因素。在此情况下,泛在学习社区不仅是年轻一代学习、社交的优选智慧化场所,也是老龄用户增进人际交往、释放负面情绪、缓解照料孙辈压力、消减文化障碍、获得知识与审美的动态信息场所。从老龄用户角度出发而构建的泛在学习社区,不应盲目追求所谓的智慧化、数字化,而要以老龄用户为本,从实用的角度出发,带动老龄用户参与健康传播、民主协商的议事机制传播和大众文化传播。
第二,受教育程度更高的新生代用户学习融汇性更强。受泛在社区滋养的Z世代“网络原住民”具有强烈的主人翁意识,他们既是智能生活、网络文化的依赖者,也是凝聚数字经济和数字文化的新生力,代表泛在文化语境下的独特群体价值、审美和文化体系。新生代用户的认知需求和不断发展的社会网络及数字媒介技术息息相关。新生代用户在知识的意义生产与文化重组过程中,对接受、加工、传输经验文本和“地缘、业缘、趣缘”社群人际传播的融汇指数呈正向上升的趋势。这得益于高等教育、职业教育以及数字媒介远程智慧培训的合力作用。
(二)泛在学习传播与服务陷入技术迷思
人际传播是人类最广泛、最重要和最复杂的社会行为之一,也是社会生活中最直观、最丰富的传播现象。从动机出发,泛在学习社区的文化建构包含四个方面的原动力,即人际传播获得信息的需求、独立与协作的平衡、自我认知与相互认知、构建和谐的社会性精神。后现代文化观下的知识互动不仅使师生、培训组织、文化工作者等聚集在整体、复杂的社会网络之中,更带来非线性放大的影响效果。因此,泛在学习社区的知识传播鼓励变化、接纳干扰、允许流动,在内外部交互作用中达到内部重组,是用户、资源和社区的自我建构,而非外塑的或单向度灌输。飞速发展的技术与媒介激化了科技理性语境和人文精神关怀的对立关系,数字技术被赋予一种新的社会目的,技术理性则被认为是理性的工具主义。同时,由于当前社会急剧转型,市场功利主义逻辑驱使下的人们将教育、美育、文化定格于外塑型功利目的层面,在技术理性合力驱动下,科学技术在社会中的主导作用日益凸显,并迅速演变为社会统治的逻辑[7]。科技理性语境下的泛在学习传播与服务陷入技术迷思,其直接后果是人的支离,在技术理性统治下的人的精神世界将沦为单纯服务于外在世界的工具,普遍的数字化生存和数字异化状态会使人的精神世界失去独立性。此外,无处不在的生产力要素的数字化渗透和生产关系的数字化重构,会加剧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支离,知识的获取、分享与流动也倾向于纯理性思维下的宏大叙事,这也会造成人的完整自我支离。数字化生存的环境表面上是赋权个人意志自由表达的场域,实则是建构另一种隐性权威的话语符号。在社群的文化建构与价值传播中,日益强化的技术理性让数字民主、数字人文滑向“非人性化”的“技术利维坦”风险境地[8]。艺术是对客观世界的反映,技术是人类在生产生活中累积下来的经验或知识,技术与艺术是相互融合并相互影响的。然而,在泛在学习社区中的用户却表现一种独尊技术知识而漠视人文精神和美育的价值趋向,长此以往其会逐渐形成技术导向人格,失去对价值的理性思辨。在算法驱使下,主体沦为“玩偶人”(Puppet People)[9]。在云端沟通与交际中,人与人的情感表达需要借助符号化的表情,在离开数字产品后,人们可能会产生恐惧、不安等负面情绪,导致他们难以进行放松、自然的真实人际交流。
当前,泛在学习社区存在较为显著的应然与实然的发展鸿沟。我国的智慧化城市建设进入深水区[10],智慧社区、智慧公共空间、智慧文化产业服务等遍地开花,但其实际落地效果差异明显,群众对“智慧城市不智慧”相关讨论也颇多。一方面是因为这些智慧社区、智慧公共空间和智慧文化产业服务的相关主体过于依赖技术产品,而忽视了价值理性与人文服务;另一方面是缺乏相对完备的顶层设计,部分相关主体缺乏因地制宜的创新意识。技术参与定义了城市与城市文化的现代性,而技术进化则在社会权力的作用下垄断了现代性,失控的社会化技术则是对技术本质的反叛与侵
夺[11]。这些因素作用在“智慧+”的新兴业态上,导致我们需要的技术资金投入很多,却往往收效不大。因此,本是服务不同需求用户而开展自主建构、协同合作、沉浸体验等多维度的泛在学习社区,却变为徒有其名的“烂尾”智慧项目。
(三)乌卡环境消解泛在学习的社会化边界,催生社区治理悖论
