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毒疫情背景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原油期货价格的冲击波动影响研究*
2023-03-29李合龙王慧任昌松
李合龙,王慧,任昌松
(华南理工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
随着国际金融市场一体化发展,原油不仅是全球大宗商品之王,而且是具备商品属性、地缘政治属性与金融属性于一体的特殊商品,其供需易受经济与金融市场、地缘政治及自然灾害等领域的不确定性因素影响。长期以来,在国际原油贸易定价体系中,主要是由代表欧美市场原油供需的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形成原油定价基准,并通过少量现货交易进行补充调节,在该定价体系中,亚太地区对国际原油定价处于被动接受的状态。2018年3月26日,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INE)原油期货(本文简称为“上海原油期货”)正式挂牌上市,其目的是弥补亚太地区原油定价权的空白,提升中国在国际原油定价体系中的话语权。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后,全球经贸、生产活动基本处于停滞状态,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EPU)迅速攀升,导致国际原油期货价格剧烈波动。本文利用贝叶斯向量自回归(BVAR)模型探讨上海原油期货上市初期、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及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后3个时点下,国际主要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原油期货价格的冲击响应,以期深入了解不同时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原油期货价格的冲击波动影响及其演化过程,为精准化平抑冲击、保障中国经济发展和原油供应安全提供参考。
1 相关研究文献评述
近年来,学术界从实证分析角度对国际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原油期货价格的冲击波动影响展开了深入分析,不少学者认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原油期货价格的冲击波动存在一定影响关系。Kang和Ratti(2013)基于向量自回归(VAR)模型探究结构性国际原油价格冲击与政策不确定性间的相互作用关系,研究发现全球商品实际总需求量的变化对原油正面冲击显著降低了经济政策的不确定性,结构性原油价格冲击可能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产生长期影响[1]。Kang等(2017)进一步利用结构向量自回归(SVAR)模型研究美国与非美国原油生产冲击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的波动影响,结果表明美国较为积极的原油生产能够降低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美国与非美国的原油供应冲击能够解释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的变化[2]。Aloui等(2016)基于Copula方法(连接函数方法)探究WTI原油收益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间的关系,结果表明除国际金融危机前短暂时间段内两者间呈现出正相关关系,其他时间段均为负相关关系[3]。Bakas等(2018)运用原油期货价格指数,基于VAR模型研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对原油期货价格波动率的影响,结果表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对原油期货价格波动率产生持续、正向的影响[4]。Mei等(2019)基于WTI原油价格利用广义自回归条件异方差的混频数据抽样(GARCH-MIDAS)模型探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原油价格波动率的影响,研究发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原油价格的波动有显著影响[5]。Razmi等(2020)采用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数据,基于GARCH-MIDAS模型分别探讨金融危机前、金融危机后及全样本下美国宏观经济不确定性冲击与原油期货价格波动率的关系,结果发现不同样本下的宏观经济不确定性冲击对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波动率都产生显著且持续的正向影响,长期不确定性影响着原油期货市场[6]。
然而,上述研究样本主要集中在1985-2018年期间,样本数据不但存在一定滞后性,而且实证结果是否能够适用于近几年“黑天鹅”事件冲击对国际原油期货价格波动的影响还有待考证。更为重要的是,现有文献注重探讨国际原油期货基准价格(布伦特、WTI原油期货)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的冲击波动影响,对上海原油期货市场相关研究甚少。以中质含硫原油为交易标的、人民币计价的上海原油期货自上市以来,市场运行平稳,交易量大,已成长为国际第三大原油期货平台,并在亚太地区释放出强大的市场活力。可以说,上海原油期货市场为探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原油期货价格的冲击波动影响提供了难得的样本。此外,现有研究多采用协整、GARCH与VAR类模型,侧重于从静态角度实证分析,而较少考虑从动态变化的视角进行相关探究。原油期货价格波动频繁、波动幅度大,这使得从价格序列变化视角探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原油期货价格的冲击波动影响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鉴于此,本文利用BVAR模型研究不同时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的冲击波动影响。从宏观经济波动研究应用视角看,Baumeister和Kilian(2016)基于BVAR模型利用公开信息预测布伦特原油期货实时价格,结果表明超过一半的原油价格下跌是可预测的,BVAR模型能够捕捉与全球商业周期波动相关的大宗商品需求波动[7]。田磊和杨子晖(2019)利用BVAR模型考察开放经济环境下中国积极财政政策对重要宏观经济变量的波动影响[8]。崔远淼和沈璐敏(2019)采用BVAR模型考察全球宏观经济变动对不同类型跨境资本波动方向及幅度的影响[9]。综上,本文基于BVAR模型,将有效考察和测度不同时点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的冲击波动影响及其演化过程,从而有利于做出更为深度的详尽分析,挖掘深层次动态变化规律。
