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美式谎言写进“段子”

陈佳莉

2023年3月24日，坎普在北京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本刊记者 刘俊杰 / 摄）

因为一次“看错台本”的演出，美国著名脱口秀演员李·坎普（下文称坎普）在中国走红。

2021年4月，在一档节目中，坎普先是“抖包袱”，借新冠疫情、种族歧视和人权等问题“狠批”中国。之后剧情突然反转，他发现自己“错拿了讲美国的稿子”……

大写的尴尬背后，是坎普对美国媒体反华宣传的极尽嘲讽，将矛头对准美国政客。这段演技炸裂的表演，也让中国网友认识了机智幽默的坎普。

2023年3月，坎普受邀到北京参加第二届“民主：全人类共同价值”国际论坛，与来自1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300多位嘉宾共同探讨民主的真相。

《环球人物》记者见到坎普时，他依旧留着标志性的长发，思维敏捷，讲话速度很快，还时不时贡献一个脱口秀演员特有的表情包。谈到美国的民主和人权问题，他瞬间被“点燃”，语调激愤：“美国到处宣扬的民主和人权什么样？看看我就知道了。”

坎普本人就是“美式民主和人权”的真实样本。他因为在节目中辛辣吐槽美国的媒体生态、种族歧视、疫情处置和滥用制裁等话题，遭遇美国主流媒体集体“封杀”，之后更因所供职的俄罗斯媒体遭美方打压而失业。

坎普的评论专辑《笑点和包袱》。

坎普此前在“今日俄罗斯”电视台美国频道主持一档名为《今夜编辑》的节目，通过反讽的方式表达观点。

在那段“看错台本”的演出中，一开场，他就一本正经地“模仿”起美国主流媒体狂批中国的样子。结果，很快他就被“打脸”：“中国让50多万人因新冠疫情死亡，也不提供医保……啊，对不起，这是美国。”“轰炸别国，生灵涂炭，中国简直是个‘异类’……哦，这也是美国。”“世界上最大的‘监狱国家’，每年关押200多万人，这还是美国……”

挖苦美国他也有一套。在另一期节目中，他细数中国让其他工业国家“失望”的原因：“中国40多年没打过仗，也从来没有过政权更迭，也不破坏其他国家的稳定，不将单方面实施制裁作为经济霸凌的一种形式。”句句狠戳美国痛点。

坎普本人幽默感十足，从大学时期开始接触脱口秀。慢慢的，他尝试在脚本中加一点“料”，不再只是家长里短，而开始关系民生和国家大事。“可以用幽默的形式表达观点，这本身就很酷。”坎普说。

更重要的，幽默感有时可以达到意想不到的目的。“当一个人赞成一件事时，听到有人观点不一样，就不自觉地想要走开，在思维上树起一道墙。”坎普说，幽默感能打破这道屏障，“用段子来陈述观点，虽然不一定能改变人们的想法，至少能让人多听一会。”

2003年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坎普彻底“觉醒”了。“我开始反思，美国到底给国际社会带来了什么？炮弹、无休止的战争、被摧毁的巴格达，以及成千上万无辜死去的人。”坎普说。

“这就像是一件毛衣脱了一根线，我扯住这根线，一点点将毛衣拆解得四分五裂。”从伊拉克战争这条脱掉的“线”开始，坎普以往在学校培养起的价值观完全崩塌了。

2008年，福克斯新闻邀请坎普到直播间聊聊美国大选。话筒一交到坎普手上，他就发出灵魂拷问：“我想问主持人，福克斯新闻是什么，是宣传游击队，还是无知者的狂欢地？我们在讨论美国大选时，100万人正在伊拉克战争中死去，这太讽刺了！”

美国主流媒体有多恨坎普，粉丝们就有多爱他。

他在全世界巡演脱口秀，大胆的观点，自然的台风，“包袱”多到让观众应接不暇。他的网络播客节目《清晰時刻》被数百万人观看。在美国社交媒体上，他有超过百万的粉丝。

喜剧大师乔治·卡林是美国反讽喜剧的鼻祖。他以特有的黑色幽默，在政治、文化、心理学等方面表达自己的观点。卡林的喜剧专辑曾多次获得格莱美奖。2008年卡林去世后，他还因对美国脱口秀界的贡献被追授马克·吐温奖。卡林的女儿凯利说：“坎普是少数几个让父亲的火炬被重新点燃的脱口秀演员之一。”

坎普的《今夜编辑》节目视频截图。

坎普的热度“蔓延”到中国。2022年4月，一位中国粉丝主动请缨，联系到坎普，想给他的脱口秀视频加上中文字幕，让更多的中国网友了解他的观点。坎普欣然答应，成了B站上的一位UP主。不到半年时间，他在B站收获了3万多粉丝，节目总观看量达到百万。

