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都》：在古老的樱花树下，与你擦肩而过

韦佳

一

姐妹情深

《古都》讲的是一对孪生姐妹苗子和千重子悲歡离合的故事。千重子因为家里无力供养两个孩子而遭亲生父母遗弃，幸而被和服商收养，成了一位千金小姐。她虽然身在富家，但心系自然，花开花落都能引起她的感怀。而留在乡村留在亲生父母身边的苗子却在幼年时失去双亲，到山里种植被山杉。苗子就像一棵傲然挺立的北山杉，她坚强乐观，在雨中保护着姐姐，为了不影响姐姐的幸福，拒绝了同姐姐一起生活。当这两个同样苦命的女孩在一场庙会相遇时，一段深深的感情娓娓道来。

二

孤独、敏锐和感伤

川端康成（1899-1972），日本唯美主义代表作家之一。他幼时父母双亡，孤独的性格对他日后的文学创作产生了重大影响。1968年，他凭借小说《雪国》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他一生著作颇丰，有100余部小说，还有许多散文、随笔、评论、诗歌。他的作品具有浓厚的民族文化气息，其中贯穿着日本古典文学幽深、纤细、感伤的情调。川端康成的作品以丰富的感情、敏锐的直觉和高超的艺术技巧再现了日本人的内心世界。

三

相互体贴的温暖正是古都的魅力

（一）明晰的线索，深沉的意蕴

小说展现了京都这个古老城市一年四季的场景，在作者笔下，古老的京都就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默默地注视着这里街巷的变迁、人们的悲欢离合。

作家经常在文中使用隐喻和象征的艺术手法。比如故事开头，春天到了，老枫树上盛放着两株紫花地丁。两株花相距一尺来远，多愁善感的千重子想着：这两朵花什么时候能相遇呢？两株花实则暗喻了千重子和苗子姐妹两人最终分道扬镳的命运，让人不免哀叹。

再如，在谈论南禅寺附近的樟树的时候，千重子和父亲都感叹，樟树如同京都这座城市，如同国家和居住在那里的人们“有股强劲的生命力，令人望而生畏”。

川端康成就是这样一边展现着京都的美丽风情画，一边把他对传统文化与社会、人性的思考融入其中。战后西方文化大量涌入日本，京都名居里供奉的基督像越来越多，传统的神龛却沾满了灰尘。千重子家里的和服店生意惨淡，可是千重子给父亲西方画家的画集，却让父亲产生了新的设计灵感——川端康成一直认为东西方文化是可以融合的，传统文化是具有生命力的。

（二）细腻的笔触，唯美的画面

川端康成的笔触细腻，可以用一朵花折射出一个世界，用一滴泪倒映出一种心情。如果把《伊豆的舞女》中南伊豆的山水比作一条曲线，有山的弧度和水的灵动，那么《古都》中对京都的景物描写，就是一片古老的琉璃瓦，折射出夕阳的颜色和淡淡的情怀。《古都》里仿佛一草一木都历经沧桑，正如千重子与苗子的故事一样，成了这书本泛黄的扉页。

“枫树的树干，齐千重子腰际的地方，略向右弯，到她头顶的地方愈发弯了过去，而后，枝叶扶疏，遮满庭院，长长的枝稍，沉沉地垂。”“树皮又老又粗糙，长满青苔，苍劲粗实的树干上，青苔一直长到老高的地方，显得格外端庄古雅，而寄生其上的紫花地丁，自然不会得到别人的青睐。”

这段景物描写首先是对枫树的整体描绘，渲染了一种宁静的氛围，点缀了古老沧桑的京都小院。接着笔锋一转，转到了看似渺小，却宣告了春天到来的紫花地丁。花朵衬托了千重子善良美好、热爱自然的心。由大到小、由整体到部分的细致描绘，叠词的成功运用，把京都小院活灵活现地展现在我们眼前。

“春日和煦，斜阳射在招牌陈旧的金字上，有种凝重之感，看上去很凄凉，门外挂的厚布招帘也已发白，露出粗粗的线脚。”

金字的陈旧、发白的招帘、变粗的线脚，无一不是因为时间的雕刻而留下的痕迹。这些细节描写突出了“古都”之“古”，“斜阳”“凝重”等词语，渲染了一种凄凉的氛围，衬托了千重子的心情，把质量可以略去不计的光变得凝重，这一段文字不失为一处妙笔。

“苗子，妈妈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就一起过吧，我们是姐妹呀！”“虽然小姐你的生活比我的好得多，可当年妈妈抛弃的是小姐你呀。这是我对小姐的亏欠，如果我和小姐在一起不是剥夺了小姐你的幸福吗？”

当时千重子父亲的和服店生意大不如从前，但他们全家却不约而同地说出要收养苗子，他们是多么善良啊！而苗子也同样设身处地为千重子着想，她看到了千重子受伤最深的地方——“可当年妈妈抛弃的是小姐你呀！”这种相互体贴的温暖正是古都魅力所在。

四

寒气逼人的3月古都，樱花早就盛放

川端康成能不动声色地把浓浓的感情从古都旧城墙的缝隙里溢出来，凄凉的夕阳把古都街道的记忆抹得泛黄。其实细细品味，读出的也不一定是凄凉与萧条。在我的脑海里总会有那么一棵棵樱花树，树干就像坚强的苗子，托着美丽；樱花就像千重子，自然纯真，树干有托着花的奉献，花有化作春泥的奉献。古老京都神苑里能有一棵棵樱花树，金色中就会多了一抹嫣红；萧索的古都中能有这样一对姐妹，凄凉中就会多出一份温暖。3月，京都应该还是寒气逼人吧，可樱花早就开放了。这种情感，就像苗子离开时在雪地上留下的足迹，就像给寒冷季节中的人们带来温暖的樱花，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世间有这种感情总是好的。故事乍听凄凉，其实给人的都是温暖。苗子和千重子就像一对背靠背的女孩，虽然眼望着不同的天空，背后却总有依靠。那一棵棵情感的樱花树，盛开着一片片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