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断的风花雪月

黄 浩

四十二岁的流光锤丁小断又一次失业了。丁小断曾经也是个能人，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多年以前也曾经阔过。流光锤这个词，在我们老家是个贬义词。谓之：男人不正干事或者办事轻佻没有耐心。老年人常告诫我们“好男不娶虎刺梅，好女不嫁流光锤”，我年轻时就被亲戚朋友老师父母称之为流光锤。

丁小断现在给一家贸易公司卖酒，好吃懒做的丁小断刚开始来公司的时候，表现得处处可圈可点。他的前小舅子王小波告诉他，哥哥，好好干吧，家里我姐和孩子指望不上你，你自己还得讨生活呢！丁小断赶紧回答是是是。于是，王小波给他介绍了他同学的公司。公司不大，卖酒主要靠嘴，对于耍嘴皮子半辈子丁小断这个流光锤来说是强项。卖酒属于快速消费品行业，钱流动得飞快。刚开始送完酒丁小断账结得飞快，虽然他也缺钱，也动过截流一下的念头，但想起王小波他也很快断了自己的念想。

说起来丁小断是个自己管不住自己的人，半辈子从事的行业多了去了。丁小断的父亲在乡下是大队书记，自然是门路多路子广，父亲找了丁小断在城关派出所的姨父安排在了龙城市场干保安队长，说是保安队，其实连他只有七个人，市场的保安队属于城关派出所管理。丁小断的姨父是城关所的所长，所以半公半私的安排一下丁小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安排好后，丁小断拿了两瓶密州大曲去看他姨父，他姨父坐在沙发上，头没抬眼没睁地说放那边吧，只是叮嘱他市场上乱得很，不要贪财好色，坏了名声，找个媳妇也难找。

丁小断在龙城市场管理处那是如鱼得水。市场上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三教九流说书唱戏的，卖鱼贩布的应有尽有。俗话说靠啥吃啥，龙城市场要规模有规模，市场繁华，流氓痞子不免混迹其间。平时，为了摊位出租和交易纠纷，商户们有时恶语相向，大打出手便也是常事。保安队于是显得特别重要，平日里白天除了处理商户之间的矛盾，夜晚便会在市场周围巡逻，一则是商户们的商品下班后会用厚厚的雨布盖好，害怕货品丢失，再则害怕夜市上有人酗酒弄事。丁小断嘴巴特别甜，见到领导腰会弯到膝盖下，见到市场上的经营户又大爷大娘婶子地叫个不停。市场上的人缘越来越好，到谁的摊位不会空手，大家也觉得这小伙子有前途。

有好事者，把王小波的姐姐王小燕介绍给他。王小燕长相甜美身材高挑，走路挺胸摆腚，有着一对大奶子，眼睛流光溢彩，父亲在城关镇当会计，她在纺织厂干后勤。丁小断很快叫她迷得七魂少了六魄，天天缠着王小燕。王小燕骄傲得很，后边追得人很多，她清楚知道自己的优势，不乐意提前把自己嫁出去，想等等看看。丁小断对自己很自卑，知道自己的家庭境况比不上王小燕家。自己家母亲早亡，父亲又娶了一个，如果此时跟王小燕成了，他就能跟着到城关盖上房子，至少房子是能解决了，以后祖祖辈辈也就成城里人了。

丁小断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清楚知道王小燕的弱点。王小燕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为人又好吃又好喝，平时自己的工资一分不剩，家里就她一个闺女，也就由着她的性子。王小燕的弱点也是全天下女人的弱点，试问，哪个女人不爱好穿戴吃喝，丁小断下了血本给她买衣服吃饭，花钱如流水不皱眉头的丁小断，半年时间赢得了王小燕的青睐。王小燕风骚得很，知道再不给这小子点好处，说不定人就马上跑了，男人嘛，不就是个动物，使唤狗还得给狗扔块骨头呢。有次夜里，俩人吃饭后，王小燕故意喝多了一点，丁小断心领神会，骑上自己的125大摩托车一溜烟，带着王小燕到潍河边上。

