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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时而变:元宇宙阅读时代悄然来临

2023-03-10邓香莲

图书馆论坛 2023年2期
关键词:宇宙数字时代

李 泽,邓香莲,许 鑫

0 引言

阅读是人类获取信息的重要途径,跟随技术发展的步伐,阅读行为步入一个又一个崭新的时代。若以阅读媒介的变化来划分,大体可将人类阅读划分为口传阅读时代、纸媒阅读时代与数字阅读时代。如今随着元宇宙所代表的新媒介到来,人类或许已悄无声息地步入了元宇宙阅读时代而不自知。2021年称为“元宇宙元年”,关于元宇宙的讨论甚嚣尘上,集中在金融、游戏等领域,教育、传播、图书馆等行业也开始思考元宇宙带来的影响。正如麦克卢汉所言,任何新媒介都是一个进化的过程,一个生物裂变的过程,它为人类打开了通向感知和新型活动领域的大门[1]。造纸术与印刷技术将人类引到了纸媒阅读时代的路口;数字技术与互联网则开启了数字阅读时代的大门;被称为“下一代互联网”“互联网终极形态”的元宇宙所代表的新兴数字技术又将把人类阅读引入怎样的时代呢?

本文首先梳理近年技术进步带来的阅读研究新动态,从媒介变迁中阅读嬗变视角探讨元宇宙阅读与口传阅读、纸媒阅读、数字阅读的关系,从阅读内容生产、消费与分发涉及的环节出发,对比不同时代阅读之变,详述元宇宙阅读在阅读内容与创作方式、阅读资源表现形式、感知途径、分享传播与版权保护五方面的特征。最后尝试从内容生成、推广传播、公民素养3个角度提出探索元宇宙时代阅读服务。由于元宇宙阅读机遇与风险并存,本文还从技术、作品、读者角度提出元宇宙阅读发展过程中应警惕的问题。阅读之变已悄然来临,本文希望引起学界对元宇宙阅读的关注,激发跨学科、跨技术的探讨。

1 文献回顾

随着数字技术发展,技术赋能下的阅读研究有了新动向,出现了以阅读形态划分的电子阅读、数字阅读、移动阅读、泛在阅读,以阅读载体做划分的电脑阅读、电子阅读器阅读、平板阅读,以阅读方式划分的在线阅读、社会化阅读、碎片化阅读、场景式阅读等。王佑镁根据阅读形态、阅读载体、阅读对象、阅读方式的四维分类谱系建立数字化阅读相关概念的分类谱系,以“数字化阅读”来统一表征依靠各种数字化平台或移动终端、以数字化形式获取信息或传递认知的过程[2],亦即数字化阅读为诸多阅读概念的上位概念。柯平将数字阅读定义为“基于数字文本知识和数字媒介信息获取的一种阅读活动和文化现象”[3]。综上所述,数字阅读主要是指阅读主体通过数字化的阅读载体及数字化的阅读内容获取信息的一种阅读行为。赵文军团队采用文献计量方法综述近10年数字阅读研究,将研究主题归纳为阅读策略及运用、阅读理解与绩效、阅读素养测评及影响因素、阅读行为与动机、数字阅读的实践与应用等方面,从研究情境、研究对象、研究内容及研究方法4个角度对比国内外数字阅读研究的异同[4]。无独有偶,张文亮等通过文献计量等方法对近10年国内外相关研究进行综述,将相关研究大致划分为理论研究、行为研究、影响因素研究和策略研究4个类别[5]。这些综述都表明阅读的数字化发展趋势和应用情况得到了国内外的广泛关注,不同学科背景的学者纷纷从不同领域、多重视角开展研究。宋欢迎等对国内数字阅读研究的进展及研究核心主题进行梳理,发现核心主题包含基于大数据、区块链、虚拟现实技术等新兴技术的数字阅读创新服务[6],可见新技术的发展为数字阅读的研究开辟了新的研究空间。

