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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期习仲勋对绥德分区乡村建设道路的探索及其历史经验

2023-04-16石培玲李丹丹

榆林学院学报 2023年1期
关键词:绥德习仲勋分区

石培玲,李丹丹

(陕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全面抗战爆发后,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陕甘宁边区是敌后抗战的大后方,也是坚持统一战线凝聚民族精神的核心所在,这使得边区所开展的各项建设不仅仅要解决生存问题,还要着眼于民众对党和边区政府的认同与拥护,以巩固党在边区执政的基础。由于地理位置、自然条件、灾荒和战乱的影响,历史上的绥德乡村向来是贫穷、落后和艰难的代称。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始终面对着在艰苦环境中如何生存的问题。1943年春天,习仲勋担任绥德地委书记后,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深入贯彻群众路线,在进行政权建设和大生产运动的同时,展开了一系列乡村建设工作,筑牢了抗日民主政权的经济社会基础,树立了中国共产党人在复杂艰苦环境中开创乡村建设新局面的榜样。

一、绥德分区的政治社会生态与乡村建设的难题

抗战时期的绥德分区包括绥德、米脂、佳县、清涧、吴堡五县(1944年增辖子洲县),是陕甘宁边区面积较大的分区。这一区域北接内蒙古,东濒黄河,历史上曾经是黄土高原与北方草原之间的军事、经济与文化连接点,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从土地革命时期到1940年2月初期,绥德分区各县一直处于红、白力量交锋的地带,既经历过土地革命斗争的洗礼磨炼,也经历了与国民党的反摩擦斗争的艰巨较量与考验。

全面抗战爆发后,经国共协商,陕甘宁边区政府以五县为基础成立绥德警备区,在警备区设不公开的中共绥德特委。但与此同时,国民党顽固派何绍南势力也进入绥德,蓄意制造反共摩擦。1940年2月,绥德军民经过艰苦斗争驱逐了何绍南势力,成立了陕甘宁边区领导下的绥德分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但长时期的摩擦与反摩擦的斗争造成了绥德复杂的政治社会生态,不仅“干部成分比较复杂,思想认识比较模糊”,而且由于国民党长期进行的反共宣传,“许多群众对共产党缺乏认识,政治觉悟较低,还有人幻想反动军阀何绍南卷土重来”[1]。这种政治和社会的特殊性给绥德分区抗日民主政权的建设和巩固带来了极大的挑战。

与近代中国的大多数乡村一样,土地问题以及土地高度集中所造成的贫富分化问题是四十年代初绥德分区面临的首要问题。美国学者纪保宁(Pauling Keating)在分析20世纪30~40年代绥德区域的土地状况后认为,原本土地稀缺、民众生活极度贫困的绥德地区,在经历了1928~1931年的西北大饥荒后,失去土地的佃农数量激增,“1934年以前的5年时间里,自耕农的数量减少了15%以上”[2],这种情形一直延续到四十年代初,绥德地区的农村仍有大量农民依靠给地主扛长工为生。不仅如此,绥德分区土地问题的复杂性和特殊性还在于,经历了土地革命的部分区域已经实行了土地改革,将土地分配给无地的农民,但直至1940年反摩擦斗争胜利,分区范围内一半以上的区域——包括米脂全县、绥德、子洲、佳县的大部土地仍然属于地主所有,农民地租负担苛重。因此,落实减租减息政策,在维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保障农民的经济权益以实现社会公正就成为绥德分区亟需解决的突出问题。当时,围绕着土地所有权归属、债务与地租减免等问题出现了多起诉讼,纪保宁甚至由此断言,“延安道路要求重建乡村社会,这种乡村社会消除了权力等级和剥削,塑造合作关系,培育大众民主”,而“人口众多的绝望贫农以及村里根深蒂固的社会紧张,对绥德分区延安道路构成了严重阻碍”[3]。显然,如何在维系士绅关系与保障贫苦农民利益、落实减租减息政策与实现社会公正之间找到平衡点,对于中国共产党在绥德分区的执政来说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绥德分区既是陕甘宁边区的北大门,又是中国乡村网络上的一个节点,这意味着要把绥德分区建设成巩固的抗日民主根据地,就必须在政权建设的同时进行社会建设,通过改善民生、推进乡村社会进步,进而夯实党的执政基础。绥德分区复杂的政治社会生态也决定了分区所进行的各项建设既要与边区政府的施政纲领保持一致,又要因地制宜,实事求是地处理具有特殊性的问题。1943年初,中共中央西北局决定由习仲勋出任中共绥德地委书记兼绥德警备司令部政治委员。行前,毛泽东会见了习仲勋,他谆谆嘱托,“绥德是边区最大的一个分区,政治情况比较复杂。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没有那么敏感了,到新的地方去也是锻炼嘛”[4]。在此之前,习仲勋在关中分区的工作中已经展现了富有政治远见、脚踏实地和善于应对复杂挑战的领导能力,因此,党中央、毛泽东将战略上极其重要又环境复杂的绥德分区的建设重任交付习仲勋,这既是高度信任又是严峻考验。

