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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特型演员

2023-03-17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23年3期
关键词:毛主席

李讷一眼认出了父亲的扮演者古月急忙把“父亲”让到沙发的中间落座自己孩子般地久久望着“父亲”,激动得说不出话

毛泽东一生都没有机会去美国,但是,古月去了。他的出现让当地的侨胞异常兴奋,当地的报纸也关注报道:“‘毛泽东’来洛杉矶了!”“‘毛泽东’出现唐人街引起轰动。”古月说:“我在美国,以一个演毛泽东的演员的身份,看到了毛泽东本人是如何深入人心的。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毛泽东无疑都是一个独具个性魅力的世界伟人!”

古月:“跟共产党行,来也崇高去也崇高;学毛泽东生,生也光荣死也光荣”

毛泽东特型演员中最为出名的是古月,他有着特殊的戏剧人生。

古月的身世一直是个谜,从小生长在孤儿院,相亲相伴的只有一个姐姐。他只知道自己1937年出生,但不知道哪月哪天;他的本名叫胡诗学,是后来在孤儿院取的,是不是姓胡也不敢确定。他和姐姐胡敏不知道父母是谁,唯一记得的是他们在广西桂林街头流浪,听人说起一些往事:他们家祖籍湖北汉口,抗战时期,姐弟俩随父母流浪到桂林。一天,日本飞机轰炸,父亲被当场炸成重伤,因无钱医治去世。在兵荒马乱的岁月里,他们又和母亲走散,从此姐弟俩流落街头。

不知道自己的出身给日后的古月带来了很多不便,填表格成了他最怕的事情。在他入党的时候,组织特地为他寻了一次根,派几个人到武汉、桂林明察暗访了一通,却还是没查明。组织让他在家庭出身一栏填上“职员”,之后填表,古月就这么填。

古月的履历表上,生日标明是1939年9月9日。这是他参军后组织为他选定的,三个9方便记忆。后来毛泽东的忌日也是9月9日,古月觉得这纯属巧合。

直到后来古月因为演毛泽东出名,他的身世又成了问题。湖南党史研究部门找到他说:“毛主席丢过孩子……”古月赶紧解释:“我在武汉出生的,和主席没关系。”还有人给他写信:“我和你都是贺子珍生的,我们还有一个姐姐,大我们五六岁,小名叫娇娇。我想你一定记得……”古月只是一笑了之。后来还是经常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古月不停地解释:“我是武汉出生的,不是毛主席的孩子。”

古月12岁的时候,正值1949年桂林解放。他和小伙伴们跑到街道上,欢迎着进城的解放军。13军文工团的琴声、吹拉弹唱引得孩子们上前凑热闹。年龄稍大点儿的胡敏被部队文工团看中,成为一员文艺兵。古月也想参军,但年龄太小,机灵的他总是主动献殷勤,部队开会时他帮忙搬凳子,烧水时他蹲在边上帮忙吹火,但是文工团里的同志告诉他:“我们不可能带你走的。我们还要向云南进军,没法带着一个孩子。”

很快,部队出发了,古月紧紧跟在部队后面。后来成为著名作家的冯牧行军路过发现古月,摸着他的头说:“部队要行军打仗,你们老跟着怎么行呢?”古月边哭边说:“我姐姐在前面,丢下我怎么办?我不能和姐姐分开……”冯牧心一软,把他抱上了马。

古月成了文工团最小的兵,但是他并没有给部队添累赘。每天天蒙蒙亮,他就偷偷地起床,跟着先头部队出发,走着走着落下了,就和稍后出发的大部队一起走。

古月没上过几天学,在部队的速成班里念了几年书,后来他带职读了大专的课程,真正的文化基础是他通过自学获得的。后来古月迷上了画画,他一有空就画,他画的连环画多次在部队比赛中获奖。之后,他又学写诗,没多久就写出了一本诗集《边塞集》,收录了100多首作品。

