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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种方法

2023-03-11

家居廊 2023年3期
关键词:艺术史女性主义历史

熟悉现代设计史的朋友对于这段小插曲肯定不会陌生:1927年10 月,24 岁的Charlotte Perriand 向柯布西耶的工作室求职,却被以“我们这里不是给靠垫绣花的地方”这样的理由傲慢拒绝了。当然,如同所有皆大欢喜的俗套情节一样,故事在几个月后发生了转折,柯布西耶在巴黎秋季艺术沙龙上看到了Perriand 的作品,最终还是决定邀请她加入了工作室。不知为何,这个但凡说起Perriand 就势必会被提及的小插曲总是会引发我的不适感。旁观女性创作者被问及如何看待她们的“女性身份”时,我常常也看到了这种类似的不适感。

Frank Gehry 说他不曾认识到Perriand 的作品展现的广度,相信很多人像他一样,“都低估了她”。即便拥有LC7、TokyoBench 那样备受藏家追捧的杰作,即便承认了她在设计领域开辟了独特的道路,人们总还觉得有必要补充这么一句“哦,是的,除她之外,没有任何一位女性设计师曾与当年包括LeCorbusier、Pierre Jeanneret、Jean Prouvé 那些知名大师并肩合作过。”这额外补充的一句,看似一种殊荣的“加冕”,可何尝不是“另一种低估”。

好吧,我们被迫需要接受这样的事实,尚有许多压根儿还不曾获得在设计史上留下更多插曲资格的女性创作者默默地存在于历史的阴影中。就比如,Margaret MacDonald,她也是一位设计师,但她的个人创作一直被历史文本所忽视。更多情况下,人们只有在说明她的丈夫——对设计改革运动维也纳分离派产生重大影响的Charles Rennie Mackintosh——作品中的装饰性因素时,才会提到她的名字。再比如,直到1996 年因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的展览才回归人们记忆的建筑师Lilly Reich。据说,是她设计了那张著名的巴塞罗那床,但最终署名的却只有Mies Van derRohe 一人。

在真实的世界中,女性早已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与身份参与到设计革新的进程中,“她们既是实践者、消费者、理论者、历史学者,同时也是被表现的对象”;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列出包括Ray Eames、Lina Bo Bardi、Jane Drew、Zaha Hadid、PaolaNavona、妹岛和世、Yvonne Farrell、Shelley McNamara……在内的一长串曾经或正在活跃于建筑与设计界的名字,用以证明女性并未在设计历史中缺席。今天,随便走入世界上任何一家建筑或设计事务所,你甚至于可以目测出这样一个事实,这个行业的女性人数实则颇为庞大。然而,当我们翻开设计理论与实践的文本时,却会心寒地发觉: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创造性活动中的女性参与往往会成为被忽略的部分。

1980 年代,两位英国艺术史学者Rozsika Park 和GriseldaPollock 在她们的著作《古代女大师:女性、艺术和意识形态》中不但分析了女性艺术家的困境,还强调了一个重要的议题:“要发现女性与艺术的历史关系,就要部分地解决艺术史的叙述方法问题,要揭示它的价值基础,指出它的臆断部分,打破它的沉默,纠正它的偏见。这也就是说,理解、记录和表现女艺术家的方法对正确认识我们社会的艺术与艺术家是很重要的。”这里针对的虽是艺术史,但其实几乎适用于所有的历史,因为它们面对的是同样一种现实——在用以书写历史的语言中,man 是男人,而男人亦被概化为人类human,历史是“his-tory”,没有“her-tory”。历史的叙述在父权支配范式的框架下,不能免俗地将话语权交予给了权威者。所以,这种“沉默地存在”的状态并非偶然,相较于她们的男性同行而言,仅仅是极少数的女性创作者会被记录在设计的文本中。

这样的状况会在未来发生改变吗?如果说,建筑与设计的历史作为一个组织化的学科,定义了什么是不同时代的建筑与设计,以及如何谈论它们的方式,那么教育无疑是其中价值体系、思维方式与意识形态塑造方面的重要环节。2021 年,在一次话题关于女性创造力的论坛上遇到建筑师胡如珊,她告诉我,“至少在美国,尤其是在建筑的教育领域,许多顶尖的建筑学院的主任或院长如今多半都是女性在担当。”Deborah Berke、Mónica Poncede León、Sarah M. Whiting、Meejin Yoon……耶鲁、普林斯顿、哈佛、麻省理工这些学府的建筑学院纷纷迎来了它们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系主任或院长。就在同年12 月,胡如珊自己也受任成为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的建筑系主任。若以此作为一种观察的角度,也许可以说明“游戏的规则”正在被打破,更多属于女性主义的设计语言与文化编码或有可能被注入到由男性意志主宰的空间环境之中。

“如今的建筑与设计亦步亦趨地走向理性规范,这正是男性思维主导的结果,它容不得女性化的富有弹力的情绪和感受力。”有趣的是,作出这一结论的Gaetano Pesce,却是一位男性设计师。我想,Gaetano 明白,女性主义的重点从来不是放在“女性”这个身份上,不是宣告男女之间的对立与对抗,尽管许多对于女性的不公仍需在根源上获得正确的指出与纠正。在设计语境里,女性主义或可被视为一种方法,它是当代设计中的中性关怀和温柔态度,是对于单一价值观所构建的世界的反抗,是创造者经由“她们”,“看向世界,看向那些同样曾经被指认为他者、被边缘化的、弱小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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