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开辟历史唯物主义发展新境界的逻辑前提及理路
2023-03-23闫方洁李昊晟
闫方洁,李昊晟
(华东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241)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实践没有止境,理论创新也没有止境。不断谱写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新篇章,是当代中国共产党人的庄严历史责任。”[1]18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历史地位,它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21世纪马克思主义,开辟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新境界。历史唯物主义是关于人类社会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集中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分析人类社会的立场、观点、方法。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坚持在历史唯物主义指导下分析、解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重大问题,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人民至上”“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两山论”“五位一体”“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等重大论断。学界一致认为,这些重要论断既体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又对历史唯物主义作出了丰富与发展,以往的研究对于我们理解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原创性贡献具有重要价值。而要更深刻地理解这一问题,还需进行更具整体性和基础性的研究,即要深入剖析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发展历史唯物主义的逻辑前提和基本理路,因为澄清前提是解读任何思想理论的首要任务。具体来说,要回答以下问题: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发展历史唯物主义何以成为必需与必然?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在何种意义上实现了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发展?本文将在充分借鉴学界以往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上述问题进行研究,以揭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开辟历史唯物主义发展新境界的必要性、必然性与自觉性。
一、“理论实现”的要求使发展历史唯物主义成为必需
众所周知,马克思主义是由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地继承和吸收人类优秀思想成果的基础上于19世纪40年代创立,在实践中不断地丰富、发展和完善的,致力于实现无产阶级和全人类解放的科学体系。作为思想体系的马克思主义由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三大部分组成,是严谨、系统的理论创造的产物,具有强大的真理性。除此之外,马克思主义理论又具有不同于其他理论的鲜明特征——它具有鲜明的实践性,重新界定了理论与现实的关系,强调理论的现实品格,凸显了“理论实现”的需求,进而超越了观念论、理性主义、形而上学对真理、理论的狭隘理解,完成了哲学史乃至思想史上的“哥白尼革命”。
马克思之前的思想家们普遍迷恋理论的体系性、思辨性、统一性,认为理论应当被具有普遍性的理性所统摄。例如,康德多次明确作为理性科学的哲学理论对体系、统一性的根本要求,声称理论就是一种按照必然性法则联系起来的体系,任何时候都以一种理念为前提。黑格尔强调真正的哲学抑或是真理必定是一个理性的体系,“关于理念或绝对的科学,本质上应是一个体系,因为真理作为具体的,它必定是在自身中展开自身,而且必定是联系在一起和保持在一起的统一体”[2]。可以说,马克思之前的思想家们完美地沿袭了古典的理论观、真理观,将“体系”与“思辨”的彻底性发挥到了极致,由此创造出包罗万象的学说。然而问题在于,对统一性、体系性、思辨性的过分强调消解了理论与现实之间的张力,导致了理论与现实的双向疏离——现实不再是理论的起点,理论不具有变革现实的力量,“实际生活缺乏精神活力,精神生活也无实际内容”[3]212。马克思对此进行了尖锐的批判,他指出,尽管德国古代哲学塑造了完美的哲学体系,但充斥着思维的抽象和自大,现实意识极其匮乏,“狭隘性就表现在没有把哲学归入德国的现实范围,或者甚至以为哲学低于德国的实践和为实践服务的理论”,由此导致““德国人在思想中、在哲学中经历了自己的未来的历史。我们是当代的哲学同时代人,而不是当代的历史同时代人”[3]205-206。
