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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院三题

2023-04-06李新红

山东文学 2023年2期
关键词:鲁院文学

李新红

梦想的种子

我出生在上世纪70年代,从记事起就对书本感兴趣,但当时物资极其贫乏,不到上学的年龄无书可看。我只能跑到比我大三岁的邻居姐姐家,看她从学校里带回的课本。那时的我还不识字,只是喜欢课本里那一幅幅漂亮的图画和一行行散发着墨香的文字。

上小学后,我拥有了自己的课本。每天,我总是对着课本上的文字一遍遍朗诵,有时还背诵给父母听。看到我沉浸在其中的认真小模样儿,父母总乐呵呵地表扬我。

我十岁那年的冬季,黄河流域地区组织技术人员到各县指挥村民在黄河沿岸清淤筑坝,称之为“修河”。一些河工就分散居住在我们村子里的各家各户,而安排到我家的是德州市水利局的两位叔叔。

其中一位,是向华叔叔,住在我家新修的东屋里。在城里长大且见过世面的向华叔,空闲时喜欢讲外面精彩的故事。我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往向华叔屋里跑。那些神奇的故事情节常常牵着我的想象走,让我时而眉头皱起,时而捂嘴大笑,时而冥思苦想,时而手舞足蹈……

有一次,向华叔给我带来一本《故事会》。那色彩斑斓的封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和栩栩如生的插图,让我无比惊喜。我乐得小脸蛋像一朵花。那个年代,能有一本《故事会》,对于乡下孩子来说,不啻一件宝贝。正是那本书,打开了我对世界遐想的大门。

年底修河完工,向华叔回城里去了。但他仍然惦记着爱听故事的我。春节后开学前夕,他来探望我父母,特意带来几本《故事会》、一支钢笔和一本塑料软皮的日记本。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高档的笔记本和钢笔。看到我无比喜欢的样子,他让我把看过的感觉新奇的小故事,记录在日记本里,或者每天把值得记录的人和事记在里面。向华叔还告诉我什么是日记,日记该如何写等,我都记在了心里,并认真照做,遇到不会写的字,就用拼音代替。

读初中后,在坚持写日记的同时,我开始接触到了鲁迅先生的作品——《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社戏》《故乡》《孔乙己》等。这些作品,让我对故事和文字更加痴迷,逐渐产生了追随文字的梦想。

后来,我到外地读书,毕业后回县城就业,结婚生子。在千篇一律繁杂而又百无聊赖的工作和生活中,写日记中断了,但童年的梦想依然时隐时现。

一次,我无意中读到辛弃疾的《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顷刻间触动内心,觉得随意虚掷的时光太多,于是,我又开始恢复写日记的习惯,把每天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悟、喜怒哀乐都写在电脑上。每一次面对电脑屏幕倾诉过后,是整个身心的轻盈,就像脱掉厚厚的棉衣,穿上了夏季心爱的白裙子,心情舒爽透亮,无以言说。那种追随文字的奇妙感觉,又回来了。

我喜欢在孤独寂寞、身心疲惫,抑或夜深人静时打开电脑,翻看着一篇篇自己敲打的日记,感觉每一个字都有温度、会呼吸,是一个个活脱脱的生命。我们四目相对,促膝长谈,我们相拥,我们哭泣,犹如高山流水遇知音。让我在喧闹的尘世里,也能留一份宁静给自己;让我在生活的一地鸡毛里,也能寻找到幸福与快乐;让我在苦难挫折面前,也能拥有仰望星空的勇气和力量。

如今回想,或许,也正是这些零零碎碎的日记,为我日后的写作奠定了基础。

几年前,在一位朋友的鼓励下,我开始尝试着动笔写作。没想到,第一篇处女作《我和我的母亲》和第二篇《一碗蝌蚪面》都顺利地刊登在报纸上。虽然是市级报纸,但对于初次写作的人,已经算是天大的惊喜了。

随着文字的屡次上刊见报,我也开始参加一些文学活动。

每次参加活动时,总有人提到鲁院。在谈到鲁院时,脸上的表情都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向往。

