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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东北形象”的文学呈现
——从“东北文艺复兴”“铁西三剑客”谈起

2023-03-07王金茹

关键词:铁西作家群三剑客

王金茹

(吉林师范大学学报编辑部,吉林 四平 136000)

随着信息时代、智能时代的不断发展,人们对信息的获取与接收变得更加便捷。那些包含了时代特质、思想变革和观念潮流的价值主张在共同地影响和塑造着人们的信念,而这一过程的实现往往离不开传播媒介,更离不开舆论传播环境,叙事传播由此而生。由于叙事永远是针对当代的,所以考察任何形式的叙事传播,都是对当下的诠释与解读。

当时间进入21世纪20年代,文艺批评界围绕“新东北作家群”对“东北书写”“东北叙事”及“东北形象”建构展开的讨论,成为当下评论界一个持续的热点。“东北文艺复兴”“铁西三剑客”“东北形象”从诸多的评论语汇中脱颖而出,形成了极具符号化的东北文学标志,这群年轻的东北作家经由相关研究和评论,完成了兼具历史性和现代性命名——“新东北作家群”,同时被赋予“东北文艺复兴”这一宏大使命。

双雪涛、班宇、郑执三位“80后”沈阳作家被称为“铁西三剑客”,擎起了“新东北作家群”的旗帜,他们的创作多以“下岗”为表征,“在故乡的漂泊”构成了“工业记忆”和“城市书写”。他们对东北形象的建构,已被当代文学评论界纳入热议之中,甚至被看作一种“现象”和“事件”[1]。白杨教授认为:“从内在的价值立场和叙事层级看,当下的东北文艺呈现出民间叙事、知识分子叙事和主旋律叙事形态,它们相辅相成地建构着新世纪的东北形象。”[2]这一场众声喧哗的讨论(对话),实质上也是一次对“东北”的叙事传播,其背后呈现出的历史逻辑与话语逻辑,意味丰富且深长。本文尝试以传播学视角对其话语实践展开解读。

一、“东北文艺复兴”:调侃性评论的严肃化

“东北文艺复兴”这一提法,最早出现于2019年。据黄平教授考证,“2019年11月30日,网络综艺节目《吐槽大会》上,音乐人董宝石在节目中提及自己与‘二手玫瑰’乐队主唱梁龙讨论‘东北文艺复兴’这一话题”。“同年10月8日,在《智族GQ》下属的播客‘GQ Talk’对董宝石与班宇的采访中,董宝石就使用了‘东北文艺复兴’这一概念,这也是‘东北文艺复兴’话语首次出现在公众场合。”[3]

(一)“东北文艺复兴”话语符号的独特性

回放“GQ Talk”对董宝石和班宇的这次访谈,我们发现,董宝石一再强调“东北文艺复兴”这个词最早是梁龙提出来的,是他们在讨论东北文艺如何出圈时开玩笑使用的词汇。在董宝石他们看来,东北应该和一个人相似,有自己丰富的性格特征,而不仅仅是一片土地或疆域,或者是由“烧烤”“直播”“喊麦”等来框定的刻板印象,他需要被了解,全面立体地了解,实现这一愿望的途径就是无所不在的网络传播媒介。董宝石他们都觉得单纯追求宏大叙事是没有市场的,也走不出来,所以他们反思、考辨,顺应时代特质,抓住流量,利用当下信息传播媒介的多样性和普及性,通过“怀旧”理解当下、呈现当下,只要抓住流量,“每个人都拥有全世界”①董宝石,班宇.董宝石对话班宇:我要用老舅和野狼disco 构建东北神奇世界.https://www.ximalaya.com/sound/218079656.。由此看来,丛治辰的判断是有道理的,他指出:“‘东北文艺复兴’很可能与赵本山毫无关系,也无意回应东北历史上任何一个文艺繁荣的时刻,而只是用‘文艺复兴’的方式和口号反讽地表达了对‘经济振兴’的强烈渴望和巨大焦虑。”[1]尽管董宝石一再强调当初提出“东北文艺复兴”没有更多宏旨,只是想引起业界的“关注”,让大家“看看”东北文艺还是有人在做的。②董宝石,班宇.董宝石对话班宇:我要用老舅和野狼disco 构建东北神奇世界.https://www.ximalaya.com/sound/218079656.但是后来的发展趋势却让人有些出乎意料,“东北文艺复兴”由“老舅”董宝石提出之后,被很多人引用、借用及发挥运用,再经由网络话语实践的塑造,最终升级为“东北文艺复兴三杰”③“东北文艺复兴三杰”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指董宝石、班宇和短视频博主老四,另一种是指双雪涛、班宇和郑执三位作家。的IP,在音乐、短视频、小说三个领域跨界组合传播,再加上当红明星易烊千玺的推介,“东北文艺复兴”概念开始频繁出现于文艺批评领域。

