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对企业未来战略差异的预测作用研究

周升师 苏 昕

(1.山东财经大学政府绩效评价研究中心；2.山东财经大学会计学院；3.山东财经大学工商管理学院)

1 研究背景

战略是企业在动态适应及利用环境变化过程中，为建立、保持与发挥竞争优势所采取的一系列长期、整体以及重大的决策或行动[1]，涉及组织的长期发展方向、活动范围、资源分配等，既是企业生存与发展的关键要素，也是投资者、竞争者等利益相关者决策的重要依据[2]。企业战略定位与调整受制于多种因素[3]，其中环境决定论立于早期研究的主导地位，认为组织战略选择与调整取决于外部环境，但忽视了制定者在战略抉择中的重要作用。对此，战略选择理论进行了补充与修正，指出组织战略行为是环境和内部行动者共同作用之结果[4]，前者为组织及人员的行动提供了空间约束，而战略最终调整方向则取决于企业行动者，更确切地为个体行动者的认知水平或能力[5]。

从语言心理学角度，语言作为一种信息传递方式，恰能反映出传递主体的认知及习得，而传递主体又借此来表达思想[6]。作为企业战略制定者的管理层，其语言信息对外披露的重要途径为年报中的管理层讨论及分析，其不仅回顾了企业报告期内的财务状况、经营成果，更展望了企业经营计划、发展战略及面临的行业格局与趋势[7]。这些言语信息所流露的主观感情色彩，正是管理层对企业及行业现状和未来发展的认知，特别是隐含其中的语调更是强烈地表达了管理者的情感倾向。因此，蕴含主体认知倾向的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简称管理层语调)，理应对企业未来战略具有一定预测作用。该关系的确证对于外部信息使用者的价值判断和未来决策未始没有现实意义。

相关研究普遍认为，管理层语调是企业内部估计与判断的直接体现[8]，传达出企业真实的增量信息[9]，能够反映管理者对企业及其所处行业发展的态度[8]。即当语调较为积极时，表示管理层对企业经营、战略规划及行业发展充满信心，那么理性的管理者鉴于企业及行业未来发展的良好态势，加之更好地维护组织合法性并享受存续发展的制度资源，势必会保持企业战略与行业常规战略的相对一致性；相反，若较为消极，则暗示管理者感知企业经营状况不佳、行业前景渺茫，那么管理者出于企业利益及存续的考量，可能会试图通过战略变革，突破行业规范，以寻求新利润增长点，虽然这易导致企业合法性下降与制度资源缺失。

然而，亦有研究指出，由于语调信息披露并未形成相对健全的规则，也不受审计程序约束，加之缺乏可验证性[10]，故管理者有强烈动机对语调做出策略性操纵，致其成为一种传递成本与违规成本均低的“廉价交谈”[11]，信息含量倍受质疑。因此，管理层语调尽管表达出对企业及行业发展等的情感倾向，但实质却为偏离实际的夸大描述，意在影响信息使用者的判断和决策，以配合自身动机的实现[10]，如战略变革等。此时，管理层语调便成为掩饰企业特定意图的手段，而企业真实的战略行为可能恰与语调倾向相左，即表现为“口是心非”[7]。那么，管理层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间究竟存在怎样的关系？对此，理论与实践尚缺乏证据。

针对前述问题，本研究基于战略选择理论，构建出管理层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间的关系模型，并以2009～2018年我国A股非金融类上市企业为样本进行实证检验。较之已有研究，本研究可能在如下方面有所拓展：首先，把企业管理者的语调特征纳入战略选择理论的分析框架，并探析语调与企业战略差异间的有机联动，丰富了企业战略选择及定位的关键预测要素；其次，从正常语调与操作性语调两方面，理论解构管理层语调，进一步界定出积极语调和异常积极语调，并阐释了两类语调的作用差异，为理解管理层语调的价值提供了一个新视角；最后，从外部审计质量和内部财务数据信息一致性角度，剖析并检验了其与管理层语调对企业未来战略差异的交互作用，为战略选择理论及其在中国情境下的应用提供了经验证据。

