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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得清白写文明 考古发现的石灰块和陶抹泥刀

2023-03-21田建文

大众考古 2023年11期
关键词:白灰刀体灰陶

文 图/田建文

过去人们熟悉的石灰,以明代于谦16 岁作的《咏石灰》最为有名:“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他果然将一世清白留在了人间。相比之下,宋代禅师释绍昙的《石灰》知道的人就不多了:“炉鞴亲从锻炼来,十分确硬亦心灰。盖空王殿承渠力,合水和泥做一回。”这两首诗,说出了石灰开采、烧制的过程和用于居住环境“清清白白”的特征。

东下冯龙山晚期与东下冯Ⅳ代表性陶器

考古发现证明,从5000 年前开始,中原地区兴起了白灰地面、白灰墙裙和墙面,结束的年代却不相同。白灰墙面直到20 世纪80 年代才逐渐消失;白灰地面则随着汉代以来铺地砖的兴起,先于白灰墙面退出古人的居室。

石灰块

1980 年发掘山西夏县东下冯遗址,考古工作者在T206、T208、T209、T210第3 层及F260 内,清理出土石灰块共重20 余千克,其中杂有未烧透的石灰石。经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实验室14C测定确证为人工烧制的石灰,其主要成分碳酸钙(CaCO3)是用石灰石烧制的。发掘者将它分为“龙山早期”与“龙山晚期”,原报告认为后者“文化的基本性质应属河南龙山文化范畴”。笔者在1997年《东下冯龙山晚期遗存分析及意义》一文中认为“龙山晚期”遗存属三里桥文化,并分为两段,Ⅰ段年代上略早于夏代,Ⅱ段则肯定已嵌入夏纪年范围,早于河南偃师二里头文化和“夏县东下冯”Ⅰ—Ⅳ期。所以,东下冯出土的夏代早期20 余千克石灰块弥足珍贵,不过直到现在石灰块仍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

上亳遗址H6 出土陶抹泥刀(H6:34、H6:35)

泥抹子

陶抹泥刀又称泥抹子,是用来抹平泥灰的工具,由刀体和刀柄组成。据我所知,山西垣曲上亳遗址仰韶晚期H6 中,出土2 件完整的陶抹泥刀,为目前发现的最早的陶抹泥刀。H6:34 陶抹泥刀,夹砂灰陶;刀柄为圆角长方形立柱,位于刀体正中;刀体长38 厘米,宽14.4 厘米,厚1.6厘米,通高26厘米。H6:35陶抹泥刀,夹砂褐陶;刀柄为圆柱体,位于刀体正中;刀体长38.5 厘米,宽12 厘米,厚1.2 厘米,通高44 厘米。原报告称为“倒T 形器”,“此器类因平板贴近地面的一侧有磨平现象,推测可能用于拍打地面或墙壁之用,或为抹泥工具”,这一判断是十分准确的。

就灰坑同出器物年代来看,H6:31、H6:32、H6:33 尖底瓶口仍然是双唇,H6:27、H6:28 尖底瓶底依旧呈锐角,H6:24 彩陶钵唇面及沿外施一周黑彩,都是西阴文化的风格;但H6:1 尖底瓶底呈钝角,H6:6、H6:7 夹砂鼓腹罐沿下有一周附加堆纹,还有H6:9、H6:10 器盖等,却是西王村上层文化所常见的陶器;而H6:15 原报告称作豆,口径12.9 厘米,底径5.8 厘米,高10.5 厘米,今作圈足杯,是受屈家岭文化影响的结果。据此,H6的年代应在西王村上层文化之初。

王小娟女士在原报告附录一“上亳遗址陶器研究”中,将H6 确定为仰韶晚期,又将仰韶晚期分为早晚两段,分别以H7、H78 为代表。H78 采集的木炭标本由北京大学加速器质谱实验室测年校正后,以公元前2900—前2840 年较可信。那么,H6 早于这个年代,为公元前3200年左右。

陶抹泥刀(上)和铁抹泥刀(下)