此后,因为工作需要,古月又学了摄影。“多面手”古月当上了省军区俱乐部主任,在俱乐部的手球队里,古月又练起了手球,在多次比赛中表现优异,被评为国家二级运动员。

“文革”的时候,古月在昆明军区的文化部当干事,一次出差坐火车去外地,对面一个中年人不停地打量他,说道:“解放军同志,我觉得你特别像一个人。”古月问像谁,对方拿出一张《毛主席去安源》的画,指着画像说:“像他。”这时,周围的旅客们也凑了过来端详古月,齐声说像。古月一下了车就去书店买了一张《毛主席去安源》的画,对着镜子对照了起来,看着看着他也觉得有点像。

回到家,古月故意把头发往后梳,挺直了腰板,模仿着毛泽东的动作,问家人:“看看我像谁?”家里人立即发现他像毛泽东。古月又来到办公室,点燃一根烟夹在手中,模仿着毛泽东抽烟的姿势问办公室同事:“你们看看我像谁?”同事们叫了起来:“毛主席,毛主席,太像了!”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整个昆明军区都知道有一个长得很像毛泽东的人。

20世纪70年代,开国领袖相继去世。为纪念讴歌党的伟大历程,当时的国务院文化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联合发出了《关于挑选特型演员的通知》,要求文艺工作者树雄心立壮志,敢于塑造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形象。

最早扮演毛泽东的是人艺的于是之,化了很重的妆,仍过不了关,银幕上的他只是远远地站在黄河边或背过脸去,留给观众一个伟大的背影。观众不满足,纷纷要求“主席”转过脸来,导演犯了难:“转过脸来的话就不是毛主席了,而是于是之了。”

为了找出一個“毛泽东”来,筛选了很久,有人向当时负责选人的总政文化部副部长胡可报告,说昆明军区有一个很像毛泽东的人,不过没演过戏。胡可决定亲自走一趟昆明。胡可见到古月时,他仔细打量了古月一阵,激动地一拍大腿:“不错,就是你了!”胡可带着古月的定妆照回到北京。

负责演员最终选拔的,是与毛泽东关系亲密的叶剑英元帅。面对经过层层选拔、最终送上来的20多个候选人的照片,叶剑英仔细与记忆里的毛泽东对比,努力选出形象气质最接近的。在看到古月的照片时,叶剑英的眼睛湿润了,毫不犹豫地在照片背面画了一个红圈——这就是后来人们说古月是“叶帅钦定”的说法的由来。

1980年,古月顺利地调入八一电影制片厂,开始了他特型演员的新生活。古月曾回忆:“其实来八一厂之前心里充满了矛盾。我能演好主席吗?我怀疑自己。”果然,到了八一厂古月就开始后悔。他发现要把毛泽东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学得惟妙惟肖实在是太难了。他说有很长时间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回?留?最后,他决定还是先演一部再说。

厂里筹拍《西安事变》,导演成荫给了古月一个剧本,说过几天试戏。古月临时抱佛脚,死背了几条表演要诀,侥幸地过了关。等到拍摄的时候古月才体会到了电影行业里有很多的学问,是马虎不得的。

《西安事变》是古月第一次出演毛泽东的形象,军人服从命令的特性使古月一心扑在如何塑造好毛泽东上。于是他开始钻研起来,他收集了数百张毛泽东从生活到工作的各种照片挂满房间,细心观察。还大量地阅读毛泽东著作,读表演理论,向别人请教,走访毛泽东接触过的人。他还不断地捧着录音机往返于湖南、北京,刻苦学习湖南乡音,再将其改为人人听得懂的音调……古月开始全方位地揣摩毛泽东的特征。

1982年,《西安事变》在全国公映,古月塑造的毛泽东形象立刻引起了观众的注意。人们的热烈反响给了他自信。到了第二部《四渡赤水》时,他的表演越发放得开。从此,古月再也停不下来了,他开始了不断地塑造毛泽东的表演生涯。

