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们是为什么而活着的呢?
2023-04-05杨渡
杨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应该是收到了新的微信消息。我不得不放下刚浸湿准备开始洗的衬衫,在睡衣的毛绒表面擦干手上的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莫胜壮给我发了一张照片,看着应该是他刚在教室里拍的。照片拍的是左侧靠窗座位前几排的同学,基本都是女生。
“为什么那光正好打在袁铃身上啊?”他说。
我忍不住笑了笑。
袁铃是和莫胜壮同班的一个女生。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之前甚至从未关注到这么个名字。只是最近几天,莫胜壮时常在寝室提起她,提得太过频繁,使我被动地对她产生了那么一点儿兴趣。反复提一个女生,本就不是件正常的事情,对于已经有异地恋女朋友的他来说,更不正常。
按他这么说,袁铃就在这张照片里?
我点开照片。左侧两扇玻璃窗,窗帘没有拉上,于是阳光照射进室内,教室里显得格外亮堂。窗边那几个女生都被阳光照着,这我怎么判断得出他说的是哪一个?
我打字输入“哪个是袁铃”,又把这句删掉。问得如此直接,感觉有些不妥。借着他说的那句话,我换了个问法:“光在哪儿?”
“光也许是在心里。”他说。
不告诉我是吗?我回复了他一个翻白眼的表情。
我以为对话结束了,刚要收起手机,他又发了一张照片。
这次拍照没调手机焦距,可以看出他是坐在倒数一二排的位子,大半个教室都被拍到了照片里,能看到前面一排排低着头的学生、讲台上昂着下巴的老师,能看到黑板与投影仪、屏幕。最前面几排的窗边座位被阳光照着,座位上那几个的头发都泛着和其他同学不一样的亮泽。
“那儿确实有光啊。”莫胜壮说。
“确实一看就是位好女孩啊。”我假装已经从照片中找到了袁铃,以此逗逗他,过了几秒再问,“你能用箭头标出来吗?”
“你猜一下。”莫胜壮发了个做鬼脸的表情。
保存图片然后进行编辑,我用红颜色的画笔工具画了一个小小的箭头,指着最远端那个坐在讲台上被高高讲台桌挡得只露出一个头的男老师,再发回给莫胜壮。
“首先排除这个,我说得对吧?”我也发了个鬼脸。
“哈哈哈哈哈。快猜好吗?”莫胜壮说。
我想了想,在原基础上进行二次编辑,改用蓝色画笔画了两个圈,把被阳光照到的七八个女生分成两块区域,再画两个箭头,箭头旁边分别标上“1”和“2”。
“1区还是2区?”我问。
“你倒是看第一张照片啊。”莫胜壮说。
我才想起还有第一张照片来着,那张照片的确更方便标箭头。
我再仔细地看了看那张照片。
其实还是挺好猜的,一张照片里的主角,往往是在照片的正中央。那个女生穿着黑色带有兜帽的外套,头发自然地披散在肩上。
我画了个较大的带有拐角的蓝色箭头,箭头边上画了一个圆再写了一个“0”,用来替代“袁铃”这个名字。
“是这个吗?”我问。
莫胜壮没回答,却又发了张照片。旁边的人都被截去了,照片里只能看到她一个人。她应该是一头黑发的吧,只不过头发在阳光下显得像是染了金黄色,发梢还有点儿红紫色。
“看到光了吧?”他说。
原来袁铃就是她啊。
我想起几天前,午夜十二点多,寝室四个人都躺在床上,我们仨听莫胜壮讲他所感觉到的袁铃的可爱之处。记得他还说,你们去追她吧,要是她能成为你们三个里谁的女朋友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就在昨天早上,莫胜壮说他做了个梦,梦见袁铃是自己的女朋友,梦中场景是高中时候的教室。他还梦到自己和袁铃一块儿走在去校内小超市的路上。醒来之后,他想给袁铃发个“早安”,打开微信才意识到,哦,原来只是个梦。
我还挺好奇的,能出现在莫胜壮梦里的,会是怎样的一个女生?可现在能从照片里看到的,就只有这么个背影—严格些说,就只能看到头发。好像也看不出些什么吧,下次即便遇上也不可能认得出。
我笑了笑,回复了一个发呆的表情,收起手机。
洗好衣服,拧干,拿去挂到阳台的晾衣架上。
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今天上午只有我没课。
