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

黄政芳

这是梵净山下黔东重镇——闵家场，锦江在这里发源，流经沅江，浩浩荡荡直奔洞庭湖，于是闵家场成了这条航道上一个非常重要的码头。常德抗战期间，由于陆路被日寇封锁，由重庆调往前线的武器及物资需从乌江航道运到贵州思南，再通过人工挑运到此处，然后用木船通过锦江航道运至常德前线，这条水运线成了重要的生命线。

民国三十一年初，闵家场来了一位算命先生，上懂天文下知地理，中外时事算得更是一个比一个准。比如，牛行李三哥的那头老黄牯不见了，他说去东方找，果然就在东方找到了。张舵手给在国军部队的儿子问官运，算命先生拉过他的身子在他耳边神秘地说，你儿子今年一定会行官运，但是你得破财做点善事。张舵手立马给小学捐了五百大洋修缮学校。果然，两月后他的儿子就由连长升为营长。

这天黄昏，算命先生租住的地方来了一个年轻人，高高的个子，戴着的斗笠遮住了他的眼睛和脸。“先生，问个前程。”年轻人说着一口本地话，但中气很足。算命先生看了看年轻人的斗笠，递过一支蘸了墨汁的毛笔说，请随意写个字。年轻人接过毛笔，写下了一个“河”字。算命先生摸着下巴，望着茫茫的锦江河对年轻人说：“左边一个三点水，右边一个可，水可助你发达，但要保护好它……”

“可能吗？”年轻人递过两个光洋，沉声道，“现在日寇侵我河山，官员腐败，百姓民不聊生，我一介平民何来发达？”年轻人转身消失在闵家场苍茫的夜色中。

当夜，闵家场最有钱的几家大户被盗，损失惨重，而平民百姓都收到了盗贼从门缝里塞进去的三五个光洋。

第二天，镇公所贴出告示通缉盗贼，并组织保安队夜里巡逻。“防火防盗嘞！抓到盗贼有赏嘞！”前街、中街、后街，到处都是打着灯笼提着火把巡逻的人。

可第三天却传出了更令人震惊的消息：镇公所被盗，除了钱物被洗劫一空外，还丢了一个账本，上面记载着镇长、保安队长合伙贪污受贿的账目。

镇长慌了，连忙请来驻军连长，密謀抓捕盗贼。

下午，又传出消息：驻军和保安队撤出闵家场，去江城执行任务。

看着部队撤走，各个商号纷纷叹气：“拐了，这下盗贼更肆无忌惮了。”

三更时分，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悦来客栈的高墙上一跃而下，刚落地，几只步枪抵在了他身上，他正是那个之前来算命的年轻人。

挨了一顿毒打，年轻人仍一声不吭。“拉出去毙了！”有人喊。

“慢！我有重要机密要单独面见你们长官。”年轻人喊。

“长官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士兵不屑地说。

“误了大事，你们是要被杀头的！”年轻人着急地吼道。

士兵把年轻人带去见连长，年轻人取出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立即炸毁闵家场水运码头及河道，切断常德这条重要后勤保障线！樱花。”

“凭什么相信你？”连长问。

年轻人把他在悦来客栈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连长。原来，悦来客栈是日特的一个落脚点，特务昨天收到上级发来的指示电报，不承想被年轻人盗走。

连长下令搜捕悦来客栈。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算命先生，“先不要打草惊蛇！”说完，他递给连长一个小本本，连长“啪”地立正，举手敬礼。

当夜，国军队伍和保安队悄悄埋伏在闵家场山脚岩码头附近。五更时分，一支神秘的队伍摸到山脚岩码头。

“开火！”连长下令。

枪炮声响彻夜空，特务被一举剿灭。

第二天，算命先生对连长说：“我要带走一个人。”

连长问：“谁？”

“那个年轻人！”

“那可是盗贼啊！”

“眼下正是用人之时，保护这条水运生命线需要这样的人才！”

年轻人穿着军装去见长官，他惊奇地发现长官竟是算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