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古代精品琉璃的工艺特色研究

孔祥玲

（王羲之故居保护中心，山东 临沂 276000）

1 中国古代琉璃文化的发展演变

琉璃文化在我国有着数千年的发展历史，据史料记载，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从世界范围内琉璃的发源而言，西方的琉璃要早于我国，随着汉代丝绸之路以及海上贸易的发展，西方国家的琉璃商品也源源不断地流入我国，同时，我国琉璃技术的发展和创新也对其进行借鉴。在河北省博物馆就收藏着一件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墓中出土的琉璃耳杯，这是我国发现最早的琉璃脱蜡铸造制品，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我国的琉璃文化和琉璃艺术是具中华文化特色的，它有别于西方的琉璃文化，体现了琉璃文化的差异性和地域性。据史料记载，我国琉璃的发现主要是伴随着青铜冶炼和青铜器的制作而产生的，可以说是一种偶然发现。古代冶铜工匠加工青铜原料的过程中，留下了很多色彩斑斓的石头，当时也被称为五色石。由于琉璃在当时产量小，较为稀缺，而且琉璃自身具有独特的宝石光彩，更赋予了其神秘感，其价值甚至胜过了玉石，受到上层统治阶级的青睐，被奉为圣物。汉代以后，琉璃的制作技术已经十分成熟，逐渐成为一种手工业的门类，在民间流行和普及。唐宋时期以后，琉璃和陶瓷一样，逐步在民间普及，成为社会各阶层广泛使用的生活物品之一。

在元代还设置了专门的管理琉璃工坊的官吏，如《元史》中记载：“大都凡四窑场，秩从六品。提领、大使、副使各一员，领匠夫三百余户，营造素白琉璃瓦，隶少府监，至元十三年置，其属有三：南窑场、西窑场、琉璃局，大使、副使各一员，中统四年置。”说明，元代时期琉璃工艺和琉璃工匠作为手工业的重要组成，已经被朝廷作为一项重要的行业门类和税收来源。明代统治者为了建造北京故宫和皇家园林，建筑构件中需要大量的琉璃材料，因此，明代皇帝也在北京建立了很多琉璃工坊，以满足宫殿建筑和民用建筑的需求。

到了清朝的康乾盛世，琉璃生产又进入了新的辉煌时期，传承了前代琉璃行业和琉璃材料的工艺技术，琉璃被广泛用于清代宫廷建筑和传统民居中，各类琉璃工坊和窑炉遍布各地，经营琉璃的商铺和商贩众多，使中华琉璃艺术更加广泛地传承和创新，走进寻常百姓家，实现了琉璃艺术的繁荣发展。总体而言，古代社会琉璃物品和饰品是一种奢侈品，人们佩戴琉璃饰品体现出了身份和地位的特殊性和高贵。

我国古代琉璃的产地分布在多个地区，包括山东博山，山西介休、河津、平遥、阳城，河南修武，陕西朝邑以及北京、江苏等地，这些地区都是琉璃的重要产地，而且各地的琉璃工艺和特色也有地域性。以山东淄博博山琉璃为例，淄博有琉璃之都的美誉，当地赋有生产琉璃所需的紫石、马牙石、凌子石、丹铅、铜铁等多种矿物原料，具备生产琉璃的天然条件，材料上乘。据康熙年间的《颜神镇志》记载，博山从元末时起逐渐成为我国最著名的琉璃产地之一，制作种类和造型丰富多彩，琳琅满目，既有各种装饰性的琉璃工艺品，也有很多生活器物类琉璃制品，当地还现存多座古代琉璃的作坊遗址和窑炉。时至今日，博山仍然是我国北方最大的琉璃生产基地，有上百家生产琉璃的企业和作坊。

2 我国古代琉璃的制作工艺和人文价值

我国古代琉璃制作工艺，一般采用脱蜡琉璃的制作方法，琉璃的主要成分是铅和钡，而西方的琉璃成分主要是钠、钙等元素，也说明东西方琉璃工艺是有差别的。我国古法琉璃制作需要经过多道工序，并通过上千摄氏度的高温将琉璃母石和原材料融化而成，烧制流程可达半月以上，使得琉璃呈现出五彩斑斓、美轮美奂的艺术效果。