乌卡环境原是形容以波动性(Volatility)、不确定性(Uncertainty)、复杂性(Complexity)和模糊性(Ambiguity)为显著特征的冷战后世界格局政治环境的军事术语[12],其内涵延展到传播学、媒介经济学、管理学等领域,特指数字化时代复杂多变、迭代迅速、持续性颠覆的经济环境。乌卡环境的四大基本特征在后疫情时代进一步凸显,在社会转型的过程中不断消解泛在学习的社会化边界。在乌卡环境中的泛在学习出现三个根本性转变,即从关注内容到聚焦沟通、用户参与从被动转为更具主动性和互动性、从关注个体认知到更关注社会化的学习与交流。技术迭代增强了用户参与性,互联开放的泛在学习社区创造了机会,使用户可以与具有不同文化背景、价值观和兴趣的他者跨越现实边界,顺利交流、学习、工作,培养其跨文化意识。协同效应下的公共性、共享性是泛在学习社区演化与治理的重要基础。然而,泛在学习社区依托融媒体平台进行适应性演化,主体间的融入、联结与互动在动态的“聚集—对抗—融入—离散—再融入”过程中会形成错综复杂的社会化网络系统,具有典型的群落化特征,即小世界、无标度、离散性的“趣缘”社团结构,群落化的泛在演化又会不断放大资源开发、意义生产和价值分配上的闭环属性。结构和属性上的悖论成为网络生态治理中诸多困境难题的根本来源,如带来社会分化、社会控制和阶层冲突等“创造性破坏”与“社会化技术利维坦”等潜在风险。因此,数字文明社会结构下的网络生态治理不仅仅是单纯的重构网络社区,而是一项以绿色创新发展理念为治理目标的复杂且系统性活动,需要激发活力、提升动力、形成合力,从而不断提升内部治理效能。
三、面向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泛在学习社区重构路径
(一)激发多元主体共治的主体性意识
我国网民突破10亿,为推动国家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强大内生动力,形成了全球规模最庞大的网络空间。数字文明会重组人类文明形态,推动世界格局深度变革,促进我国现代化发展,构建人类文明新形态。社区不仅是传播的一部分,还是传播发生的场域。在数字文明社会结构下,超媒体的信息多模态和非线性结构为泛在学习社区带来了更多活力和交互,泛在學习社区也会因媒介融合而进一步去中心化,成为场景化、深度体验化和再构造的新场域。
情境认知成为泛在学习的有力支撑理论,学习场景的革命与技术革新呈正相关关系。“只有当学习被镶嵌在运用该知识的情境中,有意义学习才可能发生”[13]。
多种技术的有机融合催生了新的知识传播场景,如移动学习、空中课堂、项目式工作坊等。信息媒介的使用在泛在学习中是一种支持用户获取知识的机制,其产生的大量生成性和过程性信息,成为一种新的学习资源,即用户会同时具备学习者和学习资源贡献者的双重身份,他们不仅能够进行学习交流与资源共享,还可以在“弱边界”的信息环境中深度体验和感悟知识内容,提升认知效果。面向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泛在学习社区的重构,正是这样一个打破个体认知边界、突破信息茧房、开展交互协作、共建共治共享意义生产的情境化认知建构过程,通过虚实意义的空间重构,为人们学习、交流、知识共享与创造提供嵌入式拓展服务。加上互联网络和信息技术的持续赋能,泛在学习社区的用户可以感知所处的环境,并根据情境及时跟进、反馈,甚至可以发送新的知识链接,从而让知识在情境化的开拓中再建构。
(二)建构多元韧性泛在学习社区,丰富共同记忆叙事
文化和传播缔结并形塑泛在学习社区。泛在學习社区主体的共享叙事促成人们对其所在社区的认同和归属感。媒介在泛在学习社区中的叙事系统不断丰富变化,推动泛在学习社区文化建构与传播。随着虚拟技术、增强技术的不断发展,泛在“田野”将会派生更多前所未有的新情境,自我建构、交互合作和深度沉浸体验成为泛在学习社区中人们最明显的三个表征。泛在学习社区中各类平台形成各具特色的媒介群落,不同的网络社群相互作用,呈群落化发展趋势,信息内容生产者、多重角色的用户及信息传播组织者会自发聚合于泛在学习社区,和制度、技术驱动力、知识资源、文化建构需求等环境因子共同组成完整的网络信息生态系统。