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媒时代虚拟主播与传统主播的发展关系探究
2023-03-10白建伟
□ 白建伟
2021 年10 月20 日,广电总局发布《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十四五”科技发展规划》,提到要“推动虚拟主播、动画手语主播广泛应用于新闻播报、天气预报、综艺科教等节目生产”,[1]这是对虚拟主播的肯定,为其应用范围指明了方向,也预示着虚拟主播开始主流化发展。当下,在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以及娱乐偶像行业的推动下,虚拟主播发展势头越发迅猛。
虚拟主播的发展简述
虚拟主播的发展历程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萌芽期(2011-2017)。虚拟主播的起源可以追溯到2011 年,一位名为 Ami Yamato 的 YouTuber(视频博主)上传了第一支以虚拟形象为主角的视频,2016 年绊爱(Kizuna Ai)和其他一些虚拟主播陆续出现,主要出现在网络直播和以动画为主的视频里。第二个阶段是爆发期(2017-2019)。从2017年开始,虚拟主播的数量迅速增加,而且形象越来越多样化,表现形式甚至出现了虚拟演唱会等形式。第三个阶段是成熟期(2019-至今)。从2019 年开始,虚拟主播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峰,虚拟主播的表现形式也越来越多样。虚拟主播开始向各个领域进军,出现了游戏、新闻、娱乐、教育等领域的虚拟主播。虚拟主播的表现形式也越来越丰富,出现了结合AR/VR 技术等全新形式。[2]
虚拟主播的发展现状与存在问题
按照技术分类,目前虚拟主播的发展类型主要有两种。第一类为真人驱动,以真人的形象与声音建模而成,据此塑造出模拟的、仿真的虚拟形象。第二类为算法驱动,即完全由算法技术与人工智能技术合成的虚拟形象,例如“初音未来”等二次元形象的虚拟主播,还能以“中之人加皮套”的方式呈现。如今虚拟主播凭借拟真的赛博形象与语态动作、自主学习与深度交互等特点而得到快速发展。
发展现状。一、元宇宙视角下催生虚拟主播行业爆发。截至2022 年12 月,虚拟博主“柳夜熙”仅凭26 条短视频就在抖音平台收获了887.8 万粉丝。在虚拟偶像歌手的演唱会中,从虚拟观众到舞台灯光的呈现中也能够窥见沉浸式元宇宙的雏形。元宇宙可以实现虚拟空间对现实空间的复制与融合,在赛博空间当中创造一个与现实平行的且能够完全沉浸的世界,促使人类在其中拥有完整的数字化身,且在元宇宙中拥有完整的经济运作系统与稳定生活,元宇宙可谓是未来媒介技术发展的最重要方向之一,而虚拟主播就可看作是人类虚拟数字化身形象的雏形,也是进入元宇宙的入口。
二、主播群体从偶像文化拓展到新闻、教育等领域。如今,各个行业、各个领域、各种内容均试图引入虚拟主播概念(见表1),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新媒体研究中心执行主任沈阳将虚拟人从功能和价值上进行了分类:第一类是传播传媒类,第二类是专业服务价值类,第三类为生活陪伴类。[3]
表1 虚拟主播不同领域的应用案例①
三、参与者着眼资本分红,未来发展趋势见好。虚拟主播的诞生虽是技术作用之下的产物,但与资本行业的推动、偶像产业、自媒体内容制作休戚相关,大部分均以得到必要经济回报为重要追求。目前虚拟主播相关产业发展迅速,例如日本知名虚拟主播事务所“彩虹社”2022 年4 月28 日向东京证券交易所提交了上市申请并获得批准,这意味着它将成为VTuber界首家上市公司。此外,阿里巴巴、字节跳动等头部资本已率先入股,虚拟主播公司、MCN 机构等也纷纷布局。从现有市场来看,虚拟主播红利尚未垄断,未来中国市场也许将成为虚拟主播行业的一片蓝海。