在数字技术蓬勃发展的当下,阅读领域讨论的大部分问题是基于数字阅读及其衍生的阅读行为开展的。比如,近年陆续涌现出的5G阅读、智能阅读、VR/AR阅读等新兴阅读研究问题,究其本质,依然是围绕数字阅读展开,只不过在某些通讯、软件、硬件技术等方面有所进步而独具特色,成为数字阅读中新的研究分支。比如,邓香莲等以5G为核心的技术视角出发,从社交与共享功能升级的增强型社会化阅读、新型阅读媒介下的场景化阅读、5G与人工智能结合下的分众化阅读等方面探析5G技术赋能下的数字阅读趋势[7]。王佑镁等根据移动通信技术的迭代更新,将数字阅读划分为“电子化—移动化—智能化”[8]发展阶段,指出数字阅读的智能化发展趋势,辨析智能阅读及相关核心表述。有学者从虚拟现实技术“3I”(Immersion,Interaction,Imagination)特征出发,运用具身认知理论围绕VR/AR技术对图书阅读方式的变革进行理论探讨[9],也有学者采用对比实验方法,探究VR阅读与普通阅读效果之间的差异及影响因素[10],更有学者根据VR/AR阅读等技术优势,结合阅读对象特点,开展面向特定人群的图书交互设计研究[11]。

2 阅读的时代变迁

阅读本质上是指人运用感觉器官——主要是视觉器官对一套编码系统的认读和破译,亦即解码过程[12]。而随着时代变迁,阅读的内涵不再局限于对书面文字的识记、理解、鉴赏、评价,而是拓展到对图片、表格、声音、视频等多元信息的获取、处理和应用[13]。纵观人类阅读史,阅读媒介的发展变化将人类阅读大体划分为口传时代、纸媒时代与数字时代。

2.1 口传时代的阅读

口传时代缺乏文字资料的记载,只能通过考古推测当时人类的阅读行为。原始人通过变换语音、语调来传递信息。人类除身体外没有任何传播技术可以借用,需要亲身参与在场交流,凭借语言进行跨空间的交流、凭借记忆进行跨时间的交流[14]。大约公元前1300年,在古埃及书记员看来,“阅读”就是“朗诵”。从有文字记载的大部分历史来看,阅读就是说话[15]。从11世纪开始,欧洲吟游诗人各处吟诵诗歌等他们脑中储存的大量作品。在宫廷或贵族家中,大声朗诵书籍是寓教于乐的消遣,有读写能力的父母则朗读给孩子听[16]。当时人们围坐在一起,聆听他人高声地传诵,形式与教堂里牧师布道的场景很像,也依稀可见于如今一些伊斯兰大学的课堂授课中。这个时期主要通过交谈、对话进行阅读的方式可在“古希腊三贤”的著作中找到依据,也可在一些学校的授课传统中找到端倪——如今一些国家仍然保留学生两人对坐,互相大声提问与辩驳进行学习的方法。

2.2 纸媒时代的阅读

在文字诞生的很长时间里,由于书写的高门槛与出版印刷的高成本,阅读极其奢侈,在官僚阶层、僧侣集团和知识分子群体外,形成了庞大的文盲群体。15世纪中叶随着印刷术与造纸术普及,这种现象得以改善,信息传播向社会下层转移,并为启动公共教育提供了条件[17]。富裕家庭开始有藏书,阅读慢慢转向具有私密性的私人阅读,而书友之间馈赠书籍、组织图书会分享读书心得也逐渐成为社交风尚[18]。到17世纪晚期,普通读者已能够买得起几本书,阅读由精读开始转为广泛涉猎某个或多个题目的泛读。不过,直到18世纪,许多地区仍然保留着集体听读的阅读方式。到了20世纪初,书籍已经成为一种大众消费品。

