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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GL:一个自组织的样本

2023-03-13陈赋明

商业评论 2023年3期
关键词:猎头分公司客户

陈赋明

数量多、规模小、行业散。

这是目前国内猎头行业的特点。据相关统计,截至目前,国内猎头市场的整体规模在1,700亿元左右,猎头企业数量6万余家。其中,超过90%都是中小微企业,它们年营收在2,000万元以下,团队人数在100人以内,有的甚至只有三五人。就算在行业头部,猎头业务年营收超过1亿元的猎头企业也只有十几家,而且它们成立时间普遍在10年以上。在它们当中,成立20多年、团队规模超过3,000人的本土领头羊企业,其猎头业务年营收尚不到7亿元。

对照之下,有一家主营高端猎头业务的中国新锐企业,显得特别醒目。它就是CGL(上海德筑企业管理有限公司),成立刚满5年,团队规模已超过700人,2018年成立当年营收就接近1亿元,到2022年达到5亿元。在整个国内猎头行业,这样的发展速度可谓惊人,CGL完全算得上是一匹黑马。

在CGL创始人老P(本名庄华,英文名Pierre,业内素以“老P”称之)看来,要判断一家猎头企业的市场定位和地位,基本上看3个数据就可以了。

第一个就是营收。CGL目前5亿元的年营收,在中国猎头企业中可以位列三甲。

第二个是客单价,也就是候选人成功入职后,猎头企业平均收取的服务费用。这个数据可以反映猎头企业的市场定位——是专注于高端人才猎寻,还是瞄准中低端人才市场。目前,CGL客单价在16万元到18万元之间,大概换算一下,候选人的基本年薪接近百万级别。另外两家营收三甲本土企业,其客单价大概分别在六七万元和三四万元。“所以,我们的定位是比较高端的。”老P说。

第三个数据是年均人效,即顾问单产。老P透露,CGL人效目前超过90万元,国内猎头行业平均人效在三四十万元,不到CGL的一半。人效数据反映的是组织的产能效率,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猎头顾问的薪酬水平。“猎头顾问是跟成功打交道的。一个顾问的人效达不到一定水平,他拿的薪酬就会很低。人效90万元,就意味着顾问的年薪可以达到30万元到40万元,还算是一个体面的、成功的工作。”老P解释道。

对于CGL的成长速度和所取得的业绩数字,企业劳资咨询领域的资深专家魏浩征评价说:“不光是从猎头行业,就是从整个专业服务类行业来说,这也绝对是一个现象级的成绩。”

我们不禁好奇,这样的一个行业奇迹,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其背后的核心驱动因素是什么?

老P并不是猎头行业的新人,而是当之无愧的行业大佬。早在国内猎头行业尚处于初期探索阶段的1996年,老P就参与创立了一家猎头公司,2009年该公司被全球知名猎头企业收购。2017年,入行22年、身居公司CEO多年的老P离职。此时,这家公司已成为亚洲地区领先的猎头企业,猎头业务年营收达到3亿元左右,而老P自己也已近耳顺之年,快退休了。

按常理讲,创立了一家成功的企业,做了多年的高管,也快到退休年纪了,这辈子可以说功成名就,该享受人生了。老P为什么还要折腾,再创立一家猎头公司?他不怕“晚节不保”吗?他辞职时,家人就这样提醒他。

“我56岁从原来公司出来再创业,当然是深思熟虑过的。这可不像26岁年轻人,想创业,可以出来了再说。”老P说道。

首先,老P看到了市场的机会。中国在2010年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本土企业蓬勃发展,创新创业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它们对人才的需求如饥似渴。“尤其是到了我二次创业之前的最后几年,已经看得很清楚,国内猎头市场中,来自本土企业的猎头机会越来越多,本土猎头业务的占比也越来越高。”老P回忆道。

事实上,作为原来公司的CEO,老P看到机会后,曾两次向集团总部建议业务变革和转型。但是,当时,包括老P所在公司在内的头部猎头企业普遍都是为外资企业服务。外资企业治理架构比较完善,对于人才的要求往往有非常精准和清晰的描述,虽然候选人可能并不容易找寻,但猎头顾问很清楚要找的是什么样的候选人。而本土企业由于管理颗粒度不够细,治理机制不够完善,往往描述不清楚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人才。而且,猎头顾问跟本土企业客户打交道,所需的整个语言体系、沟通方式、思维方式,和外资企业客户有很大不同。所以,习惯于服务外资企业的猎头顾问,都不太愿意跳出自己的舒适区,为了本土企业客户而重新学习新的技能和思维。再加上老P原来公司的业务体量已经比较大,集团总部也没有那种迫切感。老P的两次建言都石沉大海。