存在问题。 一、资本逐利下行业发展的短视问题。由“中之人”背后扮演的虚拟主播进行表演是目前资本获利的主要手段之一。因为前期需要对虚拟主播投入大量资金,小规模虚拟主播公司就难免急功近利,不断要求提要虚拟主播直播的时长与频率,以获取更多打赏,并且给虚拟主播接更多的广告。部分虚拟主播公司压低“中之人”的提成比例,不断压榨其劳动力。例如今年5 月,虚拟偶像A-SOUL 成员“珈乐”宣布“直播休眠”,随后疑似曝出“珈乐”的扮演者受到公司压榨、工作强度大和待遇太低等负面消息。[4]
二、虚拟形象设计对性别特征的放大与模糊。虚拟主播可以无限复制与制作的特点,使之成为文化工业下的流水线产物。对于女性虚拟形象来说,部分创作者会突出女性身材的特征,以便吸引更多受众的注意力,这类形象设计在虚拟偶像与靠直播打赏的虚拟主播当中较为常见。另外,对于男性扮演的虚拟主播,如“阿萨Aza”来说,在形象设计中赋予了更多女性形象的元素,模糊了其性别特征。在赛博空间当中,人们可以自由选择虚拟主播的形象与性别,这与女权主义者哈拉维在《赛博格宣言》所期待的性别泛化不谋而合。作为“后性别主义”的产物,女性与男性在生理结构上的不同与被现实互动所建构起的性别边界逐渐模糊,在虚拟人的世界中男权主义思维也将逐渐不再适用。
传统主播面临的挑战
传统主播是相较于每个时代中的新型主播的种类来说的,目前以真实个体存在进行话语表达、内容传递与其他人互动的视频主播被认为是与虚拟主播相比而言的早期发展形式。传统主播大概分为游戏、娱乐、体育、新闻等主播等。
从大众媒介时期诞生出的电视新闻主播、综艺节目主持人等类型到移动互联、数字经济视角中的游戏主播、秀场主播、带货主播等类型,如今传统主播涉及场景更加垂直化,行业发展逐渐成熟。传统主播向着移动化数字化转型趋势发展,主播不再是强调实时信息传递的个体,而是拥有了更加多样化的方式进行信息传播与信息互动。
对于传播主播而言,最大的挑战一方面来自自身行业的快速变化。随着媒介融合的深入,部分地市级广电媒体频道停播,电视主播被迫下岗转行,但如今是全媒体时代,传统主播行业的职业门槛有所下降,市场内有大量的参与主体,而受众有限。另一方面则是技术发展创新实现的新一代虚拟主播对于传统主播造成的威胁,不断进化、迭代的虚拟主播在简单的播报工作上已经可以替代传统主播。
虚拟主播与传统主播的发展关系
模仿与仿真:虚拟主播是对传统主播的逻辑复制。人物设定与虚拟形象是虚拟主播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虚拟主播与外界约定的人物性格、背景及经历,究其本质来说植根于传统主播的呈现逻辑。无论是当前如“A-soul”“初音未来”等利用3D 捕捉或语音合成技术实现的二次元虚拟主播,还是根据真人建模而成的虚拟主播,其运作的核心思路主要来自于对现实人类行为的效仿,即试图向拥有自主人格特性、感性行为举止的传统主播无限趋近,创造出属于该前台虚拟形象自身的人设特点,同时尽可能地弱化人机传播的本质,实现与观众尽可能真实的互动体验。
补充与替代:虚拟主播对传统主播的能力拓展。传统主播特有的敏感情绪与思维逻辑无法被以算法合成技术为核心的、始终桎梏于程序代码中的虚拟主播所代替,但也不可否认,以“中之人”后台扮演形式存在的虚拟主播能够跳出个人生理或身体限制,在离身的情况下利用动画或其他形式更加自如地塑造主播的前台形象,完美的印象更符合受众心中的审美期待。麦克卢汉曾提出“媒介即延伸”,虚拟主播的发展可以看作是对传统主播的一种延伸与补充。在直播电商、体育赛事、天气预报等领域,全时、全能、全场的虚拟主播以效率高的绝对优势对传统主播构成极大的挑战,甚至会淘汰一批素质不过硬的人类主播。
互动与合作:从玩具、镜子到艺术,二者均是人类对传播的追求。 一、吸睛玩具:虚拟主播与传统主播的初级合作。保罗·莱文森在1977 年发表于《如此等等》第六期的论文《玩具、镜子、艺术:技术文化的变迁》中,将媒介进化理论分为玩具、镜子、艺术三个阶段。他认为媒介技术一开始容易被视为社会的“玩具”,其潜在的功能易被人们忽视。虚拟主播在发展伊始便被视为传统主播的把玩玩具,受众的好奇心理成为背后资本商家赚取流量、用于吸睛的利器,最早的虚拟主播“安娜诺瓦”便是如此,她只承担简单的复述工作。《你好星期六》因为虚拟主播“小漾”表现不佳,未能达到预期的吸睛效果而直接被舍弃。