2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原油期货价格冲击波动的模型构建
2.1 贝叶斯向量自回归(BVAR)模型
BVAR模型是在贝叶斯估计框架下假设变量遵循随机游走过程进而考察宏观时间序列动态变化的VAR模型,该模型具有容错性好、计算效率高及鲁棒性的特点。构建BVAR模型主要包含3个步骤:首先是利用贝叶斯方法基于数据序列自身属性(样本大小、分布及系数等)设置先验超参数,并对先验超参数分配超优先级以获取先验超参数的边际似然函数(Marginal Likelihood,ML);其次是采用MCMC方法和Metropolis-Hastings(MH)方法以边际似然函数最大化为目标探索整个后验超参数空间;最后是在以上基础上完成VAR模型参数估计。
本文设定简化式VAR模型为:
其中,yt是M×1维观测向量,α0是M×1维向量,Aj(j=1, …, p)是M×M维系数向量,εt是外生高斯冲击的M×1维向量,且εt~ N(0, ∑)待估参数个数为M+M2p。以VAR模型为框架,利用贝叶斯方法,依据数据序列自身属性获取先验超参数边际似然函数,其表达式如下:
其中,y = (yp+1,…,yT),自回归与方差的参数用θ表示,超参数集用γ表示,p(y | γ)即是边际似然函数,用于后验超参数估计。
2.2 样本与数据说明
鉴于近年来国际政治经济格局复杂多变,大宗商品价格剧烈波动,因此考虑选择使用包含充分有效信息的日度数据进行相关实证研究。本文选取Baker等(2016)[10]所构建的美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以及上海原油期货、WTI、布伦特原油期货每日收盘价格作为研究对象,数据来源于万得(Wind)公司。由于上海原油期货市场于2018年3月26日才推出,考虑到其上市初期可能会受到非市场因素影响,剔除其实际运行第1周数据,加之样本数据可获得性,本文选取样本区间为2018年4月9日至2020年12月31日,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原油期货价格进行匹配并剔除交易时间不一致的观测值,最后得到659组数据。鉴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原油期货价格不具有直接可对比性以及上海原油期货与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使用不同货币进行计价交易,为保证数据可对比性,同时避免引入其他变量,本文分别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进行归一化处理。图1是各变量归一化后的时间序列。
从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及WTI原油期货价格走势看,在上海原油期货上市初期,其价格与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之间的价差比较大;上海原油期货上市半年后,其价格与布伦特、WTI原油期货价格之间的差逐渐缩小且走势基本趋于一致,保持高度联动性;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后,上海原油期货价格与布伦特、WTI原油期货价格的差逐渐扩大,并呈现出一定分化现象。这可能是因为上海原油期货上市初期,其市场尚不稳定,市场流动性、活跃度比较低,导致其信息吸收、传递能力较弱;上市半年后,上海原油期货市场稳定性、流动性及活跃度均得到明显提高,可以快速反映市场信息;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后,上海原油期货市场已成长为全球第三大原油期货平台,市场抵御风险的能力显著提升,面对金融市场、地缘政治格局及自然灾害等极端事件的考验,能够展现出较强韧性与自我修复能力,较好地反映了亚洲原油供需关系,价格独立性初现。
图1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EPU)与上海原油期货(INE)、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归一化时间序列
从交易标的方面看,上海原油期货以中质含硫原油为交易标的,与布伦特、WTI原油期货以轻质低硫原油为交易标的不同,上海原油期货可以避开与国际原油期货基准市场(布伦特、WTI原油期货)的直接竞争。从结算货币方面看,上海原油期货以人民币计价,而其他原油期货以美元计价。随着人民币加入特别提款权(Special Drawing Right,SDR)及“一带一路”建设的高质量发展,中国与许多“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签署并扩大了双边本币互换、结算范围和规模,能够显著有助于提升上海原油期货在亚太市场的定价能力。从买方市场看,中国对外原油依赖度超过70%,已是全球原油第一大进口国、第二大消费国,随着国际油气市场逐渐转向买方市场及新一轮能源革命的兴起,中国可以凭借其原油消费体量优势与原油出口国进行谈判,为提升上海原油期货市场定价能力打下了坚实基础。更为重要的是,上海原油期货上市4年多来已累计成交2.61亿手,成交额达到121.80万亿元,成为仅次于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的第三大原油期货合约,而且部分亚太交易时段交易量已超过布伦特原油期货等合约,在国际原油期货市场上逐渐发出“中国声音”。
3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原油期货价格冲击波动的实证分析
3.1 变量平稳性检验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原油期货价格波动频繁且剧烈,因此需要对其进行平稳性检验以满足BVAR模型构建要求。本文采用ADF单位根检验方法分别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原油期货价格及其对数序列进行平稳性检验,检验结果见表1。
由表1可知,在5%置信水平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及WTI原油期货价格均接受原假设,说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原油期货价格均是非平稳序列。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的对数序列在1%置信水平下是平稳的,上海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的对数序列在5%置信水平也是平稳的,说明在5%置信水平下各变量对数序列均是平稳的,这为构建BVAR模型提供了保证,根据信息准则可以确定BVAR模型滞后项阶数为8阶。
