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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美学视域下的创伤电影研究
——以《地久天长》为例

2023-03-23李莹瑜

艺术家 2023年12期
关键词:刘星夫妇

□李莹瑜 贺 莹

《地久天长》这部电影讲述了在时代变迁背景下个体悲剧遭遇的故事,带有明显的时代创伤色彩,导演王小帅此前一直以严肃性的艺术电影为创作导向,因此没有获得很高的市场效益,观众对影片的好评也没有达到导演的预想效果。但是《地久天长》这部影片在很大程度上收获了好评。这部影片取得的效果从接受美学的角度进行分析,可以得到结论。接受美学是20 世纪60 年代后期兴起于德国的一个美学学派,强调读者是文学活动的主体,通过“期待视野”和“召唤结构”,介入文本的创作。

一、叙事及视听手段对“期待视野”的迎合

在当下网络发达的时代,《地久天长》用多样的视听手段和媒体宣传来激发读者的接受欲望。《地久天长》的创作者们充分利用各种形式对影片进行包装,用网络与多种媒体对影片的预告片、海报进行宣传,客观上对受众形成吸引力。

姚斯认为期待视野是指文学接受活动中,读者原先各种经验、趣味、素养、理想等综合形成的对文学作品的一种欣赏和欣赏水平,表现为一种潜在的审美期待。

首先,电影在放映时,打破平铺直叙的叙事结构,调动观众的经验,参与影片的叙事。非线性叙事打破了自然时间走向,多事件并发、交错形成复杂的网,影射了由大量偶然事件交汇所呈现的非线性规律。《地久天长》讲述的是从1980 年到2010年之间的故事,但是导演采用非线性的叙事模式,运用了倒叙和插叙的手法,将过去的事件、现在的事件、未来的事件三种叙事交替进行,显示出强烈的时空感和交错感。导演用平行蒙太奇,将三件事同时进行。影片开头是刘星落水,刘耀军他们去营救,这时是1993 年;但是镜头一转,画面到了2002 年刘耀军夫妇搬到福建的时候,他们收养了一个跟死去的儿子刘星长得很像的小孩;中间还穿插20 世纪80 年代和90 年代的计划生育和工人下岗时期;最后的时间是2010 年,刘耀军夫妇回到包头看望李海燕和沈浩生子的时期。跳跃式的蒙太奇剪辑,形成对观众既定经验的超越。结尾两家放下过往,大团圆式的结局暗含了观众的期待。

其次,在构图手法上,导演在《地久天长》中运用了“封闭式”构图。这样的技巧增加了影片的压抑气氛。刘耀军夫妇失去儿子刘星后,家里的窗户再也没有打开,影片的镜头出现很多窗户和门的画面。通过这样的表现形式可以看出人物的内心已经被封锁,渐渐与外界隔绝。在新建因为跳舞被当众抓捕入狱后,刘耀军夫妇和沈英明夫妇以及美玉去监狱看他时,影片这里有几组镜头。无论从新建的视角还是刘耀军他们的视角看,监狱的铁栏杆横在双方之间,分不清入狱的人是新建还是去看望他的人。好像他们都是被囚禁在监狱中的人,这样封闭镜头的使用意味着接下来他们的路途不会一帆风顺,要经历命运的苦难。观众从这种构图堆积中感受到压抑,带来情绪的冲击感。

再次,导演为了呈现悲剧色彩,用色彩对比的手法进行展示。在回忆部分的情节,刘耀军和沈英明两家的关系还未出现改变时,共同生活在筒子楼,这部分是一个暖黄的色调,给人温馨的感觉;包括刘耀军在给刘星过生日时,影片的画面也是暖黄的色调,这些是刘耀军人生最美好的时刻。在刘星去世后,影片色调变为灰白色,一定程度上给观众带来心灵上的压抑和沉闷;刘耀军夫妻搬到福建的小镇上,小镇的海滩和刘耀军开的修配厂视觉观感也是灰白色;甚至在夫妻二人回到还没搬离的地方时,也是一个灰白色调,与之前的回忆部分的暖黄色对比鲜明。观众在影片色彩的变化下,更能领会影片的悲剧性元素。光线的使用也是导演的有意布局,影片光线以暗调为主,人物的穿着也是暗色系。刘耀军一家因儿子去世,突出的光线是偏暗的,暗喻着一家的悲苦命运。而幸福美满的沈英明一家光线则完全不一样,是偏明亮的。面对不同的遭遇,有不同的光线。这是导演用光线在表达人物不同的命运,给电影营造出一种压抑的氛围。