在马克思看来,理论与现实不应该是疏离的,而是具有高度的内在统一性,“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取决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4]12,“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的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的需要而形成起来的”[5]。一方面,理论意识内涵于现实意识、理论构成了现实的一部分,“哲学本身就属于这个世界,而且是这个世界的补充”[4]10;另一方面,“光是思想力求成为现实是不够的,现实本身应当力求趋向思想”[3]209;也即是说,理论的彻底性体现为它因抓住了事物的根本而具有说服力,通过征服群众的头脑而找到现实的主体,进而指导主体通过物质实践使现实发生变化,以一种合乎理论理性的方式前进。最终,理论在现实中完成自身的运动、实践结果取代理念形态的自身,理论成为现实,被现实吸收成为其一部分。在这一运动过程中,不仅理论被现实所需要,理论自身也具有“理论实现”的需要。所谓理论实现,就是把“理论”实质化与现实化,是经由主体的作用变“应然”为“实然”的过程,是理论从观念形态实体化为现实形态的过程。“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4]502旧的哲学体系再完善,但由于基于对资本主义现实进行解释与辩护,归根到底并不是一种真正的理论的立场。同时,由于封闭了面向现实的向度,这样的理论自然也无法在历史的具体进程中获得进一步的发展与更新,也自然无法始终坚守自身的真理性。马克思主义与它们具有根本的不同,马克思主义不是观念论意义上的真理,而是有着强烈的自我实现需要的真理。
作为马克思主义核心组成部分的历史唯物主义,同样是具有强烈的实践指向和实践意图的真理体系。历史唯物主义不是从理论出发来看待现实,而是从现实的人间出发,将生产力看作是全部社会生活的物质前提,将同生产力发展一定阶段相适应的生产关系总和构成的经济基础看作历史的基础,从而与唯心主义、旧唯物主义彻底划清界限。同时,历史唯物主义具有强烈的“理论实现”需求,历史唯物主义只有在解决特定的时代问题中、只有在成为历史主体改造世界的工具时,才能彰显自身的真理性。
一方面,作为一个理论体系的历史唯物主义是一个具有严密逻辑的内在系统,但它不是一个前定的封闭系统,不是抽象的逻辑,它的指导意义不在于作为一般抽象的公式到处套用, 而在于将唯物主义观点贯穿到人类历史进程之中,在考察当时的现实生活关系的基础上具体化解决社会发展进程中的问题。历史现实终归是处于发展状态的,这就对理论自身提出了“发展”的要求,理论若不能始终契合具体历史的发展也就无法实现自身的真理性。同时,历史唯物主义作为世界观和方法论,在其揭示的最高层次的社会发展规律的下面,还存在各个领域的具体历史规律,人们可以通过自己的活动改变原有规律赖以存在的条件,在新的活动中形成新的规律,这便为不同时代的实践主体丰富、发展历史唯物主义,甚至作出原创性的理论贡献开辟了广阔的空间。正如恩格斯所说,“所谓‘经济规律’并不是永恒的自然规律,而是既会产生又会消失的历史性规律”[6]。
另一方面,历史唯物主义所揭示的规律不是实体化的理性规律或逻辑,不是先验的存在,而是人们自己的社会行动的规律,是主体客体交互作用的规律。也即是说,只有在人们创造历史的活动中,规律才能被体现为规律。因此,面对历史唯物主义的正确态度不是将其视作教义和教条,而是以其切中现实、改变现实,这个过程同时便是历史唯物主义实现自身的过程。就像恩格斯说的那样,“只要进一步发挥我们的唯物主义论点,并且把它应用于现时代,一个强大的、一切时代中最强大的革命远景就会立即展现在我们面前”[7]。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马克思主义不是书斋里的学问,而是为了改变人民历史命运而创立的,是在人民求解放的实践中形成的,也是在人民求解放的实践中丰富和发展的,为人民认识世界、改造世界提供了强大精神力量。”[8]这一论述实际上确立了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正确态度。马克思主义若想实现自身则必然要保持开放性与创新性,与时俱进地、因地制宜地发展理论自身,通过“改造世界”彰显理论的真理性,切不可囿于所谓的原教旨主义而将马克思主义困在观念体系中原地踏步或者抽象套用。同样,历史唯物主义以全部的历史复杂性为前提,只有持续保持与现实的互动、只有在改造世界的实践中,才可褒有“活的灵魂”,才能不断再生产自身的理论合法性,保持自身的真理性与先进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发展与创新,是历史唯物主义本身的内在要求、是一种理论必需,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意义重大。
二、“新时代”的内涵规定使发展历史唯物主义成为必然