2.3 数字时代的阅读

20世纪以来广播、电视等数字媒介应用,极大地丰富了阅读渠道。互联网迅猛发展,电脑、手机及其他移动终端的普及带动了电子阅读、移动阅读的快速发展,人们可以随时随地开展阅读活动。阅读内容更易获取,阅读方式更加便捷,这不仅拓展了阅读的受众群体,还生发出阅读内容的自发创作群体。如前所述,数字技术的进步衍生出众多各具特色的阅读方式,满足着人们日益多样化的阅读需求,成为如今纸媒阅读之外的另一重要阅读方式。

2.4 元宇宙时代的阅读

有学者认为,元宇宙是互联网、虚拟现实、沉浸式体验、区块链、产业互联网、云计算及数字孪生等互联网全要素的未来融合形态,又被称为“共享虚拟现实互联网”和“全真互联网”[19],是融合了当下与未来全部数字传播技术的“终极数字媒介”“元媒介”[20]。而本研究认为,元宇宙是其所代表的人工智能、虚拟现实、数字孪生、云计算等技术集成,利用这些技术可以创建数字时空,利用这些技术可以产生一系列新兴媒介,而这些媒介终将改变人类的阅读行为,开启阅读的新时代。比如,5G阅读、智能阅读、VR/AR阅读都属于元宇宙阅读范畴,只不过以某一单独或组合的元宇宙媒介形式呈现。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如同元宇宙生发于互联网、不能脱离互联网存在一样,元宇宙阅读也生根于数字阅读,可以说元宇宙阅读本质上仍然是数字阅读。但是,如同互联网阅读、移动阅读等概念一样,元宇宙阅读是数字阅读中随着技术飞速发展而逐渐崛起的新兴阅读模式,将在数字阅读中崛起并蓬勃发展,它不仅是数字阅读的延伸,甚至在技术完全成熟进步之时,将会突破数字阅读框定,真正开辟新的阅读纪元。目前在阅读的诸多方面,元宇宙阅读已经表现出与传统数字阅读有所不同的特征。

3 不同时代,阅读之变

从口传时代到纸媒时代再到数字阅读时代,阅读随技术进步而改变,而元宇宙作为硬件技术与软件技术的集大成者,势必给阅读带来深刻影响。本节从阅读的生产、消费、分发涉及的环节出发,对比各个时代阅读在阅读的内容与创作方式、阅读资源的表现形式、感知途径、分享传播与版权保护等方面的异同变化(见表1),以更好地理解元宇宙阅读。

表1 不同阅读时代阅读行为比较

3.1 阅读内容与创作方式之变

起初阅读内容的源头往往来自拥有一定社会地位和声望的权威人士,教会、统治集团掌控着阅读内容的生产创作,流传作品受到政治倾向的影响与制约。而随着纸张与印刷技术的传播普及,印刷业发展成为独立行业,书籍制作生产开始受到市场引导,19世纪初出版商已经与书商区别开来,形成面向精英及普罗大众分化的内容生产,图书产业崛起。教育的普及,认知水平的整体上升,除统治集团的宣传教化材料外,出版商邀请有识之士著书立说,为赢得平民的青睐也出版本土流行文学作品或者创办报刊、定期出版物宣传册刊载新闻轶事等,一时间成就了本土文学的繁荣,阅读内容逐渐丰富起来。受全球化进程影响,20世纪末“超级畅销书”在全球得以同步发行多语种版本。随着互联网时代到来,阅读受众逐渐扩大,创作门槛逐渐降低,任何人都可以在网络上拥有“观众与读者”,自媒体时代到来——人人皆可成为创作者。不再是PGC(平台生成内容)一家独大,形成了与UGC(用户生成内容)分庭抗礼的局面,内容创作迎来了空前的繁荣,阅读内容得到了极大的拓展与丰富,甚至涵盖了主流媒体不屑、忽略以及无法涉猎的细分领域。