二、习仲勋领导绥德分区进行的卓有成效的乡村建设实践

陕甘宁边区时期是中国共产党在局部执政环境下进行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建设的重要尝试时期,乡村建设相对于巩固抗日民主政权和大生产运动来说,虽然不是直接目标和第一位的任务,但习仲勋始终秉持“为五十二万群众服务”的郑重承诺,以实事求是的作风和富有创造性的工作,从落实减租减息政策开始,在绥德分区走出了一条独具特色的乡村建设之路,展现了中国共产党人构建未来新社会的美好图景。

(一)从保障农民权益和维护统一战线的大局出发,妥善处理复杂纠葛的土地问题

1937年8月,中共洛川会议确定了减租减息政策,旨在“保障农民的人权、政权、地权、财权,借以改善农民生活, 提高农民抗日与生产积极性;又必须保障地主、富农的人权、政权、地权、财权, 借以联合地主阶级一致抗日”[5]。鉴于边区各区域土地情况的复杂性,这一政策主要在没有实行土地改革的区域施行。根据减租减息政策,“保证地主的土地所有权及债主的债权,惟须减低佃农租额及债务利息,佃农则向地主缴纳一定的租额,债务人缴纳一定的利息,政府对东佃关系及债务关系加以合理的调整”[6]。由于绥德分区大部分区域有没有经历过土地革命,1938~1940年又处于反摩擦斗争的最前沿,地主在乡村经济中仍有强大的势力,他们一方面利用减租条例暂时未能规定到的细节钻空子,同时对处于弱势的佃户采取“或明或暗软硬兼施的手段”,导致减租条例的落实大打折扣。

习仲勋赴任绥德时,正是大生产运动开展之际,因地制宜地实施减租减息政策,是动员农民投入生产、保障自给的重要方式,也是团结中小地主和中间阶级为抗日民主共同奋斗的途径。怎样切实减轻农民的地租负担,调动他们的生产积极性,同时掌握政策执行的分寸,保护地主士绅应得的权益,是减租减息政策取得实效的关键所在。习仲勋领导绥德分区在认真贯彻边区政府的政策,推动细化绥德临时参议会制订《减租减息暂行条例》的同时,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从典型案例和经验中找到了化解矛盾纠纷,保障各方权益的办法。根据《减租减息暂行条例》,绥德在减租保佃工作中,令地主如数退还佃户1939年至1942年多交的租额,再由租佃双方签约实行保佃。农民通过成立减租保佃会、农会,有组织地开展减租交租。依据丰年、平年、歉年的不同情况,分别减租25%、40%和55%[7]。1943年开始,这一办法从葭县南关区试行并逐步推广到整个分区。仅1943年,分区大部分乡村“勾欠三万一千七百三十二点八二石,退租一千八百四十二点七三石”,“地主将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土地卖给了农民”[8]。许多农民获得了清退的地租,他们用所得到的补偿或者赎回土地或者购买土地,“1943年的减租运动通过减小村民间的经济差距,开始了绥德农村阶级关系的重建”,“由于有储存的食物和粮种,购买土地、家畜和农具的资源,以及租种土地的保证,佃户们可以基本上不背债就开始1944年的春耕”[9]。通过减租退租的一系列政策的实施,不仅调动了农民发展生产的积极性,而且极大地提高了农民的政治觉悟,增进了对党和边区政府的信任,“一提到军队需要,没有不把他当做头等事的”[10]。

(二)领导农民组织起来改善生存状况

绥德分区是20世纪前半叶中国乡村的一个缩影,近52万人口仅有1209702垧[11]耕地(每垧约3 亩),每人平均只有2垧多可耕地,是陕甘宁边区各分区中人均拥有可耕地最少的分区。1939年以后,随着国民党的经济封锁的加剧,陕甘宁边区的经济与财政遇到了巨大困难,只有发展生产、保障人民生活,才能奠定长期抗战的物质基础。1943年毛泽东曾连续发表《组织起来》《切实执行十大政策》等文章,提出通过合作社、变工等劳动力整合,“把群众的力量组织成为一支劳动大军”,强调组织起来是“人民群众得到解放的必由之路,由穷苦变富裕的必由之路”[12]。对于人多地少,劳动力富裕的绥德分区来说,组织农民、改造二流子和南下移民,既是发展生产、实现自给的主要途径,又是一项艰巨任务。