2 文献综述

管理层讨论及分析(MD&A)作为企业年度报告中的非财务信息，一直以来备受利益相关者关注，其包括企业报告期内主要经营情况回顾和未来展望两部分，是管理层向信息使用者传递企业现状、未来发展及战略计划等信息的重要渠道。学者们普遍认为，管理层语调能够公正地披露行业状况、企业经营信息，成为补充财务数据的增量信息[12]，对行业发展及企业未来业绩有预测能力，且具备较好的可信度[13，14]，能有效预测企业未来的特定行为，是外部信息使用者进行相关决策的重要参照依据。

然而，也有学者认为，上市企业的文本信息尚未形成健全的披露规范，同时该信息的真实性于短期内又难以被证实，使得管理者会有意管理所披露信息之语调，为信息接受者营造出一种繁荣或者萧条的氛围，以影响其对信息真实性的判断，从而加剧了资本市场的信息不对称[15]。此外，年度报告还是外部投资者评判企业价值的最重要依据，故此管理者有更强烈动机进行语调操纵[7]。DEMERS等[11]更是直言管理层语调是一种“廉价交谈”。在此认识下，研究者认为，管理层语调是企业内部管理者为了迎合外部信息使用者[16]，以实现自身特定动机的手段。这导致其披露信息的有效性值得怀疑[17]，故此难以真实反映出企业未来行为决策。

综上所述，理论界对管理层语调的属性及作用进行了大量研究，为本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和方法启示，而关于管理层语调的作用仍莫衷一是。究其原因，除了切入视角的不同外，关键在于学者们在剖析管理层语调时，更多地将其界定为有效信息或“粉饰”信息，并由此得出与企业行为间存在正向或负向的线性关系。然而，现实是几乎每家企业都有管理语调之动机[18]，如此便使得管理层语调进一步可解构为两部分：①符合当前业绩水平的正常语调；②意图引起信息使用者积极反应的操纵性语调[15]。二者结合便构成了外部使用者所接收到的语调信息，而这些信息又因被操作程度的不同，衍生出两种形式即积极语调和异常积极语调(1)由于消极语调具有负面属性，易引发市场恐慌，由此，常受到企业管理者的本能排斥(这一点在下文的统计分析中也能体现出来)，而乐观语调则是管理层乐意选用的一种显性表述方式，因此本研究重点分析了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中的积极语调。，两者在信息含量、表达方式及使用意图等方面均存在显著差异。

管理层语调积极程度与信息含量间的关系见图1。由图1可见，随着语调积极程度的提高，其有效信息含量逐渐降低，而噪音含量却不断攀升。当处于p点时，两类信息的含量相当。在此之前(图1中A区域)，管理层语调内含的有效信息较高，能较准确地反映企业经营及行业发展情况，本研究将此界定为积极语调；p点之后(图1中B区域)，语调被操纵的程度大幅提升，导致有效信息含量显著低于噪音含量，语调传递信息的真实性也显著降低，本研究将其界定为异常积极语调。鉴于管理层语调的上述特点，其与企业未来战略行为间可能不再拘泥于通常的线性相关关系。

图1 管理层语调内含信息的理论解构

3 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3.1 管理层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关系分析

无论是基于企业未来发展，还是考虑私人收益，管理层均有动机管理企业年度报告信息。LI[14]的研究就证实了管理层通常会迫于信息披露义务，从而对企业的未来经营状况做出客观展望，但又担心此种客观披露会带来投资者信心受挫、股价下跌等一系列不良后果，故此其在对外披露时，会选择把文本信息复杂化，即对文本信息进行操纵。尽管如此，这些语调信息均为管理者认知与习得的一种流露，理应可以预测企业的未来战略选择与定位。