其次,老P心里有一份崇高的追求,那就是为国家经济的发展做出一些贡献。“作为中国人,我们总是觉得,如果能够为中国经济的发展出一份力,那是一种无上的成就感。当时,我们清晰地看到创新创业企业正在成为中国经济增量的主力军,而这些企业因为创立时间不长,普遍都缺少人才,如果能够为它们提供人才服务,就等于参与了国家经济的发展。而且,我们觉得,中国一定需要一家致力于服务中国企业的高端人才公司。如果我们不做,也一定会有人做。”老P回忆道。于是,在2018年初创立CGL一开始,老P就明确了公司的定位——专注于服务中国本土企业,并且首先為创新创业企业提供商业精英人才。

在猎头、法律、会计审计、管理咨询等专业服务领域,有一个较为普遍的现象,那就是专业人才流失率高,不少人工作一段时间后,会选择另立门户,自己干。对于这种行业行为,在从事猎头行业27年的老P看来,“是非常理解的”。一方面,从人性角度说,这些顾问、律师、会计师等专业人士,到了一定的事业阶段,都有一种寻求个人发展空间的本能,需要自我认同、自我实现。而另一方面,不少专业人士也存在认知上的局限性。“他们只看到自己的价值,没有看到公司平台的价值,认为工作上的成绩都是自己做出来的,跟公司方面没有多大关系。”老P解释道。另外,还有一个关键点跟客户有关。客户在获得专业服务机构的服务时,主要是跟某个顾问、律师或会计师打交道,它们往往会形成这样一种认知——自己是在跟这个顾问、律师或会计师合作,他所代表的服务机构反而排在其次。客户的这种认知会让顾问、律师或会计师产生错觉,认为这个客户就是自己的资源,并不是公司的。而这种想法也在一定程度上“怂恿”了他们另立山头的行为。

虽然在专业服务领域出来单干的情况较为普遍,但从实际结果看,比原来做得更大、更辉煌的并不多。在老P看来,出来单干能否成功,跟顾问本身的愿景有关。“如果另立门户单纯为了利益,想赚更多的钱,我看到很多人是不行的。只有那些有愿景、有格局、有梦想的人,才容易成功。而且,他们的使命和愿景也能吸引更多优秀的志同道合者参与进来。”老P说。

要打造一个专注于中国企业的高端人才公司,并且把创新创业企业作为首个目标客户群,CGL的愿景和市场定位从一开始就很明确。不过,作为22年来一直为外资企业服务的资深猎头顾问,老P同样需要应对与本土企业这个新客群相关的诸多挑战,比如:怎么找到愿意为本土企业服务的猎头顾问;怎么更好地理解本土企业的人才需求;如何打动客户,让它们愿意接受CGL的服务等。

“实际上,当你发现了这些挑战和困难,你就会想着怎么来解决。”老P说。对于上述问题,CGL主要做出了两个大动作。第一,让团队形成正确、统一的认知。“这一点我觉得很重要。所以,我们在吸纳团队成员的时候,会谈我们的创业梦想,谈我们的客户战略,谈在价值交付过程中可能面临的困难,明确告诉他们我们要做一件什么事情,而且做这件事并不容易。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我们聚拢了一批心态开放、认知一致、愿意自我修正的人。”老P解释道。

CGL采取的第二个动作,与创新创业企业这个客群有关。这些企业呈现出两个特点。一是,企业家普遍年轻,三十几岁居多,之前少有领导经历,更多是产品经理、技术经理、运营经理等。所以,他们对人才的认知、对组织的认知不太清晰。二是,这些企业成立不久,普遍缺少资金,好不容易融到一些钱,更愿意花在技术和产品的研发上,而不是支付不菲的猎头费招募人才。该如何撬动这个群体呢?

