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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但难以逃离:网络疑病症视角下的健康信息茧房研究

2023-03-29顾晨昱陈素白

现代情报 2023年4期
关键词:信息茧房元认知

顾晨昱 陈素白

关键词: 网络疑病症; 信息茧房; 网络健康信息; 自我决定理论; 元认知

DOI:10.3969 / j.issn.1008-0821.2023.04.006

〔中图分类号〕G25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0821 (2023) 04-0051-13

近年来, 随着全球互联网的普及, 越来越多的个人通过网络来搜寻健康信息。据调查显示, 超过70%的美国和欧洲人更愿意将互联网作为获取健康信息的主要渠道[1],79%的中国智能手机用户倾向于通过移动互联网搜索健康信息[2] 。虽然在线健康信息搜索是一种快速、便捷且低成本的健康信息获取方式[3] , 但由于网络健康信息质量参差不齐, 这种信息资源的错配容易增加用户对自我健康的焦虑,健康焦虑的增加又导致用户进行过度的网络健康信息搜索行为, 这种状况被称为网络疑病症(Cyber?chondria)[4] 。

与正常的在线健康信息搜索行为不同, 网络疑病症是一种过度的在线健康搜索并表现出抑郁升级, 同时致使其他日常活动的中断[5] 。网络疑病症作为数字健康时代的负面产物, 成为了公共健康与信息传播领域的新兴话题, 引起了学界的关注[6] ;COVID-19 的全球大流行促进在线健康信息搜索行为的同时也加剧了网络疑病症的普及, 并给公共健康造成了威胁[7] 。因此, 深入探究网络疑病症的成因与影响对改善公共健康有重要意义[8] 。网络疑病症与健康信息传播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9] ,基于算法推送的网络信息平台会根据用户的网络行为记录进行相似内容的推送[10] , 这些信息又反过来加剧了用户的网络疑病症, 形成了一种信息茧房和恶性循环。然而目前无论是从信息传播视角探究网络疑病症, 或是网络疑病症与信息茧房之间关联的探讨都十分欠缺[11] 。

综上所述, 本研究将基于自我决定理论, 从健康信息传播的视角出发, 通过个体内部因素与外部环境两个维度揭示网絡疑病症的影响逻辑, 并进一步探讨其与信息茧房之间的联系。研究结论在拓展健康信息传播与管理的研究范畴的同时, 为网络健康信息治理提供实践启示。

1相关文献

1.1网络疑病症

网络疑病症(Cyberchondria)被定义为个人在互联网上过度搜索医疗或健康相关信息, 这种搜索是自我强迫性的, 以求达到自我安慰的目的; 然而通过在线搜索获得的心理缓解是短暂的, 在搜索过程中焦虑或痛苦通常会恶化, 并呈现持续性; 尽管搜索会导致相关的负面后果, 但人们依然会把这种在线搜索优先于其他兴趣或日常活动[12] 。网络疑病症不仅伤害个体的心理健康, 甚至进一步导致过度医疗和医疗诈骗等问题, 在移动互联的时代背景下, 网络疑病症已经成为公共健康的严重威胁[13] 。

目前已有关于网络疑病症的研究主要从两个维度出发: 一是探讨网络疑病症的影响因素, 如Bajcar B等[14] 的研究发现, 低自尊与网络疑病症之间存在关联, 彭小青等[15] 指出, 健康焦虑与在线健康搜索是网络疑病症的显著预测因子, 此外, 个体的不确定性容忍度与神经质也会显著影响网络疑病症[16] ;二是探讨网络疑病症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如KhanA W 等[17] 的调查发现, 网络疑病症会导致个体对医生的信任降低以及自我治疗意愿的提升, 导致医疗事故风险增加, Mathes B M 等[18] 指出, 网络疑病症还会显著降低个体的生活质量并造成健康服务资源的浪费, Fergus T A 等[19] 验证了网络疑病症会导致网络问题使用。然而有学者指出, 已有研究对于网络疑病症与健康信息传播之间的探讨还不够充分, 鉴于二者间密切相关, 很有必要将信息传播视角纳入网络疑病症的研究中[20] 。