消极语调具有负面属性，常易诱发市场恐慌，加之其更受信息使用者所关注[19]，故此企业管理者会本能地减少使用悲观词汇。按此思路，如若企业管理层的语调仍有消极倾向，则有理由相信企业经营状况出现困境，行业前景不容乐观，此时企业可能会试图通过战略调整，突破行业现行常规战略，以寻求经营发展的新增长点。当管理层使用大量的乐观词汇时，一般意味着其对企业战略规划及行业未来发展充满信心[12]，此时企业可能会选择同行业常规战略保持相对一致性，以保证自身的合法性并享受生存发展的制度资源，进而取得更多收益。

但是当语调过于积极，按照前述逻辑则表明，管理层认为企业及行业发展前景将异常繁荣，然此种言词可能既不符合现实情况，又违背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理念，此时有理由相信企业对所披露的语调信息做了策略性调整，意在配合特定意图的实现，如战略调整、私人收益等，该异常乐观的语调显然成为管理层掩饰特定目的的“障眼法”，由此决定了管理层语调信息倾向与企业实际行为可能不一致甚至相反，出现“言行相诡”的现象。换言之，虽然管理层对企业及行业的未来发展流露出超正常的积极语调，却仍主动选择大幅度调整自身发展战略，并与行业常规战略保持显著差异性。综上所述，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间存在U形关系。

3.2 外部审计质量和年报语调与财务信息一致性的权变影响

外部审计质量和年报语调与财务信息一致性的权变影响如下。

(1)外部审计质量的影响外部审计是对被审计单位业务活动、财务收支及其相关资料的合法性、合规性、真实性等的审查与鉴证，成为维护资本市场信心及保护投资者的重要制度安排[20]。其质量高低则反映了审计师发现客户会计系统违规并予以报告的联合概率大小[21]。作为企业财务报告重要组成部分的管理层语调，尽管鲜受审计程序约束，但因“爱屋及乌”观念的存在，通常也会被贴上可靠性“标签”。此时，其内含的语调信息可能被认为可更真实、准确地反映出企业经营状况及未来战略。

外部审计可能通过外部治理功能和信号传递功能，影响管理层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间的关系。外部审计的治理功能，对管理层有效决策形成压力[22]，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管理层的语调操纵行为，使得管理层语调中蕴含更多真实信息。这种外部监督压力，使正向的管理层语调，更真实地反映出管理者对企业经营状况及未来发展的态度。同时，也对异常积极语调形成修正作用，进而对该语调掩饰下的企业特定战略行为形成约束。外部审计也具有信号传递功能，高质量的审计报告能够有效缓解企业与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不但可以降低企业融资约束，为企业战略计划的有效推进提供资金支持，而且能够为利益相关者了解企业运营及发展状况提供一个有效媒介，形成对企业行为的强力监督。综上所述，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a 外部审计质量强化了管理层积极语调对企业未来战略差异的预测作用，但弱化了管理层异常积极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间的关系。

(2)年报语调与财务信息一致性的影响上市企业年度报告中的财务信息，以货币形式的数据资料为主。数字信息的客观性，加之监管力度的不断增强，使得财务信息的操纵难度及风险更大，由此决定了其具有更高的客观性与真实性。除财务数据信息外，年报还提供了大量的文本信息，是对财务信息的重要解释与补充，两者在一定程度上形成相互支持[23]。但是文本信息的披露仍未形成完善规则，并且真实性在短期内又难以被证实，故该信息及其语调被内部人操纵的可能性势必更高。财务数据信息与文本语调信息的上述特点及其关系，决定了管理层语调对企业未来战略的预测作用，可能因之而存在差异。

积极正向的语调，表示管理层对于企业及行业未来充满自信，企业战略也会趋于行业常规战略，此时若企业财务数据信息恰好印证了语调信息，即两者保持相对一致性，势必会增强管理层语调信息的可靠性，这将使管理者更加坚定自身对未来状况的研判，从而进一步加快企业战略向行业常规战略趋同的速度。但异常积极语调，可能是管理层为了配合企业特定战略行为的一项操纵策略，倘如企业财务信息显示出与语调信息一致的倾向，这为企业特定战略行为的实施提供了又一掩饰作用，此时管理层可以更加“光明正大”地加快战略调整，进一步扩大企业战略与行业常规战略的偏离度。不难发现，财务数据信息与语调信息的一致性，形成了对积极语调的印证作用，显著强化了该语调对企业未来战略差异的预测性，但对异常积极语调则表现出掩饰作用，这势必会加速企业特定战略行为的实施。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b 年报语调与财务信息一致性强化了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的关系。

