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时代中医药文化翻译与国际传播的现状、问题与展望

司高丽

中国人民大学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872

翻译是中医药跨文化交流的基础，也是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的载体和桥梁。高质量的中医英语翻译可以准确表达中医基本名词术语内涵、传达中医医理及文化特征、宣介中医养生及预防观念、推广中医特色疗法[1]。后疫情时代，中医药文化自信不断增强、中医药国际认可度和影响力持续提升，中医药对外翻译活动逐渐增多、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如何以翻译为桥梁抢抓中医药国际化发展的新机遇，借助准确的高质量的翻译向世界传递中医药文化蕴含的哲学思想、人文精神、价值理念、道德规范，弘扬其蕴含的中华民族文化精神、文化胸怀和文化自信[2]，是当前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的重要任务。本研究通过对后疫情时代中医药文化翻译与国际传播进行现状研究、问题分析和发展趋势展望，以期加快构建中医药文化海外传播话语体系，促进以中医药文化为代表的中华文化与世界多元文化进行多领域、多形式、深层次的交流与合作，助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中国文化软实力的提升。

1 中医药文化翻译与国际传播研究现状

1.1 中医药文化翻译研究现状以“中医药文化”和“翻译”为关键检索词检索CNKI数据库，检出315篇文献，其中2020年1月至2022年10月147篇；以“中医药文化”和“翻译”为题名或关键词检索万方数据库，检出392篇文献，其中2020年1月至2022年10月107篇。对检出的2020年1月至2022年10月发表的254篇文献进行分析，删除重复和不相关文献72篇，其余182篇文献研究内容主要涉及中医药术语翻译与标准化研究、中医药典籍翻译研究、中药说明书翻译研究、中医药翻译理论方法研究、文学著作译本里的中医药翻译研究、中医翻译教学与人才培养、其他中医药文化对外传播与翻译研究7个方面。

1.1.1 中医药术语翻译与标准化研究疫情发生以来的近三年，有关中医药术语翻译和标准化研究主要集中在不同理论视域下，中医药术语翻译原则和方法研究，基于语料库的中医术语翻译和标准化研究，文化视域或文化传播视角下的中医术语翻译研究，中医术语翻译中的文化体现等。如从生态翻译学、隐喻、跨文化翻译传播学、多元系统论、功能对等理论、模因论等视角或理论，探讨中医术语翻译策略、原则、方法、技巧等。此外王曦等[3]、潘海鸥[4]研究认为建立专门的中医药术语双语语料库，对中医术语翻译进行对比分析研究，有助于探索中外中医术语英译的差异和共性，总结中医术语构词方式和翻译原则、翻译方法、翻译目的与策略，提高翻译质量，推进中医药术语翻译标准化。

1.1.2 中医药典籍翻译研究中医药文化的国际传播有赖于中医典籍的对外翻译，近年来中医典籍外译的数量逐年增多，种类更加丰富。除了《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神农本草经》《难经》《本草纲目》等中医经典著作的英译都已完成[5]，《备急千金要方》《脾胃论》《医林改错》《脉经》《格致余论》《傅青主女科》《丹溪心法》《濒湖脉学》《中藏经》《针灸甲乙经》《遵生八笺》《救荒本草》《洗冤集录》《饮膳正要》《银海精微》等医籍也逐步被国内外译者进行英译[6]，《黄帝内经》的全译、摘译、编译等译本更是多达十几个。王尔亮[6]研究了中医药典籍在美国的翻译出版与传播，为国内中医药图书国际版权贸易、海外传播与出版发行提供借鉴，以中医典籍出版为媒介促进中医药文化的国际传播。除了对中医典籍进行整本或摘录外译，对中医典籍英译本中的文化分析，从翻译理论视角研究中医典籍不同译本中文化负载词的翻译，从文化传播和跨文化交流视角研究中医典籍不同译本的翻译策略和方法，也逐渐成为近年来中医典籍翻译研究热点。如汤蕾等[7]、姜星[8]、宋梅等[9]、邹利民[10]等从生态语言学、生态翻译学、人类学、文化转向等视角研究了《黄帝内经》不同译本的翻译策略、对中医药跨文化交流和译介构建的作用等；付璐[11]研究了《本草纲目》不同英文、法文译本的主要内容、体例以及翻译特点，并探讨《本草纲目》在跨文化传播中的影响因素，为东西方医学和人文交流提供参考借鉴。