1.2信息茧房

信息茧房(Information Cocoons) 的概念最早由美国学者Sunstein C R[21] 在《信息乌托邦: 众人如何生产知识》一书中提出, 该概念指个体会对所接触的信息进行主动的选择, 并自我构建出一种特别的如茧壳般的信息世界(Communications Univer?ses), 身处茧壳中的个体只会接收到自己想要接触到的信息, 因此茧房内部的同质化信息不断得到加强并造成信息接触的窄化, 进而造成个体信念的极端化。随着大数据时代算法的流行, 出于流量利益的目的, 网络媒体常常迎合用户偏好对用户进行内容推送[22] , 这与信息茧房的概念相迎合, 虽然信息茧房的概念在网络算法兴起前就已出现[23] , 但许多研究都认可算法可能强化了信息茧房效应[24] 。因此,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们开始关注到信息茧房的研究, 尤其是在COVID-19 全球大流行的背景下,信息茧房效应也被广泛运用于健康信息传播的研究中[25] , 然而在对相关文献回顾的范畴内, 还未发现有研究探讨网络疑病症与信息茧房间的关联。

已有研究证明了网络疑病症与网络成瘾有关,并强调了网络疑病症的“自我强迫性” 特征, 指出这种强迫性搜索虽然出于自我保护的动机, 但它是一种不良的健康信息行为[26] 。然而由于网络搜

索引擎的算法推送和内容分布可能会误导受众将自身的症状类比至更严重的情况, 这会加剧受众的健康焦虑, 并引发更多的相似的不良在线健康信息搜索行为, 形成一种如茧房一般的恶性循环[27] 。基于以上, 有理由也有必要进一步探讨网络疑病症与信息茧房之间的关联。

1.3自我决定理论

Richard M R 等[28]提出的自我决定理论(SelfdeterminationTheory)是一个探索人类行为动机和个性的理论框架, 该理论基于动机过程, 认为个体的行为是基于满足其心理需求的因素而发展形成的。该理论表明个体的行为倾向受到能力、相关性和自主性3 个方面的影响, 同时自我决定理论还指出个体行为倾向还会受到内部心理动机与外部情境的影响, 内部动机可以是个体的内部心理认知, 而外部动机则指个体为了得到可以分离的结果而采取某些行为的意向, 但并不出于对行为或事件本身的兴趣[29] 。自我决定理论被广泛运用于网络健康和信息行为的研究中, 如相甍甍等[30] 的研究表明, 个人内部因素与外部环境因素会显著影响在线健康社区用户的信息共享行为意愿, Ali F 等[31] 最近的一项研究也验证了自我决定的内外部因素可以显著影响社交媒体用户的社交媒体强迫使用。用户的网络疑病症以及对于健康信息的过度在线搜索是在心理因素驱动下的自主意愿及行为[32] , 而自我决定理论非常适用于解释这一发展过程[33] 。因此, 本研究将基于自我决定理论的内部与外部因素分析网络疑病症的影响因素, 并进一步探讨网络疑病症与信息茧房之间的关联。

2研究模型构建

2.1网络疑病症与信息茧房

信息茧房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即受众的信息接触窄化与信息选择性接触。在网络媒介的研究情境下, 本文分别以网络搜索中接触相似的健康信息推送感知与继续选择(滞留)所接触的健康信息环境意愿分别代表信息接触窄化与选择性接触[34] 。

许多研究已经证实了网络疑病症是一种特殊的网络强迫性形式, 表现为对自我健康状况的过度担忧,并通过网络重复搜索与自我健康状况相关的病症以求心理安慰[35] ; 而基于算法的网络搜索平台倾向于根据用户的搜索行为给用户打上兴趣标签, 并进行相似内容的重复推送, 这导致了“信息茧房” 效应[36] 。相似的状况也发生在健康信息传播的过程中[37] , 即具有網络疑病症倾向的用户会过度怀疑和担忧自我的健康状况, 并通过网络频繁地搜索相关病症[38] , 搜索平台会根据这些用户的网络行为数据进行相关内容推送, 由于网络疑病症用户往往越搜索越担忧, 而越担忧越搜索, 这种行为会被算法判别为推送有效, 进而更频繁地推送类似内容,这种恶性循环进一步导致了用户接触的健康信息窄化。因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