为了使发展生产这一中心工作迅速开展起来,习仲勋深入基层进行蹲点调查。在历时一个月的郝家桥调查中,习仲勋注意到了传统乡村“自理”模式的问题与缺陷,即农民因缺乏主心骨和凝聚力而消极涣散,二流子、懒汉以及粗放生产方式都因此而起。他认为,郝家桥之所以在改造二流子和整合劳动力两个方面都能取得突出成效,党的基层组织和乡村楷模的示范带头作用功不可没,劳动英雄刘玉厚就是组织起来的榜样。郝家桥在刘玉厚的带领下,全村男劳力的88%参加了变工互助,他们在有限的土地上精耕细作,不仅实现了粮食自给,而且“圆满完成了减租保佃、征收爱国公粮的任务”[13]。正如《解放日报》所评价的,“刘玉厚以身作则,积极奉公,以及‘和人家商量行事’的民主精神,获得了人们的信赖和尊敬”[14]。在习仲勋的提议下,绥德全区开展了“村村学习郝家桥,人人学习刘玉厚”活动,越来越多的变工队、劳动互助组织加入开荒生产、农业技术改良和手工业生产的行列中,当年(1943年)年底,绥德分区在粮食和纺织品方面实现了自给,到1945年绥德已有423万亩可耕地,“民逃田荒”的现象基本消失。

对于地少人多,耕地不足的绥德分区来说,向土地富足的延属分区移民是帮助农民实现丰衣足食,过上安定生活的最好方案。虽然分区的移民工作在反摩擦斗争胜利后已经开始,但大多是无地农民的自由迁移,规模和人数都比较小。习仲勋主政绥德后,认真贯彻边区政府鼓励移民南下的工作方针,派出工作队帮助农民以组织起来的方式向延属分区迁移。为了使移民能够在南迁后继续保持村庄的整合力与活力,迅速适应迁入地的生产与生活,习仲勋不仅指示党政军机关宣传普及移民政策,而且要求负责移民的干部注重保存绥德传统村庄的社会文化纽带,尽可能动员乡邻好友一起搬迁并将他们安置在同一个村庄。在耐心细致的移民动员、组织和小额贷款等鼓励政策的支持下,1943年绥德分区移出1836户,约4961人,其中劳动力人口占到移出人口的51%[15],这支浩浩荡荡的移民队伍在“将只有几户人家的居民村建设成有生机的社会单元以及将荒地改造成耕地的过程中,都起着关键的作用”[16],成为大生产运动的一支生力军。

(三)以社会教育重塑农民的精神世界,奠定了绥德分区社会进步的基石

对于地处偏远的陕甘宁边区来说,文化教育的落后是历史的顽疾,在中共中央到达陕北之前,这一区域文盲率达99%,“人民不仅备受封建的经济压迫,而且吃尽了文盲、迷信、不卫生的苦头”[17]。从1937年开始,边区政府先后发布了一系列促进民众社会教育的措施并以法案的形式加以推广,旨在通过民众的文化启蒙,为抗战的国民动员和边区的巩固创造条件。

虽然历史上绥德地区作为商贸要道,有一定的学校教育基础,但由于大多数农民子弟被排除在这个教育体系之外,因而成年农民的文盲率非常高。反摩擦斗争胜利后,尽快以切合实际的方式开展社会教育,扫除文盲,培养民众的家国情怀、民主意识和政治信仰,掌握基本的农业技术、军事技能和卫生常识,是分区所面对的一项与大生产运动同等重要的任务。习仲勋牢牢秉持教育要为分区52万人民服务的立场,大力倡导教育与劳动、与社会、与政府、与家庭结合的办学方针,即倡导“教职员及12岁以上的学生参加生产,力争办公开支完全自给,学生所用之文具、课本也完全自给”;“在娃娃工作中教认字”并帮助他们解决生产生活的实际问题;将边区政府的施政政策作为教学内容,培养学生的民主意识和公民意识,“随时帮助政府推行工作”;“学生要督促家庭努力生产”,成为家庭文明的好教员[18]。这一办学方针受到毛泽东的重视和肯定,认为绥德提出了几个结合,是不错的,这是个方向问题。