琉璃具有多方面价值和功能，最基本的是其自身的实用价值。琉璃自产生以来，由于其稀缺性和较高的审美价值，自古以来作为一种较为名贵的物品，深受王公贵族的喜爱，比如常见的琉璃饰品有琉璃戒指、琉璃手镯、琉璃项链等，和金银、玉石等配饰一样，可以体现身份地位的尊贵和生活时尚。此外，还有很多琉璃材质的生活器具和宗教用品。自我国西周时期琉璃工艺的发源开始，至唐宋时期以后，琉璃制作工艺和产量显著提升，也逐步被宫廷建筑和贵族建筑当作建筑材料使用，同时，在很多寺院和道观的建筑中琉璃也较为常见。琉璃砖、琉璃瓦等材料的表面有釉质层，色泽光鲜亮丽、坚固持久，具有防止风雨侵蚀和抗风化性，又具有较高的装饰性和观赏性，因此，受到统治阶级和贵族阶层的喜爱。比如，在《新唐书》中有记载：“有百寺，琉璃为甓，错以金银，丹彩紫矿涂地，覆以锦罽，王居亦如之。”又如，清代《东岳庙》中提到：“我来瞻庙貌，碧瓦琉璃光。”琉璃作为中华传统建筑的建筑材料，有着多方面的优势，包括其具备较好的防水性和装饰性。因此，是建筑领域绝佳的材料之一。

琉璃的使用等级也体现了一定的政治性和社会性，因为在古代琉璃相对稀缺，主要用于上层阶级的生活装饰以及宫廷建筑的建筑材料中，从琉璃材料颜色的使用和限定就可以看出，例如北京故宫的黄色琉璃瓦，只有皇族才可以使用，一般社会阶层只能用其他深色的琉璃瓦作为建筑材料。此外，一些寺院、道观的琉璃建筑材料，也具有宗教性的特点和建筑风格，琉璃的使用被赋予了一定政治属性和宗教色彩。

琉璃还有丰富的人文价值和文化内涵。琉璃的色彩变幻唯美，造型丰富，给人以充分的遐想空间，因此，琉璃也往往成为诗词创作的重要对象和灵感来源，如我国古代文学中就经常出现与琉璃相关的诗词歌赋，唐代诗人杜甫在其诗中写道“琉利汗漫泛舟入，事殊兴极忧思集”。宋代诗人胡仲弓的《中秋望月呈诸友》诗句中写道：“长空万里琉璃滑，冰轮碾上黄金阙”。白居易在《崔十八新池》中有“忽看不似水，一泊稀琉璃”的诗句。岑参在《登千福寺楚金禅师法华院多宝塔》中有“千家献黄金，万匠磨琉璃”的诗句等。这说明很多文人雅士喜爱琉璃如同喜欢玉石一样，通过创作琉璃题材的诗句，抒发自己的情怀，也给后人提供了琉璃文化发展的史料和研究资料，具有重要的文学价值和历史文化价值。

3 部分古代建筑的琉璃艺术鉴赏

3.1 北京故宫建筑琉璃艺术特色

众所周知，北京故宫也被称为紫禁城，是我国历代皇家宫殿的典范和代表，建筑材质和工艺都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是中华古代建筑史的宝贵文化遗产。在北京故宫建筑风格和建筑材料使用方面，琉璃的运用是一大亮点（图1），据资料显示，北京故宫占地70多万平方米，其中就有近16万平方米的宫殿使用了琉璃材质的建筑构件，包括琉璃墙、琉璃砖、琉璃龙凤、吉祥异兽等装饰，具有极高的历史、文化和艺术价值。北京故宫的琉璃瓦颜色也有严格的等级和尊贵之分，包括绿、蓝、黄、白、紫等，体现了琉璃使用方面的政治性和社会性。比如，北京故宫著名的九龙壁，高3.5米，长30米，由270个琉璃砖拼成，9条飞龙呈现出活灵活现、气势磅礴的姿态，有一条龙位于中央位置，代表天子位居中心统治四方，由黄色琉璃拼成，象征着皇权的威严，其他琉璃龙颜色不同，代表着清朝子弟和族人的身份和等级区分。

图1 北京故宫琉璃建筑构件

3.2 介休传统民居琉璃艺术

自古以来，山西介休具有烧制琉璃的自然条件和资源，而且具有丰富的煤矿储藏，因此，山西介休琉璃行业发展兴盛，有着“琉璃之乡”的美誉（图2），明清时期，介休的琉璃工艺发展到顶峰。据文物普查资料显示，至今介休还保存着很多精美的琉璃文物建筑和构件，其中，有十多处琉璃建筑被列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包括著名的后土庙、五岳庙、城隍庙、东岳庙等。此外，还有大量精美的琉璃建筑构件和文物，如鸱吻、瓦当、檐角、影壁、滴水、脊刹、碑刻、牌坊等，展现了介休的琉璃艺术魅力。山西博物院现藏有一件琉璃鸱吻，体量较大，高约4米，重达4吨，制作工艺精湛，造型细致传神，在阳光下显得流光溢彩，体现了介休工匠制作工艺的高超水平。介休的琉璃碑也是一大特色，比如，明代琉璃碑高约250厘米，宽约70厘米，琉璃碑呈蓝色，碑首上雕刻着琉璃的龙形图案，据专家考证，这件琉璃碑已有400多年历史，在我国较为罕见。

