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魂
2023-04-12安军锁
安军锁
小时候体弱,总是感冒,感冒之后就高烧,做恶梦,说胡话。家里人首先不是考虑感冒发烧,总是说在外受到惊吓,魂儿丢了,晚上就安排给我叫魂。叫魂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人去叫魂,一个人手里拿一把笤帚,另一个人手里拿我一件衣服,去到离家不远的十字路口焚香烧纸后返回,拿笤帚的走在前面,用笤帚在空中不停地挥扫,嘴里喊着我的乳名,反复喊着:“××回来!”、“××回来!”另一个人则跟在后面对答:“回来了!”、“回来了!”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睡在炕上的母亲应答:“回来了!”、“回来了!”然后所有人不准再说话,静默状态进入梦乡。奇怪的是没吃药、没打针,叫魂的第二天我一准就活蹦乱跳地。
小时候,身边的人尽量不求人办事,尽量不问人借钱,怕的是欠了人情还不完。记得家里断了吃饭的盐,母亲拿着家里最小的一只碗向邻居借了一碗盐,等家里买回来盐的时候,母亲急忙把那只小碗拿出来,盛了满满一碗盐,特意用手压实,再用双手给上面捧出一个尖尖的帽子,方才让我去还盐,并一再嘱咐我要说声“谢谢”。记得村里一个比父亲年龄还小的人去医院做了个手术回来了,父亲第一时间去代销店赊了饼干,罐头前去看望。我说为啥赊账都要拿礼物去看他呢?父亲说“人家常帮咱呢,人,要懂得感恩。”
如今的人尽量不给人借钱,怕的是借出去的是钱,收回来的是仇人。有个鸡蛋的故事,甲不喜欢吃鸡蛋,每次学校的蛋奶工程发了鸡蛋都给乙吃。刚开始乙很感谢,久而久之便习惯了。习惯了,便理所当然了。于是,直到有一天,甲将鸡蛋给了丙,乙就不爽了。她忘记了这个鸡蛋本来就是甲的,甲想给谁都可以。为此,她们大吵一架,从此绝交……社会上的老赖更是层出不穷。
小时候缺吃少穿,觉得身边的人谁都是亲的。逢年过节徒步几十里探亲访友,只为送点礼物,见见面,拉拉家常。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就图个团团圆圆。年前摊了米黄,总是第一时间把最好的挨家挨户送给村里人尝鲜。那时候的冬天似乎很冷,又没有棉鞋,我的脚总是冻的裂口,以至于不能走路,邻居有个大我三岁的小哥哥总是主动背着我上下学,还总是把他父母为了哄他吃中药,奖励他的一点点红糖偷偷地藏起来给我吃。
如今生活富足,生活在繁华的闹市里,不少人总觉得形单影只,很可能不知道对门住着谁。过年团聚的饭桌上往往也是各玩各的手机;甚至平时很多夫妻之间也是:你刷你的电视剧,他玩他的抖音,没有交流,没有沟通,两人如搭伙过日子。有事说事,没事基本不搭话,没啥关心,没啥话题。网友戏称:白天好夫妻,晚上好邻居。更有甚者,我身边的两个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把九十岁老妈的社保卡里面的九千多块钱骗出来,一夜之间在火山小视频上送了个精光,事后酒场上哭着说自己畜生不如,九千多块钱没给老妈卖一盒火柴,全都给小视频里面主播送了礼物。一个四十多岁的上班族,上有八十岁的老妈,下有嗷嗷待哺的一对儿女,婆姨还没工作,一个月在抖音上打赏了将近十万,婆姨在家借钱度日。
小时候买来的都是好吃的,都是放心的。如今自己做的才吃的放心,“毒奶粉”“瘦肉精”“地沟油”“彩色馒头”等恶性食品安全事件让人不寒而栗。小时候听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 2020年杭州杀妻分尸案,其残忍的手段令人遍体生寒; 疫情三年,全球抗战;竟然有假疫苗的传闻,更有多家核酸公司造假被查的报道,着实叫人惊恐万状。
如今多少人在浮躁的时代缺少了闲情,缺少了诗意,缺少了梦想,只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在拼命追逐名利的路上裸奔。许多人面对道德失范现象见怪不怪,视为常态;许多人做无德缺德事时脸不红心不跳,冠冕堂皇;许多人不再有心理障碍,不再有良心自责,只要能赚钱,只要能成名得利,一切皆无不可。 很多人也觉得在物质财富及其丰富的时代,吃的好穿得暖却好像相对过去缺吃少穿的年代少了点什么,但很少有人去深思,很少有人去感悟。其实在追名逐利的路上,许多人埋头狂奔,却丢失了很多重要的东西——有人丢了传统、有人丢了诚信、有人丢了责任,有人丢了公德,有人丢了良知……
我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让自己的灵魂做瞬间的回归,写作对我而言就是自己与自己在灵魂深处的对话,我把自己的灵魂与情感投入到文字里,在文字里努力地寻找自己,驱逐人生的孤独,享受内心的宁静。
我记录慈母晚年生活的点点滴滴、我更思念我已故的父亲;我描述身邊的精彩人生,我更敬佩他们的伟大与无私;我回忆自己儿时的点点滴滴,我更怀念儿时单纯美好的岁月;我用微弱的声音表达我的某些思考与感想,但我好像又真的无能为力;我用笨拙的笔尖描绘生我养我的这片黄土地,因为我的根在这里,我的魂儿在这里。因为我想让自己的魂儿得以回归,否则,还有谁会像母亲一样为我叫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