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高三
2023-03-15薛子
薛子
我的窗外亮着许多灯火,不知他们的家庭正经历着怎样的难关。我在自己房里,戴着口罩关着门,爸爸让我开空调,不要省电费当药钱。
2022年12月15日 星期四
“明天温度零下,有小雪!”楼层长的声音从走廊传过来。各寝室开着空调,半掩着门。确定走廊没有声音后,我们寝打开了话匣,谈论起今天的新闻。
杨思在班里总不戴口罩,今晚爆出的“小阳人”中有4个和他一起打过篮球,2号床心茹坐他后面,我也离他不远。
杰哥是走读生,他的妈妈身体情况有异常,虽然他和妈妈不住在一起,但也有感染的风险。1号床苏苏是他的同桌,提醒他注意安全,杰哥说:“我都是跑着回家的,可快了,病毒追不上我!”
我们都笑了。
是的,在高三如此紧张的学习情况下,我们学校接连出现“小阳人”,并且几个班已经被“遣散”回家了。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我们已经人心惶惶,都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无症状感染者。但与之并存的另一种现象是,我们能够拿这件事情当作调侃的笑料,仿佛不在意新冠的袭击。
2022年12月16日 星期五
今明两天皖湘联考。
为了尽量减少感染,一个班一个考场。要求戴口罩,关空调,且开窗通风。一篇语文论述类文本还没写完,我已经四肢僵硬了。
中午在食堂就餐时有一件很暖心的事。有个打饭阿姨一直劝我们喝免费的姜汤,说可以帮我们提高免疫力。另外3个与我同坐的小伙伴不喜欢姜的味道,没喝;我盛情难却,喝了两碗。甜味淡淡的,舌喉有浅淡的姜辣感。
我带笔记回寝,把它放在枕边,一是指望它帮我快速入睡;二是希望它识点儿趣,自己把知识发散入我的大脑。——都没用,还是辗转反侧很久才睡着。迷迷糊糊间听到4号床橙子喊“回家啦”。我直接挺腰弹起,看其他几床都和小炮弹似的蹲坐在床上探头探脑地观察门外的动静。
“怎么了怎么了?”我大喊。
“刚刚宿管在外面说‘收东西回家了!”橙子大叫。
“啊啊啊啊!”每个寝室都爆发出这样的声音。楼道里好像在举行狂欢的盛典,女生们奔走欢呼!我拍打着被子,冲着苏苏喊:“苏苏我爱你!”她们显然也疯了,不然不会回应“爱我”,也不嘲笑我的癫狂。“心茹你爱不爱我?”我指向2号床,“爱爱爱!”“那你呢,橙子,你爱不爱我!”“好!爱——”
我手舞足蹈地下床收东西。得意忘形地说:“去你的皖湘联考!姐姐我不考啦!长郡中学你联考對象回家啦!你没对象啦!”一扫胸中郁气。
在和心茹、橙子走去教学楼的路上,我说自己好兴奋,想发泄一下——想奔跑。
她们说:“那就发泄一下。”
然后我迈开步子跑起来。穿的小靴子有点儿跟,“哒哒哒”的,很快便超过了前面运动着的行李箱。橙子在后面喊:“真的跑啊?”我想,这又不是我在考试之前说想穿越到宇宙诞生之前毁灭世界,能有什么假的。只是有点儿窒息——口罩太闷了,我又不敢摘。
在座位上瘫了一会儿,开始眉眼弯弯地收拾书。
局面变得疯狂,学校要求把教室里的所有书清空,我们手忙脚乱地给需要带回家的作业和搬回寝室的部分分类。课代表还上前面一张一张地分发试卷,从前往后传,和流水线工作一样。
兴奋在烦躁的收书过程中消退。
搬书的时候下起了雪,我运了两趟,走走停停。口罩内部湿淋淋的,秋衣紧贴着脊柱。——书比行李重多了。
事发突然,有些家长没法来接,刘旁枝和九夏跟我家车回去。雪落在我们的头发和围巾上,像影视女主。但九夏要抱不动书了,她说:“我们好落魄。”
爸爸在外面受了一个小时的冻才等到我们出来。
妈妈在上周四受凉感冒,这周三还没好。一回家我就喊“妈妈”,但不见她人。看见主卧房门掩着,心头一紧。听到我的声音,妈妈出来了——是弟弟在发烧。昨天烧到40℃。其实爸爸也喉咙痛不舒服,洗完澡后一测体温,他也在低烧。我心里很不好受。
弟弟吃完饭该喝药了,但他喝不下去,掀开被子想去厕所吐掉,妈妈拿着搅药的筷子,凶他:“吐掉就没有了,你就一直发烧吧!”
家里只有我房间和主卧有空调,我想让弟弟和爸爸睡主卧,我和妈妈睡我房。弟弟房间很小,什么取暖设施都没有。但最后还是妈妈陪弟弟睡主卧,爸爸睡弟弟房,我睡自己房。
现在八点半了,我的窗外亮着许多灯火,不知他们的家庭正经历着什么。我在自己房里,戴着口罩关着门,爸爸让我开空调,不要省电费当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