H1a: 网络疑病症与感知健康信息推送相似性正相关一些研究还表明网络疑病症与网络成瘾有关[39] , 具有网络疑病症倾向的用户会沉溺于所搜寻到的健康信息之中, 即便这些信息可能会加剧他们对自身健康状况的焦虑, 使得他们表现出一种越焦虑越沉溺的困境[40] 。具有网络疑病症倾向的用户并不能客观判断自己的健康状况, 而是选择相信自己所搜索到的网络健康信息[41] , 他们往往也不能很好地意识到这些信息背后的数据算法推送并主动地进行调整[42] , 因此可能选择滞留在这样的一种信息环境中。因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

H1b: 网络疑病症与健康信息茧房滞留意愿正相关

2.2内部因素: 积极元认知、健康自我效能感

根据前文所述的自我决定理论, 个体行为意愿会受到自我内部认知的影响, 本研究选择元认知作为网络疑病症的内部影响因素之一[43] 。元认知被称为是对认知的认知, 也是帮助个体调节内部认知的一组策略与方法[44] 。元认知信念分为积极与消极两种类型, 积极元认知主要指偏见思维信念, 意涵为“对疾病的思考和关注可以使个体更有安全感”, 因此元认知被广泛运用于解释个体的健康焦虑[45] 。已有研究验证了元认知可以有效预测健康信息的注意力偏向, 拥有积极元认知倾向的个体对自我的健康更为警惕, 并更倾向于从网络获取健康相关信息[46] 。具有偏见思维信念的网络用户倾向于认为可以通过对自我健康的担忧以及对疾病的思考和掌握更多的疾病信息来获得对自我健康的安全感, 换言之, 他们更倾向于通过过度寻求健康信息来缓解焦虑与不安, 这与网络疑病症的表征相匹配[47] 。积极元认知可以增加个体网络疑病症的倾向, 进而导致健康信息茧房。基于以上逻辑, 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2a: 积极元认知正向影响网络疑病症

H2b: 网络疑病症在积极元认知对健康信息推送相似性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H2c: 网络疑病症在积极元认知对健康信息茧房滞留意愿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自我效能感的概念最早由Bandura A[48] 于1977年提出, 指个体对自我实现特性行为目标的能力信心与信念, 计划行为理论认为自我效能感是个体行为意愿的显著预测因子[49] ; 已有大量研究验证了自我效能感是个人内部认知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个人的行为和决策产生显著影响[50] 。自我效能感被广泛运用于健康行为领域的研究中[51] , 并被称为健康自我效能感, Lee S Y等学者认为, 健康自我效能感是指个体对于自我健康管理能力的信心[52] 。健康自我效能感水平更高的个体更倾向于可以自我应对健康问题, 并有着更高的自我疗愈倾向; 自我疗愈倾向减少人们与专业医疗人员的沟通, 并促使人们通过网络搜索健康和治疗相关的信息来进行自我治疗[53],同时自我疗愈倾向被证明与网络疑病症具有显著关联[17] 。因此, 本文推测有着更高健康自我效能感水平的个体倾向于通过网络渠道搜集健康相关信息, 这些信息可能导致个体的网络疑病症倾向, 进而让这些用户陷入健康信息茧房。因此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3a: 健康自我效能感正向影响网络疑病症

H3b: 网络疑病症在健康自我效能感对健康信息推送相似性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H3c: 网络疑病症在健康自我效能感对健康信息茧房滞留意愿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2.3外部因素: 网络健康信息可信度、信息过载与主观规范