冬学是中国共产党在陕甘宁边区开展社会教育的崭新形式,主要是利用冬季农闲时间教农民识字、算术和生活卫生常识。但是传统的陕北乡村向来缺乏文化普及的环境和习惯,一般意义上的“文字下乡”很难在乡村立足,因为单纯的文化教育只是农民生活的旁观者,而不是生活的一部分。习仲勋对此做了大量的调查研究,在分区总结推广典型经验,富有创见性地提出了“把群众自觉自愿的积极性发动起来,才能把冬学办好”,“学用一致”,“不要采取一般灌注式”[19]的办学方法,强调冬学教育的内容只有与农民的生产生活密切相关,切实解决他们的实际问题才能调动农民参与其中的积极性。不仅如此,习仲勋在办冬学的实践中倡导的切合农民生产生活实际而又为群众喜闻乐见、易于接受的教育方式,如读报组、读书会、漫画、秧歌、说书等,也是冬学得以推广的重要原因[20]。正是走出了一条冬学教育与与农民群众生产生活密切结合的办学之路,绥德分区的冬学脚踏实地而又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仅1943年就办冬学905所,参加人数70715人,逐步改变了成年农民不识字的状况,为他们有机融入边区政治经济生活提供了有力支撑。

在社会教育普遍展开的同时,从建立文明巩固的抗日根据地、为战后新中国建设打下基础的长远战略出发,习仲勋始终将教育的普及和民众文明素养的提高、培养德才兼备的接班人看作是根据地建设的题中之义。在习仲勋和绥德地委的推动下,绥德分区在学校教育、文艺工作和卫生进步等方面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1944年春天,绥德文工团成立后,认真贯彻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很快推出了一批以历史剧《空城记》和新秧歌戏《李兰英翻身》《二流子变英雄》为代表的作品,在庙会等乡村聚会场所演出,以精神食粮滋养了民众的心灵。为了改变乡村长期缺医少药的落后面貌,分区通过部队帮助、短期集中培训医生等方式送医下乡,不仅帮群众治病,而且普及国民卫生常识,培养民众的卫生意识和卫生习惯。

三、绥德分区乡村建设的经验与启示

从1943年在艰难复杂的条件下任职绥德分区,到1945年七大后离任,在短短两年多时间里,习仲勋根据绥德历史地域特点创造性地展开了建设和巩固边区北大门的工作,通过减租、生产、移民、教育、文艺等工作的展开,使绥德分区的乡村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形成了以“郝家桥经验”为代表的乡村建设样式,不仅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人在复杂形势下开创新局面的勇气和能力,而且走出了一条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坚守人民立场、充分发挥共产党员先锋模范作用、立足于社会整体进步的崭新乡村建设之路。

第一,坚持在党的领导下开展乡村各项工作。加强党的领导,贯彻群众路线是习仲勋一以贯之的工作理念,也是他面对严峻复杂的形势开创工作新局面的经验总结,正如他在1948年谈到整党时说的,整党的“目的在于密切党和群众的联系,加强党在农村群众中的领导工作”[21]。在绥德千头万绪的乡村工作中,习仲勋坚持依靠党的领导解决乡村问题。在冬学运动、移民搬迁和群众医疗卫生条件改善等问题上,他多次召集绥德地委会议部署安排,总结典型经验加以推广,习仲勋高度重视党的组织和共产党员在乡村工作中的先锋模范作用,“郝家桥经验”的核心就是党的领导和共产党员身先士卒的带头作用。在退租保地运动中,刘玉厚依靠群众的力量,妥善解决了贫苦农民与士绅的土地纠纷,保护了双方的权益。《解放日报》驻绥德记者田方在《劳动人民的旗帜》一文中,描述了习仲勋与刘玉厚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在他还没有知道刘玉厚是同志以前,他就是那样亲切的发问了:“你是共产党员吗?”“咱是!”“好!好党员,好同志,现在就需要像你这样的党员,咱们党就更有办法。”在郝家桥生产大会上,习仲勋说:“刘玉厚是共产党员,是模范的共产党员,现在共产党要老百姓过丰衣足食的好日子,大家就可以向刘玉厚学习。”[22]正是在刘玉厚为代表的共产党员的带动下,绥德分区在退租保佃、冬学运动、南下移民和改造二流子方面走在了边区的前列。

第二,坚守“把屁股端端地坐在老百姓这一方面”的人民立场。1943年初,毛泽东为领导经济建设成绩卓著的习仲勋亲笔写下了“党的利益在第一位”的题词,高度肯定了他始终坚持党的领导,将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的工作作风和工作方法,这一优良品质和人民情怀在绥德分区的工作实践中得到更充分地展现。