古月在数十部影视片中塑造了不同历史时期的毛泽东形象。对于如何超越自己,探索与追求更高的层次,进一步塑造真实可信的毛泽东形象,古月说这仍是一个难题,迫使他不断地下功夫。

如果说以前的古月还有从外形进行模拟的痕迹,那么,到了1992年《毛泽东的故事》中,他精湛娴熟的表演已得到了有关领导和专家们的一致好评:“古月的表演很成功,可以乱真。”除了后天的努力,古月丰富的人生经历也对他后来的表演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得益于绘画不少,绘画使他准确地把握了人物的神态、心理,为他的表演铺垫了基础。他甚至放弃自我,从说笑走路、起坐吃饭、吸烟等几十年的生活习性改起,要求自己以毛泽东的一切为标准。也正是古月的忘我钻研,使他后来取得了一系列辉煌的成就。

浑然忘我的感觉,并不仅仅是塑造角色的古月,还有他的观众和毛泽东的亲人们。

1990年初夏,《大决战》在西柏坡的外景地,剧组正在拍一些毛泽东和他小女儿李讷的过场戏。而李讷正巧到西柏坡故地重游,她听说《大决战》正在拍摄,便提出想见见演员。拍完戏的演员们回到住处,等在那里的李讷一眼认出了父亲的扮演者古月,急忙把“父亲”让到屋里沙发的中间落座,自己像个孩子般地久久望着“父亲”,激动得说不出话。古月问:“我演的戏你看过没有?”李讷说出了一连串的片名,还说到了一些戏中的细节。不知不觉间,李讷拉住古月的手,不断地抚摸着,她陷入对父亲深深的回忆中:“你的手和父亲的手感觉一样。”然后又说起毛泽东带她去散步的情景,“我对父亲的手体验可深刻了,小时候,我用小手牵着父亲的一根手指头,后来大了点儿,我就能握着父亲的两根手指头。父亲就这样带着我走啊走啊,一直走到北京城……”

临别时,李讷松开古月的手准备上车,突然她回身扑到古月身上失声流泪。古月也忍不住了,跟着流泪,他拍着李讷的背反复说着:“我理解你,我理解你。”这一幕感动了现场的所有人,攝影师拍下了这动情的一幕。

后来《大决战》又进入中南海拍摄外景。毛泽东生前办公的卧室和书房是最神秘的地方,不许人参观,但对古月不止一次地搞了“特殊化”,其中的奥妙就是故居的管理人员有不少是毛泽东当年的卫士和警卫,他们把古月当“毛主席”对待。古月在扮演毛泽东的同时,认识了很多他身边的人,其中就有毛泽东的卫士长李银桥。因为频繁往来,李银桥和古月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他们一起合影时,李银桥总是把古月簇拥到中间,一起坐车,也非要古月先上。他不自觉地保持着对毛泽东的一切习惯。古月说:“我真不敢当,在生活中你是我的首长。”李银桥却说:“对你这样,使我的感情有所寄托。”

生活中的古月经常面临被包围的事,在人民大会堂发生过,在陕北山头发生过。古月记得,在陕北的一次拍摄时,成百上千的村民围住拍片的山头观看,当化好妆的他刚走出来,现场突然响起一片喊声:“毛主席万岁!”

演艺事业上的成功并没有改变古月一丝一毫,在奉献出多个经典作品的同时,生活中的古月极为平易近人。无论何时,只要遇到观众合影,他都会尽力满足,甚至在吃饭时,也会立即放下碗筷满足观众的要求。

对于观众对他的喜爱,古月极为清醒:“主席是中国人的主席,老百姓爱的不是我,是主席。表面上是观众对我非常热情,实际上是他们对毛主席特别的怀念和热爱。我沾了老人家不少的光,中央领导多次的接见,很多场合,一些位置不该我来坐,但人家说你是毛主席啊你来坐,买个车票机票什么的什么证明也不用拿,就凭这张面孔,一概都是绿灯。有时到了饭店,被人拽住非要请吃饭不可,还塞给各种小礼物。还曾经有个老山战士把军功章都寄给了我,我怎么敢收,那是用生命换来的呀!”