正在晾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又有震动。我把晾衣杆换到左手,用右手拿出兜里的手机。
莫胜壮给我发了一条好长的消息,估计是从哪儿复制粘贴来的小短文:
我可能得了一种很不好的病。症状很明显,但是医生没办法确诊,也许这也是很不好的病的特征之一。
于是乎我每天都在寻找它的蛛丝马迹。以求获得一些我于人世而不平凡的确证。
最近腰疼的症状好了很多,但是晨僵这一最符合之病状十分明显。
一天下午我用一种明显反常的甚至是略有兴奋之意味的语气跟室友描述症状如何如何符合,然后轻松说道“真得绝症了怎么办!”接着生动的跟他们表演着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后果。他们自然的被我的语气神态逗笑,直到其一十分认真的说“我觉得应该不会的,你身体那么好,我觉得不会”。紧接着是无尽的沉默。
我突然开始悲伤,我曾经认为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事情都是有趣和浪漫的,即使是不幸痛苦—在没有人在乎我的情况下。
好好的健康的活下去吧,为了在乎我爱我的人。我开始祈祷。而后为这种为了别人向自己发出的祷告难过起来。
这应该算是一篇随笔。我粗略地看了看,文中问题挺多,有错别字,有标点符号使用错误,读下来让人觉得别扭的地方也不少。
“好帅。”莫胜壮说。是觉得这篇写得好吗?
“‘的’‘地’不分,够可以的。”我想了想,只说了最明显且不会存在争议的一点,发了个憨笑的表情。
“确实不在乎,”莫胜壮发了个呜呜哭的表情,“也分不清,全靠输入法。”
我一愣。
原来这是他自己写的。
我把手里的晾衣杆丢在一旁,往上翻消息,把这篇随笔重新看了一遍。
第一遍没看出是莫胜壮写的,可能是因为读得不太认真,还有就是开头的“得了一种很不好的病”,这件事没听他说过,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想到会是他写的。但其实是能读出来的。腰疼这事他曾说过,“得绝症了怎么办”这句,我现在仔细一回忆好像确实也在什么时候听他讲过。认真地说“我觉得应该不会的,你身体那么好”,多半就是我吧,虽然记忆有点儿模糊,但这句听着就像是我在当时会说的话。
我发了一个呆滞的表情。
“这是你写的吗?”我问。其实已经能肯定是他写的了,只是再多问一句废话。
“早上写的,”莫胜壮说,“走路去上课的时候,速写一则。电瓶车没电了。”
“坏,我还以为是别人写的。”我发了个表示困窘的表情。
莫胜壮回了个翻白眼。
“那怎么办呢?”我问。
“什么怎么办?”
“晨僵怎么办呢?”我问。
“没事。看得见袁铃就行。”他发了个调皮吐舌的表情。
“总要有点儿‘判头’。”他又补了一句,玩了个“盼”和“判”的谐音梗。
我有点儿想笑,又觉得内心沉重,不太笑得出来。这也的确是件挺沉重的事情。想回复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啥。
我花几分钟时间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他写的这篇随笔。
他又发了条新消息:“阳光从袁铃身上移走了。”
紧接着一句:“我为太阳感到惋惜。”
这两句蛮有诗意的,像是一首诗的结尾,当成一首完整的诗也可以。
“挺有‘判头’的。”我回复。
十一点多了。晾晒完所有衣服,我把晾衣杆放回墙角。
阳光强烈,但这会儿还晒不着我们的阳台。和早上比起来,气温确实升高了不少。
在位子上坐了一会儿,刷了刷朋友圈,我听到远处楼梯口一声熟悉的怪叫。莫胜壮哼着歌从走廊上走过,推门走进寝室。
“真服了,”莫胜壮说,“早上我跨上电瓶车了,才想起昨天忘充电了,只好走路去教学楼。好远啊,害得我迟到了十分钟。”
我“哈哈”笑了两声。
想了一想,我说:“壮,你写的那篇随笔……”
“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的文笔惊到了?”莫胜壮笑着说。
“确实有一点儿,”我笑了笑,开始问正经事情,“你说的那个很不好的病,是咋回事啊?”