从当初两位音乐人轻松的调侃,到唤起受众对“东北作家群”的历史致敬,“东北文艺复兴”成功地从调侃性语汇完成了严肃化转型,再经由评论界的争议、讨论与探究,进而完成学术语汇的身份构建。《东北文艺复兴视域下新东北电影突围的三重路径》更是言明“东北文艺复兴”是“振兴东北经济的衍生愿景”,这篇文章正式使用“东北文艺复兴视域”作为研究背景,深入探讨“新东北文学”与“东北电影”互动互文,并从“立体与多面”的东北形象展现出发,提出了“东北+网络”的“下沉反哺市场模式”。[4]在学者黄平看来,“‘东北文艺复兴’最终意味着,通过‘东北文艺复兴’重新理解东北,理解‘子一代’所代表的普通人,理解普通人的命运与尊严”[3]。“东北文艺复兴”一词裹挟着作家、评论家、广大受众及其共同的“东北情怀”,将娱乐话语转入学术话语体系之中,并与“新东北作家群”一起构建“东北作家”“东北形象”,形成了微妙的语汇及其互文互生。“东北文艺复兴”作为一句充满鼓动性、口号性和独特性的话语符号,能够快速实现身份转变,主要是凭借跨媒介时代丰富而多元的评论渠道、评论主体,渐次激发受众心底情感,最后实现从情怀到理性的共情式飞跃。

(二)“东北文艺复兴”对“东北形象”的学术性建构

时间进入2023年,“东北文艺复兴”赫然出现在诸多学术论文标题和主题之中。它不再是一个“衍生愿景”,而是将社会转型下的历史荣光转嫁到了城市空间书写和新东北市民群像之中,具有了多元叙述的可能性。它还激发了批评界对当下文学背景的清晰梳理,从大众文化、大众传播的新时代,窥见“东北形象”在“新东北作家群”中大众化的传播学表达。正如有的评论者所言,“如果文学史要记录‘铁西三剑客’,或者完整地呈现‘东北文艺复兴’这样的与文学相关的概念,就需要对包括大众文化在内的文学场进行呈现和还原,这无疑给文学史的写作增加了难度。”[5]而把“铁西三剑客”看作与喊麦、短视频、脱口秀、东北影视共同构成“东北背景”的判断,还有“现实主义复兴”“消费社会的文化生产逻辑”[6]的争议、“媒介营销下的‘报团取暖’”的批评[7],以及《〈漫长的季节〉:“东北文艺复兴”的潜在动力与秘密》[8]《东北文艺复兴视域下新东北电影突围的三重路径》[4]这两篇文章竟把“东北文艺复兴”作为解读影视文本、探寻行业出路的政策性前提,进而论证影视行业的未来发展方向,种种迹象表明,“东北文艺复兴”凭借“新东北作家群”对东北形象的建构而具有了纳入学术性渠道的独特路径。

在“东北文艺复兴”这一概念中,“东北”是关键词,是理解这一话语符号的钥匙。东北文艺作为一种地方文艺形态,近年来在大众眼中,与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这一社会经济背景构成了对应关系,由此,“东北文艺复兴”便成为一种方法路径,与东北整体振兴紧紧绑定。《“东北文艺复兴”:历史的生产与回响》[9]《是“东北”,还是一种曾经黯淡的“阶层趣味”——论互联网文化与“东北文艺复兴”》[10]《东北文艺复兴的理论使命》[11]等文章便是从“东北文艺复兴”的“历史性”给予概念的价值挖掘,提出了理论自信的时代界定。概而言之,在2023年的学术评论界,“东北文艺复兴”拥有了历史性、时代性的双重学术价值,业已从一个民间隐语变成一个意旨丰富的学术性专词,而且在有关“新东北作家群”的历史书写中有其独到的历史位置。

尽管“东北文艺复兴”这一口号式隐语确实具有先天的不严肃性,但这一话语符号已经在当今的理论界获得了严肃的身份,“东北作家”“东北形象”和“东北文艺复兴”随之产生的内涵共振将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建构起“东北文化精神”共同体,其评论性建构也是对传播学视域下东北作家对东北形象建构的助力与升级。