前文分析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发展历史唯物主义的逻辑前提之一:这种发展和创新符合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品格和内在要求,是一种必需。除此之外,需要回答的第二个逻辑前提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发展历史唯物主义何以成为必然?每个历史时代都会产生符合时代需要的理论,要回答这一问题就要深入理解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发展历史唯物主义的独特时代语境。事实上,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21世纪马克思主义”等命题中,都包含着强烈的时代性修辞。因此,正确把握“理论”与“时代”的关系,是把握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独特地位的关键。
马克思主义是时代的产物,是人类思想的精华,这一命题包含两层意思:第一,作为真理形态存在的马克思主义具有“超时代性”,它具有恢弘的理论视野、宽广的理论跨度、科学的理论工具、正义的理论目标,虽产生于19世纪中叶却又超越了那个特定的时代。以历史唯物主义为例,它深入历史的本质之中把握历史现实,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性的规律与趋势,在超越了同时代历史哲学的同时也具有穿透时代的生命力。第二,作为真理形态存在的马克思主义具有“时代性”。恩格斯曾指出,我们的理论“是一种历史的产物,它在不同的时代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同时具有完全不同的内容”[9]。以历史唯物主义为例,它以全部的历史复杂性为前提,在具体多样的时代问题中获得不同的表达形式,历史规律则在具体多样的现实条件中展开为不同的发展道路。马克思本人也一再强调,理论唯有把握时代才是彻底的,才能改造世界,思想理论要能捕捉时代中瞬息万变的东西,不断地将新的现实吸纳进自身之中。
总之,“超时代性”是指理论阐释了时代中更本质、更宏观、更基础的问题,“时代性”是指理论阐释了时代中更具体、更中观、更现实的问题,前者对应“长时段”意义上的大时代,后者对应“中时段”意义上的小时代。而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中的“新时代”则是“大时代”与“小时代”的统一。从小时代的角度来看,“新”字意味着变化与不同,这种不同或许是巨大、颠覆性的;而从大时代的角度来看,“新时代”中历史主体的实践并非断裂的,包含了对大时代的延续与发展,是历史持存与历史变革的统一。因此,准确理解“新时代”的内涵需要全面把握小时代之“变”与大时代之“不变”的辩证关系。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来到世间”之后将人类带入了一个“资产阶级时代”,即以资本运动和增值为底层逻辑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中,人类从以个体手工劳动为基础的农业社会转向社会化劳动为基础的工业社会,开启了经济市场化、政治民主化、文化多元化的进程。在这个时代中,资本成为主导性的力量,工人沦为资本增殖的工具,资本不断逾越地理的界限向全球扩张,资本的负面性和危机逐渐显露且无法根除,工人阶级开始觉醒、劳动群体不断抗争,社会主义成为与资本主义相抗衡的制度力量。今天的世界依旧处在马克思所描述的这个时代之中:奠基在资本逻辑之上的文明仍然在全球范围内拓展并产生重大影响,资本逻辑局限性依旧难以克服,人类的片面发展与异化依旧存在,人类生活依然囿于“物的依赖性”之中而“自由个性”也尚未实现,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制度对抗依旧存在。
总而言之,马克思所提出的时代任务并未发生改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历史的“大时代”没有发生变化,产生历史唯物主义的情势尚未被超越。历史唯物主义以全新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揭示了“大时代”的运行规律,以发展的眼光提出了对“大时代”的批判以及加以扬弃的可能性。因此,要理解当下时代即“新时代”中的重大和根本问题,依旧需要历史唯物主义。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依然是“新时代”的同路人,历史唯物主义是“新时代”的哲学,构成了透视与理解“大时代”的密匙,“新时代”的思想理论若想切中并改变现实,必然不能绕开历史唯物主义。
然而,承认“大时代”是“新时代”历史前提与历史限度,并不代表否认新时代的特殊规定,并不意味着新时代是无法被辨识的。当下时代虽然在“大时代”层面保留着延续至今的时代特性,但在“小时代”层面依然可以是能够被客观、清楚地辨识的。上文概括了马克思指认的“大时代”的属性和特征,这些属性和特征在过去的历史进程中从“初现”到“上升”、从“分散呈现”到“集中呈现”,时至今日被丰富拓展、以高度集中的方式获得体现,有些甚至是19世纪的马克思所不能预见的,“新时代”由此被赋予了可以被客观辨识的特殊规定性。具体来说,虽然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制度对抗并未发生变化,但两者的力量对比、运势等发生了巨大变化,社会主义由中国推动、引领世界历史发展的主动性上升;虽然现实社会主义国家建设任务依旧艰巨,但作为现实形态的社会主义日臻完善,在价值和实践层面的合理性大幅提升;虽然资本主义所开启的人类现代化事业依旧在进行中,但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群体性崛起势不可挡;虽然资本主义的矛盾与危机依旧顽固,但危机的具体形态和影响程度等已不可同日而语,生态失衡,消费主义、民粹主义、恐怖主义盛行,经济衰退引发社会动荡和文明冲突,强权政治和霸凌行径显性化,社会风险加剧,全球治理步履维艰等,“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开,给人类提出了必须严肃对待的挑战”[10]。