最后,环境音响的使用,也营造出特定的氛围。在儿子刘星溺水后,刘耀军抱着孩子奔跑穿过一个隧道,后面跟着妻子王丽云、好友沈英明等人。同时间,他们奔跑过程中对面迎来一列火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以及车轮在铁轨上的摩擦声和轮子的转动声。这种声音是越来越弱的,暗示着影片中人物的焦急心理。隧道这种黑暗环境的映衬,意味着刘星生存下来的希望不大,也说明了刘星最后不会是一个好结局。观众的情绪不断被环境音调动着。在儿子去世后,刘耀军夫妇的生活丧失“生气”,王丽云说“时间已经停止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等着慢慢变老”。受儿子去世的影响,刘耀军一家与沈英明一家不再交流走动。沈英明的妹妹沈茉莉为了改善这种情况,在小年夜拿了嫂子李海燕包的饺子给耀军一家,但是场面陷入安静与尴尬。在这种氛围下窗外响起了鞭炮声,打破了安静。窗外是热闹的景象,而屋内却是冷清与尴尬,形成对比,反映出刘耀军夫妇内心的悲伤。后来刘耀军夫妇两人到岛上生活,王丽云在知道刘耀军出轨后呈现的切菜声,急促不停,可以看出王丽云此时内心的痛苦与失落,也为影片后面王丽云的自杀埋下伏笔。观众也被影片这些情绪牵动着,感受着影片带来的情感变化。

二、时代创伤下的情感共鸣

王小帅擅于在人物的命运变化下对时代进行反思,以他的悲剧色彩展现人文关怀。影片用王丽云这个人物的遭遇作为例子,这是那一辈人的真实经历。首先,刘耀军、王丽云、沈英明是工人阶级的代表,在没有失去独子刘星前,刘耀军夫妇一家是幸福的,他们拥有着铁饭碗的工作,生活无忧虑。刘耀军夫妇后来经历了下岗,儿子去世,他们从内蒙古搬到福建的一个小镇,领养了一个儿子,开了一家修配厂生活,尽量维持着正常的家庭生活。其次,影片三十年后刘耀军一家的遭遇与沈英明的创业成功形成对比。这两家生活的不同也反映了20世纪工人的命运。20 世纪有的人抓住机会改变人生命运,有的人却生活不易成为失意的人,或许是未能走在时代的前列而失去改变的机会。再次,当王丽云忍受不了痛苦选择自杀时,丈夫刘耀军抱着她往医院跑,气喘吁吁又在努力坚持着,我们可以从刘耀军身上看到小人物面对生活的不易,在经历了一个悲剧事件后,还能努力生活,这就是小人物在那个时代环境的一个缩影。讲中国家庭的电影,观众群体从父母到孩子都会产生强烈共情,年轻观众“看到了自己的童年时光,回味无穷”“想起自己的父母,过着同样隐忍的人生”,甚至这拍的不是电影,而是观众们真真切切的生活。作为创作者,也是时代政策的经历者,王小帅将个人经历与影片创作结合。

