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刻版画中的黑白构成与形式语言创作

◇李 雷

色彩是传达信息的关键要素，也是视觉文化的形式语言与审美呈现[1]。黑白色彩观是东方绘画的色彩观，是我国的传统特色艺术。从古至今黑白色彩都是永恒、经典的搭配。在木刻版画艺术中，黑白色彩观有着广泛而深刻的运用，黑白构成与形式语言是重要的表现艺术也是基本的描绘技术，有利于将创意转化为可视的图像，强化自身特质，提升画面内容的生动性、艺术性和写意性。因此，应当积极探索木刻版画中的黑白构成与形式语言创作，借助黑白关系的巧妙变化，为创作兼具经典人文美和当代时尚美的木刻版画作品提供更多可能性。

一、木刻版画中的黑白构成

（一）木刻版画中的黑白元素构成

黑和白是色彩的基本构成与基础色调，是色彩在自然界本真的体现，也是木刻版画焕发生命力的艺术语言，代表着一种去繁就简的艺术态度，有利于凝聚时光的魅力，重获新的经典内涵。黑是万色所藏，神秘、朴素、深沉，白是万物所离，包容、静谧、大气、纯净，当二者相遇时，仿佛一切色彩尽在其中。顾名思义，木刻版画中的黑白构成，就是以黑白色彩来表现木刻版画画面的光影、纹理、内容的一种艺术方式，可以简单理解为黑白视觉形象在木刻版画艺术中的色彩构成，其摒弃其他色彩，只用黑白，整个画面色彩构成体现出非黑即白的鲜明特征。木刻版画艺术家以刀为笔、以木为纸，以理智的、简洁的、高度概括的黑白语言，将简约的黑白再定义，把富有韵律的黑、白块与刀迹进行排列、组合、融合，在大的黑白分割之下又有细节的黑白处理，由此来谱写黑白乐章，勾勒出黑白之间的桥梁，形成纯粹深邃、对比强烈、亦真亦幻、干净简洁，且极具戏剧张力的木刻版画艺术魅力[2]。不同于带色彩的木刻版画，无论是人物还是风景、静物，以黑与白为色彩构成的木刻版画没有色彩的干扰画面，所有环境都仿佛为画面主体而服务，版画画面故事在简单的单色调铺陈下，往往能够有效避开其他非必要因素干扰，显得尤为纯净与深刻。

（二）木刻版画中的黑白关系构成

一般意义上的黑白处理，即黑与白的概括与归纳，将肉眼所及的色彩用黑白两色提炼出来，并用一定的造型手段来处理、完成画面。在当代木刻版画艺术创作中，受西方现代艺术的影响，其越来越强调黑与白的形式构成，诸如黑白相依、黑白相融、实中见虚、大中见小等构成关系，影响着黑白关系的视觉构成，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木刻版画艺术家善于通过面积大小调整、体积变化、明暗变化、节奏变化、方向排列、虚实对比等手段，形成以黑衬白、以白衬黑、黑白互衬等色彩搭配体系，实现强烈的黑白对比、戏剧性构图、精美的画面等艺术效果，用以凸显空间感和纵深感，达到疏可走马，密不透风的和谐之美。显然，个性且复杂的黑白关系，弥补了简单黑色色彩的空洞，有助于开发黑白木刻版画新的视觉形式，扩展黑白木刻版画的形式法则和语言体系，道出新时代背景下木刻版画的审美真谛[3]。

