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何以“濒临崩溃”？

曹然

3月9日，人们在以色列特拉维夫街头举行抗议。图/视觉中国

内塔尼亚胡“回归”以色列总理府几个月来，一系列扩张行政权、挤压司法权的改革尝试，已经引发全国持续性抗议。当地时间3月13日晚，以色列议会投票初步通过这一系列法案中的第一项。

而在过去十周时间里，已有至少数十万以色列人走上街头，表达对“建国以来任职最久的总理”的不满。3月初，抗议者封堵了内塔尼亚胡前往本古里安机场的道路，内塔尼亚胡不得不临时改坐警用直升机。眼见执政党与反对派之间未能就调整改革方案达成任何新协议，“虚位元首”以色列总统赫尔佐格警告称，该国已“濒临崩溃”。

内塔尼亚胡领导的右翼执政党利库德集团提出的改革方案，主要涉及三方面内容：极大提高司法审查的门槛与限制，基本取消法院对以色列基本法的审查权，基本消除法院推翻议会立法的可能性；改变法官遴选程序，使议会政客可以控制最高法院及以下所有法官的任命，同时削弱法院审查政府部门负责人资格的权限；消除法院要求总理回避等可能限制总理职权的权力。

支持者认为，这是从司法精英手中夺回对法律的解释权，转给民选议会与政府。反对者则将此与美国前总统特朗普改变美国政治惯例、扩张总统行政令的手段相对比，指出内塔尼亚胡的真正目的是扩张权力，走向右翼威权统治，并摆脱近年来针对其欺诈、受贿等问题的司法诉讼。

事实上，内塔尼亚胡及其背后的以色列右翼民粹政治力量，与被视为“自由主义堡垒”的以色列司法系统之间，斗争已经旷日持久，而这次改革只是斗争的一幕。内塔尼亚胡长期执政的秘诀，既依赖于维护自由市场的“经济奇迹”和实用主义的外交立场，也有民族主义、强硬反恐的一面。反对与巴勒斯坦和解的奥斯陆和平进程、推动约旦河西岸巴勒斯坦私人土地上的犹太人非法定居点“合法化”，是其持续性政策，在近年来甚至成为“首要任务”。

2017年2月，内塔尼亚胡曾领导以色列议会通过法律，将部分巴勒斯坦私人土地宣布为以色列国有土地。但以色列最高法院于2020年以8：1的表决废除该法律，指其侵犯巴勒斯坦人的财产权和平等权，违反以色列宪法。

这只是一个最近的例子：自内塔尼亚胡1996年首次出任总理以来，以色列最高法院共推翻来自右翼议会的立法22项，阻止了加沙隔离、限制少数族裔参加选举、削减少数群体政府补贴、允许拘押移民等诸多政策。如今，随着右翼政党占据绝对优势的以色列议会即将三读通过一系列司法改革案，阿拉伯政党和法律界人士担心，占以色列人口约 20％的巴勒斯坦人及其他少数群体再难通過司法途径捍卫其基本权利。

此外，以色列民主研究所的最新民调称，66％的以色列人支持保留最高法院审查和推翻议会立法的权力，63％的人支持不改变现有由法律界主导的法官提名制度。但是，去年11月的以色列大选是另一种答案：利库德集团赢得111万张选票，进一步扩大“第一大党”优势，剩余300多万张选票也大多被右翼集团瓜分，中左翼、左翼及阿拉伯政党全军覆没。

全球极化的大趋势叠加执政联盟长期渲染的民族主义情绪，让对最高法院“袒护巴勒斯坦人”的不满情绪成为选战热点之一。在“群情激愤”的政客面前，最高法院不再是司法独立的坚固堡垒，而沦为脆弱的政治牺牲品。

或许，唯一能让内塔尼亚胡重新思考其政策立场的，是以色列与美国的关系。有以色列政府高级官员3月12日透露，自2022年12月开始第六个总理任期后，内塔尼亚胡至今仍未收到前往“最重要盟国”美国会见拜登总统的邀请。而美国政府高级官员此前对媒体称，考虑到内塔尼亚胡激进的民族主义政策及司法改革，美以领导人会晤的计划已被暂时搁置，因为“3月下旬开始的穆斯林斋月可能会进一步导致紧张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