这个系统能否实现可持续发展,并保持高敏感的信息感知、信息服务、信息传播、舆情监测与预防功能,关键在于我们能否建构有弹性的多元韧性泛在学习社区。深度数字化社会的韧性社区概念已从现实社区延展到虚拟社区。其应急管理和持续性发展能力的评估不仅要覆盖对有形灾害和风险的检测,更要涵盖无处不在的信息场。若说建设和发展现实的韧性社区是贯通韧性城市的“最后一公里”,是创新和发展基层治理的必然选择,那么媒介传播不断融合凸显“人的观照”,则是迈向“数治中国”的必由之路。尽管我们不能宽泛地预言泛在社区的边界在未来会彻底消失,但可以肯定的是,虚拟现实环境会更加具象化、立体化地融入日常生产生活的各个角落。未来的泛在学习社区特色化与多元韧性主要表现为信息传播的无障碍、意义生产的深度交互性和人文服务的“人性化”关怀。泛在学习社区中的知识服务与传播将不再局限于图书馆、文化馆、博物馆等公共文化领域的传统组织机构,而会是多元主体作为网络民族志的书写者、亲历者、观察者、评价者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的流动和连通中不断地进行自我革新与重塑,丰富共同记忆叙事,凝聚认同。
(三)提升组织与治理效能
在数字文明社会结构中,泛在社区虚实交织、边界模糊,在公共信息意义生产场域无边际化、信息传播日益弥散而不可控的背景下,泛在学习社区的信息生态组织与治理至关重要,亟待有关部门提出强有效的机制与预案。政务主体、超大平台等构成内容生产的主力种群,也是网络社区信息环境治理的主导者,是深度数字化社会的引路人,他们不仅对泛在学习社区的演化持有专业认知能力,也是“公共责任”的主体,有协助执法、内容审核、网络安全审查、信息犯罪预防等社会责任与义务。泛在学习社区治理体系的构建应当遵循五项原则。一是主体性原则。泛在学习社区的演化趋势表明,在学习行为产生发展的整个过程,各个信息种群主体处于协同与竞争的共生式整体关系,他们是在学习过程中相互作用、相互关联的信息共生体。因此,有关部门应当不断加强对泛在学习社区中信息内容的监管力度,强化社区群体的自律意识,保持良性有序的泛在学习社区环境。二是可实施性原则。泛在学习社区的网络信息环境治理需要有明确的实施目标及内容,泛在学习社区的责任主体要充分调研和论证建构内容的可操作性和可行性。泛在学习社区治理目标的建构不应损害传播组织者、社区用户、平台企业及社会利益。三是持续性原则。这一原则强调泛在学习社区的多元主体具有多重属性,其经济和社会发展不能超越媒介资源与信息环境的承载能力,泛在学习社区的责任主体应该兼顾当前利益与长远利益,在泛在学习社区开展的活动不仅要符合当下的网络生态的客观规律,更要结合并促进社会发展。四是综合监管原则。有关部门要综合考量不同主体的多元属性,因势而为,将内容审查融入信息生产传播的各个阶段和节点,落实信息预警治理机制。五是互动性原则。泛在学习社区的总体环境可细分为内环境和外环境,内环境在各个因素的作用下会不断驱动外环境发生变化。因此,泛在学习社区的综合治理需要泛在学习社区的责任主体重视传播活动的各项功能,优化社区治理模式,推进泛在学习社区数字治理体系构建。
四、结论
乌卡环境中的技术迭代与革新会加快社会转型的步伐,新媒体技术的变革会不断消解学习的边界,多元的知识互动、共享方式也会重塑人文精神。公共文化空间因时而变,泛在学习社区也在发展中培养用户的社会参与和应对危机的可迁移技能,使其在深度交互中不断融合并建构新的场景和文化。我们应辩证地看待技术赋权,聚焦泛在学习社区的缺点,即技术理性带来的网络信息环境的一系列治理问题。泛在学习社区的治理需要有关部门发挥主导作用,增强创新意识,使泛在学习社区焕发新活力,为网络社区生态治理体系谋篇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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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缪何翩珏(1991—),女,江苏南京人,江苏开放大学图书馆助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