随着移动终端和网络的普及, 互联网已经成为个人获取健康相关信息的主要来源, 信息性因素也是网络疑病症的主要成因之一[54] 。虽然互联网上包含大量用户所需的健康信息并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人们获取了健康相关知识, 但这些信息中也存在着大量的虚假以及夸大内容[55] , 因此人们对于网络健康信息的可信度水平感知存在差异[56] 。风险信息寻求和处理模型( Risk Information Seeking andProcessing)是用于解释健康信息搜索行为的常用模型, 该理论强调对信源质量的评估是信息搜索行为的关键动机[57] , 该理论被国内外学者广泛运用于在线健康信息研究中[58] , 对网络健康信息可信度感知水平较高的个体更倾向于通过网络渠道来获取健康相关信息, 并在身体状况不适时通过网络信息来检查自身的症状以缓解健康焦虑[59] , 换言之,对于网络健康信息可信度感知水平较高的个体, 可能将自我置于更高水平的网络疑病症风险之下, 并进而导致健康信息茧房。基于此, 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4a: 网络健康信息可信度正向影响网络疑病症

H4b: 网络疑病症在网络健康信息可信度对健康信息推送相似性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H4c: 网络疑病症在网络健康信息可信度对健康信息茧房滞留意愿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信息过载的概念被广泛运用于健康信息与传播领域, 尤其是近年来互联网的高速发展, 使得人们可以快速获得巨量信息, 这导致了信息过载问题的加剧, 因而其获得了学界大量关注。信息过载被定义为信息数量对信息受众造成的压力超过有用资源的程度[60] , 即信息供过于求的程度。信息过载也常被应用于健康信息研究领域, 并被认为与个体健康压力和健康焦虑有关[61] 。过度的健康焦虑被证明会导致个体在网络上过度地搜索健康信息[62] ,这符合网络疑病症的表征。过载的网络健康信息使得個体难以评估信息的可信度与自我健康状况, 健康信息之间也常常出现冲突, 这些冲突进一步促使网络用户收集更多的信息, 与此同时增加了他们对自我健康的焦虑[63] 。网络健康信息过载增加了网络疑病症的可能, 因此本研究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5a: 信息过载正向影响网络疑病症

H5b: 网络疑病症在信息过载对健康信息推送相似性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H5c: 网络疑病症在信息过载对健康信息茧房滞留意愿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风险信息寻求和处理模型与计划行为理论都指出社会因素(主观规范)是个体寻求健康信息的重要影响因素[57,64] 。本研究所指的主观规范是个体感知到对自我重要的他人(如家人、朋友)对个体进行网络健康信息搜索行为的期望。社会期望会增加个体对信息了解的阈值水平[57] , 即当个体感知到他们的家人或朋友希望他们了解自身的健康状况信息, 在这样的期望压力之下, 个体倾向于认为自身对健康信息了解的不足, 即阈值的增加, 因而会导致自我对于健康信息掌握不足的焦虑, 并导致过度的网络健康信息搜索行为[65] , 即可能导致网络疑病症。基于此, 本文提出研究假设:

H6a: 主观规范正向影响网络疑病症

H6b: 网络疑病症在主观规范对健康信息推送相似性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H6c: 网络疑病症在主观规范对健康信息茧房滞留意愿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2.4研究模型

综上, 本研究基于自我决定理论从内部(积极元认知、健康自我效能感)和外部(网络健康信息信任、信息过载与主观规范)两个维度构建了网络疑病症的影响模型, 并进一步揭示其与健康信息茧房的关联, 具体研究模型如图1 所示。

3研究设计

3.1样本采集

本研究通过问卷调查进行数据收集, 于2022年8 月期间通过社交媒体进行志愿者招募(如微信、微博和豆瓣等), 社交媒体用户与网络健康信息搜索用户之间的重合度较高。此外, 所有参与者都被告知研究目的, 并明确他们有权随时退出本调查。研究初步回收问卷533份, 排除无效问卷119 份,最终得到有效问卷414 份, 有效率为77.67%。问卷筛选标准为: ① “是否有通过网络搜索自我健康相关信息经历?” 题项选择答案“是”; ②题目中的隐藏筛选项回答正确; ③总计答题时间超过1分钟; ④不得连续8 题选择同一分值。研究志愿者的基本信息如表1 所示。