图2 山西介休民居琉璃建筑工艺

4 部分古代精品琉璃文物的艺术鉴赏

4.1 秦汉琉璃珠文物

琉璃珠是我国古代琉璃文物中较常见的一种器形，据史料记载，在我国西周时期已经出现，并在春秋晚期开始流行，在我国战国墓葬中发现较多，当时琉璃物品可以作为王公贵族的陪葬品使用。我国有多地发现了琉璃珠文物，如1974年在甘肃平凉一处战国墓葬中就发现了琉璃珠，此次考古发掘共出土了57颗琉璃珠，实属罕见。又如江苏宿迁考古工地出土汉代琉璃珠，为墓主生前配饰物品，直径约2厘米，呈蓝色，柱身镶嵌有蓝色琉璃片，虽然琉璃球埋藏于地下已经数千年，但是其光彩依然，也说明琉璃珠自身属性较为稳定。20世纪90年代山东临淄一处商王墓也出土过琉璃球（图3），此墓为战国时期的墓葬，琉璃球直径约4.2厘米，颜色呈现浅蓝色，透明性好，琉璃球中可以看到气泡状的物质，镶嵌于其中，显得清新自然，赋有美感，蓝色琉璃球的表面还有白色的纹饰，此件琉璃球的整体感觉类似于蜻蜓的眼睛，因此，考古界也称其为战国蜻蜓眼琉璃珠，对研究战国时期山东地区的琉璃工艺和文化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

图3 临淄商王墓出土琉璃珠

4.2 汉代琉璃环文物

20世纪70年代，考古工作者在湖南长沙岳麓山一处汉墓中发掘出土了被誉为“蓝色妖姬”的汉代琉璃环饰品（图4）。此墓主为西汉时期长沙国的贵族女性，墓葬规格较高，该件琉璃饰品为环形，通体呈现蓝色，表面打磨得平整光滑，横切面呈六边形，埋藏于地下数千年，在灯光的照射下仍然保持着较好的光彩。此件琉璃饰品具有现代感，即使和当代的琉璃手镯相比也毫不逊色，体现了很高的艺术和审美价值，说明汉代时期王公贵族阶级生活的奢华。此件文物收藏于长沙博物馆，成为展示琉璃艺术的典型代表。

图4 长沙博物馆馆藏汉代琉璃环

4.3 元代琉璃舍利塔

此件文物收藏于武山县博物馆，为国家一级文物，高约100厘米，重约25千克，保存较好，体量相对较大，表面主要为金黄色和绿色的琉璃釉。舍利塔由五个部分组成，上部为桃形，中部有弦纹，下部有绿釉，莲台由莲瓣构成，莲瓣上为金黄色的琉璃釉。据考证，此件琉璃舍利塔为元代的宗教性器物，琉璃在佛教文化中有驱邪避祸的功用，因此，在汉代以后的佛教建筑和器物中应用较多，这也体现出元代时期统治阶级对佛教的重视和佛教文化的发展特点，具有重要的历史艺术价值和研究价值。

为传承和发展我国古代琉璃文化和艺术，近年来，我国各地文博单位也举办了多次琉璃文物专题展，它们对宣传和展示中国古代琉璃文化发挥了重要作用。其中如山东博山陶瓷琉璃艺术博物馆，其创建于2006年，展馆面积达3000平方米，馆内包含古代琉璃展厅、近代琉璃展厅、现代琉璃展厅、世界琉璃展厅等多个特色展厅，展示出我国古代琉璃文物藏品上千件，同时还采用了声、光、电等现代科技和信息技术，大大提升了琉璃博物馆的艺术展示效果，让社会公众和游客能够充分了解和学习琉璃文化的博大精深，该馆也是国内设立的第一家琉璃专题性博物馆。又如，山西晋城博物馆举办了“琉光溢彩——山西特色琉璃专题展”，包括“延绵福梦”“趣饰生活”“艺承匠心”“璃彩华居”等展览单元，展出了数百件古代精品琉璃文物（图5），包括唐代的琉璃三彩、元明清时期的琉璃香炉、琉璃造像和生活器物等。再如，故宫博物院与东南大学联合举办的“华彩世界·琉璃故宫”云展览，利用现代信息技术，全面展示了故宫的琉璃建筑艺术和工艺特色，让广大游客足不出户就可以领略到故宫琉璃建筑的精美绝伦。

图5 山西晋城博物馆琉璃藏品

5 结语

中国古代琉璃文化是我国建筑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琉璃艺术和文化发展经历漫长的发展过程，同时，我国各个历史时期的琉璃文物和琉璃文化也各具特色，承载着丰富的人文价值和社会发展信息，因此，加强对中国琉璃文化的研究，保护和传承琉璃文物，对提升社会公众对我国琉璃文化的认同和学习，传承和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