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塘古村(外二篇)
2023-03-06璩存峰
◎璩存峰
井塘古村位于山东省青州市区西南十五公里玲珑山畔的一座小山上。村子坐落在小山的东坡,自明代始建,距今已有五六百年的历史。村子东北侧紧挨着山脚是一方深深的池塘,村口前面是一口泉水清洌的古井,村名以此而得。
从古村的正面,过了一座建在浅浅溪涧之上的仪凤桥,就到了古村口。村口右侧是一处院墙颓坏的院落,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组人文景观。正面是关帝庙,里面供奉着手拿大刀、面若重枣、长髯飘飘的关公。外侧是一座高高的、红褐色的亭台,亭台下面铺着厚厚的、高出地面一尺左右的石板。我猜想这是不是古代人们碰到红白喜事、沐风祈雨的戏台。
从院落出来,拾级而上。脚底下是由不规则的、较为平整的大石板砌成的级级台阶,这就是这座古村落的主干道。石板有的已被鞋子、岁月打磨得滑溜溜的,曲里拐弯,一直通到小山的顶端。说是主干道,实则不足两米宽,它把古村落大致分成了左右两部分。
关帝庙往上不远,是一处挂有“豆腐坊”红幌子的院落。豆腐坊是西厢房,东侧是一爿小磨,还有一个石板凳,正面是三间瓦房。从这里走到北面,就是紧挨着的民俗四合院,也是保存最为完好的一座民居。北屋,南屋,东西厢房,分别是婚俗展、生产展、年俗展和生活展。不同的展出,但又互相关联的主题,承载着历史的厚重。年轻人在这里感觉新鲜,而中年人则觉得亲切,因为这些生活画面、生产场景和礼仪风俗,他们都是亲历者,是人生中一段宝贵的记忆。
回到石板路,沿街而上,就来到古村最负盛名的吴氏大院。原先三进三出的宏大院落已经风光不再。但是从西厢房展出的三壁照片和一壁族谱,可以想到吴姓香火的兴盛。东厢房三面环墙的是一幅幅连环画。画面和文字珠联璧合,完整、艺术地再现了明代衡王分封于此的皇亲国戚的生活。这段风光的将相生活止步于清代初叶,但是衡王将自己女儿嫁于吴姓子弟的故事却作为佳话,流传至今。据说外面的石板路就是皇族下嫁女儿时,特意从青州府修建至此的。
石板路的尽头就是小山山顶,也是古村的最西端。作为右边景区的第四处景点——一株朴树巍然矗立在这里。它能作为风景,一是因为其几百年的树龄,二是因为它是北方少见的树种。虬曲黑褐的树干诉说着它的沧桑,枝繁叶茂的树冠像一面绿色的旗帜,昭示着它的生机与顽强。它又像是古村的荫庇者,呵护着古村免遭伤害。
沿着石板路下行至古村中部一个叫围堰院的地方右转,就到了古村的南面这一部分。这片区域有三个景点——孙氏大院、南碾和南哨门。
孙氏大院里有一些简单的演出。会才艺的老人拉拉二胡,唱唱新编的古村曲子,怡然自得。既是为游人,又是为他们自己寻找一点生活的寄托。孙氏祖上是一位中医,用古村山脉的泉水和当地采挖的草药研制成一些具有奇特疗效的中药,治愈了无数患者的疾病,造福一方,名望甚隆。不知这门祖传手艺,后代中可有继承者。
南碾是这个村里的一爿大碾。碾子在机械不发达的古代及近现代,为长期处于农耕文明的华夏民族的繁衍生息做出过极大的贡献。所以今天,古村建了一座碾坊为它遮蔽风雨,并开发成一个景点以示纪念。
南哨门是村子最南端村民进出的通道,也是古代用来瞭望、通报警情的一个哨位,现在只能依稀指明它的位置而已。
走走,停停,站站,看看。不知不觉,近两个小时过去了。正值初夏的中午,我们徜徉其间,竟一点也没觉出热来。这主要是得益于古村蓊蓊郁郁的老树、新树们的遮蔽。偶尔一声鸡啼,越发衬出古村的清幽。偶然落到地面的细碎光斑,仿佛在告诉我们这个古村并不封闭,当然更不喧嚣。远远近近的人们,慕名而来,从外部世界来到这方天地,并非仅仅赏景,也是在寻找心灵安放之地,让自己放缓生命的节奏,想明白人世间的一些奥妙与真谛。
井塘古村,之所以闻名遐迩,除了它的历史,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所有的房子与院墙都是由石头垒成,具有典型的地域特征。只是历史行进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仅凭手工作业已跟不上时代与生活的节奏与步伐,于是村民陆续外迁至有耕田的小山西麓与北麓,留下了这座有些空寂的古村。随后,缺少了维护的一座座房屋、一处处院落相继坍塌。所以,准确一点说,井塘古村应该叫作“井塘古村遗址”,颇为遗憾。
好在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古村人,正在实施提升改造工程,逐步修建一幢幢房屋,修葺一方方院墙。但愿不久的将来,恢复历史风貌的井塘古村,能够焕发出更加蓬勃的生机和展现出更加迷人的风采。但愿到那时,我们再来看井塘古村的好容颜!