因为塑造不同时期的毛泽东,古月从胖变瘦,从瘦变胖。古月说:“若一般人这么折腾几次,早就垮了,可我没事,我的身体经受得了各种考验,这都归功于我日常的体育锻炼。我和体育有不解之缘,乒乓球、篮球、手球、射击、骑马,我样样喜欢。我可是国家体委授予的国家二级运动员。我曾经得过我们军区运动会自由泳的第三名。游泳对我演好主席帮助很大,《大决战》以及许多电影中,都有主席游泳的镜头,我不用替身,自己完全能胜任。”

除此之外,古月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为了角色,他把毛泽东生平所有的爱好都尝试了,尤其写得一手好字。细心的观众会发现,古月演毛泽东挥毫的镜头,可以不用镜头拉出或切换,而是一气呵成。

古月会不自觉地用毛泽东的朴素作风要求自己,人们也不自觉地用毛泽东的标准来要求他。曾经有传言说古月利用角色谋私利,媒体对他非议。古月不愿理会,有人劝他用法律的途径澄清自己,他说:“那样就更热闹了,人们会说‘毛主席’要打官司了。”他一直这样想,演领袖人物本身要大度一些,锻炼自己像毛泽东那样经得起委屈,莫须有的事情不理它。也有很多人找古月拍广告,他从没接受。

毛泽东一生都没有机会去美国,但是,古月去了,是去参加1993年中国电影系列展。为避免被人们认出来,古月在上飞机时特意戴了帽子和墨镜,但当他坐定,便有人跑过来要他签名合影,一时应接不暇,后来,机长把他请到驾驶舱里躲着。到了洛杉矶,他一出现在机场大门,有人惊呼:“毛泽东来了!”古月取下头上的呢帽向等候的朋友们走去。

古月的出现让当地的侨胞异常兴奋,当地的报纸也开始关注。“‘毛泽东’来洛杉矶了!”“‘毛泽东’出现唐人街引起轰动!”一时间,舆论纷纭。古月走在大街上,不停地被人围观。

古月的美国之行来去匆匆,他是从韶山的拍摄现场赶过去的,时差还没倒过来,就赶回国参加中国电影基金会的义演了。古月说:“我在美国,以一个演毛泽东的演员的身份,看到了毛泽东本人是如何深入人心的。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毛泽东无疑都是一个独具个性魅力的世界伟人!”

出了名的古月最大的改变就是忙,每年的片约多得使他分身乏术,毛泽东诞辰100周年的时候,有五家推不掉的片厂等着他。杨尚昆在世的时候曾托人叮嘱:“跟古月同志说一下,他的戏越来越有进步,希望他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他现在不是属于他自己了,以后还有很多戏等着他拍呢。”

但是,古月仍不停地超负荷工作。1999年,他在一年里演了九部影视剧,光去延安就去了六七次。最让古月头疼的还有繁杂的社会活动。他说:“首映式,我得抽时间去;文艺晚会,也总有人通过各种渠道请我参加;还有地方上的一些活动。好不容易得闲休息,记者也会找上门来采访……”

古月觉得拍摄过程最辛苦的是电视剧《中国命运的决战》,他说:“从进组那天起,因为其他几位主演尚未敲定,所以,头天拍的戏,很可能明天还要重拍,因为演员换啦。”而当时还有几部片子等他,一着急上火,他的牙床便肿了起来,在延安拍重头戏时,牙髓化脓,半边脸也肿了起来,不得不上了手术台,打了两针麻药也未止痛,开刀取脓又打针强力消肿后,才继续拍下去。