老P和团队分析,除了创新创业企业的创始人,还有谁重视人才和组织?投资人。“投资人很清楚,创业单靠一个创始人是不行的,一定要搭班子、建团队。而且,他们所投的钱当中,可能本来就有这方面的预算。”老P说。

于是,CGL制定了一个策略——在创新创业企业客户的开发上,他们与投资人建立战略伙伴关系,共同把人才和组织的理念传输给创新创业企业的创始团队。“我们会和投资人一起,给客户做组织诊断,提出相应的人才建议,帮助客户优化和完善其领导团队所需的技能和经验。”老P解释道。

在成立的最初两年,CGL重点开发创新创业企业,取得了较高的客户占比和经营业绩。2019年,CGL客户构成中,近三分之一是创新创业企业,它们在CGL近2亿元营收中,贡献比例达到了42%。

到了第3年,也就是2020年,CGL又瞄准了一个重点客群——转型期企业。所谓转型期企业,就是指当时要进行数字化转型、做品牌出海,或者准备IPO上市的企业。按照CGL的测算,中国大概有10万家转型期企业。这些企业普遍都很焦虑,急需优化人才队伍,补充一些新的人才,比如数字化人才、海外运营人才、公司治理人才等。但是,和创新创业企业不同,转型期企业都经营了一二十年,經历过各种“江湖险恶”,考虑问题和做决定会更加谨慎。

在跟客户企业家的交流中,老P发现,他们很多人都去上课,参加各种私董会、领导力课程等。于是,跟与投资人合作,开发创新创业企业客户一样,CGL如法炮制,开始寻求和领导力教练、私董会领教等进行合作,共同为转型期企业服务。双方比较典型的合作过程是,教练们帮助企业家提升认知,学习现代公司的治理体系等。学完后,企业在落地时,可能需要优化和补充人才,教练们就会推荐CGL,帮助企业找到正确的人选。当然,CGL顾问也会作为嘉宾或外部老师,给企业家们做分享,介绍如何识人用人留人。

“我们发现,企业家们在学习过程中,对教练们很认同和信任。我们通过这样一种合作,渗透到转型期企业里面,帮助它们更新升级管理团队。现在,转型期企业的业务规模比创新创业企业还大。”老P说。

有了清晰的愿景,也有了明确的业务战略,接下来就要从组织上保障战略的落地执行和愿景的最终实现。

老P总结说:“过去5年CGL能迅速成长,有几点非常重要。一个是上面讲到的客群,我们准确锚定了两个重要的客群——创新创业企业和转型期企业。另一个是,我们采用了不同于行业常规的合伙人制。还有一个就是,我们年轻顾问的成长。”

合伙人制+公司制 在猎头、法律、管理咨询等专业服务领域,常见的组织架构是公司制和合伙人制。在公司制下,总公司或集团在各地设立分公司,它们作为独立核算单元自负盈亏。在合伙人制下,公司更多作为一个品牌存在,合伙人就像品牌加盟商,组建自己的团队,经营自己的业务,自负盈亏。

老P在创立CGL时,原本想的是做合伙人制,“公司跟合伙人关系简单,管理轻松,业务增长也比较容易”。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公司最初一批合伙人在第一次参加领导力工作坊时,谈到公司未来,都说要IPO上市。“如果按照我最初的设想做合伙人制,就跟上市没关系了。既然大家都有这样的愿望,我知道CGL不能做单纯的合伙人制。”老P回忆说。

最终,CGL采用了虚实混合的组织架构。从法律上看,CGL是公司制,总部建立业务中台和职能后台,在各地设立分公司。这种制度在法律上保证了未来上市的可能性。但从实质上看,又是合伙人制,每个合伙人组建自己的顾问团队,合伙人称为团队长。虽然分公司由若干合伙人团队组成,CGL的基本业务单元却是合伙人团队,而不是分公司,直接承担绩效任务的也是合伙人团队。可以说,CGL的公司制是形式上的,各个分公司不承担自负盈亏的责任。而且,分公司总经理由下属某个合伙人团队的团队长兼任,承担的只是行政支持角色,负责处理行政、财务、人事等事务,并不是实际的管理者,下属其他合伙人团队的团队长也不向他汇报。所以,从整个CGL来看,公司总部直接面对的就是各个合伙人团队,通过业务中台和职能后台直接赋能给这些团队。

业务中台就是一个业务支持团队,他们支持的是合伙人和顾问两群人。合伙人在开发客户时,需要做两件事。一是做行业研究,了解客户行业的发展趋势、新动向、投资情况,以及某些领先企业的具体情况。二是准备客户见面的资料,比如PPT。这两件事合伙人自己也可以做,但太耗时间。所以,中台团队会帮助合伙人做好这些事情。

顾问的工作主要是找到合适的候选人,这是一个“偏劳务”的活。为了减轻顾问的工作强度,中台团队会通过外网和内网,用大数据初筛出第一批候选人让顾问挑选。如果顾问正在经手的岗位跟近期其他团队做过的一个项目类似,中台团队会帮助对接,让顾问联系相关人员进行交流。