3.2 上市初期的冲击响应分析
图2至图7分别是上海原油期货上市初期(2018年4月9日)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1单位负向新息(即不可控制的变量)冲击的脉冲响应图,以及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1单位负向新息冲击的脉冲响应图。阴影区域分别是68%和95%的置信区间,其与脉冲响应走势基本一致,这表明BVAR模型估计具有稳健性。
由图2、图4和图6可知,给定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1个单位标准差负向冲击后,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在初期都快速表现出不同程度的负向响应,响应强度分别为-0.218、-0.227、-0.226,短暂剧烈弹性波动后,三种价格的响应强度都逐渐减弱,在一定期限后基本趋于0,其中上海原油期货为150期,布伦特和WTI原油期货为110期。
由图3、图5和图7可知,分别对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给定1个单位标准差负向冲击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在初期均快速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正向响应,响应强度分别为0.208、0.206、0.212,短暂剧烈弹性波动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的响应强度逐渐减弱,分别在78期、42期以及47期后基本趋于0。由此可知,相较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响应,原油期货价格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的响应表现出响应强度高,响应持续期长的特点,原油期货价格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的冲击波动呈现出时变性、非对称性。
由上述分析可知,首先,上海原油期货上市初期,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的脉冲响应走势比较相似,整个响应过程中各原油期货价格均表现为负向响应,其中上海原油期货价格响应持续期较长。
其次,上海原油期货上市初期,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脉冲响应走势基本一致,整个响应过程中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主要表现为正向响应,其中上海原油期货价格响应持续期较长。
表1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原油期货价格平稳性检验结果
图2 上市初期上海原油期货价格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的脉冲响应
图3 上市初期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上海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脉冲响应
图4 上市初期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的脉冲响应
图5 上市初期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脉冲响应
图6 上市初期WTI原油期货价格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的脉冲响应
图7 上市初期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WTI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脉冲响应
第三,上海原油期货上市初期,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原油期货价格的冲击响应存在时变性、非对称性。相较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受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响应,原油期货价格受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的响应强度高、持续期长。
结合国际经济政治形势不难发现,一方面,2018年3月22日,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签署对中国进口商品大规模征收关税与限制中国企业对美投资并购的总统备忘录,由此中美贸易摩擦拉开序幕。在美国单方面对中国发起贸易限制初期,全球经济面临着很大不确定性,打击了投资者信心,阻碍企业扩张计划,世界经济增长前景蒙上阴影,导致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上升。
另一方面,2016年底,俄罗斯与欧佩克(石油输出国组织)达成联合减产协议,随后两度延长减产协议。重要产油国伊朗于2017年底突发的暴乱引发市场担忧其原油供应。特别是2018上半年国际原油期货价格持续上涨的趋势,导致全球很多新兴经济体及一些发达经济体的经济增长面临严峻挑战,进一步推升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然而,中国是全球第一大工业国、第一大原油进口国、第二大原油消费国,对外原油依赖度高达70%以上,这使得上海原油期货市场极易受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的影响。
由于上海原油期货刚刚上市,市场尚不稳定,流动性与活跃度较低,信息吸收、传递能力弱,因此上海原油期货价格受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而表现出响应强度相对高、响应持续期长的特征。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广泛应用于全球原油贸易,能够迅速捕捉市场不确定变化,及时做出调整,使得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的冲击表现出响应强度高、响应持续期相对短的特征。WTI原油期货价格主要在美国和南美地区发挥价格基准作用,随着美国国内页岩油革命成效而显著增加原油供给,美国由原油净进口国转变为原油输出国,使得WTI原油期货价格地区性更加凸显。在WTI原油期货价格受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时,美国国内页岩油厂商会评估冲击的影响进而调整生产、出口决策,这一过程反映到WTI原油期货价格变动需要一定时间。因此,WTI原油期货价格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的响应过程存在时滞,但仍表现出响应强度高、响应持续期相对短的特征。
