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湖畔
2023-04-12张存友
张存友
序
作者于2022年10月30日,游济南大明湖,听到了一则美好的爱情故事,并为女主人公深深感动,遂作文以记。
文中故事是真实的,所以假以第一人称口述。
秋日的大明湖,湖中心的无名小屿,只有三五根竹子的竹林,一席长椅旁,一位看上去很睿智的长者,眺望着水天相连的远方。
湖水荡起层层波浪,清晨的阳光让这波浪泛着金色的光。
“你还记得大明湖吗?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长者喃喃自语,“我也有我的夏雨荷”。
眼神也变得迷离。
一见钟情的初恋
那应该是我的十八岁,在那个热血澎湃的年代,我和阿杰,两个散发满满青春荷尔蒙的少年,自带着时代的朝气。
记得这天,我们相伴去邻大队(现在叫村)看文娱表演。一来我们是公社的宣传骨干,观摩有切嗟之意,二来就是图个热闹。年轻人有永远无法掩饰的狂妄。自负的我们不时的对台上的演出从剧本的编排到演出技巧评头论足,头头是道,俨然以专家自居。谁也没有注意到光影之下,我们身边来了一位刚才还在台上演出的姑娘。悄然的加入了我们的评谈三人组。我们开心的笑声,全然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
当时这位姑娘长什么样,并没是很清晰。我们聊的什么,也记不清了。但随着人群的散去,就在我准备走时,感觉有人扯了一下我的衣角。正是刚才与我们交谈的姑娘,她对我会心的一笑,我一摸,知道衣袋里多了什么东西。虽然青春蒙眬,也是情窦初开。惊讶的我,雖然不动声色,但,却死死的拽住,一下子额头、手心全是汗。
“这么多年了,我仍然忘不了那双黑暗中明亮的眼晴,如天空中亮晶的星星。”长者再次的喃喃细语。
这就是我如董永邂逅七仙女般的艳遇,是我终身难忘的初恋。正所谓,哪个少年不善钟情,哪个少女不善怀春,这是人性中的至洁至纯。这么美好美妙的初恋,就这样如电光火石般击中了我。让我的心和身体,全部在燃烧。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想通,她是如何巧妙的做到,在一片漆黑之中,快速的写出了这封情书。
艰辛的童年
我从不记得我的父亲,因为他在我还没有形成记忆的时候,就抛下了我们孤儿寡母五口人。当时,我的母亲还不到三十岁。母爱是伟大的,我的母亲,放弃了一切念头,全身心的只是想把我们兄妹养活。可就是这样的与命运拼博,艰苦的岁月仍然有一对兄妹夭折。
我忘不了母亲哭干泪水后的坚毅神情,忘不了她永远忙碌的身影,更忘不了她总是对我们的千叮万嘱:孩子啊,你们在外面,要处处忍让,不能惹事,被人欺负了,妈妈也帮不了你们。说这话时,母亲的语气很无奈,愧疚中透着悲凉。这也让我成了人们眼中乖巧、懂事、聪明,人见人夸的好孩子。面对那些有爸爸的孩子的趾高气扬,面对有人不怀好意的鄙视不屑的目光,我仍会挺起不倔的胸膛。任何难难困苦不仅打不倒我们相依为命的母子,我的伟大的母亲仍然把我们养育成了阳光、健康的翩翩少年。
所以,在我初中比业后,我以排名第一名成绩,因为大队书记一句话,失去被推荐读高中机会时,我并没有气馁,反而开心的安慰我的母亲,这下子我可以挣工分了,我们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真正的爱是纯洁的
那个年代,上过初中也算个有文化的人了。果然,苍天不负穷苦人,我的努力和老实能干很快得到了群众的认可,我当上了队上的记工员,当上了农技员,这可是技术工种,工分比一般人高,而且我有一定的按排农活的“大权”。我很认真的学习钻研如何按比例配药,如何指导管理大家“治虫”。最重要的是,我用一颗桑树,手工打造了二张三条腿的长橙,用卢竹和草绳,编了一张硬席,在草房旁搭了个三架梁,这下子,我终于有了我自己的床,自己的独立空间。三架梁的门也是草木做的,空隙很大。一推就开,绝不会“小叩柴扉久不开”。
回来后,我借着月光,把她的纸条打开,一字一字的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咬了一下指头,疼,确信我不是在做梦。
纸条的内容是什么,永远藏在我心灵的最深处,你想问,我不会告诉你。
黑暗中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但最终我决定把这个秘密永远藏起来,因为我知道,现在的家庭,现在的我,还不配娶老婆。
这一天,我放工回来,突然发现我床上有几张纸,是一份刻印的剧本,这在当时,本身就是很珍贵的东西。剧本的上面手写了三个字,看反面。于是在剧面的反面,一个怀春少女的热情如火,笑靥如花,跃然纸上。让我激动,让我感动,更让我汗颜。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我再次选择不回复。强烈的自卑告诉我,我配不上这样的好姑娘。