1.1.3 中医药产品说明书翻译研究中医药说明书的准确翻译对于拓展中医药产品的国际市场、传递中医药信息、传播中医药文化具有重要作用。现有对中医药说明书的翻译研究多为基于某一翻译理论探讨中药说明书翻译标准、翻译策略、翻译方法等，如基于功能对等理论[12]、功能翻译理论[13]、目的论[14]、关联翻译理论[15]、中国传统译论“信达雅”[16]等，对中药说明书的中药产品名称、中药成分、功能主治、注意事项、说明书格式、结构词等的翻译进行研究，探索更适合中药说明书英译的理论和方法，既正确有效地传递中医药产品信息，推动中医药产品销售，又让外国消费者更好地理解中医药知识和文化，了解药品功效，促进中医药走向世界。

1.1.4 中医药翻译理论方法研究对中医药翻译理论和方法的研究是中医药文化翻译研究中涉及最多的一方面，呈多元化研究态势，但多为基于作者自己理解的、单方面的、分散的研究，对中医药翻译理论体系研究较少。如从哲学诠释学视角、传播学视域、修辞批评视域、新时代视域、文化图式理论、描述性翻译理论、功能对等理论、生态翻译学视角等，研究中医药文化负载词、中医著作翻译实践报告、中医病名翻译、方剂名翻译、中药名翻译、中医药轶事英译、中医药文化外宣等的翻译理论、方法、策略、译介模式。

1.1.5 中国古典文学著作译本里的中医翻译研究中国有不少古典文学著作蕴含中医药文化元素，如四大名著不仅是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的巅峰之作，也展现了丰富的中医药文化实践活动[17]。近年来对《红楼梦》不同译本的中医名词术语、方剂名、中医药文化翻译研究较多。如赵石楠等[18]从中医诊断、病因病机、证候、处方预后等部分研究李治华法译本《红楼梦》医案译文的中医翻译方法；郑晓[19]、邱爽[20]分别对帕纳修克《红楼梦》俄译本、霍克斯《红楼梦》英译本的中医术语进行研究，指出其中对中医药文化的误译、翻译不当等问题，为中医药文化翻译提供实例支持；鲁旭[21]基于翻译美学和科米萨罗夫等值翻译理论，研究《红楼梦》帕纳秀克俄译本中影响中医翻译准确性的因素、翻译原则与策略，并从中医理论、疾病证候、诊断治疗、中药方、饮食养生文化等方面分析《红楼梦》中医元素的翻译得失。另有崔悦等[22]从中医基础理论、经络腧穴学、中药学3个方面研究了《射雕英雄传》不同英译本中的文化缺省现象，解读不同译者对中医药文化的翻译特点和策略，促进中国文化和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

1.1.6 中医翻译教学与人才培养研究对中医药翻译教学研究包括基于学生应具备的翻译能力要素，创新中医英译课程教学模式研究，基于中医经典翻译的教学实践研究及基于教学目标、教学内容、教学理论、教学效果评估等的中医英语翻译的教学体系和人才培养模式研究。闵玲等[23]基于国内外译界对翻译能力的界定和认识，研究中医药翻译人才应具备内驱力、英汉双语能力、翻译理论知识、翻译实践能力和中医知识等，需要基于人才培养目标创新课程设计，为中医药文化翻译和国际传播培养高质量中医英译人才。范春祥等[24]从优化课程设置、统一翻译标准、明确培养目标、转变培养模式、建立多样化教学模式、加强师资力量建设6个方面提出了中医药翻译人才培养方案，以提升中医药翻译人才培养质量。

1.1.7 其他中医药文化对外传播与翻译研究其他中医药文化对外传播与翻译研究包含中医药文化的国际传播现状与分析，基于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视角的中医药翻译问题与对策，中医药文化翻译研究现状与分析，一些中医科普读物的翻译研究，中医药文化旅游翻译研究，中医药膳文化对外译介与传播研究，基于《本草中国》的中医影视文化翻译研究等。

