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的激励效应及其机制识别
——基于新一轮“双一流”建设高校微观数据的分析
2023-03-09刘晓凤
■/ 刘晓凤
一、引言
2015年10月,国务院推出《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2021 年12 月,教育部、财政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布《关于深入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的若干意见》,并投入大量财政拨款用于“双一流”建设。从2017年到2022年,财政对地方高校改革发展资金累计投入高达778.72亿元。从2012年到2021年,高校研究与试验发展拨入经费从768.7 亿元提升至1592 亿元,10年总计超过万亿元。
积极的高等教育政策支持与大规模财政投入成效几何? 《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指出,2030年,要推动更多高校与学科迈入世界一流行列,若干所高校迈入世界一流前列,一批学科迈入世界一流学科前列,显著增强高等教育整体实力;到2050年,实现一流高校与一流学科的数量与实力迈入世界前列,大体建设为高等教育强国。目前我国已有少数高校与一些学科进入世界前列,但与高等教育强国相比还是有较大差距。已有文献对“双一流”建设成效展开探讨,但得到的结论有一定差异。
杨林等(2022)探讨“双一流”建设前后高等教育投入对内涵式发展水平的时空变动影响与区域发展异质性。王杜春等(2022)对东北地区“双一流”建设高校的实证研究则显示,综合类、师范类、农林类、理工类高校政府投入的科技产出效率有差距。顾和军、夏艳娇(2022)探讨政策与资金支持对高校集聚人才与建设创新团队的的影响。朱恬恬等(2022)发现医药类高校、农林类高校的科技投入效率有差异,不同地区“双一流”建设高校科技投入效率存在差异,驱动力也不同。上述实证探讨显示,对政府“双一流”建设资金支持的评估还需开展更全面的实证探讨。一是已有研究多以宏观数据做样本,更为具体些的便是微观高校,但这些样本的代表性不足,并不具有全面的代表性。二是高校得到的政府拨款有基本拨款、项目拨款、地方配套,哪些经费对“双一流”建设更有促进作用,难有针对性分析。三是已有文献通常以高校科研经费、研发人员全时当量、ESI全球前1%、技术转让收入、毕业生就业率、生师比、高级职称教师占比、国家级奖项作为衡量高校竞争力的指标,但这些指标分属投入变量、过程变量和产出变量,存在内在关联关系,需置入同一分析架构中开展系统性探讨。而且,政策评估需考量所评判政策的统一性与专一性。已有研究在评价政府“双一流”建设财政支持政策时,都是以政府高等教育拨款作为政策变量,但政府高等教育拨款类型有异,用途不同,对拨款不加区分就进行的混合评析会混淆特定政府拨款政策的影响。基于此,本文拟以新一轮“双一流”建设高校微观数据为样本,选择我国政府对高校财政拨款为政策变量,在控制了高校特质与拨款规模等因素后,实证考察政府财政拨款的激励效应及其实现机制。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政府给予“双一流”建设高校财政支持,为高校从事科研教学活动提供资金扶助,并担负一定风险,从而鼓励高校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上不断奋进,提高人才培养质量,增进科研产出,提升社会服务,增强高校竞争力,进而发展为世界一流水平。但高校竞争力的增长与政府财政支持所期盼的成效相比较而言,还存在一定距离,缘由可能有,一是高等教育有自身发展规律,政府干预高等教育,阻碍高等教育规律的自发作用,对高等教育发展有干扰效应;二是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未能诱导高校积极性,造成高校后续竞争力不足;三是在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过程中,高校漠视一些外部因素,影响了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作用的发挥。
首先,就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竞争力产出的影响来看,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可以增进高校在人才培养上的投入力度,科学研究上的发展力度。Mahajan(2017)对印度的经验研究证明,高等教育投入能增加高校人才培养成效与科技创新产出;Salamzadeh et al(2011)对伊朗的研究发现,高等教育投入影响着创新型人才的养成、顺应市场需求的有效研究、创新和发明、创业网络及创业中心的形成。孙华、徐思南(2022)认为,行政干预、高等教育拨款得当时能够带动一流大学、一流学科的出现,也可能会造成高校的同质化发展,还可能出现高等教育失序现象。原珂、廖逸儿(2022)发现重点高校专项支出,对重点高校社会声望有促进作用,后来出现绩效止步不前,但在新的专项支出下,发生绩效叠加,不同的专项支出,对学科建设的效用有差异,专项支出存在绩效激励递减甚至出现负激励,新专项支出的出现有利于绩效改善,专项支出有利于学科水平提升,我国一流高校经费与国外一流高校仍存在较大差距。高校产出的增长受高校决策扰动,若高校有自主发展倾向,在受到高等教育财政拨款的激励后,存在两种可能的回应,一是主动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上发力;二是只拿钱,不办事,按部就班从事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活动,比较佛系,可以说,政府的高等教育拨款未发挥作用。因此,提出假设1:
假设1: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对高校产出的影响受到高校对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的回应影响,高校回应积极,存在正向影响,高校消极回应,存在负向影响或无影响。
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政策,不仅是让高校靠政府资金开展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活动,还想发挥杠杆作用,撬动地方政府、高校、社会共同增加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方面的投入,人才培养、科技创新产出作为高校决策的结果,可据以推断高校是否增加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方面的投入,当政府高等教育拨款可以替代部分高校预算时,高校会削减自身投入,将资金转移至高校的其他开支上,即政府高等教育拨款挤出高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投入。陈贤平(2013)的非线性研究显示,政府科研投入在高校科研投入占比较小时,政府科研投入能够加强高校与企业的研发合作,高校基础研发投入减少。国外对此也较为关切,Lamari(2013)研究发现,在一定规模之下的政府科研投入对高校研发投入有挤出效应。由于政府对高校进行投入时,存在信息非对称,高校会在申请政府拨款之前,经由增加自身人才培养、研发投入等形式释放虚假产出信号以获得政府拨款支持,取得政府专项拨款之后高校人才培养、科研投入反而下降。政府专项拨款挤出高校人才培养、科研投入,高校总体人才培养、科研投入规模并未有较大增加,中间环节失序,造成高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产出效果不佳。同时,考量到挤出效应的出现缘于高校愿意投入的人才培养、科研经费有限,因此政府财政拨款越多,挤出的高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投入越多。由此提出假设2:
假设2:政府高等教育拨款对高校人才培养、科研投入存在挤出效应,拨款规模越大,挤出效应越显著。
挤出效应的产生源于中间环节失序。此外,还有其他因素会影响政府拨款的运用过程,已有学者关注可能扰动政府高等教育拨款绩效的外部因素。闵琪、伊淑彪(2016)研究发现政府高等教育拨款弥补了高校慈善捐赠的不足,高校慈善捐赠越少,高等教育拨款对慈善捐赠的鼓励作用越大,长期看对慈善捐赠有挤出效应,政府拨款不足会引起高校有偿服务增加,短期会挤出慈善捐赠,长期会引起慈善捐赠的增加。蒋方华、张进(2021)发现高校收支规模、政府拨款、学费收入、学生资助与高校科研产出有明显关联。除前述因素外,不同高等教育拨款类型对高校产出的影响有差异,非竞争性拨款、竞争性拨款、绩效拨款等不同拨款类型中,后两类更能对高校形成积极引导(“改革完善中央高校经费投入机制研究”课题组,2014),类型不同的高校竞争力存在差异,政府拨款对其人才培养、科研活动的影响程度也存在差异;不同高校的筹资能力和面对的运转风险不同,政府高等教育拨款对其激励效应也存在显著差异,如重点高校与政府存在特殊的政治关联,更容易获取政府资金支持。此外,东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及政策氛围有着明显不同,高校对政府拨款的回应也有所差异。有鉴于此,提出假设3:
假设3: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对高校人才培养、科研活动的激励效果与拨款方式、高校类型相关,竞争性拨款的激励效果更显著,综合类、理工类高校的激励效果更显著。
三、实证分析
(一)研究设计
在检验前述假设之前,先经由散点图观察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与高校人才培养、科技产出间的关系。图1反映出,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数相对集中,因此在变量间关系的描绘上,不够直观。从这种不够直观的表现可间接推断,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对高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产出的激励效应可能不是很显著。图中描绘的情况是所有普通高校的情况,由于高校间存在规模、类别等的差别,高校对政府财政拨款的反应也会有所区别,仅看图1、图2,难以直接推断出有价值的结论。