3.2测量工具

本研究共计需要测量8 个潜变量, 包含网络疑病症、健康信息推送相似性、健康信息茧房滞留意愿、积极元认知、健康自我效能感、网络健康信息可信度、信息过载和主观规范。网络疑病症量表使用Jokic'-Begic' N 等[66] 开发的SCS版本, 因为该版本与传统网络疑病症量表相比更适用于学术研究[67],同时SCS版本的网络疑病症量表也已经在中国研究情境下被验证[26] 。量表包含4 个测量题项(例如“一旦我开始搜索与我症状相关的健康信息, 我就很难停下来”); 健康信息推送相似性量表改编自Walsh G 等[68] 的研究, 包含4 个测量题项(例如“我感觉网络推送的大多数健康信息都非常相似”); 健康信息茧房滞留意愿量表结合参考Bhat?tacherjee A[69] 和张玥等[70] 的研究, 包含3 个测量题项并包含1 个反向题(例如“我打算继续使用网络搜索健康信息而不是用其他媒介方式代替”);积极元认知(偏见思维信念)量表基于Bailey R 等[71]进行改编, 包含5 个测量题项(例如“替自我的健康状况做更坏的打算, 会让我觉得有安全感”);健康自我效能感参考Sheer V C[72] 的研究, 包含4个测量题项(例如“我有通过搜寻网络健康信息来保护自己健康的能力”); 网络健康信息可信度量表源自Griffin R J 等[73] 的研究, 包含4 个测量题项并包含2 个反向题(例如“我认为网络上的健康信息常常被夸大了”); 信息过载参考Laato S等[74] 的研究, 包含3个测量题项(例如“我经常被网上多个来源的过多健康信息所打扰”); 主观规范基于本文的研究情境改编自Ajzen I[75] 的研究, 共包含3 个测量题项(例如“在健康状况不佳时, 我的家人希望我在网上搜索有关我症状的信息”)。

本研究所有的量表均依据已有研究的成熟量表所编制, 每个量表中的子题项取平均值形成每个潜变量的得分, 问卷整体采用Likert 7 级。由于研究中的量表大都来源于英文文献, 因此邀请了两名英文专业的硕士对量表进行了双向翻译, 在翻译后对10名志愿者进行了预测试, 以确保所有的题项都能被清晰表述和准确理解。

4数据分析

由于本研究属于探索性研究, 模型架构虽然是基于理论与逻辑推导进行搭建, 但并不来源于已有模型,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比较适合选择使用SmartPLS 的偏最小二乘路径分析方法(PLS)对研究模型进行检验[76] 。

4.1信度与效度检验

如表2所示, 本研究量表的所有测量题项因子载荷均介于0.668~0.952 之间, 表明所有测量题项都满足保留标准; 此外, 各潜变量的Cronbach.s α值介于0.858~0.956之间, 同时所有潜变量的CR值均大于接受值0.7, 这表明量表的信度符合要求[77] ; 此外, 本研究所有变量的AVE 值都大于标准接受值0.5, 表明各变量间的聚合效度也符合标准[78] ; 各因子的VIF 值均低于10, 表明了本研究的量表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

接下来验证各变量间的区别效度, 具体结果如表3 所示, 所有变量的AVE 值的平方根(对角线上)均大于变量间的皮尔森相关系数, 表明量表的区别效度符合要求[77] 。进一步参考Harman的单因子检验方法来检验数据的共同方法偏差, 未旋转的特征根大于1 的因子一共有7 个, 未旋转得到的第一个因子的变异量为25.02%, 小于临界值要求的40%, 因此本研究不存在共同方法偏差[79] 。

4.2模型检验

进一步进行模型的适配性检验。首先通过PLSAlgorithm 计算, 各变量的R2 值均大于标准接受值0.1, 表明模型的预测精确性良好[80] ; 接下来进行Blindfolding 计算, 结果显示各变量的Stone-GeisserQ2 值均大于0, 这表明本研究的模型可以有效预测变量间的相关性[81] ; 此外, SRMR 值为0.062 小于接受标准0.08, 表明模型拟合度良好, RMSTheta 值为0.104; 以上结果表明, 本研究模型适配性良好。