“是一种风湿病。有时早上起来的时候会晨僵,腿整个僵住动不了,还有就是腰疼。我有这些症状,但没有确诊,检查了我没这个病的基因。反正就挺麻烦的,说是还没搞清病因,只知道它可能跟好多因素都有关。”莫胜壮说。
“那,怎么办呢,有说咋治疗吗?”我问。
“没法儿根治。之前开过一些药,止痛啦消炎啦什么的,只能缓解一下。医生让我注意生活习惯,还有多运动,大概是这样子。”莫胜壮说。
“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治疗方法,像针灸啦什么的,说不定会有好效果。”我说。
“有可能,以后去看看。不过也没关系,就这样,习惯了就好。”莫胜壮说。
我之前想过还要说什么来着,但有点儿记不起来了。看着莫胜壮到位子坐下,打开电脑启动游戏,觉得这些话说不说其实也都不重要,就这样吧。
等另两个室友下课,再一块儿去食堂。吃过午饭,我开始写第二天中文创意写作课上要交的课程作业。下午两点五十分,合上笔记本电脑装进书包,跟室友高盛海一块儿去上课,打算在课上做完这个作业。
可到教室一坐下,我突然决定,先把作业放一边。我要改一改莫胜壮写的那篇随笔,出于我的文字强迫症。
我打开电脑,点开常用的一个文档模版,复制聊天记录中的那段,进行粘贴,再将左上角作者处我的名字换成了莫胜壮,另存到桌面。因为还没有题目,所以暂时把文档命名为“《题目》(莫胜壮)”,等之后他起了题目再填入。
打开修订功能,这样我添加的字词会标红,删掉的字词也会在旁边标注上。
我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两遍,做出了一些修改:
我可能得了一种很不好的病。症状很明显,但是医生没办法确诊,或许这也是那种很不好的病的特征之一。
于是乎我开始每天寻找它的蛛丝马迹,以求获得一些我于人世而不平凡的确证。
最近腰疼的症状好了很多,但晨僵这一最符合之病状十分明显。
某天下午,我用一种明显反常的甚至是略有兴奋之意味的语气跟室友描述症状如何如何符合,然后轻松说道“真得绝症了怎么办”,生动地跟他们表演着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后果。他们自然被我的语气神态逗笑,直到其中一个十分认真地说:“我觉得应该不会的,你身体那么好,我觉得不会。”紧接着是无尽的沉默。
我突然开始悲伤。我曾经认为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事情都是有趣和浪漫的,即使是不幸和痛苦—在没有人在乎我的情况下。
好好地、健康地活下去吧,为了在乎我、爱我的人。我开始祈祷,而后为这种替别人为自己发出的祷告难过起来。
该用“地”的地方用了“的”,肯定是要改正的。除此之外,几处字词的添加与修改、个别标点符号的改动,我的考虑大多还是带有一点儿自己的习惯。不过我已经尽量克制了,好些觉得别扭需要修改的地方我都没有动手。
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就花了快半个小时。点击保存,我把文档发给了莫胜壮。考虑到手机上打开可能看不见红色的修订痕迹,我又在电脑上截了张完整的图片发给他。
“只是稍作修订。好几处我觉得别扭的地方都没动,相当尊重原作者。”我说。
“确实连‘也许’‘或许’都给我改掉了。”莫胜壮回复。
他说的是第一段,我把“也许这也是很不好的病的特征之一”中的“也许”改成了“或许”,“很不好的病”前面加了“那种”。
