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见之间
2023-04-15蓝格子黑龙江
蓝格子(黑龙江)
某一日,室外下起蒙蒙细雨,打伞的行人形成楼宇间错落的点缀。房间里,床单上的火烈鸟眼睛微微闭着,给人的感觉如同鱼在潜水,眼前的深蓝色扎染桌布被阳台穿进来的光线照亮,我想到诗的发生之初。在时间的踉跄中,这些所见所思构成了我们赖以生活的日常,等它们被思想,便如同灰蓝的海洋中泛起浪花,而浪花尖头白色的闪光大约就是诗的到来。
每一次小小的触动都像雨滴敲打玻璃窗,在众多繁杂的事物和世事中,人需要被良知认领,语言也需要冷静下来,尽管那些词句一直带着温度。可更难的是,当铺天盖地的信息跃入视线之内,如何抽丝剥茧,找到事情的真相?那些被遮蔽的事实以及事物内在隐含的秘密又是怎样的?事物仅仅只是事物而不能被思想吗?诗在书写中如何抵达人的关怀,而不仅仅是修辞的艺术?我们的所见,都是真实的吗?那些潜在的隐衷或广阔的预言又如何在所见之间被诗歌书写?
此刻,我仍然认为写作的过程也是在处理自己与事物的关系,自己与世界的关系。当我看到葡萄、杧果、初雪、迎春花,或是莲花山,在它们与我对视的时候,我想起皮兰德娄《西西里柠檬》里的一小段话:“星辰在浩瀚的夜幕上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它们仿佛在问为什么;海浪疲惫不堪地翻滚,好像也在问为什么;留在沙滩上那些星星点点的贝壳仿佛也在提问。”我仿佛听到每一件事物都用它独特的语言在向我发出提问。而我能做的,就是试图用我的语言来记录下这个过程,以期能够呈现出当时我与它们相遇的情境和事物的某个侧面。
于是,在词语和词语碰撞成句子,进入语序,成为诗歌的过程中,也是事物与写作者互为符号、互相认领的过程,叙事、抒情或者丰富的修辞不过是表达方式和方法的问题,而每一个写作者也都在不同阶段找寻着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现在,我也还对叙事抱有特别的偏爱,但下一个阶段,谁知道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克服自身所处的时代,就像我们无法克服自身的局限一样。在所见之间,我们会感受到幸福、希望、平静,也会感受到痛苦、失望或是焦虑,这是局限中伴随我们一生的情感经验。或许,这些我们无可回避的感性的认知经过思考,被语言指认为诗。从某种角度看,不是我们在写诗,而是诗找到了写它的那个人。
无疑,我们的所见也只是世界中小小的局部,甚至是零星、截面,我们的认知,我们写下的某个侧面也多半是局限的,但每一个被诗眷顾的日常都应该值得被热爱,如辛波斯卡在《种种可能》中所写的那样:“我偏爱写诗的荒谬,胜于不写诗的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