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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劳动背后,是我们每一个人

2023-04-12尤蕾

风流一代·经典文摘 2023年4期
关键词:社交劳动数字

尤蕾

2022年,第50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我国网民规模已达10.51亿人。这个巨大的数字告诉我们,我们的生活已经不可逆转地走向了数字化。

在数字化浪潮下,支撑社会正常运行和日常衣食住行的劳动模式,逐渐由单一的传统劳动变为传统劳动与数字劳动两者并行。我们身处其中,享受着数字劳动带来的自由,也必须接受它的不确定性。究竟什么是数字劳动?它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了什么影响,又能给社会带来什么样的可能性?

兴起的数字劳动

中午11点30分,你收到一条“您的外卖已送达”的送餐提示,你在11点下的单,在半个小时后拿上了热腾腾的外卖。午休的时候,你如往常一样刷着手机,看到一个知识付费课程里的内容和你现在的工作息息相关,你觉得课程介绍的内容正是你提升工作效率所需要的技能,于是你购买了一个付费课程。

加班至晚上8点,疲惫让你不想再挤地铁回家,你打开网约车平台,5分钟内坐上了回家的车。洗漱过后,你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手机,看到关注的主播又开播了,你为她按下了点赞按钮。

这或许是很多当代人一天生活的真实写照。如果用数字来说明的话,2小时4分钟——这是截至2021年1月,中国16~64岁的互联网用户平均每天使用社交媒体的时间。

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是,社会正在往数字化方向发生变化。

在今天,人们衣食住行的需求都能够通过数字平台得到满足,这种高度便捷的背后是区别于以往的工作方式——线上、弹性、即时。

在《数字劳动》一书中,主编佟新在序言中将数字劳动定义为“依靠数字平台建立的劳动模式”,这些数字化劳动与互联网实现的网络信息相关。

数字平台上带货的店主、通过组建微信群接单的家政女工、提供24小时无休止网络陪伴的网络主播、販卖知识的知识付费大V博主、外卖骑手与网约车司机等都从事着数字劳动。

相较于传统的工作方式,数字劳动具有低门槛、时间碎片化等特点,这无疑给劳动者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譬如在传统的职场环境下,女性需要面对一定程度的职场性别歧视,而平台转移至互联网之后,女性可以不再或者说更少地受限于传统的社会规范,灵活弹性的工作时间也让女性可以利用碎片化时间进行劳动。

在家带孩子的家庭主妇可以通过发朋友圈、组建微信群进行广告输出,也可以通过像阅读有声书、兼职购物平台客服获得自己的收入,这种线上、弹性的劳动方式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女性的就业困难问题。

但是,数字劳动带给人们的只有自由吗?

是自由也是牢笼

不仅数字经济带来了供给和需求的勃兴,新兴的职业也催生了一系列潜在的问题。数字劳动在产品生产的意义上是生产方式的进步,但从社会生活的角度看并不意味社会关系的线性进步,数字劳动与消费社会相叠加,加剧了人们生活的商品化。

鲍曼在《液态社会》中提出,现代性正在从“固体”阶段向“流动”阶段过渡,在这样日趋不稳定的世界里,人与人的结合关系和合作关系往往被看成是被消费的对象,这也使得人们稳固的结合关系变得困难重重。在线上,人们能够拥有的是更不定的、漂浮的短暂连接。

无论是从情感伦理还是劳动伦理上,这种新兴的数字劳动职业仍存在一定争议。

如果身处闹市或者写字楼,到了饭点的时候,楼下骑着电动车的骑手们就像繁忙的工蜂。去年,一篇文章《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引起社会热议。文中提到,有外卖平台为追求利益最大化,会不断地对派送系统进行改进。

平台压缩了成本,而外卖员被压缩了时间,面临的是更多的任务量、更远的距离和更大的超时可能。

作者陈龙的论文《方寸与帝国——外卖骑手的生活生产世界》被一位评审老师的妈妈看到,她很有兴趣地看完,然后说,外卖骑手太辛苦了,此后她尽可能地给送外卖的人一瓶水。

人们不是不善良,而是不了解。有了对这些职业生存境遇的了解,善意和保护就会体现在相互关系中。但数字劳动呈现出更多的弹性和非正规性,且其产生的劳动关系常常不会被视为《劳动法》定义的“劳动关系”,而是被解释为“服务关系”,这使其劳动权益的实现存在法律空缺。

人们享受着数字劳动的成果,而提供服务的人常常不被看到,他们多是无声的存在,隐匿在都市和乡镇之中。

原来,这些也是“数字劳动”

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的数字劳动都有明确的报酬,一些隐蔽、无偿的数字劳动并不容易被人发觉。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在微博发的每一条动态、在社交分享平台发的每一条帖子,这些都是数字劳动的一部分,你会相信吗?