除了业务中台,市场、财务、人事等职能后台的支持也非常强大。“在配合业务拓展的过程中,对于自上而下或自下而上的各种请求,我们所有中后台都是抱着强烈的服务意识。”老P说,“实际上,在一个大的公司,能不能体验到来自各个职能部门的支持和赋能,而非控制和管理,会对人才流失产生很大的影响。”

截至目前,CGL共有700多人,其中合伙人107人,顾问550人,中后台人员不到80人。创立前3年,CGL合伙人大多来自其他猎头公司的资深人士,或其他行业的商业精英。从第3年下半年开始,CGL侧重于内部培养的合伙人。现在107个合伙人中,40个左右是CGL自己培养的。

在外聘合伙人时,除了技能和经验,老P更看重的是动机。“外聘的候选合伙人通常已经工作10年以上,他现在还有什么目标,想要完成什么,想成就什么,我觉得非常重要。如果我看不清他的动机,他可能就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老P解释道。相比外聘合伙人,内部成长的合伙人跟CGL文化的匹配度很高,对公司价值观的认可度也很高。过去5年里,CGL合伙人的流失率非常低,每年2个左右,主要原因是不适应文化或业绩压力。

年轻人成长 在CGL的合伙人团队中,除了作为团队长的合伙人,余下的团队成员就是猎头顾问,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顾问年轻化,是国内猎头行业30年来经历的一个非常大的变化。”老P说。

在老P做猎头的早些年,客户对时间不太敏感,它们往往只有一个条件——找到最好的人。而要找到这样的人,潜在的候选人就普遍资历较深,年龄偏大。当猎头顾问跟这些候选人进行电话沟通时,候选人比较谨慎,不会直接说自己是否想跳槽,或者是否对这个职位感兴趣。相反,他们首先关心的是,这个猎头顾问是否有足够的资历跟他们对话,谈他们的职业发展,也就是说,在资历上是否门当户对。在这种情况下,早年的猎头顾问也普遍年龄偏大,显得资深,好跟候选人能对得上话。

如今,候选人的心态则要开放得多。“他们把跳槽、跟猎头公司打交道,看作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一有猎头顾问给他们打电话,他们直接就问是哪家公司,什么职位,多少年薪。他们甚至还当面跟老板说:又有猎头公司挖我了。”老P说。候选人的这种变化,给了年轻顾问机会,因为顾问是否资深不再显得那么重要了。

年轻顾问越来越多,还有一个原因是,客户支付费用的方式也发生了变化。以前,客户会预付部分费用,即使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部分费用也不退。现在,因为客户面对的竞争市场迭代很快,它们对人才的需求往往就很急,“恨不得当天签订猎头合同,当天就能有候选人”,老P说。而且,客户需要的人才数量也很多。以前,客户可能需要的是公司战略决策层的几个职位,包括总经理和几个负责生产、销售、市场等的副总经理。现在,除了战略决策层,客户还需要战略执行层的很多职位,如果是互联网企业,可能还要一大批工程师。在这种情况下,原来预付费的方式根本行不通,因为客户成本太高了。所以,现在猎头行业基本都是后付费。“我们大概只有10%多的订单是预付费,大部分都是后付费。”老P透露道。但是,这样一来,猎头公司的成本压力就会很大。如果订单做不成,就收不到任何钱。怎么办?要降低成本,就一定要用年轻人。

猎头行业是一个人才密集型行业,所有业务都需要依靠猎头顾问的专业能力。所以,对于CGL来说,年轻顾问能否迅速成长,就成了关乎CGL能否成功的关键点。“CGL倡导年轻人文化,从创立第一天起,就提出年轻人要快乐成长,快速成功。”老P强调道。

在老P看来,要让年轻人快速成长,有两个要素。第一,师傅帮带。CGL从一开始就网罗了很多资深的合伙人,他们对于行业的认知、服务客户的专业经验,都是很多年积累下来的,这些都不是年轻顾问可以从书本上学得来的。合伙人通过言传身教、师徒传承,就可以帮助年轻顾问迅速成长起来。“能否打造一支充分理解客户、了解客户需求,尤其是了解客户建立在业务战略上的人才战略的顾问队伍,这些合伙人就显得很重要。”老P说。

第二,科技加持。在猎头行业,人脉等资源至关重要。但是,这类资源靠传统方式积累是需要时间的,而无论对业务发展,还是对迫切希望成功的年轻人来说,都耗不起那么多时间。“要让年轻人能够快速积累人脉,一定要利用现在的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老P说。于是,CGL不遗余力地和猎聘、领英、脉脉等外部数据平台进行合作,也是它们在猎头行业的最大合作伙伴。“我们相信,数据的获取能够加快我们项目的进展,能够帮助年轻人更广泛地搭建人脉圈。”老P补充道。