丁小断知道事情到了关键的时候了。过了些时日，正好是王小燕生日，丁小断自己手里没有多少钱，他从两个工商经营户那里借了几千块钱，他早想好了，他也要和王小燕逛一次商场，并且她想要什么他就给她买什么。

丁小断请了假，和王小燕肩并肩如约逛了百盛商场，并给恋人王小燕买了项链和耳环戒指，两个人出来时手已然拉在一起了，路上丁小断买了冰淇淋，他想买两只，王小燕只叫他买了一只，两个人嘴对着嘴在马路上吃上了，马路上的人纷纷驻足，两人不管不顾，随后，两个人都按捺不住，丁小断用摩托车带着王小燕要到自己的宿舍，王小燕心急火燎地说到她家吧，今天家里面没人。到了她家果然没人，丁小断麻利地把王小燕脱了个精光，后来，家里人回来了，两个人马上着急忙慌穿上衣服，王小燕赶紧把床单匆匆卷起来，假装两个人在她屋子里说话，故意声音特别大。丁小断很沮丧，王小燕偷偷亲了他一下。示意他赶紧走，经过客厅时王小燕父亲客气得很，想留丁小断在家里吃饭。

多少天后，王小燕和丁小断在她家顺理成章地发生了该发生的事。丁小断很快和王小燕结了婚，出乎意料的是王小燕家的父母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阻挠，相反却对丁小断比较热情，丁小断心里暗暗感激通情达理的岳父岳母，他甚至在心里想着一辈子好好对待他们。

王小燕很快生下个女儿，生下女儿的王小燕整天闷闷不乐，生活的柴米油盐叫她把从前的风花雪月遗忘得一干二净，生活的重担能叫一个女人活得如此卑微，每到夜深人静王小燕总是能想到当姑娘时开心的那些时刻，而现在她面对的却是日夜孩子哭叫，更多的时候却是入不敷出，丁小断一个月二三百元的工资，他自己尚且顾不上自己，有的时候竟然一分钱也拿不回来。王小燕跟丁小断战火燃起，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王小燕跟母亲也要过几次钱，母亲心疼闺女给过她几千块钱，奈何家中没有收入，自己又不上班，生活很快又陷入困境。

丁小断也是憋着气呢？一个大男人，住在老丈人家里，好在丈人家里平房有二套，结婚时丈人说了，一套给他和小燕，另外一套给小舅子，说的时候老丈人喝了点小酒，眼睛红红的，动了感情。但是时间长了，丁小断好酒，每月工资拿不到家里去，王小燕哭诉几次，老丈人也恼火得很，叫老伴不许拿钱供养他们。有一次到门上，把丁小断骂了个狗血淋头。丁小断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屁也不敢放一个。

丁小断是那种挣一个花三个的人。他在市场上借遍了所有认识人的钱，丁小断忽然间发现市场上大部分人都开始躲着他了，他走到别人摊位前，人家便借故溜走，他请人吃饭，人家以各种理由推辞，很快丁小断在市场上没有人搭理了。要债的人很快到他办公室里不走，有人甚至跟他拍桌子指着他的鼻子，丁小断狼狈不堪。现在的丁小断活得不如一只狗。

雪中送炭的人是一个叫李雪琴的女人。李雪琴的摊位很大，她的父亲跟她一块出摊，三十岁了一直没有成家。没有成家的李雪琴其实是不能生育，她也处过几个对象，当他们知道她的情况时，干脆都玩失踪了。李雪琴的父亲很是着急，这么大的闺女没有成家，这也着实是一块心病，搁哪家又有谁不愁呢。