2001年3月,中央军委当年授予的十名文职将军中,古月是其中之一。古月的妻子、宋庆龄的特型演员张燕曾打趣丈夫:“除了演毛泽东,什么都不会。”这也是很多记者关心的问题:“除了塑造领袖毛泽东外,是否还会像其他演员一样,出演其他角色?”古月解释说:“这事儿得从实际出发,我的情况和其他演员不同,我不是演员出身,我是从部队干部被挑上当特型演员的。这在一般演员中是没有的。扮演领袖人物给我带来许多风光和礼遇,同时也带来许多忧愁。有时戏太多,我力不从心,但也得接,因为我是全国挑出来的特型演员。这些年,也有导演劝我演其他角色,我也想尝试,但后来都没实现。我没有因为没扮演其他角色而遗憾,因为演好毛泽东是我一辈子的追求。”

古月因塑造毛泽东,获“百花奖”最佳男主角奖。他认为,毛泽东是亿万人民的大救星,自己一辈子也演不完毛泽东的丰功伟绩。他曾不止一次对人说过,“我这一生只演主席一个人,我一定要演好,争取演满100部他的电影”。但是,这个数字遗憾地永远定格在了84部。

2005年,无数人翘首以盼着电视剧《毛泽东与宋庆龄》,这是古月和妻子张燕的唯一一次荧幕合作。然而,观众等来了一个噩耗,因为心肌梗塞,68歲的古月猝然离世,这部电视剧,也停留在未完成状态。

葬礼上,除了古月的亲人同事,还有300多位自发前来的市民。“跟共产党行,来也崇高去也崇高;学毛泽东生,生也光荣死也光荣。”这副挽联概括了古月的一生,也是对他一生最好的评价。

唐国强:说普通话的“雍正”能演好毛主席吗

“唐老师,您得继续演下去,观众还想看您继续扮演毛主席。”唐国强的身边总是会出现这样的声音。扮演毛泽东20余载,观众已习惯毛泽东的扮演者是唐国强,若是哪部作品换了演员,还得花点儿时间来适应。

对于观众的喜爱,唐国强欣慰的同时,也会不自觉地感慨如今特型演员青黄不接的现状,以及塑造毛泽东多年仍然心存的遗憾。“毛主席是在83岁时离开我们的,如果电影技术能辅助早期的形象,我是可以继续演下去的。但关于毛主席的作品,在题材和角度上还有很多值得挖掘的东西,我们至今还缺乏系统的、有高度的作品,也还没有一个让我真正满意的银幕形象。”

从电影《长征》到《建国大业》,从电视剧《解放》到《大决战》,从电影《决胜时刻》到《长津湖》……唐国强饰演了太多次毛泽东,每次聊起这个探索多年的角色,他总是滔滔不绝,因为有太多故事要讲,有太多没实现的艺术追求要兑现。

他犹记得26岁那年,遇到了化妆师刘洪,对方觉得他和斯诺当年拍摄的一张毛泽东照片里的形象有点儿像,没想到,化妆后配合黑白质感的影像,“看上去确实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但那个时候,大家都习惯于古月扮演的毛泽东形象。直到1996年,一个在电影《长征》剧组工作的朋友找到唐国强,问他“你敢不敢在《长征》里演毛主席”,唐国强想了想,“只要你们敢拍,我就敢演”。谁知,换来的却是外界一片反对声。

唐国强至今都对第一次演毛泽东而面临的压力有所忌惮,他总结当年的表演有三大难点:“一是古月老师已经扮演了太多次毛主席,并获得认可,作为一个后来者,观众是很难接受的;二是家乡话,过去扮演毛主席的演员从腔调、造型模仿入手,一上来就是湖南话,如果坚持让作品中的毛主席说普通话,观众大概不能信服;第三,我在那时也算是熟脸儿,因为电影《小花》,我被定义为‘奶油小生’,还演过诸葛亮、雍正,就连毛主席的女儿都质疑,‘唐国强是演雍正的,能演我爸吗?’”