合伙人和年轻顾问构成了CGL的核心资产,同时他们又是典型的知识型人才,具有显著的独立自主意识。所以,如何对他们进行管理,激发他们的能量和自驱力,使各个作为基本业务单元的合伙人团队能够自我成长,成为了老P一直思考的问题。

“激发伙伴们的自驱力,让他们自己想干,才是最重要的。对此,我一直在讲的一句话是,基于人性洞察的简单管理。”老P说道。当然,这里的人性并不是指普适的人性,而是指某个行业从业人群的特定人性。“在每一个行业,从业者适应了所在行业的行为习惯和准则后,就会形成特有的行为特征。”他补充道。

那么,对于猎头行业的从业者,老P观察到的人性有哪些呢?

首先,他们追求独立的人格,不遵循规则,不顺从权威。在他们看来,自己不是为老板打工的,自己的钱都是自己赚来的,并且享受自己能够决定自己的工作时间、工作方法、工作方向。

其次,他们很适应模糊性环境。这个源于猎头行业的特点,客户在挑选人才的时候,就不是非黑即白。老P在跟私董会企业家做分享时就总说,人才的挑选不是科学,而是艺术。对于每天身处这种模糊性环境的猎头顾问来说,丁是丁卯是卯的管理规则不是他们所能适应和接受的。

最后,年轻顾问有着自己的诉求。第一,能学到东西,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第二,获得认可和尊重,该升职的时候升职,该赚钱的时候赚钱。第三,管理规则要透明、公平。

基于上述对猎头顾问群体的认知,老P提出“组织管理要顺应人性”。什么意思?“就是说,在CGL,强势文化是行不通的。我们必须抱有这样一种理念:满足他们的诉求,支持他们的成长,承认他们的多样和多元,包容他们的缺点和不足。同时,制定简单、清晰、容易执行的规则,在规则下面,团队拥有充分的自由和权利。这就是我所说的简单管理。”老P解释道。

有人曾问老P,CGL对标的企业是哪一家?在那个人看来,CGL的文化很像阿里巴巴。但在老P的内心里,他对标的是奈飞,是奈飞的成年人文化。“作为成年人,大家都能做出是非判断,所以管理措施没必要定得太细。”老P说。

可见,老P的简单管理,就是充分顺应猎头顾问的人性,通过一些简单的规则,让每个人、每个团队获得充分的独立、自主、尊重和成长机会,从而激发他们内在的自驱力和动能,不仅使每个人、每个团队实现自我成长,而且使他们像一个个原子核一样相互吸引、相互碰撞,发生核聚变反应,释放出巨大的能量。

CGL也由此形成了团队自生长的六大法宝。

自协作:自主合作,利益共享

CGL刚成立时,合伙人团队之间按行业领域来划分,强调要深耕各自的细分领域。但是,没过多久,老P发现这样做不对。“把内部切割得那么细,就等于切分了内部的利益,导致各个团队只关注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关心客户,出现山头主义的做法。比如,某个团队是做半导体行业线的,公司其他人就不能碰这个行业的客户。但是,市场是很大的,一个团队的能力总是有限。”老P解释道。

于是,老P决定打破山头主义,从客户利益出发,强调合作分享。首先,客户开放,不能垄断。某个团队开发了一个客户,并不是这个客户只属于这个团队,在协商后,其他团队也可以参与这个客户的项目。其次,内部资源开放,不同团队的成员可以为彼此的项目工作。

“合力完成客户项目后,总得有利益分享,这样才能鼓励更多的自主合作。”老P说。为此,CGL又出台了一套利益分配机制——1126。

1126指代四个分配比例——10%、10%、20%、60%,它们分别对应一个猎头项目通常包含的四个环节——签订客户合同、签订具体岗位合同、客户对接、项目交付。简单来说,不同的流程环节对应不同的分成比例,做了哪个环节的事情,就拿哪个环节的利益分成。

事实上,1126不仅仅解决了利益分配问题,还使得猎头顾问的能力模型发生了变化。在参与猎头项目的过程中,有些人找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开始专注于某一个环节。比如,有些高级合伙人专门签大合同和具体岗位合同;有些合伙人和资深顾问擅长客户沟通对接,就专门做项目经理;年轻顾问则大多找人选,执行项目交付。

CGL内部的自协作,不只体现在跨团队上,还有分公司层面的跨地域合作。2020年初,新冠疫情暴发。CGL受到的一个显著影响是,当年2月份的回款锐减,从每年同期的数千万元,骤降至不足千万元,“连支付我们的经营成本都不够”。