在原油期货价格出现持续、大幅上涨趋势时,为避免给企业与消费者带来长期不利影响,相关政策制定者会采取一系列措施以稳定及降低原油期货价格。在上海原油期货上市初期,上海原油期货市场流动性、活跃性较低,信息吸收与传递能力弱,相关运行、储备制度还不完善等等问题,导致上海原油期货价格出现持续上涨这一趋势时,不能够快速、及时处理信息并调动相关资源抑制与稳定上海原油期货价格。相较于上海原油期货市场,布伦特、WTI原油期货市场是国际成熟的原油期货市场,能够迅速反映与处理相关信息,并快速调用国际相关原油资源以平抑其价格。
3.3 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后的冲击响应分析
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分别对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波动有何影响?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对同一原油期货价格波动的影响是否发生显著性变化?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冲击分别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波动有何影响?同一原油期货价格冲击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波动的影响是否发生显著性变化?针对以上问题,本文分别选取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2019年6月20日)、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后(2020年3月10日)两个时点为代表,对比分析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与暴发后,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脉冲响应,具体可参见图8至图13,其脉冲响应期均为150天。
图8 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后上海原油期货价格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的脉冲响应
图9 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上海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脉冲响应
图10 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后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的脉冲响应
图11 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脉冲响应
图12 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后WTI原油期货价格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的脉冲响应
图13 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WTI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脉冲响应
由图8、图10和图12可知,给定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1个单位标准差负向冲击后,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分别在初期表现出-0.294、-0.302、-0.307的强烈负向响应,短暂剧烈弹性波动后,响应强度逐渐减弱并分别于120期、107期、105期后基本趋于0;在疫情暴发后,3种价格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负向冲击的响应强度均有所增强,分别为-0.378、-0.409、-0.413,同时其响应强度减弱的速度也有所加快,分别于32期、75期、78期后基本趋于0。由图9、图11和图13可知,分别给定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1个单位标准差负向冲击后,疫情暴发前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分别在初期表现出0.276、0.275、0.276的强烈正向响应,短暂剧烈弹性波动后,响应强度逐渐减弱并分别于26期、34期、14期后基本趋于0;在疫情暴发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3种价格负向冲击的响应强度同样有所增强,分别为0.375、0.378、0.380,但是在响应强度减弱的速度上,只有对上海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响应有所加快,分别于12期、33期、14期后基本趋于0。由此可知,相较于疫情暴发前原油期货价格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的冲击波动响应,疫情暴发后原油期货价格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的冲击波动响应强度高、持续期短;无论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还是暴发后,相较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响应,原油期货价格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的响应表现出响应强度高、响应持续期长的特点,原油期货价格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的冲击波动呈现出明显时变性、非对称性。
由上述分析可知,首先,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后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的脉冲响应走势较为相似,整个响应过程中各原油期货价格均表现为负向响应。其中,疫情暴发前原油期货价格的响应强度显著低于疫情暴发后——疫情暴发前上海原油期货价格响应持续期较长,但疫情暴发后上海原油期货价格响应持续期显著缩短,说明上海原油期货价格走出独立行情。