如同丧家之犬的丁小断偶遇李雪琴。其实李雪琴知道丁小断的为人，一堆饥荒，满面愁容，也知道他现在处境尴尬。同是天涯沦落人，李雪琴看到步履蹒跚的丁小断，从夜摊上款款而来，不禁同情心大起。她吆喝一声，招呼他坐下，李雪琴要了啤酒炒菜。丁小断和李雪琴大醉一场，互相搀扶着来到了李雪琴自己的家里。

李雪琴是那种有手腕的女人。丁小断躺在李雪琴的床上，完全找到了做男人的感觉，李雪琴跟自己的媳妇王小燕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女人，王小燕做事霸道，从不顾及丁小断的感觉，外边的事家务事从来不跟丁小断商量，时间长了丁小断也觉得好像心安理得，尤其是住的是王小燕的房子，平日里吃的是她家的饭。每次王小燕白眼一翻，丁小断想起来就不舒服。唉，谁叫自己吃的丈母娘家的饭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丁小断长叹一声。而李雪琴却不同了，又温柔又体贴，关键是还迎合自己，这与王小燕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每次跟王小燕亲热，丁小断都会贴乎她很长时间，好像王小燕是个公主，自己是个奴才。想起来，丁小断不禁窝火，找不到一丁点儿尊严，丁小断无数次在梦中咬牙切齿，他妈的，等老子富贵了，先休了这个小婊子。如今，他碰到李雪琴完全不同了。李雪琴总是咬着他的耳朵，很享受的样子。随后，丁小断说起了这些年的辛酸。李雪琴安慰他好些时候，并保证他欠的钱尽快给他还上。

李雪琴很快为丁小断还清了所有债务，李雪琴知道丁小断是她此生唯一的救命稻草，不能生养的女人是没有人愿意要她的。丁小断完全陷入了李雪琴的温柔乡，李雪琴的胸部是个巨大的陷阱，她一晃动，丁小断就陷进去了，丁小断乐不思蜀，丁小断刚开始偷偷摸摸，丁小断就是丁小断，丁小断经历了几个晚上的深思熟虑，掂量来掂量去，还是迎接自己的新生活吧，去他奶奶的，他丁小断后来干脆光明正大。

现在，丁小断住在李雪琴的大房子里，白天李雪琴亲自给他做着可口的饭菜，晚上搂着她白花花的身子，丁小断无比惬意。丁小断每当从李雪琴的身子上滚下来，都会感叹一声，有钱真他妈的好。他想做个有钱人。

想做个有钱人的丁小断马上就想跟王小燕离婚。李雪琴告诉他把女儿也争过来，她多了个心眼，想想自己以后可能会没有孩子，弄过来后跟着自己，丁小断自己也就控制住了，老了也是自己的一条后路。奈何，王小燕是个死心眼，要孩子没门，王小燕甚至领着孩子打到了李雪琴摊位前，李雪琴知道自己理亏，大声嚷嚷几声，又怕别人笑话，干脆也不再坚持。晚上李雪琴和丁小断温存后，李雪琴嘟嘟囔囔地说，女儿长得怎么跟你不像啊。丁小断一琢磨，想来想去跟书记的傻儿子脸面差不多，丁小断心凉了半截，想想自己头顶一片绿油油，便心里发恨。婚于是离得格外痛快。

丁小断如愿以偿地过上了幸福生活，李雪琴伺候得他肥头大耳，肚子腆起来了，走路慢腾腾的，像条大肥猪。丁小断辞去了保安队的工作，李雪琴不叫他干任何活计，李雪琴看着丁小断刚要拿起拖把，她会马上夺过来。李雪琴把丁小断含在嘴里怕化了。李雪琴搂着丁小断的脖子，骄傲地告诉他，她要把丁小断养成一头肥猪，说完她哈哈大笑，丁小断也笑了，他现在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九六年，下岗大潮来临，王小燕拖着女儿下岗了，生活拮据的王小燕找过丁小断几次要女儿的抚养费，丁小断不置可否，骂骂咧咧地就骂王小燕，说女儿长得不像他，言外之意是书记傻儿子的种，王小燕气急败坏，把丁小断脸上抓得少皮没毛，丁小断骂得难听，王小燕心灰意冷，知道了丁小断无赖至极，脸皮比腚厚，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联系。