春在溪头村路边
天空黄蒙蒙的,像是撒着一层稀稀薄薄的棒子面。北风在巷口格外猛烈些,刮得轻薄的物品瞬间离开大地的怀抱,吹翻了一位老人的帽子。老人似乎并不和它一般见识,捡起帽子,帽檐朝后,一个调皮的装束,轻轻松松地迎风而行。
前两天,还晴空丽日,惠风和畅。而今天,接着就又给了人们一个下马威。但阴冷的天气依旧阻挡不住春天的脚步,更阻挡不住去郊外踏青的愉悦心情。
白浪河水库似乎刚从冰封的记忆中苏醒过来,俏皮地翻卷着粼粼水波,亲吻着岸边松软的泥土。因为干旱,水位已下降很多,一座座小岛裸露着肌肤露出尊容。四周的堤岸,外围的垂柳拥抱着库水,像宋朝慵懒的岚淡村远的山水画。
游人寥寥,站在水边,露出少有的孩子气,找一些薄薄的石片、瓦片,倾下身子,潇洒地一挥手,打出一个个漂亮的水漂。石片、瓦片就像传说中会轻功的武林高手,借着速度、浮力,刷刷地漂向远处。关于童年、乡村,这些尘封的记忆不会忘记,总会在某个偶然的瞬间被翻起,就像眼前的打水漂,孩提时代的“打宝”,抽陀螺……
泄洪闸外是一条断续的河水。近水花先发,甚至还没有细细的叶片,蓬蓬松松的迎春、连翘就露出黄嘟嘟的小圆脸,竞相绽放,蜂蝶很快就会被引来,围着她们跳起欢快的圆舞曲。黄绿的垂柳舒展腰肢,柔嫩光滑的枝条像少女长长的发辫,在风中荡着秋千。还有一些柳树,瘦瘦高高的,柳枝也不长,编织出或平顶或穹隆形的树冠,望过去,就像撑起的一把把雨伞、一顶顶小蘑菇。
杨柳的后面是果园,桃树、杏树……紫黑色的树干,紫褐色的枝条,积聚了一冬的力量,储存了一冬的天地精华,都凝聚在了那一个个含苞待放的圆滚滚的花骨朵上。深紫色的花苞眼见着就要绷不住她们的笑脸,但还是故作矜持,任你猜测,她就是不语。那边,路边上无遮无挡的一棵已经是花满树。紫红色的杏花,对,应该是杏花。因为桃花应该还要粉红一点,花瓣还要厚实一点。“杏花春雨江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许许多多关于杏花的诗句,萦绕在脑际,也无须再用我的拙笔去描述了。
草色遥看近却无。但你仔细看一眼脚下,稀疏的小草还是拱出了地面,她们还有一点柔嫩,让你不忍心去踩踏。车前子、马齿苋、荠菜,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草,她们默默无闻,却春风吹又生,装点着田园。荠菜开白色的小花,但现在还没有到开花的季节。远处的麦田开始返青。村民们有的在上水,有的在田垄上挖荠菜。荠菜、灰灰菜等许多原先无人问津的野菜,开始走上餐桌,成为人们的绿色佳肴。
绿色出行,只要与春天有约,与自然相伴,就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身体得到放松,心灵得以充盈,何乐而不为呢?
到冬天,留几个柿子在枝头
到冬天,留几个柿子在枝头。
小时候,邻居王家在门前场院里有一棵大柿树,枝叶纷披,覆盖着一大片地。初冬时节,王家人找一根长条棍,在一头绑牢剪刀,并让剪刀略微张开,开始“剪”柿子。另有几个人把被子或者床单伸展开,在下面接着。每当一嘟噜、一嘟噜柿子落下来的时候,就引起孩子们一阵阵的欢呼,热闹程度,不亚于村子放露天电影。
天色黑了,人们纷纷还家。第二天,孩子们发现,树梢上留下了一些柿子。也许是够不着吧,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矮的枝条上也留下了一些柿子。也许是没有摘完吧。可是第三天,它们仍旧在那里挂着。这就让人不懂了。
后来,长辈们解释,树梢上的,是留着给冬天的鸟儿们吃的;下面的,是给孩子们留下的。
冬季一场大雪,漫天遍野银装素裹。白色映衬下,那红彤彤的柿子像春节挂上的红灯笼,特别鲜亮,特别有精气神。我也曾在胶东乡村看过这样一个景象。柿树的近处是屋脊,远眺是雾气氤氲的群山,包裹着屋脊和远山的,是像穹庐的湛湛青天。天鹅绒似的中国蓝背景上,柿子是凌空微步的仙女的笑脸,美不胜收。
直至最近几年,感受到了一些寻常景象中的温馨之意,才想起小时候的童话故事。为什么一场微雪,撒下几个玉米粒子,就门可罗雀?不禁联想到,万木冻欲折,一只灰麻雀,在啄食几成浆果的柿子;一只羽毛黑蓝白相间的喜鹊,垂着细长的尾巴,在贪婪地吸食柿子的果肉。于此,我感受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生,小小柿子便能惠及小小的生灵:这是一种怎样的博大和从容?
到冬天,留几个柿子在枝头,便可“柿柿如意”,生活原本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