总之,大时代的主导性趋势和规律未变,但是小时代的具体现实已明显地突破了原有的情境,催生了新矛盾与新问题,一些问题一定程度上超出了历史唯物主义中原有“中层理论”可以覆盖的问题域。在这一背景下,要成功总结历史经验、搞懂时代难题、认清世界历史走向,顺应历史发展的规律,引领历史发展潮流,就必然要将历史唯物主义的原则贯彻到新的发展实践中,自觉建构与“新时代”相适应的历史观和历史哲学,这一过程实质上就是推动历史唯物主义发展、创新的过程。简言之,“新时代”的独特内涵与规定引发了理论创新的内在需要,也构成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发展历史唯物主义的现实前提。
除此之外,发展历史唯物主义的另一个必然性来自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实践。一方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以全新的视野深化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赋予三大规律以新的内涵和形式。简言之,在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征程中,历史唯物主义所揭示的历史发展规律被证明、被实现,同时也被深化、被赋予新形态。另一方面,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真实而深刻地影响着世界历史,诸如,中国消除了贫困这一世界性难题,在探索社会主义社会的国家治理、保持执政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等重大问题上贡献了中国智慧,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及其开创的人类文明新形态已初具雏形,等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一“本土”事业的意义和影响逐渐超出国家和民族的界限,中国与世界的融合、社会主义与世界的融合前所未有地深刻。总之,此时的中国既是历史规律的践行者,又是历史经验和智慧的贡献者,中国共产党人理应对成功的实践经验进行概括总结和理论提升,继续推进实践基础上的理论创新,进而谱写马克思主义在21世纪、在当代中国发展的崭新篇章。
三、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发展历史唯物主义的逻辑理路
前文从“理论实现”与“新时代”的内在要求入手,从两个维度剖析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发展历史唯物主义的逻辑前提。之后需要回答的另一个问题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在何种意义上发展了历史唯物主义?该问题的焦点不是具体的论述和内容,而是要关注理论创新出场的路径与范式。从总体上看,当我们说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开辟了历史唯物主义发展的新境界时,并非说它更新了原有的基础概念、底层框架,而是说它将作为世界观、方法论和一般规律存在的历史唯物主义,创造性地转换为符合新时代中国社会发展阶段需要的理论指导,从而在发展目标、发展路径、发展动力、发展主题、战略策略等方面有大突破,形成指导实践的行动指南。换言之,是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激活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价值,在实践与理论双向运动中,完成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具体化、时代化、中国化。具体来说,“解决时代任务”“加强理论武装”“批判错误思潮”与“大历史观构建”构成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开辟历史唯物主义发展新境界的四重逻辑理路。
第一,在解决时代任务中发展历史唯物主义。众所周知,“第一次遇到要对所谓物质利益发表意见的难事”时的马克思开启了理论探索的转向,历史唯物主义的萌芽就此而生,马克思恩格斯创立历史唯物主义的出发点就在于解决时代任务或时代问题。同样,与具体的现实之间的互动是历史唯物主义保持真理性和自我实现的前提条件,历史唯物主义只能在鲜活的场域中才能获得发展。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便在不断地解决中国历史任务与问题的过程中,反复运用、激活、实践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则,形成了一条发展历史唯物主义的逻辑理路。