鲁院真的有这么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鲁院,让这么多文学爱好者憧憬膜拜?于是我带着好奇心在网上搜索鲁院的前世今生。

原来,鲁院成立于1950年,前身是由文化部和中国文联共同创办的中央文学研究所。曾在鲁院任教的著名人士有——茅盾、郭沫若、叶圣陶、老舍、贺敬之、丁玲、艾青、曹禺等,先后为国家培养出一大批优秀的当代作家。

那刻,我惊呆了。鲁院的文化底蕴和文学气息,像一颗璀璨夺目的珍珠,瞬间俘获了我的心。

我慢慢地合上电脑,心里埋下了一颗梦想的种子——我要去鲁院学习。但这种想法又不敢告诉任何人,怕别人嘲笑我天真和痴心妄想。同时一丝忧愁弥漫上心头,那么多的文学爱好者向往鲁院,要去鲁院又谈何容易?只有默默地努力,默默地读书写作,才能等待埋下的那颗种子生根发芽,才能日积月累地一点点靠近梦想。

几年来,我在文学报刊上发表了不少作品,荣幸地成为了省作协会员,参加了省青年作家高研班的学习,出版了散文集《雪儿》。

我咨询文学界的一位前辈,如何才能去鲁院高研班学习?他说,很难啊。每年只有一个名额,不过你可以通过你们公安文联推荐。

得到这位前辈的指点后,我仿佛看到了远方那一点点微弱的亮光。

于是,我打开公安部文联的网页,下载申请表,按照要求填写,按照程序申报。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那段时间,手机时刻被我握在手里,只要电话一响,都满怀期望地快速接通,但每一次,都是空欢喜。就在我即将放弃时,却惊喜地收到参加鲁迅文学院第四十一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的通知。

当我用颤抖的双手捧起那张喜庆的、红纸黑字、盖有鲁院大红公章的录取通知书,我的眼里溢出了幸福的泪水,泪水漫过脸颊,滑落到嘴边,甜甜的。

心潮涌动中,倏忽间,高大帅气的向华叔叔在我童年时给我送书和讲故事,以及教我写日记的情景,历历在目,还有课堂上的朗朗书声,也都在我脑海中重新响彻起来……

这让我相信,只要有合适的土壤孕育,只要有阳光和雨露的滋润,一粒再微小的种子,终究也会发芽和茁壮生长。

走进鲁院

高研班原定于三月份开学,但受疫情影响,开学时间一再推迟。七月上旬,我终于接到正式通知。

7月18日上午,我整理好所有随身携带的物品,还有迟子建的全套散文集,怀着欣喜,登上开往京城的动车。动车承载着我追逐文学的梦想,穿行在北方广袤的原野上。

走出北京南站,我迅捷地打上出租车,向位于朝阳区文学馆路45号的鲁迅文学院直奔而去。盛夏的京城,绿荫浓浓,天蓝云白,高远的晴空像被泉水刚清洗过一样明净。

当抬头看到“鲁迅文学院”几个大字时,我有些恍惚,就像在做梦,这是真的吗?从初中就开始在鲁迅先生作品影响下,爱上文学,已经整整过去三十年。

瞬间,我眼眶发热,视线有些模糊——梦想终于实现了。走出校园多年的我,能够再一次走进校园做学生,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尽管,如今的我,已青春不再。

盛夏的阳光,从鲁院高高的玉兰树上投射下来,洒在水泥路面上,摇晃着斑斑驳驳的影子。我踏着树与影的交融,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我那颗在茫茫尘世中濒临麻木的灵魂,确实在此刻活跃了起来;那被生活琐事长期压迫的脊背,确实在此刻也直了起来。文学真的如此奇妙。

打开501房间,是扑面而来的温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生活学习防疫用品样样俱全,整齐地摆放在书桌上。拉开窗帘,站在透亮洁净宽大玻璃窗前,窗外美景如画,北京盛夏的天际凸显出各种优美的弧线,令人赏心悦目。窗下的池塘里,大红锦鲤自在地游弋其间。漂浮在池塘水面上的睡莲,绽开出洁白的花朵,让人满眼欢喜。