面对挑战,CGL果断采取多种措施,包括:把回款放在首位,利润和业绩次之;下调年度业绩目标,减少各个团队的压力;强调分公司之间的合作。“我们的团队、客户资源和项目都分布在各地。在疫情封控下,我们可以通过优化资源和跨地域合作,提升對客户的交付。”老P说。

当时,CGL上海团队因为实行在家办公,无法很好地给客户交付。于是,受疫情影响较小的成都分公司、苏州分公司等,在项目交付上给予了很大的支持。他们通过电话、视频等远程方式,在全国各地寻找候选人并进行面试,然后推荐给上海分公司的客户,完成项目交付。就是通过这样的跨分公司合作,当年5月份,上海分公司的业绩逆势增长100%。当然,成都分公司、苏州分公司等因为项目交付执行,获得了60%的业绩分享。

如今,CGL跨团队跨区域的项目合作达到42%,也就是,10个项目里面,有4个多都是不同团队、不同分公司一起完成的。

自经营:自主经营,自定方向

CGL合伙人团队拥有自主经营的权利,自己管理盈亏情况,调整经营方向,优化团队规模。

分级经营 跟常见的合伙人制一样,CGL的合伙人团队也是自负盈亏,但不一样的是,他们的自负盈亏是虚拟的。“亏了,团队不需要掏钱,我来保底,因为猎头行业的顾问人群厌恶高风险。”老P说。

但是,这样一来,就给整个公司的盈亏管理带来了挑战。为了把控合伙人团队的经营情况,CGL对团队实行分级经营,共分ABCDE五级。每个月度、季度、年度,CGL对所有团队进行考评,确定他们的级别。不同级别,享有的待遇也不同。比如,A级最好,待遇也最高,在招人、团建等方面自由度最大。D级表示经营亏损,团队需要自己想办法降低成本。如果考评是E级,团队就地解散。“实行分级经营,就是赋予团队长自主权,让他们自主管理团队的业务经营。”老P说。

一城多分 截至目前,CGL在全国10个城市设立了14个分公司,每个分公司都由若干合伙人团队组成。由团队长兼任的分公司总经理承担的是行政角色,对分公司的盈亏不负有责任。

CGL在各个城市一般只设立一个分公司,而上海和北京分别设立了4个和2个。之所以出现一城多分的情况,主要有几个方面的考量。第一,CGL倡导合作,而合作的基础是,“大家要彼此脸熟,相互认识。如果面都没见过,合作就很难”。老P发现,在一个办公区,如果超过七八十人,就会相互不認识。所以,从上海团队开始,每到80人左右,就分出来成立分公司。第二,跟客户见面,邀请候选人面试,会更方便。比如,客户或候选人在上海浦东,浦西恒隆分公司的顾问就可以去浦东分公司跟客户或候选人面谈,不用麻烦他们来恒隆分公司。CGL还在上海虹桥设立了一个分公司,紧靠虹桥机场和火车站,方便从外省市来的客户或候选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CGL需要一些真正的领导者、管理者。如果在上海设立1个大分公司,300多人一起工作,对分公司总经理来说,挑战太大。把团队拆开,变成4个分公司,有4个总经理,就可以让更多人锻炼自己的领导能力、管理能力。“你会发现,一旦当家,人的认知就会提升,有大局观,成长得更快。”老P说。

目前,上海和北京的几个分公司总经理由老P直接任命。通常,他会选择业绩做得最好,团队规模最大的团队长来兼任。“在这个行业,大家还是慕强的,强的人别人才佩服。”老P说。不过,他也在考虑,接下来通过选举产生,做到共建共创。

方向自主 CGL每个团队都专注于一个行业,但行业总在变化着。比如,某些行业进入了慢周期,某些行业进入了快周期。所以,CGL鼓励每个团队长从自己的观察和考量出发,调整团队的行业专注度。

如果某个行业变得很热,不少团队都想进入,怎么办?对于这种情况,老P的态度是,“尽量不介入,但会做一些提醒和疏导”。比如,2021年底,半导体芯片行业一下子热起来,CGL很多团队都抽调了一些人,准备组建芯片团队。“我们觉得他们对于行业的判断是对的,但是从公司整体考虑,突然有那么多团队要组建同样的新团队,肯定是不妥的。”老P说。于是,他跟有些团队沟通,说上海和苏州的芯片团队实力很强,能不能和他们建立一个紧密合作的机制,而不是另建一个芯片团队。在老P的疏导下,有的团队取消了计划,“有的团队坚持要建芯片团队,我们也表示尊重。我们的指导思想是非中心化,对于自下而上的创新想法,我们还是希望给予更多的空间”。

