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望你也喜欢自己

人不活一个点，人活连续和起伏

2019年5月30日，我的视频账号第一次收获了单条视频播放量突破200万的成绩，视频的标题叫《一个逆袭的故事》。因为这条视频，我收获了100多万个喜欢我的人。

视频开头的几句话是这样说的：“为了考到北京，在第一次高考后，我选择了复读。第二年，我参加艺考拿到了中国传媒大学导演专业全国第7名的成绩，却因为文化课发挥失常而落榜，只能到三本院校读编导专业。当时，身边的朋友都对我说，‘认命吧，房琪’。但是，我没有。”

我把自己生命中最绝望的那两年，用了12秒90多个字概括出来，但大概只有我自己知道，这12秒背后的日子，有多难熬。

尤其是复读的那一年。当时，身边所有熟悉的同学都已经上了大学，拥抱各自崭新的人生，只有我独自一人被落在了熟悉的家乡，不得不融入一个环境压抑、没有熟人的班级。有一次，我的物理考了很低的分数。彼时，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我把卷子正面摊在桌上，看着分数下面红红的两道横杠，阅卷老师大发雷霆的样子仿佛就在我眼前。同桌正在为算错了一个数字，大题没有得到满分而懊恼，在发了一通牢骚之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卷子上。我还没来得及把分数遮住，她便凑上来对我说：“其实我有时候真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

“对啊，那些差一分就及格的人，他们会觉得特别可惜，而你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也不用因为没发挥好而焦虑，心理压力没有那么大，多好啊！”

她目光真诚地看着我的那几秒钟，让我相信她的话是发自内心的。但我知道，其实在那特殊的一年，老师和同学对我已经失去了比赛资格这件事心照不宣——哪怕我上课的时候努力瞪大眼睛盯着老师，认真记了满满一本的笔记；哪怕我在夜深人静时打开物理卷子，想破了头也不会解题，一边骂自己笨一边哭；哪怕我挣扎着想让他们听见，我心里不停地在呐喊的那句“请别放弃我”。

老师还是会在轮到我回答问题的时候，面对我的支支吾吾而发出一声长叹，说一句：“算了，下一个。”

被放弃、被嘲讽、被淘汰的经历，又怎么会只有一次呢？

刚来北京不久，我得到了一个厨艺类节目主持人的试镜机会。这档节目不仅会在卫视平台播出，还会向主持人支付一笔劳务费。对已经一段时间没有收入的我来说，这简直是救命稻草。试镜的前一天晚上，节目组临时通知要自己准备围裙，当时快到晚上8点，大多数店铺已经关门，从网上买也来不及了。我心急如焚地出门了，最后在一个即将关门的大商场，在一家看上去就很贵的店里，找到了一条蓝色的蕾丝边围裙。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吊牌——429元，这个价格我估计自己能记一辈子。为了不影响第二天试镜，我咬咬牙买下来了。商场关门之后，我一个人站在街上，看着轻飘飘的购物袋里那条昂贵的围裙，越来越心疼。我舍不得打车，就这么一路走回了家。回家的路上，我还在暗暗地想：没关系，如果试镜成功了，这点钱不算什么。

我至今仍忘不了自己第二天试镜时激动和紧张的心情。试镜结束之后，制片人说可以先回家等消息。我忐忑地等了好多天都没有音信，直到有一天，突然接到了一位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电话接通之前，我仿佛都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电话那头说：“小琪，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被选中了。明天拿着身份证来一趟吧，我们签合同，一年50万元。”

我疯狂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拿着电话支支吾吾了好久，说了好多次“谢谢”，问了好多次“是真的吗”。在得到确定的答复之后，我挂掉电话，然后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妈妈，我说：“妈！我那个节目试镜成功了！你猜一年多少钱？50万元！”

我妈在电话那头比我还激动。

冷静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来还有很多流程上的细节刚刚没有问，于是打电话想确认一下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没想到电话那边传来了哈哈大笑的声音。他说：“哈哈哈，你忘了今天是愚人节啦？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一年能赚50万元吧？愚人节快乐哦！”