4.3研究假设检验

随后根据Hair J F 等[77] 的研究, 对收集的原始数据选取容量为5 000的Bootstrapping 检验, 以探索模型中各路径系数以及显著性, 模型最终检验数据结果如表4所示。

根据检验结果, 网络疑病症会加剧网络用户的健康信息茧房, 即拥有更高水平网络疑病症的个体在进行网络健康搜索时会更容易遭遇到相似健康内容的推送(β =0.340, p=0.000), 甚至他们也愿意继续滞留于这样的健康信息环境之中(β = 0.221,p=0.000), H1a 与H1b 成立。积极元认知会正向影响网络疑病症(β =0.137, p=0.001)进而进一步加剧信息茧房的信息相似性(95% Boot CI=[0.020,0.081])与滞留意愿(95% Boot CI=[0.011,0.062]),H2a、H2b、H2c 均成立。健康自我效能感也会显著正向影响网络疑病症(β =0.102, p=0.010)并通过网络疑病症进一步加剧信息茧房的信息相似性(95% Boot CI = [0.008,0.062])与滞留意愿(95%Boot CI= [0.005,0.044]), H3a、H3b、H3c 均成立。网络健康信息可信度也会显著正向影响网络疑病症(β =0.195, p=0.000), 也会通过网络疑病症中介对信息茧房的信息相似性(95% Boot CI=[0.032,0.108])与滞留意愿(95% Boot CI=[0.019,0.076]),H4a、H4b、H4c 均成立。网络健康信息过载同样会显著增加网络疑病症水平(β =0.426, p=0.000),并通过网络疑病症中介对信息茧房的信息相似性(95% Boot CI = [0.093,0.206])与滞留意愿(95%Boot CI= [0.051,0.148]), H5a、H5b、H5c 均成立。然而主观规范与网络疑病症之间并没有显著直接关联(β =0.013, p=0.751), 同样网络疑病症在其与信息茧房效应之间也不起中介作用。

5研究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旨在基于自我决定理论, 探究个体网络疑病症的内外影响因素, 并揭示网络疑病症与健康信息茧房之间的关联, 鉴于网络疑病症已经成为数字时代日益严峻的网络公共健康问题, 了解网络疑病症的潜在前因对于针对性治理网络疑病症极为重要[82] , 揭示网络疑病症与健康信息茧房之间的关联也可以为破茧提供思路[83] 。具体研究结果如图2所示。

5.1焦虑但难以逃离, 网络疑病症加剧健康信息茧房效应

数据分析结果显示, 网络疑病症与健康信息茧房效应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具体而言, 具有网络疑病症倾向的个体在进行针对自我健康状况的网络搜索时, 更可能收到同质化的健康信息推送[84] ;雖然积极参与网络健康相关话题的搜索在一定程度上是有益的, 但网络疑病症导致的过度在线搜索容易造成个体对自我健康的焦虑, 为了逃避这种健康焦虑, 人们又反过来进行更多的搜索并沉迷于这些健康信息[85] 。以上这些在线行为被网络平台算法所标记, 进而增加相似内容的推送[86] , 从而进一步加剧个体的网络疑病症并形成了一种对自我健康越焦虑但越沉迷于健康信息茧房的恶性循环, 本文研究模型中的路径显著性为此提供了统计意义上的证据。

“ 健康信息囚笼” 的切实存在亟需引起学者们与相关部门的注意, 尤其是网络疑病症这一新兴公共健康问题, 除了加剧信息茧房效应外, 还可能进一步造成更多的严重后果, 诸如虚假健康广告、网络欺诈、个人精神疾病和问题行为等[87,4] 。根据媒介环境学派的观点, 技术会形成一种“媒介环境”, 并会影响受众的认知、态度和行为, 但技术并非唯一决定因素, 受众面对技术具有主动控制力, 人作为网络主体具备挣脱信息茧房的潜能, 因此基于受众视角如何减少网络疑病症, 如何“破茧” 并挣脱健康信息囚笼, 也需要在未来的研究中展开探讨, 尤其是如何主动调整自己的网络行为, 拓宽信息渠道, 摆脱信息窄化。