二、“铁西三剑客”:概念性评论的浪漫化

当“东北文艺复兴”这一充满鼓动性、调侃性的口号式话语在网上扩散开来时,与之相呼应的“东北文艺复兴三杰”“铁西三剑客”也便随之诞生。这是中国民间话语与知识分子话语一次“浪漫化的相遇”。结合东北经济发展低迷之现实,人们迫切需要寻找一个出口,表达自己压抑的情绪。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几个概念性断语可以被视为对“东北”的一种共情式表达。随着网络传播的推动,“东北文艺复兴”作为渐渐严肃化的学术性语汇,显示了强大的概念感召力。确切说来,是它带动了“新世纪东北叙事”“新东北作家群”“空间叙事”“东北书写”“东北叙事”等一系列学术语汇在2020年代形成了一组概念漩涡,并经由跨媒介组合传播、学术性专业评论激活、严肃化概念演进,最终衍化出极具网络IP原力的“铁西三剑客”。

(一)多元合谋的话语标签

词语概念在运用过程中,既有字面上简单直接的含义,也会有文字背后的潜在含义。在文学批评实践中,词语概念的使用更加严谨而复杂。一组被广泛认同并且很快传播开来的概念语汇,其传播性叙事功能通常会像隐喻一样发挥作用。也就是说,它们在表层含义基础上,又充满了言外之意,譬如本事中没有提及的观点、机制或目的。这种隐喻可能正在塑造着我们的思想,进而影响我们的判断和结论。国外曾有神经科学家指出,从人类大脑的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来看,类比和隐喻会准确激活同样的大脑区域。也就是说,人类大脑在构造上似乎会对那些导致类比联想的故事作出反应。[12]18这一理论背景让我们联想到了文学研究。虽然研究对象千差万别,但是在这些内容各异的叙事文本中,我们发现,它们的某些基本故事结构、创作主题、创作题材或者行文风格、语言表达等方面却有着相同或者相近的特质或倾向,家族性相似,令这些作品及其创作者自然而然地被贴上了群体性标签。“铁西三剑客”的由来应该算是一例。

双雪涛、班宇、郑执这三位年轻作家籍贯相同,文学成就广受关注,并被评论家纳入评论视野,相关研究论文在2020-2023年间井喷式增长,形成了震撼的文学评论景观;双雪涛的《平原上的摩西》《刺杀小说家》、班宇的《冬泳》《逍遥游》、郑执的《仙症》《生吞》获得了文学场域和影视场域的双重认可。“铁西三剑客”和“东北文艺复兴三杰”“铁西区三杰”成了白山黑水地域色彩浓厚的文化概念,双雪涛《平原上的摩西》中的“摩西”、郑执《仙症》中王战团、大姑、“我”等这些被生活卡住的人物,班宇《逍遥游》中的东北工人,等等,可以说作者、读者、主人公、人物原型、传播场域,共同形塑着“铁西三剑客”,使之形成强大的概念现象。

2020年,关于“铁西三剑客”的写作还在“东北书写”上展开研究,“东北书写普遍的正当性”“意识形态话语”“从对于历史的回望中产生的新文化”“区域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形成同构性的隐喻”“1990年代下岗工人生活遭遇的亲历性经验”“一度遗忘的社会主义集体文化与政治遗产”“共享的精神与信仰记忆”,[13]等等,这些话语概括和隐喻构架,赋予了多元辐射下的“铁西三剑客”内涵。进入2022年,“城市文化”“城市书写”“城市空间”概念分化为“东北书写”和“东北叙事”,从社会学、叙事学角度的学术探讨,变身为“剑客”向城市游侠的身份转变,促成这一变化的主体要素当然是概念性的学术构建。“被新媒体发现、纯文学加持后,已声名鹊起,这几年又受到电影市场的青睐,火速‘出圈’”,“更加强大的资本介入,更加强劲的媒体宣传,更加广泛的社会关注,更加有力的文学场的生成,在把‘铁西三剑客’推到聚光灯下”[14],他们是“野生作家”[15]的成功样本。从传播学角度看,这是多元合谋下作家本体概念性评论话语标签的范本。

