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双抢”
2023-03-10江正
文 江正
1958 年,作者作为业余报道员到“双抢”一线采访
40 多年前,苏北里下河地区的“双抢”,是年轻人没有经历且无法想象的景观。
烈日炎炎,万里无云。每年的6 月底到8 月初,是一年中最热的日子,也是苏北农民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顶着骄阳,冒着酷暑割麦、栽秧,“抢收抢种”。
这段时间里,农田里不断上演着魔幻剧:早上黄灿灿,中午水汪汪,到了晚上,田里竖青秧。“双抢”实在是一年中最为忙碌也是最为辛苦的时候。“收麦要抢天,栽秧要抢先”。这是我们地方的谚语。麦子一旦遭雨,一季的收成就“泡汤”了;栽秧一旦误时,直接影响秋季的产量。“双抢”,是农民一年辛苦劳碌的指望呀!
每到此时,我都会默诵《观刈麦》:“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在“双抢”的日子里,每天天刚蒙蒙亮,麻雀还没出巢时,我们便揉着惺忪的睡眼,拿着镰刀,挑着秧把开始下田干活了。
到了田里,首先是割麦子,割下的麦子打成捆,再肩挑背扛运到麦场。集体麦场上,老牛有气无力地拉着石磙转圈儿,农人称之为“打场”;而农家的小院门前则是另一番景象,农民们头顶烈日,挥舞着梿枷,乒乒乓乓地将麦粒从秸秆上敲下。
麦田里的麦子收割后就立即往田里放水,好把土地泡得松软一点,便于耕犁。集体耕牛不够用,就用人力拉犁。三五人背着牵绳在前边拉,一人在后扶犁梢,头上是似火的骄阳,脚下是泥泞的土地,深一脚浅一脚,大伙儿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浆。
1970年,作者带领公社业余文艺宣传队到农村演出
割麦时,尖硬麦芒在我们的脸上和裸露的臂膀上,划下了一道道血痕,汗水腌渍后,皮肤又痒又疼。几行麦子割下来,腰杆又酸又痛,一行麦割到田边,我们赶紧躺下,把腰横枕在田埂上,缓解一下酸痛。
俗话说“小暑大暑,上蒸下煮”。太阳像一个大火球挂在头顶,地表起码有四十摄氏度高温。每一块田里的麦子刚割完,农人们就赶紧放水泡田,牵着水牛扛着犁耕地,土地一平整就开始插秧。在太阳的炙烤下,田里的水很烫脚,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滴滴嗒嗒往下掉,衣服一会湿透,一会又被太阳晒干,汗斑盐渍在衣服上绘出一幅幅不规则的地图。
之所以是“双抢”,关键就在“抢”字。不问男女,不分老幼,所有人在不停地割麦、犁田、插秧。这时听不到往日田间的欢声笑语,只有镰刀割在麦秸秆上的刷刷声。我们渴了,就掬一捧水沟里的水喝,连上厕所的时间都难挤出。在“双抢”的近一个月里,高强度的劳动也击垮了一些体弱的农人。
太阳慢慢落山了,天渐渐黑了。可田里有一些地块的秧苗还没有插完,为了抢时间,我们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在田头点起汽油灯,把全部秧苗栽插完才能收工。第二天还有更为繁重的农活在等着呢。
近一个月紧张又繁重的劳作后,一年中的“双抢”终于结束。此时,田野里生机勃勃,绿意盎然。望着这片养育苍生的田野,我们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