很多人面对外界的不看好时,心理上就败了三分,唐国强却能理解这些不看好的声音。兴许是被“反对”惯了,他索性抛开所有杂念,走一条突破过往的路,不靠外形,只靠理解:“其实从我拍《高山下的花环》开始就已经议论纷纷了,唐国强怎么能演赵蒙生?他是‘奶油小生’啊。然后是诸葛亮,他怎么能演诸葛亮?雍正,他怎么能演雍正?毛主席,天啊,他怎么能演?永远都是反对之声。为什么?因为观众希望你活在他喜欢的形象里。你要是突破了,他们能说行吗?所以演员每一次的成功都要面临新的选择,要顶住压力走出自己的路。上了一次高坡紧接着面临的或许就是一个大沟,还能不能再上一个坡就要看自己了。”

1996年,唐国强决定放手一搏,撇开像不像的问题,在翟俊杰执导的电影《长征》中,尽自己所能去接近这个人物。他很清楚这条路是艰难的,因为这是真正的艺术创作之路,而不是寻求捷径。

也正因此,他从第一次扮演毛泽东开始就说普通话,希望通过把握神韵传达表演细节,以情感的交流让观众更易于接受。“若说扮演毛主席最大的困难,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他是身经百战的伟大领袖,而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让我去接近他有很大的难度。除了对历史的理解、对整个发展进程的理解,逐渐走进毛主席的内心,才是最漫长的那条路,尤其是对人物分寸的把握。但不管怎么说,毛主席是领袖,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演员对人物的刻画若是能够恰到好处,这些情感是能让观众融为一体的,而不是敬而远之。”

电影《长征》以后,尽管普通话版本的毛泽东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但好在他在电视剧《长征》里再一次塑造了毛澤东一角,后期,他还担任了该剧的导演,“我告诉摄影师,不要顾虑我像不像,要注重整个画面的流动,一集里有几处让人感受到外形像就足够了,不可能真的去复制照片,要那么拍就完了,要追求角色和老百姓的沟通和情感”。该剧用24集的时间改变了观众,唐国强也首次在大范围观众群体中获得认可,成为如今扮演毛泽东的不二人选。“经过二十多年的拼搏,电视剧不断地、长期地给我努力的机会,总算让观众接受了说普通话的毛主席,我很欣慰。但我也有我的问题,就像有人会说‘唐国强演的就是唐国强’,这个说法只对了一半,因为我确实是扮演者,必须依靠自己的表演,去靠近角色。我中有他、他中有我是必然的。所以不利用唐国强这个外壳怎么去演毛主席?”

虽然已经扮演过数十次毛泽东的形象,但唐国强始终不喜欢题材重复,所以他将每一个题材相似的作品看作是一种深化,“比如我拍过不同集数的《解放》,后面的多了一些内容,只不过是局部放大。但我个人认为剧本上还是有问题的,大家始终在用一种重复的手段拍这类作品,我们应该想办法进一步将作品艺术化。像我演毛主席,基本上就在指挥部指挥,要不就是在住所,偶尔跑到战场上看看。总的来说这些场景太单一了,对演员来说会有很大的局限性”。

他说,至今没有一次最满意的塑造,都缺乏个性化、艺术化的探索:“演员很被动,会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力感。很多作品如果只是照葫芦画瓢,是很难完成历史交给我们的任务的。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人去研究、书写毛主席的哲学思考,真正展现毛主席的哲学高度,我们要把它当历史使命来抓。”