实打实地说，王小燕也不是没做对不起丁小断的事情。她跟街道大队书记的儿子，困过几次觉，书记的傻儿子其实不傻，在市委车队开车，丁小断因为妒忌王小燕和他在一起，一个劲说他傻。困过几次后，王小燕有次不小心怀孕了。俩人想谈婚论嫁，书记却死活不同意，书记给他儿子规划了更好的前程。书记的傻儿子听书记的，两个人弄了个鸡飞狗跳。王小燕的父亲气了个半死，把她捶了一顿。所以当时丁小断娶王小燕才那么顺利，她在家里没有了脸面，父母也想早把她嫁出去。一个女人没了脸面后，她会抓紧把自己打发出去，这才便宜了丁小断。想起从前种种，王小燕一阵心痛。见到丁小断有时心虚也是因为这事，但天地良心孩子确实是他丁小断的。狗日的男人，想想从前，王小燕在心里咒骂着。

这些年来，李雪琴的生意却越做越大，买卖顺风顺水，两口子琴瑟和鸣，唯一不中意的却是没有孩子。没有孩子成了李雪琴的一块心病，时间越长她就越没有安全感。半夜里醒来后，她推醒打着呼噜的丁小断，商量着说抱养一个孩子吧。丁小断说随你随你吧。

第二天早上吃饭时，李雪琴就跟丁小断商量领养一个孩子。丁小断愣了半天，说孩子还是自己生的好，养别人家的孩子，害怕后来弄不好，不孝顺的孩子多了去了。丁小断讲了一些现实中的例子，他鼓励李雪琴到省城的医院看看，说不上能治好她的毛病，李雪琴听着也灵机一动。现在的医疗条件好了，也不比从前了，再说现在也不缺钱，说不上自己的病会好的。风风火火的李雪琴说干就干，为了方便丁小断的吃喝拉撒，她干脆从老家又给雇了个小保姆李丽丽。

李雪琴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她马上找来闺蜜商量，闺蜜给她介绍了省立医院的一个专家。她自己开着车偷偷去了一趟省立医院生殖科，见到了专家张教授。张教授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大妈，退休后又被医院返聘回来，李雪琴见了张教授。张教授问了问她具体情况，又给她试了试脉，后来又开了一大堆化验单子，叫她去好好查查看。上午忙活完后，她又跑到张教授办公室，张教授看了看她一大堆单子。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治治看吧。闺蜜这个时候恰好给张教授打来电话，张教授一个劲地在电话里说尽力吧尽力吧。走的时候，张教授给她开了一大堆中药。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先调理一下身体再说，下月再来查一次体，这种事只能慢慢来。李雪琴大喜过望，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红包塞进了张教授的兜里。

那个时候的李雪琴仿佛想孩子想疯了，她自己早起晚归熬着中药，一口又一口地吞咽着，她不用别人熬，别人煎的药她害怕不按操作规程来，她想就是黄连也要坚持吃下去。她不叫丁小断动她，张教授说不能同房，现在调理着身体呢？她的这种毅力叫丁小断也目瞪口呆，看来，一个女人要想办成一件事，没有人能阻挡得了。第二次去检查，是丁小断陪她一块去的，查完体后，张教授很严肃地告诉她，输卵管可能通开了，你们俩人可以试试，说不定能怀上呢？如果不行，过几个月再来查查看。

回来后，李雪琴早从医院查好了自己的排卵期，几个晚上把自己的小腰垫得老高，她叫丁小断无论如何得出出力。过了几个月，李雪琴竟然怀孕了。早上吃饭的时候，李雪琴在洗手间里又是呕又是吐，把丁小断吓得不轻，李丽丽说怕不是怀上了吧，李雪琴说一个大闺女家懂什么。但是李雪琴还是到县人民医院去查了一下，真是怀孕了。她马上打电话给了丁小断，丁小断高兴得手舞足蹈，李雪琴喜极而泣。