陶抹泥刀再次出现,是在晋中及相邻地区的龙山晚期文化遗存中,刀柄均为空心柄状。最早的是忻州游邀遗址出土的3件,“均残。由残存部分可知陶抹子应是矩形扁体,一端做出较长的空心柄。这类工具多见于晋中及相邻地区的龙山晚期,与其共见的现象是白灰面的流行,估计它是涂抹白灰面的工具”。H66:4、H6:21 陶抹泥刀都是泥质灰陶,T522 ④:1 没有介绍陶质。

上文所说晋中的此类器物是指汾阳杏花村H130(下):7 陶抹泥刀,残,夹砂灰陶,扁平长方形,背面附管状把手(柄),把手一侧有“×”形附加堆纹和杂乱的戳点。宽6.9 厘米,残长11.6 厘米,厚2.3厘米。

相邻地区的同类器物就多了。岢岚窑子坡遗址H16 出土2 件,均残,H16:2 陶抹泥刀为泥质灰陶,H16:13 为泥质褐陶,原报告确定为庙底沟二期晚期,但H16:5瓶、H16:18 双耳罐等在杏花文化中习见,联系到晚期还有H23:4 甗腰,所以窑子坡遗址的“庙底沟二期晚期”,实际上还是龙山晚期。

忻州河拱遗址F1 白灰地面

沁水八里坪遗址TG5G3 ①:8 陶抹泥刀,残存刀体平面呈方形,正面壁面光滑,背面有浅隐“×”纹,与杏花村者类似。残长8.2 厘米,宽7.4 厘米,厚1 厘米,没有介绍陶质。

内蒙古凉城县老虎山遗址的发掘报告介绍了3 件,都是空心柄。其中出土一件,T509 ④:14 陶抹泥刀,残,夹细砂中灰陶,残长9 厘米,宽8.4 厘米。采集2 件,都是夹细砂灰陶,刀体背面先以指压附加堆纹组成的交叉形图案,边缘再压一圈附加堆纹。C:3 陶抹泥刀,刀体长15 厘米,最宽7 厘米;C:5 刀体残长10.2 厘米,最宽8 厘米。

陕西延安芦山峁遗址出土一件,刀柄残,泥质灰陶,中部附加柱状空腹刀柄,并用泥条加固。刀体长18.4 厘米,宽8.5厘米,残高5.2 厘米,这件保存相对完整。

河南郑州马庄遗址龙山文化层也发现2 件,H14:2 陶抹泥刀为泥质棕灰陶,呈长方形板状,两头微翘,刀柄为带状半圆形,但没有发表线图或照片。

此外东下冯遗址还出土一件石质抹泥刀,H205:7,砾石,刀体上窄下宽,上端呈圆顶状,下为光滑平面,略似马蹄形,应为涂抹白灰面或草泥用的抹子。残长6.8 厘米,宽6 厘米,没有发表线图或照片。

从以上介绍中可以看出,陶抹泥刀是夹细砂还是泥质有时难以分清,空心刀柄均残,但已达到5.2 厘米,刀体长15—18.4 厘米,宽6—8.5 厘米,这个宽度与1960 年7 月在河南鹤壁鹿楼村调查到的一件铁抹泥刀相近,“锻制。抹面为正方形的薄铁板,头圆尾方,以扁铁条制成把手,锻合在其背面。长25 厘米,面宽7 厘米”。

观察襄汾桥子沟村苏马年的现代铁抹泥刀,铁把木头柄,刀体长29.5 厘米,宽11 厘米,柄长12 厘米,直径3 厘米,通高7 厘米,已经变成抹水泥的刀具了。但我们可以清晰看出五千年来的轨迹,刀体没什么变化,一律平面,前端或为圆弧状;刀柄则随着时代的发展,由圆柱状变为横卧了,这应当更有利于抹泥。

白灰面

陶抹泥刀抹制的白灰面有白灰地面和白灰墙裙两种。

白灰地面举三例。东下冯遗址龙山时期“凸”字形、方形、圆角方形(或长方形)和土窑式四种类型的10 座房址中,抹有白灰面者就达9 座。其中,F203 是半地穴式圆角方形,在中部白灰面上,有一个以压印绳纹为周界的圆形灶面(绳纹周界有内外二道,间距10 厘米),直径1.1 米,绳纹界内已烧成青褐色硬面。白灰面厚0.5—1 厘米,光滑平整。白灰面至四壁呈圆角向上延伸抹成白灰壁面,残高30 厘米、厚1 厘米。F260 是半地穴式带门道的圆角梯形白灰面房基,平面呈“凸”字形,房基的做法是先在第4 层灰土上垫一层厚24 厘米的浅黄土,再抹一层厚4 厘米的草泥土,最后抹一层0.5—1 厘米坚硬平坦的白灰面,在居住面上的堆积中有鬲、罐、甗、斝等陶器,为龙山晚期堆积。