坎普走红的同时，也成为美国主流媒体的“眼中钉”。2017年，《纽约时报》引用采访对象的话，将坎普说成“傀儡”，称他的喜剧是“俄罗斯媒体虚假宣传的一部分”。

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后，美国“舆论战”花样频出。各大社交平台联手封禁俄罗斯媒体，大批俄媒在美员工被裁。坎普供职的“今日俄罗斯”电视台美国频道被迫关停，并“永久性裁员”。

坎普失业了，但这还不是最糟的。“他在《今夜编辑》节目中录制的几百集视频，就因为属于俄罗斯媒体，一夜间被油管（YouTube）在全球范围内下架和封杀。”中国媒体英文主持人李菁菁在网上为坎普打抱不平。

坎普此前曾公开表示，作为一个美国人，他虽然为俄罗斯媒体工作，但代表的是美国利益，因为他希望自己的国家更好。讽刺的是，他的国家并不能容忍他所在的媒体。

“他们就是想让我停止講话，让我没有渠道讲话。”坎普对记者说，“一股审查浪潮在美国蔓延，太可怕了。”

坎普说，美国拥有一套“绝妙”的媒体系统，那些媒体看起来不是“国营”的，似乎可以自由发表意见，但实际上，不论是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福克斯新闻，还是微软全国广播公司（MSNBC），只会说美国统治阶级需要他们说的话，永远不会质疑资本主义。

最新的证据来自西摩·赫什。这个被坎普视为美国最优秀的调查记者，最近爆料称美国军方炸毁了“北溪”天然气管道，挪威军队参与其中。“看看美国媒体是如何报道西摩·赫什的？答案就是，几乎全部噤声。”

今年是伊拉克战争爆发20周年，被问到美国主流媒体如何报道这个节点，坎普无奈地表示：“大部分媒体承认自己当年的报道存在误导性，但仅此而已。这个本来在战争发动第一天就应该被正视的问题，至少我一个普通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而那些媒体竟然用了5年、10年，甚至20年才承认错误，这太荒谬了。”

在这样的媒体氛围中，坎普被视为一个“异类”。他的节目聚焦反战，关注贫穷和环境问题，谈的都是美国主流媒体“最不愿意讲实话的议题”。

面对打压，坎普说自己只能“像水一样”，随曲就伸。《今夜编辑》被关停后，他在一家网站开通了另外一档节目《被严格审查的新闻》，延续了之前的内容和风格。

“美国经常在全世界指手画脚，指责其他国家在人权方面的各种问题，但实际上，那些所谓的人权报告全在撒谎。”在坎普看来，人权已经成为美国寻求自身战略利益的政治工具，“只要是它看不惯的国家或者是竞争对手，人权都有问题。”

在一期节目中，谈到此前被美国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的“新疆劳工”问题，坎普表示，因为好奇这些报道的来源，他做了非常深入的研究，结果让人大吃一惊。

“消息来源很单一，首先是‘工人权力联盟’，这是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创建的一个宣传机构；还有‘澳大利亚政治战略研究所’，这是一个右翼机构，专门抹黑、污蔑中国，由美国国务院、澳大利亚国防部和几家武器制造商赞助。没有一个信息源不是受美国政府或者CIA支持的，听起来报道很公正，对吧？”坎普嘲讽道。

坎普观察到，美国媒体对中国的报道方向，在近五六年间发生了180度转弯。“直到大概5年前，中国虽然不是他们口中的盟友，但至少也被称为‘商业伙伴’。但最近5年，美国媒体对中国的报道很可怕、很负面，他们正让美国人产生一种错觉——中国威胁无处不在。‘气球事件’就是一个例子，很多美国人都被蛊惑了。”

“归根结底，美国太害怕多极化世界了，不想失去控制力。”坎普说，美国霸权的底气来自所谓的“石油美元”（石油在国际市场上以美元计价和结算），一旦石油卖不出去，或者不再用美元结算，美元就垮掉了，“不管人民币或者卢布崛起，都被视为威胁。”

坎普说，美国权力阶层为了保全自己的财富和权力，不断煽动和操控其他国家卷入战争，也就是所谓的“代理人战争”，在伊拉克、叙利亚、阿富汗、利比亚，甚至俄乌冲突中，都是一样的套路。

作为一个美国人，不断揭美国的短，坎普承认自己可能会被一部分人“误解”，“但如果想要这个国家更好的话，就应该揭露真相”。也许有一天新节目也会被关停，但坎普说他还会继续写专栏、录播客、写书，绝不会停止讲真话。“如果能让人们更高效地了解真相，而不只是听谎话连篇的美国主流媒体，就算只剩十几位观众，我也会一直坚持下去。”

1980年生于美国弗吉尼亚州里士满，美国著名脱口秀演员、主持人、专栏作家，此前在“今日俄罗斯”电视台美国频道主持一档名为《今夜编辑》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