怀了孕的李雪琴，走路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晃悠得老高，她像只骄傲的老母鸡在摊位前转来转去，作为一个即将要当母亲的女人，有什么理由不骄傲呢？李雪琴的怀孕在龙城市场绝对是一个重磅新闻。李雪琴跟丁小断约法三章，不许碰自己一点，不许给自己一点气生，不许在外面拈花惹草。她太了解丁小断这个渣男了，离了女人他能活？所以丁小断要出去必须说出理由，这叫丁小断很烦躁，丁小断无可奈何。

也是活该出事。有天上午，李雪琴又到人民医院去查体。中午来电话说不回来吃饭，跟她闺蜜在她家里吃。丁小断也是百无聊赖，吩咐李丽丽多炒几个菜，自己要喝几杯。丁小断和李丽丽都是那种很随性的人，孤男寡女一喝就高了，丁小断和李丽丽两个人又顺理成章地上了床。事后，丁小断很是后悔扒下了李丽丽的裤子。李丽丽是那种在生活中非常泼辣的角，脑袋瓜又简单，借着酒劲跟丁小断上了床，她其实没有其他的想法，就是不想回农村，想留在城里。她在夜晚不止一次地咒骂着，看看李雪琴和丁小断的幸福生活，自己活得像个啥呢？她打定主意农村是坚决不能回去了。

男女之事，有一次就有几次，何况李丽丽也初尝禁果，干柴烈火不亦乐乎，独独瞒着这个可怜的李雪琴。傻傻的李雪琴不知后院起火，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还到处炫耀，她想象孩子出生后的快乐，自己有时候禁不住地笑岀了声。

李雪琴十月怀胎，养了个千金，取名抚琴。丁小断忙前忙后乐得个臭嘴闭不上，虽然王小燕的女儿说是自己的，但是他心里也嘀咕，怎么长得不像自己，捉摸半天徒增烦恼，便不再想了。如今自己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了，抚琴才是自己的亲骨肉哩。

那个时候，李丽丽已经离开了他家，丁小断早已给她租了个平房，离自己家刚刚好的地方，自己走着十几分钟也就到了。丁小断神不知鬼不觉金屋藏娇，他要去会李丽丽，只要说出去走走，李雪琴也不会怀疑。现在李雪琴同志对于丁小断根本不管不问，她如今的工作全扑在女儿抚琴身上了。

丁小断出事是在三年以后了，那个时候李雪琴已经从抚养孩子的兴奋中脱离出来，她忽然间发现跟丁小断好长时间没有亲热了，她看着牙牙学语的孩子，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皱纹，马上跑到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自己肥大的腰身，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乳房，发现下垂得厉害，自己真成了个黄脸婆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大叫了一声丁小断。丁小断没有应答，她努力地想了想，好像这几年丁小断常常这样找不着。

黄昏来临后，各家各户的灯光陆续亮起来，李雪琴看到万家灯火好像接到了通知，一股脑的开了灯，李雪琴趴到窗上，她看到喝得酩酊大醉的丁小断步履蹒跚地走在小区的马路上，她马上把窗帘拉上，透过窗户的缝隙，她看到丁小断到单元下用力扑打了自己几下衣服，袖口还用鼻子闻了闻，李雪琴恍然大悟。

丁小断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被李雪琴跟踪很久了，直到李雪琴破门而入，被捉了个现行。这个时候李丽丽已经有了他们两个人的儿子了，丁小断在百盛商场四楼托人给李丽丽盘下了一个门面，专卖高档服装，李丽丽满身珠光宝气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居家小保姆了，李雪琴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指着丁小断的鼻子，两只手在空中乱舞，李丽丽发出猪一样的嚎叫声，她的脸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抓痕。