（三）木刻版画中的黑白意义构成

老子曰：“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在中国辩证哲学黑白色彩观中：白者，为阳为喜为是；黑者，为阴为苦为错。黑有着夜晚、恐怖、危险、苦难、衰败、神秘、极端、糊涂等意义，白有着阳光、温暖、光明、公正、纯洁、端庄、兴旺、清醒等意义，黑白之中虚实相生，黑与白二元对立且相互依存，蕴含容纳万物的大千世界，深藏人生的大道于其中。在木刻版画艺术领域，黑与白也自然继承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关于黑与白色彩的美学定义和哲学解读。受太极阴阳理论、中国辩证哲学黑白色彩观的影响，木刻版画不仅在表层艺术上进行勾勒渲染，也通过虚实笔触的结合，在形成的画面境界之余，产生诸如鸿鹄之志、家国情怀等情感，符合国人的审美趣味。值得注意的是，木刻版画中的黑与白色彩具有客观性和主观性两方面的情感指向[4]。其中客观性的情感色彩，往往指的是黑或白色彩对版画画面所产生的普遍性情感作用，如大量的黑色元素，可以塑造大气厚重、梦幻无穷的画面；大量的白色元素，可以塑造清新自然、飘逸流动的画面，黑白色彩间对比并不明显。而主观性的情感色彩，便是黑与白色彩的自由组合，讲究“写意”，涉及体积、大小、面积等多个视觉要素安排，往往与木刻版画的画面内容、艺术家思想内涵等息息相关，重在刻画人间冷暖、悲喜人生，促使木刻版画沿着通向化境的神韵之道发展。在木刻版画创作过程中，木刻版画艺术家往往以意象为原则，将自己的生活感悟、艺术思维、情感、想法赋予客观事物，运用流动墨色和线条，表达主观的绵绵乡情、时空和生命的永恒等情感与精神，达到人与自然的交融，显示一种写意的精神。

二、木刻版画中的黑白形式语言

（一）黑与白的强烈对比：多维度视觉空间表达

计白当黑的美学思想，普遍存在于木刻版画创作领域。目前，木刻版画中的黑白形式语言，不仅在雕刻手法、表现内容、表达主题上有所变化，而且在视觉空间方面也有着多类型的艺术表达。有的木刻版画作品利用黑白之间的鲜明对比，在空间布局、线条长短、色彩数量、色彩面积、色彩形状、色彩轻重上做文章，通过疏密对比、虚实对比、动静对比等手段，将图画细节表现得淋漓尽致，做到了画外有画、意蕴悠长，并在勾勒出生动丰富形象的同时，达到强化形象的动势效果。有的木刻版画作品通过合理的黑白建构，将画面气势、虚实完全诗化，转向以笔墨为主体的绘画语言，建构了画面主体相互牵扯、由此生彼、虚实相生的视觉关系，从而引起人们的无限遐想，显现出独特的墨韵意境。有的木刻版画作品借助黑与白的层次反差，或以白色为基底、以黑色为主色调，或以黑色为基底、以白色为主色调，通过形成细腻的黑白光影层次，来呈现焦、浓、重、淡、清等层次变化，实现黑色与白色层次的自然过渡，进一步表现木刻版画作品的动态感和空间感，使其达到层次分明、错落有致的艺术效果[5]。

（二）黑与白的精神属性：鲜明的自我主观表现

黑格尔曾就美学实践的意义说过“人把他的环境人化了”。黑与白是人情思中厚重的沉淀。从原始时期到现代时期，黑白色彩在精神和文化上经历了自然之色、视觉之色、政治之色、哲学之色、人文之色的过渡与发展，不同历史时期、不同人生命运的人往往会把黑与白当作情感宣泄的窗口，其具有一定的象征性。在长期的木刻版画创作实践下，木刻版画艺术家的黑白色彩观也经历了这样的一个变化历程，起源于木刻版画艺术家的文化意识、视错觉意识、艺术意识，而后形成了一种不要求对内容刻画相像，以文化与情感为美的审美意识，由此使得以人为中心的木刻版画超越了物质层面的木刻版画，成就了木刻版画超越视觉表现追求、艺术工具论，而直驱生活与精神的目的。木刻版画能够体现着生命律动，似乎在与人谈经辩道，比如版画家王琦的作品《古藤老墙》。生命是畏惧苍老的，树是如此，人也一样。当时年近70岁高龄的王琦先生以自身丰厚的创作实践，运用入木出木的刀意、黑白色彩的物象联觉，描绘了历经沧桑依然生机勃勃的画面，丈量着树的年龄与生命状态的维度，自然朴实地表达着对自然万物发展规律、苍劲之美、生命的韧性的另一种故事诉说，绘就了这样一幅典型的具有自我象征意义的木刻版画作品。