自1982年开始,国内开始出现关于“计算机创作”(包括计算机写诗、绘画、对对联、音乐作曲、写小说、设计图案、编剧等)的零星新闻报道,2007-2015年报道数量有所增加,从2016年起“人工智能创作”报道量飙升[21]。如今人工智能大量加入“创作者”行列,实现了创作主体多元化,AIGC(人工智能生成内容)概念应运而生。2017年微软人工智能小冰公开发布诗集《阳光失了玻璃窗》,新华社的“快笔小新”、腾讯新闻的“DreamWriter”等也开始新闻写作[22],利用人工智能GAN模型(生成性对抗网络Generative Adversarial Nets)能够轻松实现以假乱真的图片合成和视频生成,人工智能人体图像合成技术(Deepfake)可以生成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的人和物体,“虚幻引擎”公司基于真实人类特点、城市地貌等特性批量创作生成人类形象、城市轮廓等。人工智能还能根据文字描述生成相应的图片,根据二维图片生成3D模型,甚至可以任意组合面容、声音、动作等创造完全虚拟的数字人。AIGC能够超越人类思维的局限性,激发、增强、拓展人类的创造性,还能为人类提供新的创作工具,成为阅读内容创作的新方式。

元宇宙技术可以创建虚拟仿真的场景、物体,元宇宙阅读的创作可以突破书本、屏幕大小的物理限制、舞台大小的空间限制,在创作上更加灵活、也具有高度的可复用性。

3.2 阅读资源的表现形式之变

从混合不同语调的原始人的吼叫,到山洞墙壁的彩绘,到泥塑石雕、龟壳、泥板、竹简、纸莎草、纸张等材质上的文字,从默剧到舞台剧到有声影视作品,从电子书到有声书等,阅读作品以不同的表现形式呈现在读者面前。雨果指出,每一代人的主流思想将会用一种新的材质以新的方式来体现[15]。而元宇宙阅读技术既能实现基于真实世界的数字孪生,也能实现完全的虚拟创造,还能实现虚实双向融合。比如,能将实体书直接转为电子文本,也能通过VR技术实现那些难以用文字或图片等方式描述的虚拟创造,亦能通过AR技术等实现虚实融合,将更加立体的形象“跃然纸上”。2014年美国出版的《香蕉火箭科学图画书》系列运用AR技术,内容涉及人体、动物、植物、海洋、地理、天文、建筑和交通等主题,读者只需下载配套的App软件扫描图片,便可以体验三维立体的视听效果。2016年,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我国首部VR/AR科普图书《大开眼界:恐龙世界大冒险丛书》,戴上VR眼镜阅读纸质绘本,便可进入恐龙生存环境[9]。再如,穿上Cruscope公司的Virtuali-Tee(带有标记的衬衫),通过App扫描衬衫上的标记,即可直观、立体、动态地观察人体内部的骨骼、心脏等器官;还可以通过App扫描特制的宇宙海报,从AR图像中直观了解宇宙运行的奥秘[23]。

元宇宙阅读资源丰富的表现形式为读者理解阅读内容提供了更多的选择,读者可以通过选择适合自己的方式进入阅读状态,完成对作品的理解,提升阅读的效率。

3.3 阅读的感知途径之变

自人类早期阅读活动发生以降,阅读的主要感知途径发生着无声的更替。在印刷技术普及前,言语上的沟通与交流是信息产生与传递的主要途径,阅读感知也以此为主,对讲者表情、动作等肢体语言的观察与理解也是必不可少的感知方式。这种通过听觉、视觉等途径对阅读内容的感知,甚至上升到对阅读内容、阅读创作者可信度的感知现象直至今日依然影响着阅读者的判断,而阅读传播者的社会地位与道德声望深刻影响着阅读者对内容真实性的认知与判断。