1.2 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现状自2016年国务院把中医药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并印发《中医药发展战略规划纲要(2016—2030年)》以来，国家大力支持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制定了多项政策、法律、规划、方案，进一步明确了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的内容、目标、任务与路径。在国外建立的孔子学院、中医孔子学院、中医药海外中心、海外中国文化中心都是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的重要平台；对外传播内容包含中医药基本理论、中医疗效、针灸推拿拔罐等中医特色技术、养生保健知识、保健产品等；对外传播途径包括政府间交流合作、国际组织传播、院校中医药国际教育与培训、中医药合作与交流基地以及海外医疗服务、媒体宣传报道等[25]。此外疫情期间国家部委、各部门、高校、医院组织了多场中医药国际交流活动，促进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如外交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以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举办了“中医药与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国际合作论坛”“全球疫情防控经验和国际合作交流”视频会、“中国经验，世界共享—抗击疫情经验国际视频交流会”等，向世界150多个国家和地区介绍中医药抗疫经验和诊疗方案，传播中医药知识、技术和文化。

2 中医药文化翻译与国际传播存在的问题

2.1 系统的中医药文化翻译理论研究不足中医药文化翻译作为中医药翻译的重要内容，目前对中医药术语翻译理论、典籍翻译理论研究较多，对中医药文化翻译理论、文化负载词和翻译背景研究较少。大部分中医药翻译研究是借鉴翻译学理论、语言学理论、传播学理论等，对翻译方法、经验等进行简单归纳与梳理，而且不同研究者持不同的研究观点，缺乏对中医药文化传播翻译理论的系统性、创新性、实践性研究。因此亟待加强系统规范的中医药文化翻译理论研究。

2.2 统一的中医药翻译术语标准缺乏尽管中医药翻译作品越来越多，但翻译质量参差不齐、标准不一、规范欠缺等问题较为突出，容易造成国外读者对中医学乃至中国文化的误解。现行的分别由世界卫生组织和世界中医药学会联合会制定的国际公认权威的术语翻译标准《WHO西太平洋地区传统医学名词术语国际标准》和《中医基本名词术语中英对照国际标准》，在后疫情时代中医药国际发展新形势下，无论是其中包含的基本术语量，还是目标语范围，都亟须补充、更新、融合，亟须制定权威的统一的国际中医药翻译术语标准。

2.3 中医药翻译人才培养不足尽管国家对中医药翻译教育和人才培养愈加重视，但中医药翻译人才培养不足仍是阻碍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的重要因素。目前国内24所中医药高等院校仅有13所开设了“英语+中医”学士专业，7所开设了中医翻译硕士专业，而且近年来中医英语专业的招生人数呈下降趋势，中医药翻译和文化国际传播人才严重短缺。此外“一带一路”建设背景下，中医药要走进更多国家，不仅要培养英语翻译人才，还需培养更多小语种中医药翻译人才，但少有院校设立“小语种+中医”专业。而对于非英语母语国家译者或读者在阅读或翻译中医药著作及文献资料时，在英译版基础上的再翻译容易造成翻译信息不对等、误译、不能准确传达中医药文化信息等问题。

2.4 中医药文化科普翻译研究不足当前多部中医药经典著作已被翻译成不同译本传播到世界各地，但从中医药典籍在国外翻译出版与销售数量、发达国家图书馆馆藏数量、网上读者书评等方面来看，中医典籍的外文译本在国外普通民众中接受度不高、传播影响力弱。而且许多专业的中医英译书籍由于包含较多精深的哲学思想及繁多的解释，让海外初学中医的普通读者感到压力和困惑。目前对中医药科普翻译研究较少，应从受众易于接受的中医科普类双语教材、专著、科普读物等方面发力，重视并加强中医药文化科普翻译，拓宽受众面，促进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