（三）黑与白的节奏效果：现代构成的艺术体现

近些年，西方绘画艺术和中国绘画艺术的融合发展，使得现代构成语言在木刻版画作品创作过程中有了更深、更广、更多的实践应用。现代构成语言中关于点、线、面等视觉要素的新设计思路、方法以及美学意识，逐渐融入木刻版画创作过程。作为木刻版画的重要创作元素，黑与白色彩的设计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众多木刻版画艺术家前承中国古典黑色色彩哲学观、美学观以及绘画技巧，后携当代版画的旌旗，坚持守正与创新的发展意识，不断引进现代构成语言和理念，将诸如几何抽象艺术、立体构成艺术、情感美学、交互理念等元素，不断融入黑白木刻版画的视觉形式、美术元素，使得木刻版画中黑与白这对不可分离的表现载体，不断更新着美学表达的质与量，打造出一个更为融合、多元、创新、开放、宽泛的黑白木刻版画创作领域，赋予黑白木刻版画构图新的生机[6]。

三、木刻版画中黑白形式语言的实践创作

（一）自然美的呈现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是唐代画家张璪的绘画观，主要意思是艺术创作来源于师法自然，但是需要二次创作，利用人的力量赋予自然事物艺术特征。因此，木刻版画艺术家在创作中需要注重黑与白色彩在呈现真实、自然画面上的艺术作用，摆脱追求色彩多元化的盲目性，善于运用黑与白的色彩元素变化破除板滞，使画面内容和情感联觉形成视觉共鸣，并善于表达黑与白形式语言的轻松自然、巧思奇趣，以便尽可能为细腻木刻版画写实风格服务，表达富有哲理的生活世界，表现生命质感的纯真、质朴，突出木刻版画画面内容的自然、简单、易于理解。

（二）意境美的实践

黑色和白色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木刻版画艺术家常常运用黑与白这对常见且具有创造力的视觉要素，来勾勒更加写实性的画面，强调主观情愫的展露，传达更具创作潜力的文艺创作新秩序。由此，在木刻版画作品创作中，需要窥探黑白水墨之变，梳理黑与白在情感美学、意境营造、意象渲染、视觉美学等方面的优势和特点，利用黑与白形式语言协调写生与主观情愫展露的关系，把版画内容的理想之境、生命内涵、艺术表达与创作者托物言志的心思巧妙架构，勾勒花草、山峰、云雾、树木、流水、鸟兽、烟岚等物质要素与人情感、想象的转换，继而使黑与白形式语言在具备人物背景、万千气象、故事点缀之功用的前提下，推进木刻版画在造化和心源上的结合，体现国风国韵与民间文化。

（三）形式美的探索

新时代背景下，现代绘画思想在木刻版画中的深度应用，不仅改变了木刻版画的创作技法，而且也改变了其形式语言。在提倡跨界融合、创新发展的艺术创作潮流之中，木刻版画也要推进实现黑与白形式语言的创新性发展，汲取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等传统绘画艺术观念智慧，引入象征性造型手法，以及立体构成中的积聚构成、渐变、分割、对比、同一、均衡等现实绘画元素，对黑白色彩的空间布局、组织调度、秩序创建、画面组合、秩序表达、画面韵律、形状、纹理、色彩等进行新的描述和表现，实现对黑与白这对构成元素的本体继承、重建和发展，组成不同的创新作品，完成黑白要素的形式化造型。

四、结语

黑和白，是色彩在自然界本真的体现，代表着一种去繁就简的艺术态度。在木刻版画艺术领域，黑与白是色彩要素的重要构成，黑白关系主要有黑白对比、黑白相融、黑白层次反差三种。黑白意义由客观和主观双重维度构成，其中客观黑白意义指的是黑或白色对版画画面所产生的普遍性情感作用，而主观性的情感色彩便是黑白色彩在个人情感指导下的自由宣泄。木刻版画中的黑白形式语言，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通过黑与白的强烈对比，实现多维度视觉空间表达；二是依托黑与白的精神属性，完成鲜明的自我主观表现；三是把握黑与白的节奏效果，达成现代构成的艺术体现。由此，可通过自然美的呈现、意境美的实践、形式美的探索等手段，促使黑白色彩更好地服务于木刻版画作品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