大规模印刷技术的兴起繁荣了出版行业,读书、看报成为人们信息获取的主要来源。电视广播技术发展使人们能够通过收音机、电视机收听与观看资讯,阅读内容更加丰富,阅读感知的途径通过无形的声音、转瞬即逝的肢体语言向有形的书籍、报刊、收音机、电视机等实体转变。而大型出版发行商、影视传媒机构的权威性成为人们感知与判断阅读内容可信度的重要考量标准。

随着数字化浪潮的不断推进,技术发展的交替更迭,人们开始尝试利用技术营造沉浸式的阅读场景,让阅读内容更逼真,阅读感受更直观。比如,有人阅读时喜欢头戴耳机,选择僻静之所,利用物理条件营造沉浸式的阅读空间,使自己能够尽快进入阅读的沉浸状态。央视《一本好书》《典籍里的中国》等节目,通过声光电及舞台道具效果来营造沉浸式阅读场景,让观众犹如身临其境,感受阅读内容的魅力,增加阅读兴趣,加深阅读理解。

随着3D成像技术成熟,全息影像等技术完善,元宇宙时代阅读能同时激发阅读者的听觉、视觉、触觉甚至嗅觉等多感官刺激。例如,能通过智能手机、可穿戴设备(如智能头盔、眼镜、手套)甚至脑机接口等方式进入虚拟世界、感知虚拟世界,体验亦真亦幻的场景,这种沉浸式场景的打造能让读者迅速进入意识“在场”的状态。

在元宇宙阅读场景中,对时间的感知也将变得不同。“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比喻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人对时间的感知与实际情况存在巨大差异,玩游戏时容易产生时光飞逝的感觉也是同样道理。元宇宙阅读时代,得益于技术的成熟进步,能够营造出多种多样的沉浸空间,读者深入其中可以更快进入沉浸状态,生成更有深度的沉浸体验,进而有可能进入更深层次的投入状态。口碑与自身体验或将成为这一时期对阅读内容真伪、好坏的主要评判标准。

3.4 阅读的分享传播之变

口传媒介时期,阅读的分享与传播主要依靠语言的代代相传。彼时书籍尚未普及且属于稀缺资源,人们围坐一起,聆听他人的高声朗诵,知识通过这种方式得以分享、传播。这种分享传播形式如今在教堂的布道、在课堂的传道授业中依然保留了下来。彼时政客经常在公园中高声宣扬自己的政治观点,是如今大选前电视辩论的早期雏形。而对于一些传播者及受众都较少的口头文学(如谚语、民谣),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未能得到完整的保存与记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这一时期一些地区也存在少量的在石碑、泥板、纸莎草等材质上做记录的情况,但大多不是为了传播,此时的阅读只是为了检索简单的账目、信息或者回忆存储于记忆的某些东西[15]。

印刷媒介时期,书籍获取不再是极其奢侈的事情,人们逐渐有了自己的藏书,甚至挑选书籍作为礼物相赠。读书俱乐部、图书漂流是这一时期新兴的阅读分享与传播形式。一些俱乐部定期组织会员就某一主题分享阅读心得,甚至邀请作者本人来与读者见面,阅读作品选段、分享自己的创作历程;也有人通过图书漂流的方式,与其他读者共同完成图书的批注,这一社会化批注行为鼓励和启发着共读者[2]。报刊、新闻印刷品的兴起也成就了就某一主题你来我往的报刊论战。

到了数字媒介时期,人们可以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轻松地获取任何类型的资源,如电子图文、音频、视频资料,阅读的分享与传播也打破了时空的限制,可以通过专门的在线图书网站、视频网站、博客网站等等传播对阅读内容的评价,也可以通过各类聊天系统随时随地分享自己的见解与看法,形成了基于熟人关系的微信读书阅读分享,基于公开关系的博客分享,基于即时场景的视频弹幕分享等。阅读的分享与传播范围逐渐扩大,甚至整个分享与传播过程都可以得到完整的记录。