图1 高等教育财政拨款与高校人才培养产出散点图
图2 高等教育财政拨款与高校科技产出散点图
为更准确的检验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的激励效应,这里使用政府财政拨款数据,结合高校科技统计数据和教育统计数据,对变量间关系展开实证探讨。构建基准模型如下:
模型(1)中,V测度高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行为,这里择取不同变量展开描绘。根据高校人才培养、科研产出的特征,将高校行为划分成3 个层次——高校投入、中间产出及最终产出,具体对应4个变量:高校人才培养与科研投入,在校研究生数,新增论文数,新增专利数。input 表示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额;Vi代表控制变量,具体涵盖高校类型、高校专任教师数、高校成立年限、高校固定资本投入、高校人力资本投入、高校面积、高校藏书情况、高校课程建设情况、高校技术转让情况、高校国际交流情况等。基于此,考量到政府拨款的激励效应可能与拨款方式、高校类型等因素相关,拓展模型(1)为模型(2):
其中,Vm指代虚拟变量,input×Vm指代各交互项,具体涵盖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及拨款方式、高校特征及其所在省份的交互项。一方面,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分为竞争性拨款和非竞争性拨款,不同拨款类型对高校人才培养、科研积极性影响不同。竞争性拨款与非竞争性绩效拨款提升了经费使用效率与效益,但冲击了高校办学体制、科研机制的多样性,影响了科研活动基础的活力与广泛性(王建华,2010),强化了身份与行政地位。另一方面,不同地区、类型的高校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中的优势不同,邱均平、欧玉芳(2016)的研究显示东部地区高校科研实力强于中西部地区高校,理工类、综合类、师范类、农林类高校在ESI 收录论文数、论文被引次数、发明专利数上有不同优势。王成端等(2013)的研究反映高校声望有利于高校获得更多政府拨款,不同类别和地区的高校在政策环境与发展水平上存在差别,会影响政府拨款的效果。因此研究把高校分为综合类、理工类、农林师范医学类、人文社科类4 类,并把31 个省份划分为东、中、西与东北4个地区(李永友,叶倩雯,2017)。另外,根据高校财政拨款额度,在拓展模型中设定虚拟变量来代替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这一解释变量,融汇数据的分布特质与态势,分别以10亿元与25亿元为界,区分高中低拨款额度,以此测算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力度大小的激励效应差异。表1为虚拟变量的具体释义。
表1 虚拟变量的设置和释义
从政府配置高等教育财政拨款到高校获得拨款,再到高校开展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最终获得产出存在时滞,高校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活动都采取滞后一期进行测算,控制变量的遴选依照已有研究的方法,高校成立年限,高校成立年限越长,在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上的基础更雄厚,在使用政府财政拨款开展活动时,更有效率,产出更优。高等教育财政拨款、在读研究生数、新增论文数、新增专利数、高校专任教师数、高校成立年限都采用对数值,高校固定资本投入为高校固定资产的对数值,人力资源投入则为教职工薪金总额的对数值。资本投入和人力资源投入是投入产出公式中的重要变量,人力资源的累积,能够使高校优化内部和外部的资源配置,提升产出效率。高校面积为占地面积的对数值。高校藏书情况为图书册数的对数值。高校课程建设情况为高校国家级一流本科课程数的对数值。高校技术转让情况为高校技术转让收入的对数值。高校国际交流情况为高校国际学术会议交流论文数的对数值。数据来源于高等教育经费统计年鉴、全国高校科技统计资料汇编、全国高校社科统计资料汇编及各高校官网。表2 是对合并后的各变量情况的描述性统计。用于实证分析的年限为2017-2021 年的横截面样本,有效样本高校147所。
表2 数据的描述性分析
从表2 中可以看到,高等教育财政拨款、在读研究生数、新增论文数、新增专利数、高校专任教师数、高校成立年限、高校固定资本投入、高校人力资源投入、高校面积、高校藏书情况、高校课程建设情况、高校技术转让情况、高校国际交流情况在这147所高校中都存在一定差别,而从虚拟变量高校规模、高校类型、高校财政拨款额大小、拨款类别、高校所在地区看,会发现这147所高校主要集中于东部经济发达地区,拨款额较高的高校也主要位于东部发达地区,且竞争性拨款在逐步增加。