4 研究设计

4.1 变量测量

本研究各变量的测量如下。

(1)被解释变量企业未来战略差异(SD)。本研究以战略偏离度来表征，即企业战略偏离行业常规战略模式的程度。具体测量参照了叶康涛等[24]的方法来度量企业战略差异。该指标越大，表明企业战略偏离行业常规战略的程度越高，即企业战略差异越大。

(2)解释变量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TN)。该变量的测量借鉴曾庆生等[7]和李姝等[25]的测量方法,即利用上市企业年度报告中管理层语调部分，识别正面词汇数量与负面词汇数量来构建净语调指标，则有

TN=(PT-NT)/(PT+NT) ，

(1)

式中，PT表示管理层讨论及分析中积极语调词数；NT表示消极语调词数，该指标取值越大，表明管理层用词越积极正面，意味着其对企业当期经营状况、未来发展和行业趋势持有积极乐观的态度。

(3)控制变量为了缓解遗漏变量可能造成的估计偏差，本研究借鉴殷治平等[26]的观点，引入以下控制变量(见表1)。与此同时，还对年份与个体效应予以控制。

表1 控制变量定义及测量

4.2 回归模型

为了验证管理层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间的关系，即假设1，借鉴殷治平等[26]的研究方法，构造如下回归模型：

λt+μi+εit，

(2)

式中，SDit+1代表企业未来战略差异；TNit表示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α表示常数项；β1、β2、βj均表示系数，若β2大于0，则初步认为管理层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间存在U形关系；Controljit表示控制变量；λt表示时间效应；ui表示个体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

针对假设2a，本研究构建如下模型：

λt+μi+εit，

(3)

式中，β3～β5均表示系数；ADit代表外部审计质量，其测量参照许亚湖[27]的研究，即采用逆向的审计报告激进性来衡量审计质量。

针对假设2b，考虑到年报语调与财务信息一致性变量作为虚拟变量的特点，本研究采用分组的形式进行计量检验，并构建如下模型：

λt+μi+εit；当ATit=0或1，

(4)

式中，ATit代表年报语调与财务信息一致性，其测量则借鉴了周波等[17]的思路，即当管理层语调倾向与企业下一期的业绩同向时，即认为两者一致，取值为1；相反，该变量取值为0。

4.3 数据来源

为了探究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间的关系，本研究主要选择2009～2018年我国A股非金融上市企业数据为样本，其中企业战略差异的考察期为2010～2019年。同时，为避免样本数据中缺失值、极端值对统计分析结果的可能影响，本研究还对样本做了如下处理：①剔除考察期内经营状况出现明显异常的样本企业(ST、*ST等)；②剔除主要考察变量存在缺失值的样本；③对部分控制变量的个别缺失值，运用均值插补法做了填补；④对连续变量在1%水平上进行缩尾处理。最终得到23 413个企业-年度观察值。其中，管理层语调数据源自中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上市企业有关的其他数据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数据整理及分析借助Excel和Stata 14.0两个软件工具来完成。

5 实证分析

5.1 描述性统计分析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见表2。由表2可知，企业未来战略差异的标准差为0.352，表明样本企业战略偏离行业平均差异的程度并不大，由此也证明了行业内企业战略具有相对一致性的特征。同理，样本企业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的标准差为0.124，表明该变量数据波动性亦不明显，且样本均值与中位数非常接近，可以认为样本数据近似成对称分布；另外，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观测值中最小值为0.194，由此也说明企业对外披露信息是以积极语调为主。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N=23 413)

5.2 相关性分析

主要变量相关性分析结果见表3。由表3可知，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之间的相关系数为-0.118(p<0.01)，表明两者之间存在负相关关系，但相关系数较小，即两者间的线性相关程度极弱，由此可能存在非线性关系。