二、现实镜子:虚拟主播与传统主播走向人机共生。当媒介技术发展摆脱玩具阶段后,它开始成为传达现实与反映现实的一面镜子,与现实进行互动。[5]随着虚拟主播数据储存与自主学习能力的提高,虚拟主播的发展逐步进入到莱文森口中的“镜子”阶段。2022 年“两会”期间,央视频《“冠”察两会》节目中,由央视财经评论员王冠和他的虚拟仿真主播“AI 王冠”搭档主持。该虚拟主播除了超仿真度的视觉形象外,依托背后强大的工程师团队,其优势在于强大的数据能力和财经专业度。[6]虚拟主播由机械式的工作转向类人类的工作能力,超越了以往以视觉形象的仿真程度评价虚拟数字人发展水平的惯习,更加关注了虚拟数字人的实践价值。
三、未来艺术:虚拟主播对传统主播的超越。当技术演化超越现实时便会上升到艺术层面。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虚拟主播逐渐朝着“思想+艺术+技术”的方向不断融合创新发展,例如封面新闻虚拟主播“小封”的诗歌专栏自上线至今,写作的不同风格的诗歌累计达600 余首。如今,AI 作曲、绘画、设计、配音等为我们展现了人工智能的无限可能,人的创作总会枯竭,AI 捕捉灵感有助于激发人的创作。在未来,虚拟主播有可能实现对传统主播的能力超越,在极短时间内创作出一定水平的艺术作品,其与AI 艺术创作的结合也许会逐步走向莱文森口中媒介发展的“艺术”阶段。
虚拟主播影响下传统主播的自我发展
人文关怀与情感传播。虚拟主播虽然拥有效率优势,却也存在情感劣势,目前其对于语言逻辑与情感的理解还尚未发展成熟,所以存在僵硬的“格式化播音”。中国播音学开拓者张颂教授认为有声语言具有信息共享、认知共识、愉悦共鸣三大功能,[7]后两个功能是传统主播优于虚拟主播的主要因素。例如2008 年汶川地震期间,传统主播在播报遇难人数时哽咽,节目中传统主播真挚的情感流露和人文关怀触动人心,可见传统主播有温度、有情怀、有关怀的口语传播是感染受众、传达思想内涵的核心。
提高即兴口语传播与深度交互能力。无论是虚拟主播准确无误地播报新闻,还是纪录片《创新中国》中通过AI 复现李易的声音,传统主播有稿播音的优势已然受到极大的挑战。因此,传统主播应发挥即兴口语传播的优势,在遭遇突发或紧急情况时,经验丰富的新闻主播就可以沉着镇定地处理应对。尤其在访谈类节目中,无论是主持人面对嘉宾的犀利提问或是情感共鸣,二者的深度交互都是节目的一大看点。虚拟主播虽然可以与人进行沟通,但总体来说依旧呆板、僵硬。因此,传统主播应加强自身的人文素养,形成个人独特的语言风格,不断提高即兴语言表达与反应能力,实现与受众的深度交流。
发挥具身传播的在地性优势。 即使虚拟主播凭借“离身性”消解了传统主播的身体在场的限制,但目前虚拟主播的外在形象尚处于一种初级的“展示”或“景观”的状态。传统主播应实现身体由“离场”到“在场”的转变,充分发挥具身传播的在地性优势。身体作为传播语言、非语言符号的载体,传统主播应深入现场的真实场域中,完成近距离的身体信息交流与深度交互,使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动作、眼神等完成镜头内外的信息交流,让身体成为传统主播与受众之间沟通的桥梁。
结语
虚拟主播与传统主播的关系,其实是智媒时代人机关系的缩影。机器对人提出挑战,甚至替代人类简单职能,同时倒逼相关从业人员提高自身综合素质。虚拟主播带来的挑战意味着人机更深层次的合作与交融,同时也推动着传媒业不断地发展与前进。
注释:
①根据各媒体官方网站信息资料整理而成, 具体参见新华网、中国新闻网、央视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