李雪琴恍恍惚惚走着，想着这些年来的辛苦，不禁悲从中来，她捂着胸口，喃喃自语，她气疯了。

一个震惊的消息马上传遍了龙城市场，李雪琴落水了。众多人围在潍河大桥上看着警察打捞出一具尸体，警方并且把丁小断也带走了，坊间很快就传出丁小断与李丽丽的苟且之事，人们传得有鼻子有脸，李雪琴的摊位丁小断马上盘了出去，他知道他已没有脸再待在这里，他快速地以极低的价格盘了出去，可怜的李雪琴留下了一个女儿和一大堆财产，认识的人都唏嘘不已。

跳了河的李雪琴，在死前把自己手机里存的号码，每个人发了信息，包括李丽丽和丁小断的亲戚朋友，信息里她控诉着李丽丽和丁小断的丑事。李丽丽和丁小断顺利地走到了一起，当然了他们两人也只有走到一块，想想看这么渣的男女，别人只有躲着走。

丁小断把女儿抚琴接到李丽丽家，因为家庭的突然变故，丁小断变得暴躁，酗酒也越来越厉害，李丽丽挨揍也是家常便饭。李丽丽是个水性杨花的人，看着失望至极的丁小断，两人年龄差距又大。李丽丽后来干脆跟着别人跑了，据说是跟一个广东老板跑到了深圳，丁小断也懒得找她，只当没有这个人。不过，李丽丽走的时候，卷走了李雪琴留下的大部分钱财，只给他留下了个烂摊子。忘记了，李丽丽还给他留下了一句话，她在手机信息里骂了他一句“婊子养的，我过够了”，手机再也打不通了。

丁小断再后来开过手机店，开过鲜花店，卖过黑茶，再后来赶上了传销的大潮，终于亏得体无完肤，丁小断的生活终于又迎来一地鸡毛。

丁小断自己照顾不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一个大男人家又怎能缺少一个女人，但是面对如此之家境，哪个女人又敢往火炕里跳呢？丁小断思来想去还是得找王小燕去。

王小燕跟丁小断离婚后一直没再找人，她一个人领着闺女自己过，好在闺女是个好孩子，学习一直不错，王小燕也谈过几个，其间也跟别人同居过，现实的种种她也对男人死了心。好在王小燕的父亲看着自己的闺女可怜，家里的一片果园就给了她。城中村拆迁得快，开发商占用了一大部分，给她赔偿了一大笔钱，另外一部分王小燕多了个心眼，依然种着苹果，又盖上了四间临时的房子，房子自己和女儿住着，又收拾着自己的小果园，如果开发商占用，自己下半辈子的养老钱就有着落了。

对于丁小断，王小燕有多厌恶就多厌恶，且不说这些年来对自己和女儿的不理不睬，他居然还说女儿不是他的，想想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年她跟那个书记的儿子是有过一腿，但是天地良心孩子天生是他的，这么多年不但钱没有给一分，自己混得惨兮兮竟然又回来找自己复合，这个男人是世界上最渣的男人了吧。

丁小断私下里也考虑过他和王小燕的差距，特别是从经济方面，王小燕因为有拆迁款，生活过得优哉游哉，自己现在不但是身无分文，还有两个孩子跟着他。丁小断愁得白了头，他有次去苹果园见王小燕，王小燕用棍子把他给赶出来了，看来她对丁小断愤恨至极。有一次丁小断给王小燕跪下，王小燕如何抽打他，他也不躲，后来王小燕扔掉了木棍，自己捂着脸，哇哇大哭，丁小断也哭了，王小燕依旧坐在一边不理他。

丁小断后来找了前小舅子王小波帮忙。王小波在一个事业单位工作，平时谨小慎微，说话慢条斯理，他本来不想多管，又想了想自己的姐姐，毕竟和丁小断有个共同的孩子，想想王小燕再找一个合适的也不容易，王小波于是又多次劝王小燕跟丁小断复婚。