不,你当然不会相信,因为你认为你发的动态和帖子都是基于你自己的兴趣爱好才写的,和听上去就辛苦的“劳动”八竿子打不着。

但实际上,社交媒体的本质就是基于用户数字劳动生产的内容和数据。它模糊了使用和劳动之间的界限,这就是产消一体的数字经济时代的特点。在社交媒体“开放”和“共享”的口号下,人们的创造性活动成果被商品化,持续不断地为社交媒体累积数字资本并实现增值。消费者在享受和分享各种信息的同时,正成为生产者。

人们觉得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布、分享内容是一件有趣、好玩的事情,于是会持续地保持这种行为——而这正是社交平台喜闻乐见的。在这个过程中,人们是自我满足、自我享受的,数字劳动变成了一种无痛的甚至是带有娱乐、游戏性质的行为。这是无所不在的商品化对日常生活的全面“殖民”。

在全球范围内,理性与竞争的工作伦理、兴趣爱好的劳动化以及劳动的游戏化共同构成了数字时代制造劳动同意的动力机制,使得数字劳动者被组织起来“永不停歇”地生产,并持续为资本的积累和增值过程注入源源不竭的动能。仔细想想,如果用户不去生产和分享任何内容,那么社交媒体上将是空无一物的——而它们恰恰就依靠免费获得的内容存在。

英国传媒批判学者克里斯蒂安·福克斯在《交往批判理论》一书中写道:“参与、链接、共享等社交媒体意识形态都是单向度的思维:他们对用户可能的互联网剥削和损害保持沉默。”

除了免费为社交媒体提供内容外,还有一种容易被忽视的数字劳动,那就是各类粉丝行为,包括但不仅限于应援、打投、反黑等活动,大到为偶像打投,小到为偶像的路拍修图,这些都属于粉丝行为。约翰·费斯克在《理解大众文化》中将粉丝理解为“大众文化迷是过度的读者:这些狂热爱好者的文本是极度流行的”。

粉丝往往是狂热的、主动的、参与式的,而互联网为粉丝群体提供了海量的素材。粉丝可以在某档综艺里看到偶像在舞台或荧幕外的表现,可以在直播间里和偶像进行留言互动,这些都能成为粉丝情感狂欢的基础。

偶像在屏幕上远隔千里的互动,能够给予粉丝群体情感上的反馈并且加大其情感投射程度。于是,粉丝心甘情愿成为了义务的、免费的数字劳工,每一次浏览、转发、撰文,都是被情感驱动的数字劳动。

这种情感劳动并不是非自愿的、强制的活动,人们可以因为热爱获得自身的价值认同和成就感,但是在这场大型数字情感劳动中最终得益的,仍是各大资本。

资本对利益的追逐异常敏感。要知道小游戏的目标就是占用使用者们零碎的时间,比如等车和排队的时间。由此人们会发现自己的时间被这些小游戏所占有,而自己也乐在其中。评价游戏是否成功的标准就是看使用者的“黏性”。所有沉迷于网络游戏的背后都是商家和开发者使用的黏性技巧。

但是数字劳动也是具有解放性的。如智能机械手对有风险的劳动环境的替代。同时,社会团结可以超越时空而达成。患上产后抑郁症的全职妈妈亚南在接触线上电商并成为店主后,成为了带领2000人团队的领导;家政女工金姐通过组建若干个微信群成为了“家政女王”。“超越传统”的数字劳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传统社会规范与性别的障碍。

数字劳动是资本主义发展的新阶段,亦会创造出人们新的生计模式,并呈现社会结构、观念、信息传播方式甚至情感模式的变革,对此花多大精力进行研究都不为过,因为这关系到人类生存与发展的未来。

(摘自《新周刊》2022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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