表3 相关性分析结果(N=23 413)

5.3 基准模型检验

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对企业未来战略差异预测作用的检验结果见表4。由于前文假定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间存在U形关系，因此本研究借鉴LIND等[28]的观点，结合模型2的分析结果，从以下3个方面做检验：①结果显示，企业未来战略差异对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二次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且为正(β=0.859，p<0.01)，与理论分析一致；②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的取值区间为[0.194，0.656]，左端点对应的斜率为-0.575且显著(p<0.01)，右端点对应的斜率为0.218同样显著(p<0.01)；③曲线拐点为0.529，介于[0.194，0.656]之间，故认为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之间存在U形关系。因此，假设1得到验证。

表4 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的关系检验(N=23 413)

此外，由模型3可知，企业未来战略差异对管理层讨论及分析积极语调二次项的回归系数为0.014(p<0.01)，表明积极的管理层讨论及分析积极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间存在U形关系，这与模型2的分析结果相一致。模型4则显示，管理层讨论及分析消极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存在正相关关系(β=0.018，p<0.01)。该结论为本研究假设的成立提供了补充证据。

5.4 稳健性检验(2) 限于篇幅，检验结果未列示，留存备索。

本研究的稳健性检验如下。

(1)内生性问题分析本研究通过以下两种方法来克服可能的内生性：①工具变量法。参照XU等[29]、曾庆生等[7]的观点，以相同年度同行业的净语调作为管理层语调的工具变量；同时，还选用自变量的滞后一期作为工具变量。在此基础上，运用IV-2SLS法对模型进行再估计。②政策冲击效应。2012年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简称证监会)，对我国上市企业年度报告中信息披露内容及形式进行了统一说明，并对管理层讨论与分析部分应披露内容做了明确规范。这一政策的实施为考察管理层语调的预测作用，提供了良好的自然实验条件。本研究将证监会政策文件的出台作为外部冲击事件，并设置时间虚拟变量，该变量在政策出台前(2012年之前)赋值为0，相反则赋值为1，以此检验政策实施前后，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对企业未来战略的作用差异。

(2)改变变量测量方法前文中借鉴已有研究构造了管理层讨论净语调变量，本部分在此基础上对管理层语调做如下操作：①以(积极词汇数-消极词汇数)/年报总词汇数来测量管理层语调，并以此为自变量重新估计前述模型；②为排除行业差异对分析结果的影响，本研究还对管理层语调进行了行业调整。

(3)更改参数估计方法在前文分析的基础上，本研究变换了参数估计方法：①分位数回归，该方法能够较全面地反映条件分布的信息，且不易受极端值影响，故具有较好的稳健性。本研究分别选择50%和75%分位点，对模型进行重新估计。②采用面板固定效应模型。

(4)增加控制变量本研究在前述模型的基础上，引入了管理者能力(MA)、每股收益(EP)、企业年龄(AG)等控制变量，并对模型进行重新估计。上述结果与基准模型结果基本保持一致，从而进一步证实了研究结论的可靠性。

5.5 权变因素影响检验

外部审计质量和年报语调与财务信息一致性检验见表5。由表5模型2的结果显示，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与外部审计质量的交乘项系数显著为负(β=-1.428，p<0.01)，表明外部审计质量显著强化了管理层讨论及分析积极语调对企业未来战略差异的作用关系；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的二次项与外部审计质量交乘项系数显著为正(β=0.484，p<0.01)，表明外部审计质量也强化了管理层异常积极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的关系。

表5 外部审计质量和年报语调与财务信息一致性的作用分析(N=23 413)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外部审计主要针对财务信息，对于管理层讨论与分析及其内含的语调信息关注相对较少，因此该审计行为对异常积极语调掩映下的企业特定战略行为影响较小，此时如果外部审计机构恰好出具较为正向的审计报告，势必会进一步掩饰企业管理者的真实意图。那么，在语调和高质量审计报告的双重掩饰下，管理者可能会更直接且快速地推进自身战略调整计划，从而使企业战略进一步偏离行业常规战略。综上，假设2a得到部分验证。