忻州河拱遗址2011 年共清理房址6座,均为圆角方形半地穴式,坐东北朝西南,其中F1、F2、F3 为白灰面,F1 居室中央为近方形火塘,火塘外围施一周戳印纹;F4、F5、F6 为踩踏硬面。

陶寺H330 出土的白灰墙裙

石峁遗址出土的白灰墙裙

陶寺遗址1978—1985 年的发掘共发现17 座房址,较为完整的有13 座,可分为窑洞式、半地穴式、平地起建的居室三类,都有白灰地面。F401 是一座平地起建的居室,圆角方形,门道朝西南,建筑面积接近25 平方米,室内面积近10平方米,草拌泥层上是厚0.5 厘米的白灰地面和1—3 厘米白灰墙裙。

甘肃秦安大地湾F411地画

白灰墙裙和墙面举两例。陶寺H330出土一块几何图案白灰墙皮,判断为大型建筑物墙壁上使用的,表明陶寺先民在墙壁上也有装饰,只不过没有在房址中发现罢了。

石峁遗址2012—2013 年“在外城东门址内曲尺形‘内瓮城’的东、西、南三面墙体内侧二里头文化时期增修的石墙底部地面上,发现了成层、成片分布的壁画残块近200 块,部分壁画还附着在墙体上。壁画以白灰面为底,以红、黄、黑、绿四种颜色绘出各种几何图案,其中最大的壁画残块约30 厘米见方”。2015年发现一块绘在外城东门门道内侧墙壁上的壁画,面积将近40 平方厘米。

余论

石灰抹成的白灰面可参考裴学松先生的《史前白灰面初步研究》,此不赘述。陶抹泥刀的发现主要集中于山西、陕西、内蒙古、河南的龙山晚期文化遗存,而公元前3200 年左右的上亳遗址H6 尚属孤例,它们之间的联系就要靠考古工作者以后的留心观察了。如甘肃秦安大地湾F411,室内呈圆角长方形,居住面是厚0.2—0.4 厘米的白灰面,四周墙壁残高3—5 厘米,内壁墙体上也有厚0.2 厘米的白灰面。在室内后墙中部居住面上,有用黑色颜料绘制的地画,地画内容为2个人物,1 个长方形方框内有动物纹饰,这就需要上亳遗址H6 之类陶抹泥刀抹好泥后方能绘制。

由于陶寺H330 没有发表共存陶器,石峁的白灰墙裙和墙面是处于“二里头文化时期增修的石墙底部地面上”,几何形图案的墙裙与陶寺、石峁两座古城是什么关系,暂不清楚。但那种粗犷的风格已经显露出古代文明的信息。这些文化或遗址里,明显可以分为三类:

一类不使用白灰的自然踩踏面;

二类使用白灰地面和墙裙,前者诸如东下冯F203、河拱F1 之类白灰地面,与灶面(火塘)外围还有装饰性纹样;

三类使用白灰地面和地画、墙裙,关于地画所在的大地湾F411,张忠培先生指出:“这座宗教性建筑地面上的绘画,使人们看到半坡遗址四期人们行巫的片段情景。宗教和其他事物一样,也包含内容和形式两个方面。内容是思想信仰和教义,行为一般可包括术和仪式。F411 地画表现的行巫场面和宗教性建筑的出现,说明巫教已发展到相当完善的地步,并获得人们的普遍信仰。”墙裙还用不同颜色绘制几何形图案,如陶寺H330 和石峁所谓的“壁画”。

三类之间在使用人群等级或使用功能上有区别,年代上正与早期文明起源和发展、国家出现和进步相一致,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白灰地面和白灰墙裙、墙面也是进入文明的标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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