“也许这也是!四个字里有两个也。”我说。
“不行吗?”他发了个发呆的表情,“我确实不懂。”
应该是在继续看,他过了两分钟才说:“那个感叹号十分重要。”
他说的是“然后轻松说道‘真得绝症了怎么办!’”中的感叹号。
“我知道,但是标点使用错误。可以考虑变成单独说的一句话,然后分段。”我说。
“为啥错了?”他又发了个发呆的表情。
“这句和后面连起来的话就不能这么用了。”我说。
“好像是。”他说。
“先是‘然后轻松说道:“真得绝症了怎么办!”’,分段,再‘我生动地跟他们表演着……’。可以考虑这样。”我说。
这是我之前就考虑过的修改方案,可以保留住那个对于莫胜壮来说相当重要的感叹号。哈哈,他肯定会想,我怎么几秒钟就能给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其实这只是一个为了尽量保持随笔的原样而被抛弃的废案罢了。
“我用的修订,回头你在电脑上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我又说。
“OK。高级啊,不愧是中文专业的。”莫胜壮说。
我欣然接受了这个表扬,回复了一个龇牙笑的表情。
一看时间,已经四点二十分,还有半个小时就下课了。作业能写多少是多少,估计是不可能写得完了,只能晚上再接着写。
“去不去看篮球赛?有素质分。”莫胜壮说。
“去。”我说。五点半的男篮新生杯比赛,我们学院对战外语学院,我本来就打算去的,所以才计划在看比赛前完成作业。虽然现在计划有变,时间应该也还是够的。
下了课,我们寝室四个在食堂碰头。吃完晚饭一块儿到篮球场,比赛刚好开始。
其实我对这场篮球赛没太大兴趣,我对它的兴趣还不如对作为观众现场签到能获得的素质分的兴趣大,来这儿主要还是因为能和室友一块儿站在篮球场边吹吹风—但这风也太大太冷了,不知道为啥不把篮球赛安排在室内。
作为上上届新生杯分院队主力、体育部干部的莫胜壮应邀来观战,兴趣好像也不是那么大。他还记得我说过要写明天上交的作业,问我要不要提前走。
于是,跟正在和其他同学聊天的室友打了个招呼,莫胜壮骑小电动车载着我一块儿溜了。
到达宿舍楼,上楼回到寝室。莫胜壮打开阳台门,走到阳台上。他掏出根烟夹在指尖,又收了起来。
“渡。”他回头叫我。
“嗯?”我也走上阳台。关上阳台门,和莫胜壮并肩站着,双手扶在栏杆上。
“我突然想起那个,就是我上午写的那段,你下午给我发了修改过的版本。”他说。
“嗯,怎么啦?”我问。
“我想了想,还是不改了。”他说。
“没事啊,你写的东西,想改的话改,不想改就不改呗,我也就是提些修改意见。”我说。
很奇怪,我之前就有这个预感,莫胜壮要跟我说他决定不做修改。所以听他这么说,我一点儿也不惊讶。我刚说的这句,正是我提前想好的,在他告诉我他不想改时我要说的话。事情也的确是这么个事情,我本来就没有强行让他去修改的权力,也不可能有。
“因为我感觉,改了之后,怎么说还是和我原来自己写的有点儿不太一样了,虽然你没改多少。而且,反正我写这个就是给自己看的,有错误也不重要,只是记录一下我当时的想法。我是这么想的。”莫胜壮说。
“是的是的,所以不改也没关系。但用错的‘的’字总要改的吧。”我突然想到。
“那是,这个我会改过来的。”莫胜壮说。
沉默了一小会儿。
“看你写的这篇,感觉好悲观啊。”我说。
“确实我一直都这么悲观啊,你以前没发现吗?”莫胜壮笑了笑说。
“发现是发现了,但没感觉你有那么悲观。”我说。
又是一小会儿的沉默。
“渡,”莫胜壮说,“我最近经常思考一个问题。你说,我们是为什么而活着的呢?”