元宇宙时代的阅读,阅读内容的形式与方法更加丰富,相应的分享与传播方式也悄然发生变化。如将产生基于数字身份的、数字化身的虚拟关系分享传播。当传统研讨会改为线上会议后,听众可以实时发表看法,提出问题与他人互动,而参与的匿名性一定程度上催生了真实的反馈与互动,激发了互动交流的热情。也有学者认为阅读载体是影响阅读行为的重要因素,其研究发现电子阅读设备相比纸质阅读载体存在标注不方便等缺陷,并在研究中提出改进电子阅读设备技术和满足读者需求的倡议[24]。而元宇宙阅读载体可以超越物理空间,或可打破电子屏这类阅读载体的物理局限,实现阅读载体空间的无限扩展,进而改变共同批注这类社会阅读行为的既定方式。

3.5 阅读的版权保护之变

在互联网普及前,对图书、音像制品等传统作品的保护基本上通过相关的法律和一定的机构来实行。1994年后随着互联网普及和数字化技术发展,特别是P2P技术发展,网上传播的数字内容越来越多,盗版现象日益严重。传统的版权保护方式已不能满足数字内容版权保护的需要,数字版权保护技术(Digital Rights Management,DRM)应运而生[25]。

随着互联网数据日渐庞杂,侵权对象范围广,确权、提取证据难,数字出版版权保护面临网络侵权严重、版权交易保护乏力、损害赔偿难度大等问题。学者提出将区块链技术引入数字版权保护,利用区块链技术的不可篡改性、智能合约与共识信任等特性解决“确权难、收益难、维权难”等问题。国内已有“原本”公司与“华夏微电影区块链版权服务平台”等实践创新应用。“原本”公司通过区块链技术对作品“注入DNA”,DNA中包括可信时间、数据指纹,授权信息等认证信息,经过认证后的作品无论传播到哪里都可以被追踪与溯源,方便了作品的转载、授权和交易,有效促进了作品的正规传播[26]。2018年杭报集团利用区块链技术抓取稿件、图片关键信息并对修改进行追溯,最终成功维权,为区块链技术用于版权保护提供了重要参考范例[27]。区块链技术是元宇宙技术中的关键一环,其应用于版权保护,将充实与丰富版权保护的法律传统,促进阅读市场公平与公开环境的营造。

4 元宇宙时代阅读服务的发展策略

元宇宙阅读是基于元宇宙技术的新兴阅读形式,其成熟发展将依托于元宇宙各项技术的协同进步。国家及各级政府应大力支持元宇宙相关产业的发展,注重硬件技术及软件技术的布局培育以及相应的人才培养。目前多国及国内的多个城市都已陆续宣布发展元宇宙技术、布局元宇宙相关产业。元宇宙阅读时代已经悄然来临,相关行业应把握发展机遇,开辟引领元宇宙阅读新时代,以阅读资源生产、推广传播与公民阅读素养为抓手建设发展元宇宙时代阅读服务。

4.1 整合优质资源,PGC、UGC与AIGC融合发展

元宇宙阅读资源应建立在以往优质资源的基础上,融合PGC、UGC与AIGC等多元内容生产主体,认清各主体创作特性及优势,相互协调融合,充分发挥各自优势,提升内容生成质量与效率,促进阅读资源的多样性,以满足日益增长的多元化、个性化阅读需求。多元内容生产主体的融合发展既能发挥专业创作平台的资源技术优势,也能兼顾个人用户创作中丰富的内容领域,还能依靠智能技术实现内容的快速、创新合成与生成,提供高质量、可定制、快输出的阅读资源。