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总结道,在“各个历史时期,我们党运用历史唯物主义……推动党和人民事业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11]。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代领导人集体解决的时代任务是“社会主义建设探索”,以邓小平同志为核心的中国共产党第二代领导人“科学分析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果断决定把党和国家工作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实行改革开放”,其时代任务是开辟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都是正确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结果”[12]。在纪念邓小平同志诞辰110周年座谈会上,习近平强调我们也要像邓小平同志指导改革开放一样,“善于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观察世界、处理问题”[13]。
自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对新时代社会发展诸领域的历史任务以及历史唯物主义视角下的解决路径进行了新的思考,诸如,“我国社会生产力已经快速发展起来,但发展中不平衡、不协调、不可持续问题依然突出,人口、资源、环境压力越来越大,上层建筑中的不适应问题也不断产生。怎么来解决这些问题,那就要坚持历史唯物主义”[14]。又如,在面对党的建设这一时代任务时,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巩固党的执政基础和执政地位”,就要坚持用历史唯物主义的群众史观来观察问题,“靠坚持党的群众路线、密切联系群众”[15],等等。
在关涉社会发展的宏观问题层面上,习近平总书记同样强调,要“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紧密结合新的时代条件和实践要求,以全新的视野深化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16]15,唯有“坚持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才能正确回答时代和实践提出的重大问题”[1]17。在准确研判国内外形势变化和统筹我国各项事业发展的基础上,习近平总书记对党和国家在新时代的总体任务作出科学判断,提出“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什么样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什么样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什么样的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怎样建设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等重大时代课题”[17]25-26。
总之,正是在解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时代任务中,历史唯物主义的正确性得到验证,历史唯物主义的真理性得以激活,也正是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推进的实践中,我们党开辟出发展历史唯物主义的逻辑理路。
第二,在加强理论武装中发展历史唯物主义。人对理论的领悟是否深刻、运用的方法是否得当、持有的立场是否正确,都会直接影响到“理论实现”的效果。正如马克思所言,“哲学把无产阶级当做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做自己的精神武器”[4]17。《共产党宣言》《国际工人协会总委员会宣言》等著作就是马克思为革命主体锻造“精神武器”即加强理论武装的典范。历史唯物主义所揭示的规律并非自动发生作用的,历史规律必须通过主体的自觉的活动才能实现,甚至会随着人们活动的改变而产生或消失,即当人们通过自己的活动改变了原有历史规律赖以存在的条件时,在一定范围内起作用的规律也会消失。因此,用历史唯物主义来武装主体的头脑、提升主体改造世界的能力,是历史唯物主义自我实现的内在要求。
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理论武装的重要性与必要性,他强调,“理论创新每前进一步,理论武装就要跟进一步”[16]540,要“坚持不懈用这一创新理论武装头脑”[1]6;“我们党历来高度重视理论建设和理论教育,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指导中国的事情是我们的看家本领”[18]。“无数事实证明,对共产党人来说,只有理论上清醒才能有政治上清醒,只有理论上坚定才能有政治上坚定”,因此我们要“全面提高马克思主义理论素养,掌握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思想武器……弄明白历史怎样走来、又怎样走下去”[19]。要在经济文化相对落后的国家中成功建设社会主义,要完成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使命,就必须改造主体的主观世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要在历史唯物主义的指导下加强理论武装,形成自觉的历史意识。所谓历史意识,就是要将历史发展视为一个连续的总体过程,在对各个时期的具体历史事实进行整体性梳理的前提下,对过去的历史形成清晰、客观、全面认知的基础上,通过理性的思考提炼出宝贵的历史经验,从历史经验中汲取智慧和力量、校准航向与路径,进而实现历史与未来的贯通。在马克思那里,历史意识是人类自我意识形成的关键,也是人类实现自我解放的重要武器。中国共产党是一个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政党,理应是一个具有高度历史视野的政党,理应是一个具有高度自觉历史意识的政党。