1944年11月5日,习仲勋在绥德分区司法会议上语重心长地说,司法工作和其他行政工作一样,“是替老百姓服务的。这样,就要一心一意老老实实把屁股放在老百姓这一方面,坐得端端的”,“就应该站在老百姓中间,万不能站在老百姓头上”[23]。正是本着“把屁股放在老百姓这一方面”“站在老百姓中间”的人民立场,绥德在减租保佃、改善卫生状况、农技推广、文艺下乡和司法改革等与百姓生活密切相关的乡村建设议题上取得了显著的进步。这一立场还体现在对百姓生活细节的关照中,如组织移民南下时照顾到村庄的守望相助的历史传承,尽量保障村庄的整体迁移;在文艺下乡中注重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优秀传统剧目的保留与传承等等。毛泽东曾经说过,“要得到群众的拥护吗?要群众拿出他们的全力放到战线上去吗?那末,就得和群众在一起,就得去发动群众的积极性,就得关心群众的痛痒,就得真心实意地为群众谋利益,解决群众的生产和生活的问题……我们是这样做了么,广大群众就必定拥护我们,把革命当作他们的生命,把革命当作他们无上光荣的旗帜”[24]。四十年代前期,习仲勋在绥德领导乡村建设的实践再次印证了贯彻党的群众路线,是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中国共产党人赢得人民、赢得胜利的法宝。

第三,从建立文明巩固的抗日根据地、为建设新中国创造条件的大局谋划乡村建设蓝图。尽管在抗战的艰苦环境中,并不具备开展大规模乡村建设的条件,乡村工作也主要是为建立和巩固抗日民主根据地服务的,但习仲勋始终将绥德分区的各项建设看作是为将来新民主主义社会和新民主主义国家创设基础的战略任务。1944年5月习仲勋召集了绥德分区教育专题会,会议确定教育的指导思想是:既重视长远,又注意当前。重视理论教育、学校教育、科学技术和文化知识、艺术的教育,培养德才兼备的接班人[25]。这一指导思想将教育的现实关切与抗日民主根据地的长远发展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从未来建设新国家新社会愿景中提示了教育的本质和任务。这一深远而又有全局性的思考也渗透在习仲勋对绥德分区工作方方面面的谋划:以减租减息推动社会公正,以普及社会教育、改造二流子、文艺下乡和卫生条件改善提高民众的文明素养,以学校教育培养德才兼备的接班人,这一系列工作相辅相成,共同构筑起了边区北大门社会进步的基石。1950年10月21日,习仲勋在给郝家桥村民的回信中,深情表达了他对一个欣欣向荣的新乡村的期许,“郝家桥是一个勤劳生产的模范村,全村男女老幼团结友爱,像一个和睦幸福的大家庭。这种新面貌、新气象,是土地改革后的农村必然要走的康庄大道”[26]。

习仲勋领导的绥德分区乡村建设的实践既是中国共产党在陕甘宁边区局部执政环境中对于解决乡村问题,特别是以解决农民土地问题为中心的各项社会建设的探索,也是对20世纪前半叶中国社会关于“乡村向何处去”问题的中国共产党人的答卷。在抗战时期的艰苦条件下,在短短几年内将一个贫穷落后的区域改造成经济自给、社会公正、文明进步根据地,绥德分区的建设成就清楚地昭示了党的领导、人民立场和建设现代化国家的战略远见是中国共产党人进行乡村建设的特点和优势,总结这一成功经验并从中汲取养分,仍然是走出一条中国特色乡村振兴之路所必需。尽管当下的乡村振兴从背景、内涵、目标到方法途径都完全不同于当年绥德分区的境况,但是,作为中国共产党探索乡村问题的先声,绥德分区乡村建设的根本底蕴仍然是中国乡村走向现代化之路的宝贵财富。首先,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实现乡村振兴的关键,建设一支有实事求是精神、切实践行党的群众路线、敢于担当的党的基层组织队伍,是凝聚群众共同奋斗的关键所在;其次,领导“三农”工作的干部队伍必须始终坚守人民立场,敢于并善于因地制宜创造性开展工作,这是走出中国自己的乡村振兴之路的有效方法;再次,充分发挥村党支部书记和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带头人的示范和凝聚作用,以此为纽带培育乡村振兴的持久性力量。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不可或缺的组成,乡村振兴之路是一项持久性的战略工程,不仅需要统筹谋划和国家政策的大力支持,它的可持续发展也更需要激发乡村的内生性力量,使农民因不断增强的获得感而更为自觉地融入乡村社会现代化的伟大实践中,成为乡村振兴的主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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