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江诗章(组章)
2023-03-13陈旭明
一花开五瓣
好花,总是用今生善良的香气,为灵魂保鲜。
夭夭。灼灼。
神话永远是寂寞的。繁花无异色,佳人多出自草根。
风声从山外来。在朝阳分娩的霞光中,渔猎农耕,樵歌互答,乡民自给自足。一线溪声外,一圈篱笆中,便是家园。
谁在树下随意盘腿而坐,无酒,少菜,也是花的主人。
只与流水为伴。
不随柳絮轻舞,开至恰到好处时,鸟声也讲礼貌。好花,总是把潦草的时光梳理得井井有条。
世上本无桃花源。多少在纸上建立的乌有之乡,为虚幻标高。一花开五瓣,却搭起人间最小的天堂。
天地大白。画我心灵的图腾。
时间缤纷。梦,触手可及。
不为胭脂着色。
大风骀荡。大境无我。不惧晚来风、三更雨,从甲骨竹简纸帛入丹青,一种气节便从绢上喷礴。
呕血。泼墨。以心留白。以命写真。
莫道粉色柔弱,离乱时,颠沛处,花不空心,敢焚身做祭坛。
一束为画。万树成火!
历史空有华丽的外衣。
花影翩跹。惭愧的是,至今,我们仍把生活的重量,凸现在肚腩。
一生的红,纯正,与春天同一种血型。最好的色彩,正好为乡愁押韵。
立在枝头,偏是最接地气的飞翔。
有好花相随,我放弃挑剔和浮华,开始远足和吟唱,不落庸常的窠臼,不作轻佻之举。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好花开处,是故乡。
一花开五瓣:
曰真。曰善。曰美。曰韵。曰德。
远眺羞女峰
化身为石。
在辽阔的寂寞中。在时光的伤口深处。
拒绝宿命的华彩,任由岁月雕塑。
形体,如真。有天赐的窈窕、灵魂的坚贞。
神早于生命存在,却偏偏毕肖——人。
卧地。仰天。枕河。袒露自我,独秀群峦。于盈盈一水间,静观远空无色,万事羽化如烟岚。
大自然创造的美,开化蒙昧。
魅力本出自天然。生动到极致,便不是景观,是人生。
尊严大于形体。
只宜远观。
从远读出真。从静读出善。从幽读出深。从秀读出神。
隔水相望,传说是心灵的远方。
多少光阴,散落在纷纷赶过来的山路上;虚象和大梦,随风化的记忆凋零。
逐春水,洗云心。
一轮明月是手提的灯笼。
你,在找谁?
躺下,是凝固的神话。
站起,便成为人。
一滴水,打开鉴照千古悲欢的空阔。
不在意众生麇集,走出困囿自身的窠臼,美——永生!
又是一年一度的信風更新万物。
看:在你身边,一代代桃花女子走向远方,欢笑着,拥抱真实的生活、有声有色的人生。
不以虚拟的声名惊艳天下。
——美在四方,人间大幸!
虎形山
它蹲伏:群峦俯首,岁月弯曲。
当它腾跃:吼,就吼出魂魄来;猛就敢于把命赔上。
非高冈万仞,在这里,草木宜居,溪声为邻,水库清澈,可打捞起消逝的时间。
在时间断裂处——这低微、这迥异、这参差,是山民喜爱的形状。
命比石头硬,一锄下去,溅起火星三丈。
一丘山水是好是歹,待久了,葬祖先魂魄,开垦成后裔的活命之本。
活在当下,血性已是珍稀物种。
以形喻意,不徒具其表。耕稼穑,禁野猎,止械斗,睦乡邻。善良的山民,呼牛羊为兄弟,视家禽如已出,守住每一粒能够长出粮食的土地,把日子过简单。
手中有口饭,就从不缺宗堂上的牲醴。
男儿膝,只拜天拜地拜祖宗。
女子腰,只为心上人摇。
猛而不野,俏而不娇——祖传的基因宛若天赐,更是薪火传承。
渡出相思港,跨过成功桥。
少壮远去,呼呼生风,如虎添翼
游子归来,脚步轻轻,目光虔诚
胸有万里山河,难得的是,生死不忘根本,凭一种血性行走四方,为知己交肝胆,向命运托死生。
洪山竹海
相约,拱土而出,劲节擎苍穹。
不隐遁命运深处。
往宽处行走,于崖壁立身,迎风雨含霜雪蕴英华,纵天而来,万顷的绿倒映无边的蓝。海,竟浮于山脉之上,时间和空间两迷离,风景佳处,丘陵偏有非凡气象。
奇观利于健身、休闲,热土又添胜迹——唯天下潇湘,人间桃花江。
天堂,有了天堂的形状。
大地,有了大地的高度。
莽莽苍苍里,万竿凌霄,谁能把目光从里面拔出来?
风细时,宛若三春雨丝漏过青叶,漫天的雅乐里,众声驯化,心如婆娑。
天地,大静!
独坐明月,可以听见时间一路开花。
此生只向美臣服。
纵然千山万水游历,到此凭栏——观天。俯地。问心。才知岁月辽阔,不惊天下风物。
陈旭明: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任《散文诗》责任编辑。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散文诗集《以诗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