5.2诱发网络疑病症的内因与外因

要应对网络疑病症和挣脱健康信息茧房, 探究其成因很有必要。基于自我决定理论, 本研究将网络疑病症的诱因归纳为内因与外因。从模型数据结果上看, 首先是内因部分, 积极元认知(偏见思维信念)与健康自我效能感都会正向影响个体的网络疑病症水平, 说明具有偏见思维信念倾向的个体更易遭遇网络疑病症, 在网络上搜索健康症状几乎都可以找到符合的描述, 甚至更严重的延伸, 偏见思维会促使人们“宁可信其有”, 并陷入健康焦虑,这也与前人的研究结果相印证[43] ; 而具有更高健康自我效能感的群体对于自我疗愈较为自信, 因而更倾向于自我在网络搜索自我治疗相关健康信息,由于网络健康信息的繁杂, 其中充斥着大量虚假及夸大信息, 而这些虚假信息往往具有更强的煽动性和吸引力, 因此更易让受众沉迷其中[88] , 这会进一步使得该部分群体错估自己的健康状况或是使用错误的治疗手段, 并将自身置于网络疑病症及健康风险之下; 通过揭示内因的影响有助于医疗人员更好地识别网络疑病症的高风险人群, 并在其发展成网络疑病症之前进行干预[89] 。

就外因而言, 信息过载与感知信息可信度都正向影响网络疑病症。既往研究主要关注心理因素对网络疑病症的影响[26] , 很少涉及信息传播的视角,由于网络信息行为是网络疑病症的先决条件, 因此该视角下的影响因素不容忽视。过往研究证实了信息过载会对个体的心理健康和健康行为意向产生影响[90] , 尤其是信息过载使得人们难以对健康信息进行客观判断, 并常常以边缘路径来处理信息; 同理, 对网络健康信息有更高信任水平的个体也往往更容易沉溺于网络健康信息并缺乏多信源的综合判断, 因此, 长期处于过载的信息环境以及对网络信息非常信任的受众更易诱发网络疑病症, 进而遭遇信息茧房。然而在本研究中发现, 主观规范与网络疑病症之间并无直接关联, 这与前人的研究不符[6] , Ajzen I[91] 在计划行为理论提出后也对主观规范的失效作出解释, “主观规范的解释力通常弱于态度与自我效能, 在许多情境下, 主观规范并不影响个人行为意向”, 本研究通过实证数据在健康信息传播的视角上验证了该观点。

5.3理论与实践贡献

本研究的理论贡献包含: 第一, 作为世界互联网人口大国, 本研究补充了中国网络情境下网络疑病症的研究。第二, 本研究创新性地从信息传播的视角探讨了网络疑病症与健康信息茧房之间的关联, 为该主题的未来研究提供理论和实践参考。第三, 本研究基于自我决定理论从内因和外因两个维度构建了网络疑病症的影响机制, 不仅作为网络疑病症研究的实证支撑, 还拓展了健康信息传播与管理的研究范畴。本研究的实践贡献包含: 第一, 从个人认知层面为网络疑病症的干预提供了启示。第二, 从信息层面为网络健康信息的治理提供参考。

5.4研究局限与展望

本研究依然存在一些局限。首先, 采用自我报告形式的横截面研究, 潜变量之间的因果解释力存在不足, 因此建议未来的研究可以通过实验的方法, 在更为聚焦的视角下进行变量控制检验; 其次, 本研究并未对不同群体进行比较研究, 因此未来研究可以将一些群体特征诸如性别、年龄、人格特质等作为调节因素深入探讨; 最后, 不同媒介平台、不同传播主体的健康信息传播会对受众产生不同的影响, 未来的研究也可考虑从该维度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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