影视剧有特定的受众群,如科幻片、动画片、偶像剧、历史片等。但《地久天长》拓展了不同的受众年龄层。影片里有不少关于时代的符号,如《友谊地久天长》这首歌曲。《友谊地久天长》这首主题曲一共在影片中出现四次。第一次出现是在影片开头,在刘星溺水被送到医院抢救,手术室外面刘耀军和王丽云内心痛苦焦急地等待,此时出现这首歌曲,显得与展示的画面格格不入。因为这个时候是他们最难受的时刻,应该配那些沉重的音乐,但是这也是对命运的一种解释,因为命运本来就是无法预料的。影片也在开头用这首音乐点题。第二次出现时是在回忆刘耀军夫妇和沈英明夫妇两家的过去。第三次出现则说明了为何会有这首歌曲,因为在那个年代,知青们经常听《友谊地久天长》这首歌曲,这样就把这首歌曲和时代结合起来了。这首歌曲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影片结尾,即在沈浩生子时。由于一个生命的新生,两家老人放下过往恩怨重新聚首,真正意义上达到了友谊地久天长,呼应影片主题。同时,几次场景音乐的出现让观众有时代的代入感,导演那个时代或者说父母辈的人,对这个歌曲或许会有更深的体会。而年轻一代的受众即使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但这些场景是他们父辈曾经走过的道路,也会有相应感受。可见,不同年龄的观众都能在这个影片中找到共鸣。

三、召唤结构的呈现

《地久天长》不是独立封闭的文本。影片开篇,在刘星溺水刘耀军夫妇和其他人赶来救助的场景,是由设置在远处的长镜头表现的。以这样一个远景的镜头呈现,观众看到人物从影片画面的右边出场,继续走向事发地点,抱起了孩子,这时镜头再从现有位置移回去。这样一个充满悲剧性的场景,将观众放在离影片较远的距离,使观众没有过多融入影片中。观众对刘星的具体情况不知晓,只能带着刘星是否安全这个问题继续观影。伊瑟尔认为,文本无法自发地响应读者在阅读过程中的指示和提问,只能通过未定性或构成性空白等各种不同形式作为与读者交流的前提,来呼唤读者的合作。文学作品留有某些不确定性和空白点,形成召唤结构,期待读者的参与创作,影视作品也同样如此。刘星去世后,丽云面对前来安慰的朋友们,留给观众的是不断哭泣抖动的背影。在这样的悲剧氛围中,观众的相关体验被唤醒,仿佛置身于这个悲伤事件。摄像机在镜头展现时,大都以远观的形式,如丽云被强拉去流产时,医院的镜头用远景呈现。影片对一些画面的处理,留有空白点,期待观众的想象与填充,如沈浩在刘星去世后,面对丽云异常激动,原因没有立即揭示,使观众一直在心中留存疑问。

“召唤结构”最为直接的审美效果是对观众好奇心的吸引。影片的英文为So long my son开始就与“儿子”这个身份挂钩,但是影片的中文名又取为《地久天长》。观众在这两者间进行分析,引发联想,对后面的故事情节充满期待。影片中儿子作为一个意象,有四次的失去。第一次失去是王丽云被打胎,从此不孕;第二次失去是刘星的溺水去世,是悲剧的开始;第三次是收养的孩子离家出走,刘耀军夫妇寻找无果后,刘耀军说“就当他死了”;第四次是刘耀军一夜情的孩子被引产。面对几次孩子的失去,刘耀军夫妇两人不再拥有笑容,他们感到痛苦,也会使观众在这种氛围中感受命运的不公与无常。影片末尾,刘耀军夫妇在沈浩家中时,养子刘星给他们打来电话,说带女朋友回家了,两人很惊喜。这一次是儿子的回归,也是一切的释然,是他们放下一切迈向未来的开端。儿子这个重要的意象符号和影片的中文名让观众不断受到召唤,思考这两者到底存在什么联系,展开想象。

伊瑟尔强调文本的召唤性与读者接受的交流关系,创设“隐含读者”理论。《地久天长》在创作中,首先预设了文本的隐含读者。刘耀军和王丽云代表时代的“抛弃”者,处于社会底层;美玉与新建代表的是时髦、有闯拼劲的第一批“下海”创业者;沈茉莉则代表的是新知识分子,具有改革开放后知识分子的国际视野。

《地久天长》不同于以往的影片,它获得了较高的评价。王小帅始终坚持艺术性地拍摄电影,不在艺术与商业之间游离,考虑到观众的接受程度与审美经验,对影片在一些叙事上进行了留白,让观众受到召唤,吸引观众对电影进行加工处理,使电影的审美价值得到体现,也为他今后的电影做了一个好的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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