4.2 推广示范引领,政府、产业与学界协同合作

新事物的推动与发展离不开政府的政策支持、产业发展与学界创新。政府除出台政策鼓励元宇宙阅读发展外,还应鼓励博物馆、图书馆、学校等公共文化场所提供元宇宙阅读体验空间,在文化节、读书日等大型文化活动中提供元宇宙阅读专题示范区,宣传推广新型阅读模式,引领读者了解、体验、探索元宇宙阅读,向全年龄段普及相关知识,进一步推动全民阅读。产业界应充分利用元宇宙阅读的优势,优先打造一批具有引领示范意义的应用级产品,丰富当下阅读产品的形式,因势利导,让元宇宙阅读的概念深入人心。学界应以史为鉴,对比研究新旧媒介发展过程中阅读的传播经验,给予元宇宙阅读发展更多关注,为元宇宙阅读健康、良性发展建言献策。

4.3 助力终身发展,阅读素养、媒介素养与数字素养齐头并进

阅读素养、媒介素养与数字素养是当代社会人为实现终身发展、自主完善所需要的基本而重要能力,三者相辅相成又相互交叉重叠,是在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支撑人类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技能。元宇宙阅读的出现是以新的阅读媒介形式为依托,而具体使用方法、操作步骤以及感受体验对于大部分读者来说都将是全新的体验,尤其对于青少年与老年人。元宇宙阅读丰富了阅读的形式,提供了阅读的新选择,要培养全年龄段的读者对这一形式的认识,引导他们接纳它、采纳它、享受它,这离不开对读者阅读素养、媒介素养、数字素养的进一步培养与引领,最终形成读者可以根据自身情况,结合阅读目的、阅读内容、阅读环境等选择适合自己的阅读媒介,实现跨媒介阅读的新局面,从而为人的终身发展、国家和社会的繁荣进步提供助力。

5 元宇宙阅读的发展隐忧

尽管元宇宙阅读将引发深刻而深远的社会变革,但在元宇宙阅读发展的初期,存在一些亟需正视和探讨的问题。

5.1 技术依赖与信任

在元宇宙阅读时代,尽管利用AIGC的方式可以实现阅读作品的大规模自动化创作,但是由于目前元宇宙技术的发展在成熟度、稳定性等方面还存在诸多现实条件的制约,不仅需要极高性能的硬件设备,也需要配套的软件技术,很有可能依然需要依托大平台大公司来实现创作,这在一定程度上会造成阅读作品创作的产业垄断。

另外,根据目前技术水平,人工智能对于一些场景的自动化生成还不能完全做到正确反馈。比如,利用文本生成图像(Text-to-image Generation Models)技术,在人像生成、反常识图像内容生成上与正常人类相比仍存在较大的理解错误,还可能会引发恶意引用、造成不实信息传播,还存在引发社会与文化偏见的可能,如在人物的生成上存在肤色及职业性别的刻板印象[28],所以不能完全依赖与信任技术,需要从生成内容的合理性、平等性等角度进行人工校验。

5.2 作品意义与解读

文学理论分析中有作品的意义应该是作者之意还是读者之意的争论,传统的文学理论分析中读者可以从作者描写异性恋文本的行文中找到暗喻同性恋的蛛丝马迹[29],或者若不了解杜甫生平起起伏伏的阶段可能无法深刻理解其作品中蕴含的种种深意。了解作者及其所处的时代、经济、文化、历史背景皆是对解读作品的重要支撑。而通过人工智能等方式创作的作品缺乏“原生创作者”,是完全“杜撰”或“生成”的作品,少了作者之意的解读,作品的美感也缺少了一个层次,更像是符合语法规则、算法规则的没有根基的文字躯壳。在此基础上对作品的万般解读完全是读者自我认知的自娱自乐,文学理论分析的逻辑也将瓦解重构。以微软人工智能小冰公开发布的诗集《阳光失了玻璃窗》为例,从诗歌语言角度讲,充斥着“非语言逻辑”且公式化计算痕迹明显;从诗歌意象角度来讲,更像是机械装饰,无法摆脱人工智能算法预训练集中既定的诗歌意象范围,无法完成“首次创举”,表现为“意象限制”;从意蕴角度看,是混乱而破碎的“片断”,而非“意象”的内在连接,“情蕴”的流动和完整性不足[30]。可见元宇宙阅读时代人工智能生成的作品意义仍然存在较大争议,也将引发文学、传播学研究范式的新变革。