最吸引我的还是窗下那棵挺拔健硕的玉兰树。如果是姹紫嫣红的春天,那种清雅的花香肯定会透过窗户溢满我的房间,伴我安然入梦。遗憾的是,花期早过,只有满树卵形叶片密密麻麻地爬满枝头,呈现着盛夏时节的繁茂。

记得第一次见到玉兰花树还是在南方。那时正逢阳春三月,满树的白玉兰缀满枝头,一朵朵一盏盏,像一个个摇曳在风中斟满美酒的小酒杯,随时在招呼你“能饮一杯无”。

在鲁院静谧的夜色里,我坐在柔和的台灯下静静地品读迟子建散文集,安心地等待第二天的核酸结果。

翌日一早,核酸结果出来后,在得到班主任允许,我兴奋地跑出房间,因为太想知道鲁院的真实模样了——她的体型是丰满型的,还是清瘦型的?她的模样儿是端庄大气的,还是甜美可人的?

漫步在鲁院的林荫小道上。两旁全是茂盛的玉兰、丁香、梅花树、樱花树、海棠树、银杏树、李子树,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

即将成熟的果实挂满枝头,若隐若现地掩藏在郁勃的碧伞之下,密密匝匝的招人喜欢。池塘里睡莲开得正欢实,鱼儿游得正起劲,夏蝉在枝头不停地嘶鸣着……

所有的一切,张扬又安静,炫耀又含蓄,似梦乡,却分明是现实。

鲁院篮球场南侧的一方草坪上,错落有致地林立着50根年代久远、沧桑凝重、高低不一的兽头拴马桩。这些穿越历史烟尘,来自陕西关中地区民间,用整条青石雕凿而成的拴马桩,坚固耐磨,寓意深刻,雕技精湛,以各具特色的桩首形态表达了人们对生命和生活的各种美好期盼与精神追求,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不但自成一景,也为鲁院增添了浓厚的文化气息。同时,还让我对北方农耕文化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和了解。

鲁院花园的各个角落里,则屹立着鲁迅、巴金、郭沫若、茅盾、丁玲、老舍、曹禺、叶圣陶、朱自清、沈从文等近代文学大师的石雕塑像,四处弥漫着浓郁的文学气息。他们姿态各异,或站,或坐,神态逼真,表情凝重,仿佛正在构思着伟大作品。

我仰望着鲁迅先生深䆳目视着远方的雕塑,心里在喃喃自语——先生,是您让我萌发了一颗梦想的种子,是您让我产生了追随文学的梦想。如今,我终于来了,我终于能近距离地接近您了。

鲁院的校区算不上大,但却功能齐备,设施完善,篮球场、健身房、图书馆、餐厅等一应俱全;算不上气派豪华,但却精致古典,宁静优美。而这,正是我心目中的世外桃源。我曾无数次梦想着有一天能走进这所小院,把自己关闭在这所小院里,重新开启文学的梦想。如今我是真的来了,将在这个小院里度过我人生中美好而珍贵的两个月,与这里的一切同呼吸、共成长。

我要把自己的心房打扫干净,把自己从世俗中剥离出来,放下生活的琐事,放下柴米油盐酱醋茶,放下所有的放不下。过一段真正属于自己、属于文学,与世隔绝的日子。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将在这里倾听巨人的心跳,大师的思考,智者的教导。我将真正做到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让文学扎根心里,枝繁叶茂,开花结果。

再见,鲁院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难以挽留。不知不觉中,两个月的鲁院学习就要结束了。

结业晚会隆重而又简单。隆重的是午饭后我就和文婷、京花还有其他同学一起布置结业晚会,挂彩灯,吹气球,绑气球,挂横幅,摆放鲜花等,几乎忙了一个下午。简单的是没有一瓶酒,而是以矿泉水和饮料代酒。

晚会上,老师和同学们一起“推杯换盏”,诉说着惜别和祝福的话语,一派喜气祥和。大家表面上都看似开开心心、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其实都把那份羞于表达的情感藏于内心深处,你知我知大家都知:这一别之后,各有各的去向。各有各的世界,不管远近,都难复相见,于是都在竭力营造和维护着这别离前的喜乐。