我从来不想去扮演一个太计较的人，但我必须承认，这种玩笑真的非常伤害我，甚至时隔多年再次回想起来，我还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的难过。最后，我没有被这个节目组选中。愚人节接到电话的喜悦让这场黄粱美梦更加戏谑。

对好胜心极强的我来说，复读的那一年，是我最狼狈、最蓬头垢面、最无助的一年。几年前的4月1日，也成了我最讨厌的一个愚人节。

这些经历都给那时的我留下了深刻的痛苦，但再回想起那段时间，早已没有了那种焦虑不安的感觉。之所以现在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曾让我极其难堪的瞬间，是因为我越来越明白：人生就是有很多跌宕起伏的时刻，没有人能够一路顺遂，我们要学会接受高潮与低谷对我们的席卷与反噬。体验从顶端的喜悦到坠入谷底的失落，也是人生的一堂必修课。

每每处在低潮而心神不宁时，我总会想到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里的一个片段，想起元载在狱中说的一句话：“站在高处望深渊，坠入深渊识攀爬。人不活一个点，人活起伏。”

该为自己的野心道歉吗

“野心”，从来都不是一个贬义词。

但从小到大，成长环境和家庭教育告诉我们，人是不该把野心挂在嘴边的，更不要提写在脸上了。就像电视剧很少会塑造一个胜负欲极强的主角，颁奖典礼上每个人都会看似轻松地说一句“重在参与”，随便学学就能考第一名的人永远比通宵刷题的“小镇做题家”看起来更酷。

大学毕业那会儿参加节目，节目里的导师就曾对我说：“你是一个不会藏拙的姑娘。”朋友也说过，太有野心的女孩，在电视剧里只能是女二号，因为女主角从来都是纯良无害、不争不抢的。

可我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偶像剧女主角的光环，我平凡得连跑龙套的路人甲都算不上，想要被人看见，就必须站在有光的地方。我一直觉得我们的成长里少了一堂课，这堂课叫——勇敢承认自己在乎。

毫无疑问，温、良、恭、俭、让是需要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去学习的美好品质。但同样不容忽视的是，我们必须懂得该站在什么样的角度去分析和解读。它们从来不代表追求梦想时的无欲无求，取得一定成绩后的止步不前，面对表扬时因不敢承受而过度恭谦，以及面对好机会时的不敢争取和拱手相让。勇敢承认自己在乎，承认自己为此付出的努力并不丢人。

有野心不是也不该是一件难以启齿或羞于表达的事。

有野心是对生活始终抱有追求和渴望，是永远在对自己的当下给予肯定的同时，依旧有仰望的山头和方向。承认自己的野心也就意味着对自己有明确的定位——我是谁，我想要什么，我要去哪里，同时会对自己有更清晰的认知，承认自己的平凡，也承认自己的不甘平凡；意味着始终有一个目标做灯塔，接受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也坦然面对来自生活的打击和伤害，永远活得直接、热烈、津津有味、热气腾腾。

我承认自己是有野心的。在不同的年龄阶段，野心的内容也会不同，从稚嫩到成熟，从抽象到具体。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的野心是不居于一个稳定的工作状态，不待在一个几乎没有变化和挑战的小地方，去更大的城市，做不一样的事，做那些我身边的人从未做过的事，期待别人的目光和注意，渴望被另眼相看。

后来，我到了很大的城市，随着工作阅历的增长，野心慢慢有了更为具体的内容。当主持人的阶段，我的野心是站到更高的平台，参与更好的节目；尝试做演员的时期，我的野心是可以有登上大银幕的机会；后来从事自媒体行业，我的野心是要求自己可以一直输出好内容，被更多的人认识和喜欢。

野心就像一团火，它让我们知道，只有不断超越，才能更有安全感。每当我们感到疲倦或稍有懈怠时，心里的那团火总会说：“只有足够努力，你才配得上你的野心。”在它燃烧时，我们要小心别让这份热烈烫伤他人，只把它放在心里为自己提供能量就好。

所以，别为拥有野心而感到抱歉。总有一天，我们不用再追着光奔跑。因为，我要这光，就为我而来。

（秋水长天摘自北京联合出版公司《真希望你也喜欢自己》一书，本刊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