(二)阅读期待的浪漫化表达

作为接受主体的读者,基于个人与社会的复杂原因,在文学阅读之先及阅读过程中,心理上往往会有既成的思维指向与观念结构。读者这种据以阅读文本的既定心理图式,叫作阅读经验期待视野,简称期待视野。这是百度百科给出的定义,本文把这种情形概括为阅读期待。东北文艺批评界对小说创作尤为关注,早在1998年,《渤海大学学报》主编林嵒就提出了“新东北作家群”这一概念,并为此做了很多批评实践。从接受意义上讲,这也是对东北作家群体的一种阅读期待视野。林嵒认为,“新东北作家群”共性特点主要体现在:敏感地回应社会重大变革,蕴含丰厚的历史文化精神;深层次的忧患意识,从单纯的、素描式的人物向多样化、意象化人物形象的现代转型;于冻土中开掘温情,于写实中发散浪漫;作家自觉的文体意识以及从现实主义传统向多元取向转化的审美选择,也促使这个特殊的创作群体的文学创作为文体建设和变革作出了不懈的探索和努力。[15]二十多年前的概括在今天看来,仍然具有理论性意义。遗憾的是,这一理论性倡议并未得到广泛响应和传播,直到最近几年才频繁成为国内外文坛关注的热点。这与当前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不无关系,同时也与双雪涛、班宇、郑执等几位年轻的东北小说家息息相关,他们成为“新东北作家群”的代表性作家。“新东北作家群”被赋予了“东北文艺复兴”的历史使命,双雪涛、班宇、郑执被喻为“铁西三剑客”。

贾岛的《剑客》诗中写“剑客”:“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剑客”的文化词源中蕴含着浓厚的个人与时代担当。在“新东北作家群”的创作中,“下岗工人”拥有“历史承担”“个体精神自觉”“悲悯与崇高的同理与共情意识”三重意涵,是“构成共和国文化根基的‘新人’”。[16]这是接受者(读者、批评者)在阅读中体味出的丰富意涵。但是在新一代小说家双雪涛、班宇他们的心中,却有更加复杂的情感体验。班宇曾在一次访谈中说道:“我觉得在这样大的背景之下,所有的这些事情、落在个人身上的这些故事,也许更值得关注,这个是所谓的影响之所在。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我觉得铁西区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记,是一个类似于符号化的、类似于记忆经验层面上的这样的一个东西。作为写作者、我是想从这些记忆经验上面重新梳理或者提升出来;从精神层面上讲,这种转变形成的问题思考算是我小说想要探讨的命题之一。”[17]“(替父代言)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因为在我写作之前,我认为在我有限的阅读经验里面,上一代几乎是处于一种完全失语的状态。”[17]处于时代激流中的普通下岗工人,对自己的人生状态没有能力作出及时的概括与反应,这也许就是为什么读者把“替父代言”的班宇们喻为“剑客”的内在原因吧!

“铁西三剑客”的社会学族群背景被指认为“子一代”,“子一代”是“父一代”所对应的概念。班宇《肃杀》《盘锦豹子》中“父一代”的下岗,双雪涛《平原上的摩西》中“父一代”的匮乏,“新东北作家群”经常使用站在“子一代”的位置反观“父一代”[18],一如“老舅”的蹦迪,有种在城市空间寻找身份的浪漫气质。对“铁西三剑客”的作品评论,自然带着某种主人公所投射的“东北形象”的梦想,是一种浪漫化的喜剧性表达。在传播学视域下,“铁西三剑客”的群体概念丰富和提升了“东北作家”的公众认知度。随着“城市书写”“子一代书写”等学术史观的概念确立,东北作家与其作品和作品延伸体系一道,和“东北形象”互文互生,形成了独特的“学术性构建”,“铁西三剑客”的集体化群像也促生了作品解读的浪漫化。

三、“东北形象”:学术性评论的大众化

“形象”是典型的传播学术语,现代传播学对“形象”的解读随着传播理念的变化而演化。从单向度的传播理念,看到的是客观存在的可感的形象元素;从双向度的传播理念来看,“形象”必是由客体努力建立,而后在主体心目中所形成的印象和总体评价。所谓“东北形象”这一具有地域文化色彩的概念,在现代传播视域下,必是经由多元媒介共同塑造,而文学创作与文学批评实践所展现的“东北形象”将是重要的呈现。

(一)“新东北作家群”对“东北”的魔幻现实主义描绘

米歇尔·福柯在《知识考古学》中指出,“作者在文学作品中缺席、隐藏、自我委派或者自我分割,这是文学的特征。因此,我们不应该以普遍的方式从这种分解中得出这样的结论:陈述的主体在任何方面——性质、地位、功能、同一性——都不同于表达的作者”[19]101。基于此,我们在分析“新东北作家群”的创作作品时,也要保持相应的警惕。