其次,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脉冲响应走势基本一致,整个响应过程中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主要表现为正向响应。其中,疫情暴发前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的响应强度显著低于疫情暴发后——疫情暴发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受上海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响应持续期显著短于疫情暴发前。
第三,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原油期货价格的冲击波动均存在时变性、非对称性,疫情暴发前后原油期货价格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的响应强度、响应持续时长均高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响应。
这主要是因为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美国发起的针对中国的贸易摩擦不断升级,同期,当时的特朗普政府对其盟友、邻国不断制造贸易争端,且呈持续升级态势,并向其他经济体蔓延,市场继续持悲观情绪,使得世界经济发展面临着极大不确定性,原油需求端担忧再次主导市场走势。直至2019年10月25日中美经贸高级别磋商双方牵头人通话,中美贸易摩擦才出现转机,市场情绪转向乐观。另外,2019年4月美国重启对伊朗实施石油制裁,2019年5月至6月期间中东地区相继发生油轮被袭,伊朗击落美国无人机等一系列“黑天鹅”事件,表明中东局势动荡不平静,地缘政治风险加剧,极易导致原油期货价格剧烈波动。此时的上海原油期货市场已上市运行1年多,成为仅次于布伦特、WTI原油期货的第三大原油期货平台,其市场流动性、活跃度及抗风险能力均得到较大提升,能够快速反映、吸收市场不确定性,但是上海原油期货市场可交割油种大多数来自中东地区,容易受中东地缘政治风险影响,导致其价格剧烈波动。因此,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上海原油期货、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均表现出响应强度较强,响应持续期基本一致的特征。
2020年2月下旬,新冠病毒疫情在全球范围迅速暴发,越来越多的国家采取防止疫情蔓延的封闭控制措施,金融市场情绪不断恶化,世界经济面临着巨大不确定性,原油需求进一步受到冲击,国际原油期货价格承压持续下跌。此外,2020年3月上旬,欧佩克与其盟友的减产谈判失败,引发国际原油期货价格暴跌。面对新冠病毒疫情这一“黑天鹅”突发事件的极限挑战,中国政府在2020年3月中旬便迅速控制住疫情,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随后持续推进复工复产,市场情绪回暖,经济指标得到明显改善,原油需求复苏,从而使得上海原油期货市场能够快速从新冠病毒疫情不确定性的阴影中恢复。因此,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后上海原油期货价格表现出响应强度强烈,但响应持续期显著较短的特征。然而,在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初期,欧美国家不重视,防疫措施较松散,导致欧美地区无法阻挡疫情传播势头,经济面临瘫痪,市场情绪极度悲观,尤其是欧美主要石油消费国疫情形势非常严峻,加之原油库存满库危机,使得WTI、布伦特原油期货市场很难快速从疫情中恢复。直至2020年6月随着全球新冠病毒疫情形势好转,欧美主要国家解封与经济重启,“欧佩克+”执行史上最大规模减产,北美国家等非“欧佩克+”产油国原油产量显著降低,才使得世界原油市场的供给端与需求端同频改善,原油市场基本面向供需平衡迈进。因此,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后布伦特原油期货、WTI原油期货价格表现出响应强度强烈,但响应持续期较长的特征。
在原油期货价格出现大幅度上涨趋势时,政府等决策部门为避免企业、市场恐慌,会快速采取相关措施平抑原油期货价格,以稳定市场预期。不论是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还是暴发后,在上海原油期货价格出现快速上升趋势时,中国政府可通过调用储备油、利用煤炭替代原油、加大本国原油开采力度等措施缓解原油需求,遏制上海原油期货价格上涨趋势,使上海原油期货恢复商品属性价值;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出现持续上升现象时,说明全球原油需求远大于供给,为缓解供需矛盾,需要“欧佩克+”协商原油增产事宜,协商过程会延缓增加原油供给量的时间;WTI原油期货价格不断走高时,会刺激美国国内页岩油商家根据原油缺口进行增产活动,满足市场需求,从而能够快速平移原油期货价格。因此,相较于上海原油期货价格、WTI原油期货价格,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冲击的响应持续期较长。
4 启示
本文所得结论对于平抑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保障中国经济发展和原油供应安全等方面具有一定的启示。
首先,健全上海原油期货市场风险预警机制。由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会对原油期货价格产生显著且持续期较长的负向响应,因此需要监测与评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对上海原油期货价格波动的影响,完善原油期货价格风险预警系统,健全风险警示机制。同时,精准化制定调控措施,以平抑不同时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冲击对上海原油期货价格波动的影响。
其次,推进上海原油期货场内可交割原油品种多元化。目前,中国原油进口主要来自中东国家和俄罗斯,为了防范地缘政治风险,可考虑增加进口“一带一路”沿线非洲产油国原油品种,充分利用“十四五”规划推动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机遇,挂靠上海原油期货进行计价与结算,发展与扩大跨境油气贸易,逐步建立“石油人民币”体系。此外,作为全球第六大原油生产国,中国应当积极研究国产原油作为主要可交割原油品种。这样不仅有利于上海原油期货市场有效规避中东地缘政治风险,而且能够全面反映市场供求结构变化趋势、强化区域定价能力,切实提升国际能源话语权。
第三,构建上海原油期货市场原油衍生品体系。目前中国期货品种较少,只有原油、燃料油、低硫燃料油及沥青4种能源期货,随着中国金融市场对外开放程度不断提升,上海原油期货应加快研究推出以原油为基础的相关能源品种,着力构建中国能源价格体系,为市场提供更完善、丰富的定价和避险工具,进一步提高上海原油期货国际话语权,从而保障中国经济发展和原油供应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