晚会结束后,我们几个女同学在收拾晚会现场时,文婷同学的一个拥抱,让我们再也无法克制住内心深处那份依依惜别的同窗之情,泪水瞬间奔涌而下,泪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闪烁着。我们四个紧紧相拥,彼此不发一言,任泪水肆意流淌。

在离愁别绪的笼罩中,我回到住了两个月的501房间。

看着房间里用过的所有物品,联想到明天上午就是结业典礼了,而我即将和这个房间以及鲁院所有的一切告别时,又控制不住地掩面而泣。尽管人到中年,但那时那刻,我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的感情?或许,生命的每一阶段,都有触景伤情和难舍难分的时候吧。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把我的思绪拉回来。我赶紧拭干眼泪,起身开门,原来是文婷同学。

我们坐下来,继续聊着惜别的话题。

看着面前这个活泼善良、才华横溢的小姑娘,听着她说:“如果咱们都是写诗歌的还有可能再见面,遗憾的是咱们创作题材不同,你写散文,我写诗歌,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我强颜欢笑说:“会的,山不转水转,地球是圆的,总会有机会遇见的。有文学在,咱们走不散。”

文婷同学离开时已经是夜里10点多了。我回到书桌旁把摆在桌上的书整理好,情绪平复后,开始整理行李。说来也怪,鲁院平时很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一幕幕,此刻却变得非同寻常,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现……

不辞辛苦的保洁大姐,每天亲切周到的服务总使我感到家的温暖。

一次,我住的房间下水道下水不顺畅,我就去找服务员大姐,咨询维修下水道找谁?她二话没说,跟着我来到卫生间,蹲下身子,把下水道上面的盖子打开,掏出挂在上面的头发,下水道瞬间就畅通了。这点简单的小问题,大姐完全可以告诉我,让我自己处理。

来鲁院时间不长,我感觉自己胖了,决定暂停一段时间的晚餐,只吃水果酸奶。可我每次去餐厅拿酸奶和水果时,服务员大姐总是关切地劝说,今天的晚餐很丰盛,你可要吃啊!你若不愿意在餐厅吃,我给你拿餐盒选点自己喜欢的饭菜,带到房间去吃,边说边给我取餐盒。每次不吃晚餐的减肥计划都以失败告终。

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在我即将离开鲁院之前,却都如海水涨潮,波浪滚滚,咆哮着向我涌来……

今日离别,何时再见?回想起两个月来在鲁院的一点一滴,仿佛印证着李清照那句“有有必有无,有聚必有散”的人世道理。

整理完衣物,打好行李,已是凌晨,但我没有一点睡意。

我移步来到窗前。窗外,夜是那样的静谧。静谧得这小院之中,仿佛就只剩我一人,只有四处弥漫着的熟悉气息像往常一样陪伴着我。

中秋之后明亮无比的月亮,悄悄爬上深邃的夜空,窗前那棵挺拔高大的玉兰树,夜风中,在我眼前轻轻地晃动着枝桠。从我住进这501房间起,或早上,或晚上,我们每天都会对视一会儿,尽管一言不发,但感觉无比美好。

此时此刻,我眷恋着鲁院的一切。鲁院的一切,已揉进了我的身体里肌肤中。既然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不如去院子里走走,再看一眼我的鲁院。

我换上帆布白球鞋,轻轻关上房门,一个人踏进了鲁院清爽的月色里。

我,要与鲁院作最后的惜别。

毕竟是秋天了,九月的空气中浸透着些许凉意,是那种舒适得刚刚好的薄凉,就像夏天的果汁里加了块冰,吸一口,让人神清气爽。

月光莹莹地笼罩着鲁院的花草树木、池塘楼房,以及院内十几座文学大师们的塑像。在如梦似幻的柔和夜色里,一张张不同文人气质的面孔,都依次呈现在了我眼前。那一刻,他们仿佛踏着月色朝我走来,让我看到了文学前辈们奋笔疾书和笃定前行的身影。而空气中洋溢着的,除了花草树木的芳香外,还有沁人心脾的书墨香。