“着急,真的是着急。”唐国强说,每一分钟他都在期盼着有更深刻的东西出现。作为毛泽东的扮演者,他很幸运,观众把对毛泽东的敬仰、怀念寄托在了演员的身上,他受到的喜爱是沾了毛泽东这个角色的光。另一方面,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创造更多突破,“我一直说我能够走到今天,在某种意义上是因为有毛主席的形象拉着我,之后还有需要我的、跟毛主席有关的,那我还得上。其实每一次扮演毛主席,都会有负面的声音,包括网络上对我个人的攻击,那些为了博取噱头、流量的标题党,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动机,他们或许就是要影响你在观众心中的形象,但我认为真正好的艺术创作是不会被影响的,所以我也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就记住一点,抓紧时间将更好的创作推进”。

唐国强说:“这么多年来饰演毛主席,我认为毛主席就像宽阔的海洋一样,那种心胸,那种睿智,那种豁达的境界,我们演员如何能够感受得到?如何能够把他身上的豪气、书卷气,把领袖的胸襟、质朴的情感,都恰如其分地在每一个细节中表现出来?这些都是我永远无法完成的课题,但我确信自己演毛主席上了瘾,就是到了八十岁我也演不够,因为毛主席太伟大了。”

让唐国强最担忧的是特型演员断层的现状,他感叹,现在一起扮演领袖的很多同仁,包括他自己,都已经老了,找到接班人是关键。“对毛主席的扮演是一个永恒的命题,他是中国共产党的形象代言人,我们需要那些靠能力打造优秀作品,从而站住脚的接班人。需要有组织地培养新人,而不是靠临时把他们拉过来模仿,或者催着赶着做些技术处理来完成任务,要真正让他们观摩学习,理解历史,像我们一样,自发地去钻研门道。”他说。刘劲、王伍福等伟人扮演者都是他的老搭档,“这个合作班底始于1996年,已经二十多年了,是经过长期磨合出来的默契,我们很珍惜,因为我们知道演好是多么重要,只要坚持做好,将来即使我们不在了,作品仍会被留下来”。

唐国强说:“我最希望的就是,有接班人能和我一同努力,把毛主席这个形象留下来,在影视作品的历史上画下重重一笔。”

其他毛泽东特型演员

张克瑶原是西安话剧院演员、院长。1977年,张克瑶第一次在舞台剧《西安事变》中饰演毛泽东。

“就跟着了魔似的。”回忆起自己当初饰演毛泽东的情景,张克瑶如此形容。那时候,所能拿到手关于毛泽东的资料非常少,图书馆一点点文字图片资料,都被张克瑶借来,每天边看边模仿。除此之外,他还找湖南人一句句学湖南话,不管去哪儿,口中都是念念有词,再来慢慢与人物形象靠近。当然,仅有相似的外形和声音还是不够,另一个重要的方面,还在于人物的神韵。“要把毛主席气质表达出来。”张克瑶说,而这从“外在”进入“神似”的过程是有难度的。

《西安事变》引起电影界对张克瑶的关注。此后,八一厂开拍《风雨下钟山》便邀其上阵,张克瑶果然不负众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克瑶积累的资料越来越多,对毛泽东这个人物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在扮演毛泽东之前,张克瑶只觉得伟人都是很慈祥和善的,而在饰演毛泽东之后,张克瑶发现这个人物其实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有时候很倔强也很固执,有的时候很爱动感情。“他是伟大的人物,但他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以前对毛泽东形象揣摩不深时,张克瑶就总想:“毛主席到底发不发脾气?发脾气时,又是怎样呢?”后来,他把这个疑问带到了当时他所演的话剧《巍巍昆仑》中,剧中有一个情节:因为胡宗南大兵压境,昆仑纵队到底该向何处去?向东向西,还是向北?为此毛泽东和任弼时两个人争吵起来。

那时,张克瑶一直琢磨,在这种情况下,双方都很着急,僵持不下时,坚持自己想法的毛泽东,到底会怎样?由于没有充分的“史实”材料,关于毛泽东“发脾气”这件事,张克瑶当年其实是有所顾虑的。可是当他后来看到斯诺写的《西行漫记》中,有这样一句话——毛泽东这个人轻易不发脾气,他发起脾气来,让人感到可怕。这句话提醒了张克瑶,让他揣摩起毛泽东更有了方向感。所以《巍巍昆仑》中那段戏张克瑶就大胆地处理了——在和任弼时意见不同时,两人从开始的争论,后来就上升到吵起来。