当我受到她的第三封信时,是一封鸡毛信(年代语,意为重要或加急的意思)。姑娘在信中告诉我,她的父母要逼她相亲,而她心里只有我,非我不嫁,让我找人尽快上门求亲。就在我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并千方百计的苦思找谁上门说亲的时候,家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人称“麻姑奶奶”。原来这是她父母派过来的“侦察兵”,莫名其妙的来到我家,四处打量,一言不发,又莫名其妙的走了。
我终于请动了我们小伙伴中的戴大哥,他白面书生,能说会道,成熟。没想到戴大哥刚一表明来意,就被她父母一顿臭骂,被赶出了“山门”。我从戴大哥口中得知,更为姑娘对我的真情而感动,也为她父母的绝情而深深失望。
那个时代的年轻人飞不起跳不高。谁也无法摆脱现实的魔掌,家庭的压力,生活的无奈,活活的把我的初恋扼杀在萌牙之中。
那个年代的姑娘,敢爱又敢恨。真的只看人,爱的是情,有一种再穷我也嫁的刘三姐精神。相比当代的女性,相亲要看房,看车,不说天壤之别,至少更美丽一些。
“一见钟友情,义深能忘怀。各奔前程后,问君可相思?”这是我唯一的写着心里却没有寄出的情书。长者喃喃自语。
再见时,我们都有一个家
有一年,有一天,一个很意外的场合,我偶然遇到一个陌生的姑娘,她主动问我,是不是叫某某某,认不认识某某某。并自我介绍是她的朋友,然后对我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数落。并把她当年为了我,怎样与父母抗争,甚至不惜以死明志,又把她怎么喜欢我,为什么喜欢我,最后又是怎样逼迫远嫁他乡的经经过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弄得我大庭广众之下泪眼婆娑。相比于她,我更为自已的懦弱而不耻,这份负罪感,压在我心里,喘不过气来。
这些年,在个人感情上,我早就认命了。按照母亲的意愿,我娶了一位身强力壮能干农活的好姑娘,她也为我生下了一个优秀的好儿子。
这些年我积极努力向上,而且成了一家乡镇企業的厂长。虽然万花丛中过,但有一片花蕊总在心中。
应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吧。我去徐州购买煤炭。在徐州煤矿上,我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她成了家,有了孩子,她的丈夫对她也很好。她把我介绍给他的丈夫,她们夫妇热情的邀请我作客。并在她家吃住多日。在她老公的帮助下,我顺利的完成了采购任务。
但,此时,我们就是“老乡”。但,我心中知道,我又欠了她一份情。
往事只能回味
一晃我们的孩子都已经成了家,一晃我们都老了。我退休了,享受着含饴弄孙的快乐。
没有想到,她选择了叶落归根。带着她的老公,从徐州一起回到了老家,买了房,住下来了。本来她们两口子的退休工资,在小镇上足以维持体面的生活。但是,好热闹的她,老公选择了到超市再打一份工。在小镇上,她们俩口子,热情好客,乐于助人,特别是她,善良又大方,很快又结识了一批朋友。在镇上,还认了好几个“干女儿”,于是她就成了大家心中的“老干妈”。其实六十出头的她,并不是很显老,谈吐很知性,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嗲嗲的,不认识的人,绝对以为她才三十多呢。
她一直和她的干女儿打听我的名字,打听我的情况,并且巧妙告诉她们,和我只是同学。于是在精明的小燕子们撮合之下,我们终于有机会坐到一张饭桌上。
她优雅的坐到我身边,大大方方的和我聊一些家长里短,聊一些年轻时的风雅趣事,甚至当着她老公的面,大大方方的帮我夹菜。一切都那么的自自然然,没有半点的生分,也没有一丝的拘束。
我的三问
在大明湖畔,我向这位长者朋友发出了灵魂三问。
问:某总,你可以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答:不可以,如果你一定想知道,她就是大明湖的民间夏雨荷吧。
问:某总,您的故事是爱情还是友情?
答:我不知道怎么表述。但我知道,她早就超脱了人们世俗的想象。她不是友情,又胜似友情,她不是爱情,又超越爱情。她是人间最真最洁的至爱。只配藏在心里,不可亵渎。
问:如果上天给你们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你还会爱她吗?她还爱你吗?
答:沉默不语……
但我分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泪光。忽然,他指向了远方,看,一只小燕子!可是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也许前生,也许来世。
于2022年11月1日夜23时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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