中国学界关于魔幻现实主义的认知更多来自对拉丁美洲文学的了解,但是在当下我们对魔幻现实主义的认知将在新一代东北作家对东北形象的建构中得以进一步丰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新东北作家群”对东北以“在场”或“不在场”的方式,进行了“空间书写”与“精神向度”二维复建和重构,以自媒体、跨媒介叙事等新的传播模式及话语体系综合投射,构成了他们的集体“自塑”和魔幻“他塑”,白山黑水、乡土北方化工业基地、改制下岗、城市空间等成为一系列历时性的精神符号。新一代东北作家也借由评论体系和融媒叙事,以群体的形式建构起既满怀现实观照又充盈神话魔幻的东北形象,以其独特的现代性审视塑造出一个新鲜的“魔幻”与“现实”共在的北方。

有评论指出,双雪涛的《平原上的摩西》是在写国企改制下东北工人的“罗曼蒂克消亡史”,却也留有在生存困境中“中午休息的时候总是坐在车间的烟叶堆里看书”的傅东心,这是一种浪漫性存在。孙天博视角中的“我爸去世之后,我又见过他两回”,幻想和现实相互勾连的手法,形成了“东北”的魔幻现实主义。《飞行家》中李明奇坐上了热气球,消失不见,这些都是双雪涛作品中非常有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魔幻时刻”。①毕小荷:如何评价东北作家双雪涛和班宇?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46687583/answer/3020541422?utm_id=0.“现实的含义不仅包括人们的所作所为,也包括人们的所思所想;魔幻现实主义将自然的奇异现实与人们的主观现实再现,这种‘现实’也涵盖了人们的主观性。”[20]事实上,“新东北作家群”对“东北”的魔幻现实主义描绘,投射了“东北工人”独特的心路历程,传递了“东北形象”是在城市空间书写之中的心灵世界书写这一信息符码,使得此类文学形象具有了广泛的隐喻,促进了作品的共情,“东北形象”因此具有了灵性世界的有序解码。

因此,“新东北作家群”的“东北”具有“现实”的意义,是城市“新人”的生存空间,是“父一代”和“子一代”的日常记忆,也是老工业基地的一个缩影;同时也具有“魔幻”的意义,是人类生存理想和东北想象的遥远记忆。

(二)“东北形象”重现大众化日常

从传播学角度看,“东北形象”经历了民间化形象、文学化形象、评论化形象,三个阶段互文相生。文学化形象由东北作家的文学作品和非东北作家的文学作品共筑而成,同时也是文学作品和文学衍生作品的共同塑造。“东北形象”更是通过学术性评论进入“新东北作家群”的评价体系之中,这种洞察最终将大众视野变成了“东北形象”的学术评论关注点。

“铁西三剑客”这一能指构成了一种“空间书写”,“兼顾个体与时代双重需求的创作既揭示出20世纪90年代所蕴含的丰富历史势能,也为东北文化形象的重塑以及城市文学的建构提供了新思路和新内容”[21]。郑执的小说总像“浸泡在酒里”,那是一代人的失落,“散发着工业啤酒并不馥郁的麦芽味,却能将读者送到与饮仙酿相同的醉乡终点”。班宇的小说“几近‘凉薄’”,双雪涛笔下总有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22]“东北形象”经由东北作家笔下的日常生活再现,将故乡与远方重叠、将理想与现实同构,是魔幻现实主义与“现实主义书写者”的神奇构架。在学术性评论中,东北城市空间的“新人”“父一代”“子一代”的日常生活和想象并置在一种话语系统,构成了有魔力的日常。

“东北形象”是多元传播体系共同形塑的结果,所有试图将其从当今庞大的构建体系中分析出贡献比重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但新一代东北作家创作中形成的日常化叙述风格,在冷静中娓娓道来,在看似合理中反转,使其先锋精神得以突显,这一特征是毋庸置疑的。

综上,作家登入文坛借由两个维度,一个是发表空间维度,一个是批评家话语维度。作品发表空间维度是作品的第一重生存;学术批评体系形塑着作家作品的第二重生存。“新东北作家群”凭借批评家话语,进入正式的“东北文艺批评”话语体系,一方面使“新东北作家群”成为“东北形象”的重要IP,在批评家话语加持下强化了“东北”概念;另一方面,“东北文艺复兴”“铁西三剑客”“东北形象”次第更生,释放了东北作家对东北形象建构的巨大势能,凭借跨媒介组合传播、学术性专业评论激活和严肃化概念演进多种手段,东北作家对东北形象的评论性建构完成了“严肃化”“浪漫化”和“大众化”表达,为文学评论领域对“新东北作家群”“东北形象”间的互文转化提供了更加广阔的解读和发展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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