因此,习近平总书记在多个场合强调,要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内化为中国共产党人的历史意识。例如,提出“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也是最好的清醒剂”[20],“历史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形成、发展及其盛衰兴亡的真实记录,是前人的‘百科全书’,即前人各种知识、经验和智慧的总汇”[21],要自觉学习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社会主义发展史;而历史唯物主义则构成了“我们共产党人认识把握历史的根本方法。如果历史观错误,不仅达不到学习教育的目的,反倒会南辕北辙、走入误区”[22]24,从而损害了我们党的理论武装。总之,习近平总书记高度注重发挥历史唯物主义认识历史、理解历史、改造历史的基本职能,强调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加强理论武装,通过塑造具有先进性与创新性的当代主体,为历史唯物主义的自我实现开辟道路。
第三,在批判错误思潮中发展历史唯物主义。从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来看,历史唯物主义的创立与传播的过程,始终伴随着与错误思潮的论战。在马克思的年代,错误思潮大体上集中于唯心主义、人本主义与自然主义等领域。在对黑格尔与“神圣家族”的批判与论战中,马克思与唯心主义划清界限;在遇到费尔巴哈的思想时,马克思虽然深受其影响,但最终也毅然地在对费尔巴哈的批判中拒斥了人本主义与自然主义,由此开创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新世界观,诞生之后的历史唯物主义也在与第二国际等各种错误思潮的斗争中走向成熟。历史唯物主义在当代的发展路径同样也如此。例如,虚无主义企图以直接解构历史的方式扭曲、否认历史事实,对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造成冲击。正是在与历史虚无主义的斗争、交锋中,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反复夯实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性根基,彰显了历史唯物主义革命性与批判性,在破除思想阻力中冲出一条发展历史唯物主义的逻辑理路。
2013年初,习近平总书记在学习贯彻党的十八大精神研讨班上指明历史虚无主义对党和国家的严重危害:“苏联为什么解体?苏共为什么垮台?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十分激烈,全面否定苏联历史、苏共历史,否定列宁,否定斯大林,搞历史虚无主义。”[23]中国共产党成立92周年前夕,习近平总书记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七次集体学习时指出,“历史虚无主义的要害,是从根本上否定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和中国走向社会主义的历史必然性,否定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我们一定要“坚持历史的观点、实践的观点和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即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警惕和抵制历史虚无主义的影响,坚决抵制、反对党史问题上存在的错误观点和错误倾向”[24]。在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以毛泽东同志的历史评价为例,明确指出对革命领袖的历史评价既“不能因为他们伟大就把他们像神那样顶礼膜拜,不容许提出并纠正他们的失误和错误;也不能因为他们有失误和错误就全盘否定,抹杀他们的历史功绩,陷入虚无主义的泥潭”[25],因为历史唯物主义是共产党人的理论基底。
这些年来,习近平总书记在不同的场合多次对历史虚无主义歪曲历史事实行为进行谴责与批判,“否认侵略历史,是对历史的嘲弄,是对人类良知的侮辱,必然失信于世界人民”[26];“任何人任何势力企图歪曲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丑化中国共产党的性质和宗旨,中国人民都绝不答应”[27]。面对虚无主义思潮在网络等领域的盛行,习近平总书记作出指示,“要旗帜鲜明反对历史虚无主义,加强思想引导和理论辨析”[22]25,只有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与原则,才能把历史结论建立在详实准确的史料支撑和深入细致的研究分析的基础之上,才能坚持正确方向、把握正确导向,准确把握历史进程、主流、本质,才能正确评价重大事件、重要党派、重要人物,“才能更好识别各种唯心主义观点、更好抵御各种历史虚无主义谬论”[28]。我们要善于运用历史唯物主义,“自觉反对那些数典忘祖、妄自菲薄的历史虚无主义和文化虚无主义”[29]。总之,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以历史唯物主义为武器对各种形态的历史虚无主义进行了有力驳斥与批判,既体现了对党、国家以及世界历史事实的尊重,又在新时代语境中激活了历史唯物主义的革命性与批判性。