3 加快推进中医药文化翻译与国际传播的思考与展望

3.1 加快建立系统规范的中医药文化翻译理论体系后疫情时代，通过研究将多元的碎片化的中医药文化翻译实践上升至理论的总结和升华，系统整理中医语料、基本术语、基本翻译理论、原则、方法、策略，加快建立系统规范的中医药文化翻译理论体系，将有助于有效解决中医药翻译中存在的一词多义、一词多译、语言隐喻、文化缺省等难题，更好地指导中医药翻译实践，提高中医药文化交流与国际传播成效。第一，支持建设中医药文化翻译与国际传播研究中心，设立中医药文化翻译与国际传播研究项目，加大资金支持，加强具有中医药翻译和跨文化传播背景、具有国际交流经验的知名专家相互协作，按照不同分类系统总结中医药文化翻译原则、策略和方法，建立中医药文化翻译理论体系，以中医药术语翻译为支点，融通中西医话语体系，将中医药文化从国内“地方性知识”提升为可共享的国际“普遍性知识”[26]。第二，基于海外成立的中医中心，中外联合开展中医药文化翻译研究，从国际传播和接受角度研究中医药文化对外传播的翻译原则、策略和方法，并加强对中医药文化传播翻译理论的系统性、创新性、实践性研究。

3.2 加快建立统一的中医药术语国际标准和中医药翻译语料库第一，根据中医药国际化发展的时代需求，由国家外文局联合世卫组织、世界中联、ISO等国际组织，整合高校、学术团体组织等资源，对现有的中医名词术语国际标准进行整合、规范、统一，从基本名词术语量、术语覆盖范围、译名统一等多方面考虑，加快建立统一的中医药术语国际标准。第二，加快建立中医药翻译语料库，既包含中医基础理论、中医诊断、治疗、中药、方剂、针灸、临床各科等基本词条，也包含中医药文化术语，为中医药翻译提供标准化参考。

3.3 加快培养多语种多层次的中医药翻译人才第一，创新中医药翻译人才培养模式、培养机制、培养方法，增加培养数量，提高培养质量，并为中医药翻译人才提供相应的供求渠道，服务中医药文化走出去和国际化传播。第二，借鉴商务英语、法律英语等专门用途英语的复合型人才培养机制，依托中医药高等院校的专业特色，培养一大批致力于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的翻译人才。第三，支持中医药高校开设“小语种+中医”专业，培养多语种中医药翻译人才。第四，基于海外中医中心建设，培养中医药翻译人才。

3.4 重视并加强中医药文化科普翻译重视并加强中医药文化科普翻译有助于中医药理论、知识从少数关注中医药的外国专家学者走进普通民众，让更多包含中医药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内涵的科普著作、科普读物走向国际，加快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第一，设立中医药文化科普翻译专项，对国内优秀的中医药科普读物进行翻译，在翻译中赋予丰富的中医药文化内涵，把看似深奥的中医药理论用外国普通读者能读懂的话语展现出来。第二，对现有的中医药文化科普翻译著作进行研究，系统总结中医科普著作、科普读物翻译中应注意的问题、更加合适的翻译原则、理论和方法，突出中医科普读物的科学性、专业性、广泛性和趣味性。第三，以国外受众对中医药的需求为基础，出版高质量中医药科普外文图书，让更多的外国读者读懂中医药、读通中医药，在日常生活中能够简单应用中医药。

4 结语

后疫情时代加快中医药走出去，准确翻译是第一步，不仅要将其作为医学科学的属性介绍给全世界，更要将其所蕴含的社会科学和文化哲学属性翻译出去，将中医辨证论治、治未病、药食同源、系统养生、保健疗法等对全生命周期的健康守护传播到世界各地。系统的中医药文化翻译理论体系对于翻译实践具有重要的科学指导作用，既有助于促进中医术语翻译标准化，也有助于提高中医药翻译质量和水平。中医药术语标准化是中医药翻译的核心，也是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的重要基础。优秀的专业的中医药翻译人才是中医药文化翻译和国际传播的根本保障。科普是文化传播的重要动力，把更多的中医药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遗产通过面向大众的科普翻译传播出去，将加快中医药文化走出去。因此，后疫情时代，中医药文化翻译和国际化传播可通过加快建立系统规范的中医药文化翻译理论体系，加快建立统一的中医药术语国际标准和中医药翻译语料库，加快培养多语种、多样化的中医药翻译人才，重视并加强中医药文化科普翻译，推动中医药文化全方位、立体式传播，让更多的国外民众认识中医药、了解中医药、学习中医药、使用中医药，让中医药为人类健康卫生共同体建设贡献更多更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