(二)回归分析
首先,探讨模型的拟合成效及模型的设置状况,分析结果显示,各解释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都没有超过5,表明模型没有多重共线性问题。在异方差处置上,考量到财政拨款数据较为集中,模型分析结果都使用异方差稳健标准误,回归分析结果真实有效。异方差的分析结果显示,处理后的模型不存在异方差问题。基于合理的模型设置,分析核心变量的影响效应。表3中,(1)-(6)列以高校新增专利数作为高校产出的代理变量,(7)-(12)列以高校新增论文数为高校产出的代理变量。(13)-(18)列以高校在读研究生数为高校产出的代理变量。新增专利数的分析结果表明,政府财政拨款变量的影响不显著,这表明政府财政拨款政策并不能显著增加高校的专利产出,且各交互项的估计结果也不显著,可见财政对高校专利产出的作用并不因高校特征及拨款类别不同而受到明显扰动。可能的缘由是政府最主要的财政拨款方式为非竞争性拨款,而非竞争性拨款作为一种财政支持,在分配时确实会把更多资金分配给实力强的高校(冯倬琳等,2022)。但高校在资金实际使用过程中,可能会采取一些取巧的行为,将财政支持用于其他方面而非专利产出,具体的影响因素及机制会在后面展开。政府财政拨款对新增论文数的估计结果表明,系数都在显著性水平上大于0,表明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持续发表论文具有激励效应。此外,由于政府财政拨款与高校规模的交互项不显著,因此不对新增论文进行去规模化处理。
表3 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新增专利数、论文产出及在校研究生数的截面影响
交互项的结果显示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论文产出的影响不会因拨款类别、高校类型及所在区域发生变动。高校关注的是拨款额大小,高拨款额会激励高校的论文产出增长,表明政府财政拨款激励效应的递增属性。这可能是由于政府财政拨款的收入效应减低了高校转换政府财政拨款用途的成本。
高校在读研究生数的分析结果显示,系数显著大于0,表明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的人才培养具有激励效应。
本文选取的样本是2017-2021 年的截面数据,考虑到年度间的样本可能会影响估计结果,因此对2017年和2021年的样本进行独立估计,结果见表4(19)-(24)列,其中,(19)-(21)列分别是2017年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新增专利数、论文产出及在校研究生数的影响状况,(22)-(24)列分别为2021 年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新增专利数、论文产出及在校研究生数的影响状况。重点比对2017 和2021 年的情况,发现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新增专利数的影响都不显著,对论文产出及在校研究生数的影响都显著,2021 年与2017 年相比,系数值明显增大,说明影响更加突出。
表4 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新增专利数、论文产出及在校研究生数的独立影响
(三)机制分析
从实证分析中发现,政府财政拨款对新增专利数的影响不是很明显,但对论文产出、在校研究生数有明显的正向激励效应,这与政策预期略有不同。研究的高校为纳入“双一流”建设的高校,“双一流”高校的审定是教育部组织有关专家展开严格评审而确定的,因此这些高校本身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方面具有较强实力。那么为什么政府拨款未能提高这些高校的专利产出,只是提高了论文产出?缘由可能有三:一是高校未将政府财政拨款用于科学研究;二是高校虽然使用政府财政拨款开展科学研究,但资金使用效率不高,未能将投入转化为科研产出;三是高校激励机制更注重论文,而忽视专利。为探寻这一现象的缘由,并查究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能力的影响机制,这里将展开机制分析。政府财政拨款政策表现为“政府财政拨款→高校投入→高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能力”三环传递机制,为甄别其真正的作用机制,先分析“政府财政拨款→高校投入”环节。高校在取得政府财政拨款后,面临的是投资决策,如何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上进行分配,各自分配多少。其中,非财政投入<1亿元的高校分两种情况,直接利用拨款开展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或将部分拨款挪作别用,可经由探究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的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具有正向影响与否来展开甄别。对于非财政投入>1 亿元的高校,首先考察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投入的导引功效,再探讨高校投入对高校产出的影响。此外,高校作为不以盈利为目的的非营利性机构,更关注社会声望,而社会声望则通过科学研究和人才培养来撑持,因此,最后将补充分析科学研究和人才培养间的关系,考察高校通过什么途径形成社会声望,增强高校竞争力。具体分析如下:
首先,探讨非财政投入<1亿元的高校。
(1)政府财政拨款→专利产出/论文/人才培养。高校获得政府拨款后,可能存在三种情况:一是所有政府财政拨款都用于人才培养;二是政府财政拨款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上合理配置;三是把政府财政拨款部分用于人才培养,其余挪作别用。基于这3种可能性,无法引导高校增加非财政投入情况下,能否发挥其促进高校产出的功效,建构如下模型:
其中,patent1 指代新增专利、paper1 指代论文产出、graduate1 指代在读研究生数、input 指代政府拨款。
(2)政府财政拨款→人才培养→专利产出/论文。为进一步探讨政府财政拨款对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的影响,考虑到政府财政拨款可能经由人才培养,间接影响高校科研产出。因此在前述模型基础上建构如下模型:
其中,patent1 指代新增专利、paper1 指代论文产出、graduate1指代在读研究生数。
其次,考察非财政投入大于1亿元的高校。
(1)政府财政拨款→非财政投入→综合投入→在读研究生数/专利/论文。在高校获取政府财政拨款并增加非财政投入的情况下,政府财政拨款经由影响高校非财政投入,进而影响高校新增专利、论文产出与在读研究生数。为探讨政府财政拨款对非财政投入的影响,及高校综合投入对新增专利、论文产出与人才培养产出的影响,建构如下模型:
其中,nonfiscalinput1 指代政府拨款后高校的非财政投入、patent1 指代新增专利数、paper1 指代论文产出、graduate1 指代在读研究生数、increase 指代高校在获得政府财政拨款后的总投入。
(2)政府财政拨款→非财政投入→综合投入→人才培养→论文/专利。为进一步探讨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人才培养、专利授权数与论文产出的影响,考量到高校综合投入也许会经由影响高校在校研究生数,间接影响专利授权数与论文产出。因此在前述模型基础上建构如下模型:
其中,patent1 指代高校新增专利数、paper1指代高校论文产出、graduate1 指代高校在读研究生数。
实证分析结果见表5。
表5 实证分析结果
模型(3)—(5)的实证结果表明,非财政投入<1亿元的高校,政府财政拨款对新增专利、论文和在读研究生数的影响不显著,将后期非财政投入较少的高校视为缺乏竞争意识的高校,这类高校预期能够从政府获得稳定的拨款,自身就不再努力发掘其他方面的资金来源,从而不会增加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方面的投入,也就难以获取较好的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产出。从模型(6)—(7)看,非财政投入低的高校,人才培养规模也不是很大,对专利、论文产出的推动作用也不显著。
将非财政投入>1亿元的高校视为有竞争意识的积极进取的高校。实证结果显示,尽管积极进取,但财政拨款不会显著增加其非财政投入。有竞争意识的高校对本高校用于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的非财政资金皆有较为明确的规划,获得政府财政拨款只是增加高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的总投入,对其非财政投入不会产生明显扰动。从样本数据看,政府财政拨款与非财政资金相比而言,是相对较多的。从模型(9)—(11)的实证结果看,政府财政拨款显著增加高校新专利数量、论文数量、在读研究生数,但高校总投入却对新增专利、论文数量、在读研究生数未产生明显扰动。造成后者结果的缘由可能有二:其一,专利、论文、人才培养产出不仅需要资金投入,还需要时间,短时间内的大量新增难以实现。其二,国内专利的申请费、年费、审查费、维持费、复审费等费用最高可达60000人民币,若要申请国际专利费用更高,高昂的开支对高校申请专利的积极性也有一定影响。因此,高校总投入中用于增加专利的资金占比不大,对专利增加没有明显扰动。研究生的招录都有一定计划,高校不可能盲目扩大研究生的招生规模,因此高校总投入对在校研究生数的影响不大(Delaney and Dharmapala,2017)。