5.3 读者想象与思考

读者通过阅读作品来认识世界、理解世界以及想象世界。诚然元宇宙阅读提供了更丰富的与世界交互的方式,但也有学者担忧VR/AR图书把抽象化的文字变为可视化的图像,会导致读者放弃自主思考,取而代之的是接受VR/AR图书作者设计好的一切。当跳过了从抽象文字到意义生成的自我“解码”活动,VR/AR图书在激发人们想象的同时也会限制想象。尤其对于处于身心发育尚不成熟的儿童读者来说,过早地接触这类虚拟化的元宇宙阅读对于他们在头脑中建构真实世界是否会有干扰作用,不少学者对此也生出青少年是否会如网瘾一样沉溺于虚拟世界的忧虑。

以上从技术、作品、读者角度提出的三点元宇宙阅读发展隐忧仍需要在技术层面、学理层面、哲学层面进行深入的持续探索与剖析。元宇宙阅读机遇与问题并存,不可只关注硬币的一面。

6 展望

有人觉得元宇宙阅读就是捧着一本实体书在一个虚拟空间里看书,那么与我们在现实生活中直接阅读一本纸质书有何区别?要回答这个问题有个有趣的例子,德国电影理论家齐格弗里德·克拉考尔在《电影的本性——物质现实的复原》一书中提到一个有趣的故事:某导演拍了一部介绍繁华都市的5分钟电影,播放给非洲土著看,看完后土著们热情洋溢地讨论影片中的一只鸡而对整部影片的都市繁华只字未提,而这只鸡在整部影片中只出现了几帧画面且导演在拍摄时完全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这个故事带来许多启示,如知识结构与技术背景决定了认知水平。罗伯特·达恩顿在《阅读的未来》(The Case for Books:Past,Present,and Future)中 提 到 :“从文字出现到手抄本,经历了4300年;从手抄本到活字印刷术,1150年;从活字印刷术到互联网,524年;从互联网到搜索引擎,17年;从搜索引擎到谷歌的相关性排名算法,7年;谁知道下一个即将出现或初露端倪的变革是什么呢?”[31]就像20世纪90年代互联网刚刚兴起之时,大家惊异于互联网技术的强大连接功能却也很难想象互联网时代带给我们的诸多改变,更无法想象如今身处移动互联时代的我们站在元宇宙时代的起点畅想元宇宙的未来一样,我们如今的认知、想象与未来的元宇宙阅读现实之间必然存在无法预估的差异,就像当时的非洲土著一样,只能看到那只我们熟悉的鸡,而还无法全然理解呈现在我们面前的繁华都市。我们不能够用自己当下想象力的匮乏去限制对元宇宙阅读广阔发展的想象。

如宋欢迎等[6]在数字阅读研究论域变迁的综述归纳中可看到新兴阅读研究的演进过程是从新兴的阅读形式对出版业、图书馆等行业的影响起步,进而开始对新兴阅读形式与传统阅读的理解对比、推广探索,再到相关配套技术不断成熟逐渐面向特定群体开展阅读实证研究、探究阅读行为与心理变化的过程进行研究演进。元宇宙阅读作为数字阅读的延伸,目前在核心概念界定、技术特征优势、产品标准规范、行业发展策略、相关产业影响、阅读绩效策略等方面都存在诸多研究空白。这些新兴领域的研究对于我们深刻理解并应用元宇宙阅读这一新的阅读模式具有重要现实意义,也为我们早日适应“下一代互联网”数字媒介环境提供数字化生存参考。元宇宙阅读是融合科学技术、传播学、文学、心理学、社会学等多学科的研究范畴,需要跨界的交流与合作方能碰撞出更多智慧的火花,才能早日实现元宇宙阅读的全面发展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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