自发展:自我成长,发展无限

在CGL,在透明公平的激励机制、晋升机制下,无论是合伙人、顾问还是团队,成长和发展都依靠自我驱动。

透明激励 合伙人在进入CGL后,需要打造一个自己的团队,同时按照目前的标准,需要完成600万元以上的年营收。此外,在公司的行业影响力、公司品牌、个人品牌等方面,合伙人也需要有所贡献。

相对上述责任,合伙人作为团队长也享有丰厚的回报。首先,团队长利润分红。在CGL团队长的个人收入中,团队长利润分红占到了大部分。其次,CGL虚拟股权。老P把大部分公司股权,通过持股平台授予合伙人。每年,公司内部会有一个定价,可以回购合伙人的股权。等到公司上市,合伙人可以获得更大的权益性收入。最后,猎聘股票。当初,猎聘作为战略投资人,给了CGL一部分自己的股票。老P在前几年里,把大部分猎聘股票都分给了合伙人。

在CGL,合伙人和顾问都有年底绩效奖金。年底的时候,公司会统一制定奖金提成比例,根据个人业绩匹配相应提成比例。此外,他们还有一些额外奖励,比如大单奖励、超额奖励等。

自动晋升 一个合伙人团队里面分不同的层级,在作为团队长的合伙人下面,有总监、副总监、高级顾问、顾问、助理顾问,以及研究员。不同层级反映的既是团队成员的资历,也是他们的业绩产能水平。

在合伙人以下,所有人的晋升都是看业绩。只要业绩达到上一个层级的水平,就自动晋升,不需要合伙人或公司的批准。实际上,一个顾问的晋升过程,基本上也是沿着1126各个环节逐步向上的。大部分顾问最初做的都是对接候选人,然后随着经验的积累、技能的提升,慢慢升级到对接客户。在这个过程中,顾问的业绩会越来越高,层级自然也就上升了。

如果升到某个层级,但接下来没有能够完成该层级相应的业绩指标,会怎样?CGL现在的政策是,不会降级,但会降薪。

发展无上限 所谓发展无上限,概念之一是,放开合伙人团队的发展边界,“你有多大能量,就打造多大的团队”。

另一个概念是,合伙人团队的数量没有限制。目前,CGL已有70多个合伙人团队。但老P有时候开玩笑地说:“你搞了一个团,你就是团长,你搞了一个军,你就是军长。公司作为平台,就负责赋能给你。”

截至目前,CGL合伙人团队的年营收最高在数千万元。而公司组织委员会最近在开会讨论,计划打造一个亿级营收的团队。要知道,在中国,营收达到亿级的猎头公司才只有十几家。

自管理:自主管理,共建共创

CGL充分放权给团队长,让他们自己决定团队的管理模式。

在老P看来,自管理有两个特别大的好处。一是,能够创造一个上下同心、上下同欲的有利环境。自管理并不是公司没有任何管理,而是不是公司说了算,公司上下一起共创共建,制定一些简单的规则,达成一种共识。二是,能够降低成本。由于合伙人团队实行自管理,公司管理层团队就很小,只有6个人。公司所有不承担营收指标的部门也非常精简。比如,市场部和财务部都只有3人。所以,公司整体的管理成本很低。管理层甚至还有时间到一线做业务。比如,老P自己每年就要完成150万元的业绩指标。老P主要负责签客户合同,按照1126机制中 10%的利益分配比例,他的合同总金额要达到1,500万元。

当然,即便自管理,当团队出现一些状况,无法自己处理时,公司也会适当介入,比如前面讲到的考评降本、解散团队等情况。所以,从另一个角度说,“自管理实际上就是,在规则明确的情况下,我们知道什么时候总部该插手,什么时候总部不需要插手”,老P说。

自流动:自由流动,开创机会

在CGL,有一个活水计划,允许顾问甚至合伙人团队,在不同团队、不同分公司,甚至不同地域之间自由流动。

合伙人在组建自己的团队时,可以从其他团队招募顾问,只要你情我愿,顾问就可以流动到新团队。即使过了一段时间,顾问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个团队,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想离开这个团队,只要其他合伙人愿意接收,他就可以加入另一個团队。