第四,在大历史观建构中发展历史唯物主义。如上所述,中国的发展与成就是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最重要的“变量”之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到哪里去”,对“中国本土”和“世界”都具有重大责任和意义。习近平总书记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原则考察当代中国、当代世界及两者的关系,提出要构建具有世界尺度、大局思维与整体意识的“大历史观”。事实上,历史唯物主义天然地带有宽广的视域与格局,例如,在“世界历史”的种子刚刚萌芽之时马克思便指出其必然性的趋势;历史唯物主义交付于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是全人类的解放而不是某种满足私利的活动。可见,历史唯物主义本身就突破了狭隘的、民族的、短视的历史视野以及思维格局,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构建大历史观”的理念正是对历史唯物主义这一理论品格的发挥,并结合当代语境赋予了其全新的内容。
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提出,“人类社会每一次重大跃进,人类文明每一次重大发展,都离不开哲学社会科学的知识变革和思想先导”,这就要求我们“观察当代中国哲学社会科学,需要有一个宽广的视角,需要放到世界和我国发展大历史中看”[30]。2018年,在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以数千年大历史”的视域评价改革开放提出“变革和开放总体上是中国的历史常态”[31]。2019 年,在纪念五四运动 100 周年的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以中华民族的长历史为视域,认为五四运动所彰显的爱国主义精神与青年精神具有跨越时空的历史价值与意义[32]。也就是说,在习近平总书记看来,唯有在大历史观中看待历史发展才能准确且全面地对历史价值作出评价,才能把握历史大势和潮流。2021年,在党史学习教育动员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明确要求广大党员同志要“树立大历史观,从历史长河、时代大潮、全球风云中分析演变机理、探究历史规律”[22]14。在关于《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的说明中,习近平总书记着重强调了“大历史观”的重要性:“总结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要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树立大历史观,准确把握党的历史发展的主题主线、主流本质。”[17]79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又一次在历史观的视野下对世界发展作出新论述:“当前,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开……人类社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世界又一次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取决于各国人民的抉择。”[1]60
历史唯物主义所彰显的不仅是开阔的历史视野,还包括心怀人类的宽广思维格局。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大历史观也同样蕴含着广阔的胸怀。“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党始终以世界眼光关注人类前途命运,从人类发展大潮流、世界变化大格局、中国发展大历史正确认识和处理同外部世界的关系……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站在人类进步的一边。”[17]68在中国文联十一大、中国作协十大开幕式上,习近平总书记也对广大文艺工作者提出要求,“树立大历史观、大时代观……把握历史进程和时代大势”[33],当代文艺作品要真实准确地在讲好中国故事的过程中彰显当代中国所倡导的价值与智慧。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想,更是对这种历史观的集中体现,“历史总在不断前进,世界回不到从前。我们今天所做的每一个抉择、采取的每一项行动,都决定世界的未来”[34]。总之,“构建大历史观”是在当代语境中对历史唯物主义开放视野与广阔胸襟的延续与秉承,在把握人类发展大势与关怀人类发展命运的过程中,打通了历史唯物主义与新时代内在关联的又一条逻辑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