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一叶总关情

孙淑安

归有光是明朝的散文名家，擅长通过记叙平常的事件来表达内心的情感。《项脊轩志》是归有光的代表作。在这篇文章中，作者围绕居室“项脊轩”记叙了与此轩相关的人与事，反映了家族的人事变迁，表达了对祖母、母亲和妻子的思念之情。接下来，笔者就谈谈作者是如何抒情的。

一、融情于景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到：“一切景语皆情语。”文学创作是一种艺术性的活动，需要作者将自身情感融入其中。作品如果缺乏真情实感，便难以真正打动人心。

在《项脊轩志》中，作者对轩中的景物进行了细致的描写，借以展现了内心丰富的情感。“又杂植兰桂竹木于庭，旧时栏楯，亦遂增胜。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作者通过描写庭中的兰桂竹木、小鸟、月色、桂影，营造出一个清新雅致、富有诗意的空间，表达了对昔日时光的怀念之情。因为在作者写下这篇文章之时，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已成为过眼云烟。作者看似在写院内的景致，实则是在表达内心的情感；作者笔下的景致越是清新怡人，往日的种种就越是令其难以忘怀。作者写作《项脊轩志》一文已是在多年以后，项脊轩的规制也不复从前，但当年的种种，他却记得一清二楚，下笔之时如数家珍。可见，这座小小的庭院在作者的心中确实占据了特殊的位置。他之所以看重项脊轩，不单单是因为他在其中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更是因为他想念曾经在轩中生活过的那些人。通过描写项脊轩的景致，作者既构建了一方诗意的空间，又为之后的写人叙事作好了铺垫。

二、叙事抒情

除描写庭中的景致，作者还讲述了与项脊轩相关的事情。这些事有大有小，但都能触动作者的内心，让他产生喜或悲的情感。他在叙事的过程中借机表达自己的情感，使得文章的内容更丰富了。

“然余居于此，多可喜，亦多可悲。先是庭中通南北为一。迨诸父异爨，内外多置小门，墙往往而是，东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鸡栖于厅。庭中始为篱，已为墙，凡再变矣”。作者自幼便在项脊轩中居住，期间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令他感到喜或悲。一開始，项脊轩与各处是相通的，是一个整体，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家中的叔父们也各有打算，于是院子里添了很多的小门，院子里的竹篱也渐渐被改成了墙。面对大家庭中的诸多变异，作者心中颇感悲愤，却又无能为力。在记叙事件的同时，他也表达了对大家庭内部人心各异、相互争斗的不满和愤懑，以及对往昔宁静、和谐生活的向往。又如“轩凡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护者”，相比于文中的其他事件，这一事件显得有些奇异。项脊轩先后遭受了四次火灾，却没有被毁掉，连作者都不禁感叹：定是有神人在暗处庇护。作者通过讲述这些事件，表达了对项脊轩的喜爱之情。项脊轩虽然简陋，但对作者而言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它是美好回忆的承载者，也是“家”的象征。正是因为有了它，作者的情感才有了寄托。烈火无法焚毁的并不是项脊轩，而是人与人之间的真情。

三、睹物生情

通读《项脊轩志》全文，未见一个情字，但作者所写之人、所叙之事，却莫不与情相关。即便是最寻常的事物，也承载着作者的真情。

“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坏不修。其后二年，余久卧病无聊，乃使人复葺南阁子，其制稍异于前。然自后余多在外，不常居”。新婚之时，“妻子”时常在轩中陪伴作者。二人时而闲谈，时而读书。可惜时光匆匆、世事无常，“妻子”不久便去世了。项脊轩破旧之后，作者一直没有修葺，想来是因为心中哀痛，一看到项脊轩便会想起“妻子”。直到两年后，作者因病在家，闲来无事，方才对阁子进行修整。“其制稍异于前”，其规制已与从前不同。作者的这句话仍有追思之意，同时也流露出一丝怅惘之情：轩室或能得到修缮，但昔日之人、昔时之事，终究是再不能重现了。在文章的最后，作者写道：“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院中的枇杷树是作者在“妻子”去世那年亲手种下的，如今它已经长得这般大了。转眼间，“妻子”已经去世这么多年。看着眼前的枇杷树，作者只会觉得更加悲伤。

四、细节传情

《项脊轩志》一文其实并无太多出奇之处，但是作者非常善于抓住细节，通过描写各种细节来抒发情感，打动人心。

比如，在写家中的老妪时，作者并未详细描写对方的相貌、衣着，而是从生活中的细节着手，表现老妪与家人之间的深情厚谊。“妪每谓余曰：‘某所，而母立于兹。妪又曰：‘汝姊在吾怀，呱呱而泣；娘以指叩门扉曰：“儿寒乎？欲食乎？”吾从板外相为应答。语未毕，余泣，妪亦泣。”在这段话中，作者借老妪之口回忆“母亲”当年与老妪日常对答的情形，既写出了“母亲”的慈爱，又表现了老妪的忠诚。作者通过描写这一细节，抒发了对“母亲”的思念之情。又如“余自束发读书轩中，一日，大母过余曰：‘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瞻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自禁”，作者整日待在项脊轩，努力读书，“祖母”因此担忧不已，前来探望，又取出先祖所持的象笏激励他，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考取功名，振兴家族。作者抓住其中最典型的细节，既表现了“祖母”的慈爱，又表达了对“祖母”的思念之情。此类细节看似寻常，却是过往岁月里的一粒粒珍珠，是作者心中的珍宝。

总之，作者在《项脊轩志》中表达的情感是极为丰富的，既有对大家族分崩离散的悲哀，有对已逝亲人的思念，还有对往昔岁月的追忆以及对好景易逝的怅惘。作者在文章中并没有直抒胸臆，而是让真情如春雨般渗透到字里行间，润物细无声，让人纵然读罢掩卷，仍觉余味无穷。

（作者单位：吉林省四平市第三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