张克瑶去北京演出的时候,北京戏剧家协会组织了一场专门的评论会,许多专家都对毛泽东和任弼时争执的这场戏感兴趣。他们看了后,觉得不但没有损害领袖的形象,这样演绎反而更加真实、生动、感人。

那一刻,张克瑶觉得自己不断地付出并没有白费。尽管,对他来说,饰演毛泽东,付出的远远不止这些。在张克瑶拍的几部电影里,由于共产党一方的戏都在比较艰苦的地方,他只得经常出没在陕北的深沟里。拍电影《巍巍昆仑》,依旧在陕北的山沟里跑来跑去,条件的恶劣和拍戏的辛苦让原本有糖尿病的张克瑶又患上了高血压。人病了,但该片荣获了1988年度“政府奖”。

“当时由于我的无知,没有吃药。”张克瑶说道,等到要去拍《开国大典》的时候,一切准备就绪,他突然得了感冒,再加上高血压,最后变成脑梗,只能住进医院。“他们大队人马每天开销不少,我不能因為自己耽误了他们。”后来,张克瑶主动退出剧组并要求他们换人。如果不是因为病重,对于这位老人来说,他不仅仅是《开国大典》中毛泽东的配音。为了扮演毛泽东,张克瑶做出了不少牺牲,他从未后悔。

此后,张克瑶还在《毛泽东的故事》《毛泽东和他的乡亲》等20多部戏中扮演毛泽东,并为多部影视剧中的毛泽东配音。2017年7月18日,84岁的张克瑶因病去世。

空政话剧团的著名演员王仁第一次扮演毛泽东是在剧团排演的话剧《九一三事变》里,他扮演的晚年毛泽东,轰动一时。1991年,为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70周年,潇湘电影厂推出献礼影片《毛泽东和他的儿子》,王仁接受重任再次出演晚年毛泽东,深深打动了观众的心,该片荣获当年的“政府奖”。后来,王仁还埋头创作了电影剧本《诗人毛泽东》。

王霙是目前扮演青年毛泽东较成功的一个演员。1991年,上海电影制片厂为建党70周年拍摄的历史巨片《开天辟地》,在全国选出了22个青年毛泽东的候选人,最后中央实验话剧院青年演员王霙脱颖而出,并在《开天辟地》中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崭新的青年毛泽东形象。他的出色表演,引起圈内外注意。不久,著名女导演潘霞让其在电视连续剧《巨人的握手》中扮演国共合作时期的毛泽东,紧接着他又赴潇湘电影厂主演《秋收起义》,这次他的表演较之前有长足进步,一跃成为新“特型”。后来,他又在多部影视剧中成功地扮演了青年毛泽东。他塑造的青年毛泽东准确展现了特定时期的风采——朝气蓬勃、大智大勇,正气、英气、豪气,在尖锐的矛盾冲突中凸显潇洒青春。

此外,还有一些演员如吴兰辉、李克俭、王震、车予正、华人、彭江、吴刚、侯京健等人也分别在影视片中出演过毛泽东,他们的创作也可圈可点。经过众多艺术家特别是这些特型演员的辛勤努力,毛泽东形象鲜活生动、气宇非凡,成为中国影视艺术画廊中独具特色的经典。

(责编/黄梦怡 责校/李希萌、陈小婷 来源/《古月故事:“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榛子/文,《大众电影》2002年第6期;《叶帅在古月的照片背后画了一个圈》,佚名/文,《北广人物》2013年第28期;《古月与张燕的深情之恋》,单鸣/文,《新闻世界》2005年第11期;《唐国强:因为演毛主席,才让我走到今天》,周慧晓婉/文,《新京报》2021年9月26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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