王小燕一个人带个孩子确实不容易，女儿身子骨弱经常生病。王小燕一个人白天忙不说晚上还要照顾女儿的学习，有时候累得要死，心里烦得要死，想想没个男人，这日子也真没法过。有时候也想起丁小断，摸起手机想给他打过去，又想想他的渣样，干脆又挂了。不过，夜里醒来又想给他打，如此反复动摇过不知多少次。

有次夏天下雷雨，女儿却突然肚子疼得厉害，试试身子烧得厉害。王小燕慌了，自己一个女人，深更半夜的自己又害怕，想没想就给丁小断打过去了，好在丁小断没关机，马上开车过来了。到了医院女儿已经休克，赶快挂了急诊，原来是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手术几天里，丁小断陪床送饭，礼拜天竟然领着抚琴和琴生也来看。瞅着几个孩子，王小燕很感慨，眼睛一热泪水盈眶，自己先哭上了，好在没几天女儿就出院了。

女儿出院后，王小燕有天夜里给丁小断打电话说叫他领着两个孩子来吃饭，丁小断接电话后受宠若惊，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到苹果园做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也是凑巧，又是雷雨天，风刮得厉害雨水像泼下来似的，王小燕安排三个孩子睡下后，两个人相视无言，一个炸雷后王小燕自然而然躺在了丁小断的怀里。时间长了，王小燕也禁不住丁小断的死缠烂打，也就慢慢接受了丁小断。找了个机会，丁小断又顺利地和王小燕偷偷地去复了婚。

搬回苹果园居住的丁小断成了五好丈夫，做饭接孩子家务活全包了，有时候王小波来姐姐家看看也挺欣慰的，心里也暗暗高兴，丁小断没在的时候也嘱咐姐姐好好过日子，王小燕拿着丁小断的两个孩子当自己孩子待，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和和美美的王小燕也满足。她叫王小波抓紧给丁小断找个活干，哪怕只养活自己也中。王小波便给他同学打了个电话。丁小断从此开始卖酒，丁小断是个耍嘴皮子的人，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很快干得风生水起。

立秋后的某一天晌午，王小波给王小燕打了个电话，说丁小断又被他同学的贸易公司开除了，说丁小断如今截留了好几十万的酒款，还和公司女导购员张帆勾搭在一起了，人家要追究他的法律责任。王小燕听了后头嗡了一下，不知道丁小断又出什么幺蛾子了。此后许多天，丁小断一直没有回家，王小燕给他打了几次电话都关机，后来再打便查无此号了。王小燕到卖酒水的贸易公司去了一趟，公司的张帆也消失很长时间了，公司老板提起了愤恨不已，说这是些什么人什么事啊。王小燕想了几天还是替丁小断结清了余下的欠账，公司的老板因为是王小波的同学，也没有选择报警。

王小燕对男人彻底失去了信心，她如今领着三个孩子自己单过，她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如同己出，三个孩子也很孝顺，三个孩子该上学上学该结婚结婚。王小燕的苹果园又被拆迁了，赔了好大一笔钱，王小燕自己给自己买了一大笔商业保险，其余的钱给孩子们上学花了不少，三个孩子毕业后都留在外地，逢年过节三个孩子各人领着她们的丈夫孩子回来，和和美美的一大桌子，只不过，他们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从来不问他们的父亲到哪里去了。

补充一句，丁小断的儿子叫琴生，女儿叫抚琴和弹琴。每当电视上出现音乐会的画面，王小燕就想，她上一辈子是不是欠丁小断的，丁小断在她的生活里好像一阵风似的，说不见就不见了。消失了的丁小断，像王小燕的一个噩梦，她时不时地在深夜里醒来，有的时候觉得他又像在身边，她揉揉眼睛，才想起来丁小断已经消失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