在上海、北京设立分公司时,哪几个合伙人团队归入一个分公司,并不是由公司决定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家都自由选择,哪些团队合得来,就组成一个分公司。”老P说。当然,如果有团队后来想搬到另一个分公司,只要对方分公司愿意,他们就可以搬过去。“这种事经常发生,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交通问题。搬到另一个分公司,可能对大部分成员来说交通更方便。另一个是跟原来分公司的主要团队合不来。这些都没问题,我们接受这种多元的选择。”老P补充道。

为了合作和市场机会,有的团队甚至会把自己的成员流动到其他城市的分公司。比如,上海有个医疗行业的团队就让自己3个成员常驻在成都分公司。他们这么做,成都分公司非但不嫌弃,还很欢迎。一方面,他们3人给成都分公司带来了额外营收。对于这样的异地常驻,CGL实行双边入账,他们3人的业绩既列入成都分公司,也列入上海团队。另一方面,帮助成都分公司在当地市场打造了存在感。通常,异地团队所在的行业线,跟当地分公司不会存在竞争。成都分公司没有医疗行业线,所以他们很开心有个医疗小团队到成都开拓市场。

自蜕变:自主孵化,裂变创业

CGL合伙人团队有大有小,目前最大是30多人,最小是1个合伙人加3个成员,这也是最起码的团队规模,叫三人成团。

CGL非常鼓励团队长把自己的顾问培养成新的合伙人,孵化出新的合伙人团队,并制定了相关的考核。一个合伙人只有在自己的团队里孵化出新的合伙人,才有机会成为高级合伙人和一级团队长。他直接管理下面的多个二级团队长,再由二级团队长管理自己团队的顾问。

在内部裂变创业方面,CGL有一个体系化的布局。目前,整个国内猎头市场的容量大概在1,700亿。CGL现在做的是最上面的200亿高端市场。中间是500亿的中端市场,大部分国内猎头公司就瞄准于此,客单价在6万元到8万元之间。再下面就是1,000亿的市场,CGL称之为技术类市场,猎寻的主要是工程师。在中端市场,CGL已经孵化了TTC子公司。跟CGL顾问+数据的经营模式不同,TTC采用的是数据+顾问,更多是对数据和科技工具的应用。而对于1,000亿技术类市场,CGL打算建设一个纯粹的数据+科技的招聘平台,并且正在孵化一个叫DEEPIN的团队。“我们的孵化创业主要围绕这三块大的市场展开。”老P说。

虚实混合的组织架构、基于人性洞察的简单管理,让CGL成为了一个充满韧性、开放透明、自驱生长的组织,也使它在短短5年时间里创造了一个行业奇迹。

在组织创新带来的发展势能的推动下,老P希望在接下来的第二个五年发展期里,能够把CGL打造成一个人才发展+组织发展双轮驱动的咨询公司。在人才发展业务上,正如前文提到的,CGL要布局一个涵盖高端市场、中端市场和技术类市场的完整人才供应链,给客户提供一站式人才解决方案。在组织发展业务上,CGL希望帮助客户打造美好组织,从而给它们的员工提供一个幸福职场。而在公司规模上,老P的目标是营收达到15亿元到20亿元,员工2,000人左右。当然,老P更希望能在5年时间里让CGL上市,成为中国高端人才市场的第一品牌。

很显然,老P对CGL今后的发展已经胸有成竹,充满信心。正如他自己说的:“势能已经在了,合伙人也都很有信心,只要我们不犯严重错误,实现目标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在谈笑风生中,还是有一件事让老P感到头疼、纠结。CGL推崇包容的文化和价值观,鼓励团队文化的多样性。老P一直跟所有人说:“要给大家选择,因为有选择,才会自由,有了自由,才会幸福。”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团队文化和公司主流文化之间可能出现不一致,团队成员可能只感受到自己的团队文化,感受不到主流文化。比如,作为自驱型、自律型的组织,CGL没有考勤制度,也不鼓励加班。但是,个别团队长就是要求团队考勤,还周末加班。

从包容的企业文化来看,只要成员愿意接受这种做法,团队也稳定,业绩还不错,老P就应该包容这种亚文化。但是,他有自己的顾虑:毕竟愿意考勤、愿意周末加班的人是少数,所以这样的团队很可能做不大。

该怎么权衡?该怎么解决?老P还在纠结中。他甚至把问题的症结归到了自己的头上,“虽然我们在文化上五花八门,但是,最近四五年,所有人对组织的认同、对品牌的自豪感、对发展目标的认可,都是非常强烈的。所以,对于文化一致性问题,也许是我自己的认知还不够”。

看来,这个问题确实让老P很头疼、很无奈。不过,随着自管理、自成长的CGL不断发展和进化,这个问题的答案说不准很快就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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