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天下长河》叹治河之艰

□辛英杰

最近，以治河故事为主线的电视剧《天下长河》引起治黄工作者们的广泛关注，本刊特邀一位退休职工和一位基层工作者分享观影感受。

在湖南卫视热播的历史剧《天下长河》中，清代治河英才靳辅、陈潢从300多年前的历史深处款款走来，他们殚精竭虑、万死不辞地终日奔波在黄河上，筑坝防洪，治沙减淤，造福百姓，他们是那样的栩栩如生、熠熠生辉，恍惚中我觉得他们不像历史人物，倒像我身边一群呕心沥血、不舍昼夜的现代治河人一样鲜活。作为一名在黄河上工作40年的老职工，我深深地为靳辅、陈潢矢志不渝的治河精神而感动，也为扮演者黄志忠和尹昉的优秀演技而折服。

黄河是世界上泥沙含量最多、独一无二的奇特河流。一石水而六斗沙，浊浪滚滚自天涯，治黄百难，唯沙为首。

剧中，草根出身的陈潢聪明伶俐，小时候喜欢诵读经世书籍，逐渐对治水类书籍深有研究和领悟，尤其在治河上独具匠心。他自称河伯转世，受到靳辅赏识参与治河后，终于有了施展才华的机会。

为了摸清黄河的脾性，陈潢与靳辅一道饱经风霜雨雪，不惧艰难险阻，沿河千里考察，走访河上船工、两岸农家百姓和地方绅士，亲自下河勘验、测量水流，查明了黄河沿岸的地势和水情，得到了大量翔实的资料，总结出了精辟的结论：黄河之病在下游，而病之源在中游，治河要从中游治起，从而提出8项治河方略和根治黄河的整体设想。

陈潢对明代治水先贤潘季驯的“筑堤束水，以水攻沙”的理论研究至深，也十分推崇。他认为治河既要治水，又要治沙。于是，他在河道上修建缕堤和遥堤，发明实施放淤固堤法，把含有大比例超重泥沙的黄河水引流放淤到河滩洼地，改成良田让百姓耕种。

这不禁让人想到，现代治河人集中智慧实践古代先贤的治河方法，开展束水攻沙实践和黄河小北干流放淤实验。现代治河人对三门峡大坝开出导流底孔，让深层水在自然的高水压下形成高速水流，带着淤沙排出库区，解除了泥沙淤积的危机；自2002年起，连续开展的小浪底水利枢纽调水调沙，用现代化技术三库联调，科学下泄水量，塑造异重流，既达到冲刷水库和河道淤积泥沙的效果，又确保了两岸大堤安全地承受水流负荷，使得河口湿地大面积增加，黄河生态环境系统持续改善；黄河小北干流放淤实验拦截了大量泥沙，改良了两岸滩地。

在治河中，陈潢把测量土方的办法，用到测水上，发明了测水法，以流量和流速判断堤坝应该下泄的水量，也为“筑堤束水，以水攻沙”提供了依据。这种测水法沿用至今，现在河防上称流速法，而且发展得更加科学，所用的测量仪器也更加先进。

在陈潢治河的10年间，黄河无大患，两岸的百姓安居乐业，都感激地尊称陈潢为“河伯”。康熙帝对他的治河功绩很是赞赏，给他加封了官职。

为了能一心一意地治理黄河，陈潢甚至都没有成家，一切可能影响他治河、影响他术业专攻的枝枝蔓蔓都被他摒弃了。

在遭到陷害、被罢官、在狱神庙坐牢的日子里，陈潢品行无亏、堂堂正正，把自己的生死安危置之度外，心心念念的依旧是他的治河。一说到治河，他黯淡的眼神中就充满光芒，就会忘掉一切困苦侃侃而谈！他在狱神庙四周墙上画满了河道河防图和密密麻麻的文字注释，确认无误后，他再把这些图和注释誊写到纸张上。这就是他在生命最后时刻呕心沥血著写的《河防述言》。陈潢这个大河赤子，以他的拳拳之心，仰无愧于日月星河和天子朝廷，俯无愧于山川大地和黎民百姓。

临终前，冥冥之中陈潢又回到了魂牵梦绕的星宿海，他在母亲河的怀抱中万般不舍地闭上了双眼。一代治河英才就这样悲凉谢幕，只落得草席裹尸的下场，叫人扼腕痛惜。心中澄明到没有丁点儿渣子的陈潢，到死可能都没弄明白，治河这样一件固社稷、稳江山、利百姓的大好事，怎么会经历九死一生，怎么会搭上性命。

与陈潢一同被诬告的靳辅，曾跪在朝堂上领罪，康熙屏退左右，坐在靳辅跟前，恳切地用说私房话的语气和靳辅商量，只要他和陈潢用自己的治河方法，就可以让他们继续治河。四目相对，康熙满眼期待，希望靳辅能臣服；靳辅眼含泪水、百般为难，最终，他还是拒绝了康熙。士可杀不可辱，靳辅可以戴枷治河，可以把自己的俸禄全部放在河督府公账上支用，可以一贫如洗（被抄家时他与陈潢的家财只有5两白银），但是，他不能断送10多年的治河成果且置两岸百姓于危险之中。最后，失望至极的康熙生气而去。看到这里，连局外人都明白，人家连你皇帝都不党附，怎么会党附明珠？一代治河贤臣的铮铮铁骨和耿耿忠心日月可鉴。

虽然最后靳辅和陈潢的冤情终得昭雪，他们二人的治河方略也终得认可，但那是庸官治河无术引起黄河决口，用几百万老百姓的性命换回来的。

百姓心里有杆秤，公道自在人心。后人在黄河边修建了河神庙，供奉、纪念、缅怀靳辅、陈潢。自觉亏待靳辅和陈潢的康熙，提笔为陈潢的遗著《河防述言》题写了书名。直到今天，这本遗著对水利科学研究仍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2013年参加全国水利系统楹联书法大赛时写的一副楹联，当时获得了二等奖。

上联：夜不寐日不食，护河者心经两开，一半在沙一半在水；

下联：月无悔年无怨，治水人风栉万里，五千防淤五千防洪。

治河人对母亲河的热爱是融进血脉、刻在骨子里的，古今相通。

如今，人民治黄70多年成就了震古烁今的治黄伟业，黄河岁岁安澜。若靳辅、陈潢在天之灵有知，一定会流下欣慰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