模型3和模型4的结果显示，较之年报语调与财务信息不一致，当两者保持一致性时，企业未来战略差异对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二次项的回归系数更大(β=1.127，p<0.01；β=0.752，p<0.01)，表明二次曲线的开口更小，而曲线斜率的绝对值则更大。进一步组间系数差异的分析结果证实了两组系数存在显著差异。由此可以认为，年报语调与财务信息一致性能够显著强化该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间的非线性关系。年报语调与财务信息一致性的权变影响见图2。综上分析，假设2b得证。

图2 年报语调与财务信息一致性的权变影响

5.6 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预测企业未来战略差异的内在机制

鉴于管理层积极语调提供了有关企业未来战略调整的增量信息[30]，而其预测的准确性则取决于有效信息与噪音的含量。若前者高于后者，则管理者语调将较精确地预测企业未来战略；反之，其预测作用会大打折扣，乃至与企业实际战略行为相左。因此，确定管理层语调的信息含量就成为厘清其如何预测企业未来战略内在机制的关键。为此，本研究从企业未来盈利能力和发展能力两个角度，考察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中的信息含量。其中，盈利能力用企业营业利润率(PM)来表征，发展能力(PR)则以净利润增长率来表征。具体分析结果见表6。

表6 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的信息含量分析(N=23 413)

由表6中模型1和模型2的结果发现，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与企业未来盈利能力和发展能力之间均存在倒U形关系(β=-0.092，p<0.1；β=-2.075，p<0.1)。这表明积极的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与企业未来盈利能力和发展能力的倾向保持一致，由此印证了管理层讨论及分析积极语调内含信息的有效性；然异常积极语调却表现出与企业未来能力相反的趋势，说明其更多地是一种噪音，与企业现实情况不同甚至相反。综上，可以认为当管理层积极语调处于一定阈值内时，其有效信息含量较高，从而能够较准确地预测企业未来战略变化；而一旦超过该阈值，其噪音含量陡升，此时难以有效预测企业未来战略变化，并可能出现语调倾向与未来战略方向相反之情形。

6 结语

本研究基于战略选择理论，剖析了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间的关系，并从外部审计质量及年报语调与财务信息一致性变量角度，考察其边界条件。研究发现：①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存在U形关系，即当管理层语调的积极程度处于一定阈值范围内时，该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存在负相关关系；若超出此阈值，其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则表现为正相关关系。②外部审计质量强化了管理层讨论及分析积极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间的关系，却也加速了异常积极语调掩饰下的企业特定战略行为。③年报语调与财务信息一致性，对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的关系表现出显著促进作用。④积极的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有效信息含量较高，可以较准确地预测企业未来战略调整方向，而异常积极的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则噪音含量较高，其难以有效反映企业未来战略变化，且易演变为掩饰企业特定战略行为的工具。

根据上述结论，本研究得出如下管理启示：①作为外部信息使用者，需重点甄别文本信息表现出的语调，了解积极与异常积极语调的真实意图，明确两种语调的价值含量，以此保障决策依据的客观性；②作为外部审计机构，要充分关注年报中非财务信息的内容和质量，审视其与相关财务信息的一致程度，审慎对待该信息的外延边界，以此增进审计报告的确当性；③作为监管部门，可尽快完善年报中非财务信息披露的内容、形式等相关法律法规，严控该信息内容的延展广度与深度，同时强化对外部审计机构的监管力度，规避机构与企业间的“共谋行为”，以此维护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有序性。

未来可能的研究方向：①前文在分析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的预测作用时，对语调的分解仅从理论分析层面做了解构，未来研究可以利用特定技术方法对积极语调与异常积极语调做量化处理，从而更有助于信息使用者的决策判断和价值评估；②基于战略选择理论，引入外部审计质量及年报语调与财务信息一致性，以考察其权变影响，然而，影响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关系的内外因素较多，且不同因素间也存在联系，未来研究可以在情境变量方面继续探索，以延展管理层讨论及分析语调与企业未来战略差异关系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