根据模型(12)—(13)的实证结果,发现政府高等教育财政拨款在一定水平上增加人才培养规模,并明显增加专利产出与论文产出。高校获得的政府财政拨款与高校规模、总资产有直接关系,但高校产出也与高校规模、资产存在较为明显的正相关关系。因此,规模不大、总资产、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产出较少的高校获得的财政拨款会低于规模较大、总资产、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产出较多的高校,政府愿意给予这样的高校更多的财政拨款,从而造成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产出的正显著影响。当讨论到高校总投入时,由于政府拨款占高校总投入的比重较大,而非财政拨款通常与高校规模、总资产、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产出等存在较明显的正相关关系。因此,高校总投入显著增加高校产出。总的来看,政府拨款对高校产出有激励效应,且由于政府拨款占高校总投入比重较大,对人才培养、科学研究都有正向的促进功效。
总体看,政府财政拨款对激励高校增加非财政投入的效果不是很显著,但对增加专利产出、论文产出、人才培养产出有较为明显的正向作用。经由机制分析,发现政策存在一定缺憾:一是未形成有效机制,甄别高校获得政府财政拨款的真实意图。有的高校利用信息不对称,向政府释放虚假投入信号以获得拨款,拿到拨款后在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上未开展积极行动。二是未能有效提升高校新增专利、论文、人才培养的质量,只是数量的堆砌,质量上没能得到明显提升。
此外,高校的社会声望源于高校自身作为。高校通过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来获取赖以生存发展的资源,高校的实际表现与社会对其的期待达成一致,履行了高校对社会应尽职责,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上符合社会期望,会对高校社会声望发生良好影响,进而增进高校的竞争力,高校可凭此获取更多的政府资源、社会资源,产生更多更好的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产出,形成良性循环(刘宝存,赵婷,2021)。反之亦然。
四、结论
本文研究关注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活动的影响,并对其中的机制展开探讨。研究发现,政府财政拨款会提升高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产出,只是在不同的高校,效应大小会有差异,说明政府财政拨款对高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有积极推动功效,但要对高校产生显著正向效应,关键在于甄别高校获得政府财政拨款后的真实意愿及可能采取的行动。对于非财政投入小于1 亿元的高校,为获取更多政府财政拨款,会事前增加投入,释放虚假积极信号,获得拨款后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上疏于管制,因此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产出增长不显著。对于具有竞争意识,即非财政投入大于1亿元的高校,政府财政拨款不会也不能改变其总体投入规划,但能增加用于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的投入,并形成相应产出。不足的地方在于,这些高校新增专利、论文产出、人才培养产出难以甄别其品质,难以实现有效的专利转化,高质量的论文发表,高品质的人才培养(Burge,2020)。同时,还有影响政府财政拨款效果的其他外部因素,其中,高校活动对财政拨款额大小反应较为敏锐,拨款额越大,对高校产出的推动效果越明显。
基于上述结论,本文提出以下几点启示:第一,政府财政拨款的目的是纠正高校活动的负外部性,分担高校人才培养、科技创新的成本与风险,激励高校增加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投入,培养更多高层次人才,开发出更多科学研究成果。但高校可能会利用信息上的非对称,发生拿到政府财政拨款后,不仅没有增加投入,还可能挪作别用。如何经由绩效评价与评价结果的应用来改变这种扭曲是政府拨款政策优化的核心。第二,尽管政府财政拨款会增加高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产出,但是产出离政策预期的一流水平仍有较大距离。就高校而言,还不能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上发生质的转变,高质量的论文、高应用性的转化专利、高层次人才培养上都有待进步。就社会发展来看,表明经济社会进步所需的人才、技术仍难以得到满足。所以提高高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的质量是政府财政拨款政策优化的另一症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