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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国家与个人三重面向的“中国梦”
——1933年《东方杂志》“新年的梦想”专栏解读

2023-03-12李欢

传媒 2023年2期
关键词:知识分子梦想人类

文/李欢

20世纪30年代初,日本帝国主义侵华行径日益加剧,先后发动了“九一八”事变和“一·二八”事变。但南京国民政府在“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下,对日本侵略行径不断妥协退让,并将中日争端的解决寄希望于“国联”。面对世界政治局势持续动荡,中国面临“内外交迫”的现实危机,《东方杂志》的主编胡愈之于1932年11月16日策划了“新年的梦想”征文活动,旨在“鼓舞我们前进的勇气”,更暗含了对中国未来出路的思考。应征者需回答两个问题:一是“先生梦想中未来的中国是怎样”;二是“先生个人的生活中有什么梦想?”亦即征集当时国人的“中国梦”与“个人梦”。《东方杂志》发出征文通启四百余份,随后收回160余封答案,其中142封答案被选登于1933年《东方杂志》的“新年号”。在这些应征者中,绝大部分是知识分子。正如《东方杂志》的记者所言,这些答案“至少可以代表大部分知识分子的梦了”。本文将以这142份征文为研究对象,考察20世纪30年代的知识分子如何在世界、国家与个人三重面向构筑自己的“中国梦”。

一、世界大同的“中国梦”

中国的知识分子历来具有世界大同的情怀。即使在内忧外患的严峻形势下,中国的知识分子仍从世界大同的理想出发构筑“中国梦”。柳亚子认为,“要有梦想中的未来中国,应该先有梦想中的未来世界”,而其“梦想中的未来世界,是一个社会主义的大同世界”“一个大联邦”,中国则是“大联邦内的一个部分”。高践四也表达了相似的看法。他认为“梦想中的未来中国必须从梦想中的未来世界出发”。在这种全球互通互联的宏观视野下,高践四坚信“世界大同不过迟早问题”。张耀曾也表示其梦想的中国“不是超世界的,却是在一个梦想的世界内的。我先有梦想中未来世界,才有梦想中未来中国”。可见,20世纪30年代的知识分子清醒地认识到中国与世界并非孤立的二元存在,而是互通互联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在这种共同体的视野下,知识分子认为未来世界必然是一个大同世界。在世界大同的理想中,知识分子进一步思考了中国的位置与责任。

同时,知识分子认为未来中国必定是一个独立自主的政治主体。姚楚英坚信,未来的中国“非但不会亡国,而且是光明的,进步的,科学化的,美的新中国”。陈时虽略带忧愤,但也认为中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到来的时候,一定能团结一致,“拼着极大的牺牲,来求得我国的平等,自由,和真正的解放”。楼适夷认为未来中国一定能驱散所有笼罩在其上空的阴霾,迎来一个“中华民族自主的中国”。

在此基础之上,知识分子也指出中国的世界责任所在。一方面,从政治角度来看,姚楚英认为,当中国“执东方的牛耳”时,将“替世界弱小民族求解放”。陈时表示,中国成为世界强国后,将“为世界上打不平”。而根据当时中国与世界的政治经济局势,他寄希望于百年之内,中国能“与全人类共同促进一个理想的大同世界”。龚德柏则指出,待中国在国际上取得平等地位,成为“国际团体中重要之一员”后,中国对维持世界和平“亦负重要之责任”。另一方面,从文化角度出发,曾觉之指出,“各民族有各民族的特点,将其特点贡献于人类,便是一民族使命”,而“中国人不愿走极端”,其“人生的特点正为中庸”,“中国人是最善于经营人的生活者”,可以在“理想的人类生活中作模范”。

二、基于国家现实的“中国梦”

在“中国梦”的构想上,面对剧烈变动的世界局势, 积弱已久的中国现实,其时的知识分子绝不止于乌托邦的想象,而是立足于中国现实展开思考。

大部分知识分子清醒地认识到国家强盛稳定是一切梦想的根基。他们一方面表达出打倒帝国主义的强烈愿望。郑振铎指出,未来国人经过奋发图强,必能医涤“帝国主义者们所给予我们的创痕与血迹”。楼适夷相信未来中国绝非“帝国主义奴役的中国”。查士元则明确指出,未来的中国“对帝国主义当然是一个不屈服”。另一方面,他们也表达出对南京国民政府“攘外必先安内”政策的强烈不满。李宗武希望未来“中国的军人不要只能内战,不能抗外”。武育干梦想未来“军队是抵御敌国外患的,不是作内战的工具”。彭芳草梦想未来的南京国民政府“不守无抵抗主义”。

因之对现实的强烈不满,知识分子构想了中国未来的政治制度。据笔者统计,超过半数的知识分子都直接或间接地表达了对社会主义的向往。谢冰莹梦想未来中国是一个“共同生产,共同消费的社会主义的国家”。郑振铎相信所有苦难都会成为历史,未来中国将建设成“伟大的社会主义的国家”。有些知识分子虽未使用“社会主义”的概念,但他们所描述的理想国度正是社会主义的大同国家。郁达夫希望未来中国是一个废除私有制,所有人都“不要‘私有财产’”的大同之国。这些充分说明建立社会主义制度是当时知识分子对“中国梦”的重要期盼。

三、国家与世界双重维度下的“个人梦”

知识分子国家维度下的个人梦建立在社会主义理想中。首先是基于自己阶级身份而开展的深刻自我反思。如娄立斋就自我批判道,目前大部分中国人“并不贪懒,而反天天在挨饿受冻,且有易子而食者”,自己与他们相比,“似乎可以归入于掠夺者”。反思过后,则是对自我个人梦想的重构。有些知识分子希望对社会做出贡献,如吴嵩庆希望竭尽全力,“对社会无论大小的事业,有一些贡献”。如邹韬奋指出,他的个人梦想即是成为“共劳共享的社会中的一分子,在全国生产大计划中担任我所能做的一部分的工作”。有些知识分子则从中国的革命现实出发进行思考。如章乃器指出,“革命的潮流,不久就要冲到我的面前。帮助我脱离眼前的行动和思想矛盾的环境。那时,我很情愿地放弃一切安富尊荣的生活,走到民众的队伍里去做一般人应做的工作,度一般人应度的日子”。

知识分子世界维度下的个人梦离不开对“大同”理想这个大前提。虽然他们并未使用“世界”一词,但代表世界意义的“人类”是高频词。严灵峰希望“在科学上有个新的发现——对于人类社会有莫大贡献的发现”。陈翰笙“总希望着我个人的工作能助长人类的进化”。张耀曾希望能揭开人类生活的秘密,“好教人类前途增加光明,减少他们的彷徨恐惧混乱痛苦”。徐悲鸿梦想“若乃同情之爱,及于庶物。人类无怨,以跻大同”。顾凤城希望未来不用为了生活而奔波,能够把“对付人的心机用作对付自然环境”,如此一来,“人类生活的准标自然也可一天天的提高了”。戴蔼庐希望“所做的事,多少是于国家,社会,以及人类是有裨益的”。

从对《东方杂志》“新年的梦想”专栏文章的分析可见,1930年代知识分子的“中国梦”是立体的,具有世界、国家、个人的三重面向。它既是世界大同梦、家国梦,也是个人梦。在世界的面向,他们期盼未来中国实现民族独立,成为有担当的世界性大国,实现世界大同的理想。八十多年后,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即“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国家繁荣富强和人民共同富裕”两大梦想,也充分证明了当时知识分子的远见卓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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