我微微一愣,转头看他,没有回答。眼前的他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哲学家。
“我感觉,只是我感觉,自己就是为了我爸妈而活着的,”他说,“我想我要是死了,他们肯定会伤心吧。”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看向阳台外。
“那肯定啊。”我感觉他说的话有点儿不对劲了。
“也许,过个几十年,等我爸妈都没了,我会处理好要处理的事情,然后,去自杀。”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
我彻底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完全不是说玩笑话的口吻。
我想起他那篇随笔最后一段写的:“好好地、健康地活下去吧,为了在乎我、爱我的人。”
之前看的时候,我以为我体会到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但现在,我想,我可能并没有真正体会到。
莫胜壮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他对很多事情都表现得不太在乎,不太像是个会抑郁的人。只是偶尔从他说的一些话中,我能察觉到他内心的些许悲观。
今天看完这篇随笔时,我意识到,莫胜壮远比我想象的更悲观。可我还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悲观,在刚才他问那个问题之前,在他说了那句话之前。
我看着他。他微微垂着头,看着阳台外。光线不好,我不知道他正在看哪儿,好像是看着正对面的另一栋宿舍楼,又好像是在看楼下。楼下是草坪,草坪上有几棵很高大的树,树枝都长到我们寝室楼层这么高。但现在下面一片黑暗,啥也看不清。
仿佛有一种很沉重的悲伤从他的体内溢出,浓郁得我都能闻出味道。
“不至于,不至于吧。除了你爸妈,还有那么多人在乎你呢。那时候,你肯定也有老婆和孩子了……”我尝试着组织语言。
他没有说话,对我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反应。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看着阳台外的黑暗。
突然,他转头看我,笑了笑:“渡,我想站到栏杆上,你能拉着我不,拉着我的衣服。我想知道站这上面是什么感觉,感觉会很爽。”
“别,”我连忙摆手,“确实很危险。”
“不会掉下去的,你在后头拉着我。”他拽着我的手,让我去拉住他外套的下摆,一边抬腿,做出要站到栏杆上的动作。
“真别搞这个,真的有危险。”我赶紧甩开他的手,免得拉着他的外套,真给了他站到栏杆上的勇气。
听见身后有什么声音,我和莫胜壮同时回头。是隔壁寝室的蒋辰亮,莫胜壮的“烟友”。他正用自己的脑门敲阳台的玻璃门,以此引起我们的注意,怪滑稽的。
他开门走进阳台:“壮,我火机呢?你有没有看到?”
“在这儿呢。”莫胜壮指了指边上放在栏杆上的打火机。
他们都掏出支烟点上。我想了想,还是不留在阳台边吹冷风边吸二手烟了。说了声“我去写作业”,我回到室内,把阳台门关上。
是得抓紧完成作业了,明早课前还得去把它打印好上交。我在位子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
文档还开着,莫胜壮写的那篇题目待定的随笔。
中间那段改不改呢?我按之前课上跟莫胜壮说的方案,把那个重要的感叹号加了回去。想了想,我还是修改了,因为不这么改读起来的确挺别扭,感叹号也的确重要。
得起个题目吧。转头看了看阳台外,他们俩不知道说了啥好笑的事情,都笑弯了腰。还是不去问他了,我擅自帮他起一个。
其实有没有题目都没关系,但有这么个题目叫作“题目”的随笔存在于我的电脑里,想想就是件挺难受的事情。
要不叫《活着》?和余华的著名长篇撞了名字,不太合适。看了看最后几行,我想了想,再加上“好好”两个字,起好了题目。“好好活着”,感觉读起来是有点儿俗,不过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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