一个人流连在鲁院花木扶疏、绿植掩映的通道上,四周一片静寂,白日里的喧嚣和匆忙已淹没在夜的深处。

我沿着鲁院最西边的小路往前走。这条小路曾是我每天晚饭后和同学们散步的必经之路。往前穿过小树林,就是篮球场了。未下雨的傍晚,每天晚饭后都有同学来这里打球。有时,我也来这里凑凑热闹,并且学会了投篮,还留下了几张投篮时跳跃的照片。接触篮球不久的我,那一瞬间的定格,看上去却像个老练的篮球手,留下了我重返青春最美和最酷的记忆。

继续往前走,是分植在小径两旁的银杏树,树枝上缀满了即将成熟的白果。说不出为什么,我喜欢这些果子,但更喜欢满树即将泛黄的扇形银杏叶。

无意中抬头仰望的瞬间,居然有一枚精致的银杏叶落在我的肩头,继而滑到我的胸前。

我顺手捏住叶子,借着柔和的月色细细地打量它,在它清晰的脉络里还能依稀看到它年轻时俊俏的模样儿。

年轻时的它,一定是这棵树上最美丽最精致的那一枚,也是和我缘分最深的那一枚。不然的话,那满树密密匝匝的叶子,为什么唯有它落在我的身上?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我要把这枚叶子带回去妥善保管好。相遇不易,理应珍惜。

门卫师傅收养的流浪猫花花见到我,慢腾腾地走过来,用身子蹭我的裤脚。我想它应该是预感到明天我就要离开了,而以它的方式来表达着对我的不舍。以前每次散步遇到它时,我都会摸摸它软塌塌的身子,然后再给它拍几张照片,有时也会带一根火腿肠给它吃。遗憾的是花花已进入暮年,活动迟缓,食量大减,身体已大不如从前。

我再一次无奈地抚摸它虚弱的身子后,继续往前走。前面左拐,就进入了玉兰树掩映着的小路。月光透过树枝折射下来,光影飘忽闪烁、斑驳隐约,如梦如幻。

玉兰树掩映的路旁,还种了两棵李子树。

我们刚来鲁院时,枝繁叶茂的李子树正逢盛年,满树都是熙熙攘攘的果子,把树枝压得低垂着头,只要踮一下脚伸一下胳膊就能摘到果子。如今树上果子早已摘掉,只剩下满树衰老的叶子挂满枝头。我抬头仰看着高高的李子树,此刻不自觉地想起了一位同学为我写的诗《李子树》:

李子啊李子

新红的李子

垂下成熟的魅惑

我只是在树下经过

李子的温柔比酒好喝

李子的摇曳让秋天起航

李子高高在上

我无法触碰的爱

闪着命运不可测的力量

我们没有任何交集

只是想象的翅膀

让我身上染着秋光

让我那些粘贴、复制的日子

旧流程多了新梦和怀想

当时文婷同学截图发给我这首诗时,说实话,我有些不高兴,总觉得这位同学有些不懂分寸,怎么能随便给一个女同学写诗呢。虽然至今也不知道这首诗到底是谁写的,但此刻,我感觉到的却是同学间那份真挚的情感。

不知不觉中,我已围着鲁院的院子走了一圈,最后来到了池塘边,这是我以前每天来喂鱼的地方。

在这个不规则的池塘里,有上百条锦鲤。我以为夜这么深了,鱼儿应该也都睡了。可我刚到岸边,就有几条锦鲤游了过来,月光下,我能感觉到它们的颜色,白的、黄的、橙的、红的、黑的,张着圆润可爱的小嘴巴,摆动着尾巴,成群结队地朝我涌来。

虽然我们无法用语言沟通,但两个月的相处,在即将离别之时,还是彼此不舍。我对它们喃喃自语道,明天我就要离开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们。

在院子里究竟转了多久,我不知道。抬头时,东方的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回到501,冉冉升起的第一缕阳光已洒进房间,照在书桌上,暖暖的。我坐下来,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鲁院为每届学员留言准备的笔记本,一笔一画地在笔记本上写下——“鲁院,我不想说再见!”不敢再多看一眼本子上的字迹,我赶紧合上笔记本,然后端正地放回原处。

我期待,我也相信,我们会真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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