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智慧边境建设的情报保障实践新特点及其启示*

张高原

(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边疆研究所 北京 100101)

0 引 言

美国智慧边境建设缘起于“9·11”事件,其认识到本国国土安全依然存在极大漏洞,特别是应对突发危机事件方面存在能力不足。因此,“9·11”事件发生3个月后,美国便与加拿大签署《智慧边境宣言》(the Smart Border Declaration),首次提出“智慧边境”的概念[1]。数智化背景下,美国智慧边境建设也与时俱进,充分利用自然语言处理、机器学习、人工智能、自动决策等最新数智技术赋能智慧边境建设的情报保障,使其呈现出全新特点。目前,国内学术界对数智化背景下美国智慧边境建设情报保障新特点的研究已初步涌现,如关注到了美国边境执法部门利用无人机来进行实时监控并收集情报[2],美国智慧边境建设中的全态势感知[3],以及美国通过打造数据库夯实智慧边境建设基础等[4]。但现阶段,国内学术界对数智背景下美国智慧边境建设情报保障新特点的关注尚未形成体系,相关探讨也待进一步深化。基于此,本文聚焦数智背景下美国智慧边境建设的情报保障问题,从情报监测、情报分析、情报学习的三维路径,剖析其最新特点,并探索其对我国边境情报的相关启示。

1 美国智慧边境的情报监测新特点

情报监测体系的构建,是实现边境安全的关键所在,对于及时发现各类安全风险起着关键作用。“9·11”事件后,美国智慧边境建设的重要路径就在于通过引进自主系统,实现对“感兴趣物品”非法越境的检测、跟踪、识别、分类和响应[5],全面提升其情报监测能力。数智化背景下,美国也全面契合这一最新技术潮流,进一步实现对边境安全风险的自主与全域监测:

1.1 通过数智技术进行自主监测

当今时代,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等数字技术日臻成熟。在此背景下,美国智慧边境建设也全面适应这一潮流,通过数智技术的大量引入,提升对边境安全风险的自主监测水平。一是充分运用无人自主设备。近年来,无人机、无人监控等自主设备迅速发展,其不仅能够全天候、无死角、动态性地进行环境监测和目标追踪。同时,相较于人工巡视,无人系统的自主监测可极大节约成本,并减少边防执法人员的伤亡。美国陆上邻国虽然数量有限,但美墨边境地带安全形势复杂,加之墨西哥湾沿岸地区有着漫长的海岸线,常被非法移民视为登陆美国的海上通道,因此美国也极其重视顺应无人系统迅猛发展的潮流,通过无人机、智能传感系统及自主监视塔等技术的引入,构筑虚拟“智能边境墙”[6]。二是大量引入生物识别技术。日臻成熟的面部、指纹、虹膜等生物识别技术,是当前数智科技发展的前沿领域,其精度已可满足边境安全管理的现实需求,特别是虹膜技术,其可实现对240多个生物识别点的比对,最大限度减少误报可能。近年来,美国对生物识别技术的重视程度不断提升,将大范围应用生物识别技术作为智慧边境建设的重要目标,2022年海关及边境防卫局 (CBP) 等部门的相关采购合同总值就达75亿美元,创下新的采购记录[7]。美国国土安全部与亚利桑那大学联合打造的卓越中心-国家边境安全和移民中心(NCBSI)也基于数智技术研发了一系列应用于边境安全的专业化系统,如ASK系统可通过大模型对入境美国的人员进行行为、语言分析,发现潜在的安全威胁,KDD系统可通过对分析对象肢体语言和运动轨迹的智能检测,分析其内心活动,以提升对入境美国人员欺骗性信息的识别能力[8]。

1.2 构建海陆空全领域监测网络

当前,人类正处于风险社会之中,科技发展等因素相互叠加,共同形成风险社会的基本形态[9]。边境地区是一国与他国交往的前沿地带,其所承受的风险尤为突出,能否动态掌握各类安全风险关乎边境安全的根本。美国智慧边境建设过程中,也充分利用数智技术,对涵盖海陆空在内的多元场域进行安全风险监测。一方面,地面空间是边境安全风险的首要来源。近年,美国依托于智慧边境建设,在美加、美墨陆地边境进行大规模智能情报基础设施投入。特别是针对利用挖掘地道来进行非法移民或走私的情况,美国搭配监视塔建设了地面智能传感器矩阵,增强对陆地边境安全风险的动态感知。另一方面,美国大规模应用无人机技术,加强对空中安全风险的感知,同时配合地面基础设施加强对陆域安全的动态监测。不仅如此,美国智慧边境建设中,还利用系留智能气球侦察系统,从3000米高空对边境地带进行全天候监测,以及时发现隐患[10]。另外,美国智慧边境建设中,也高度重视通过智能技术提升海上场域的风险感知,其不仅将智能技术应用于海上边境安全风险的识别,也尝试将卫星等先进通讯技术应用于海上执法力量的情报沟通,以提升美国海上警卫队的整体连通性,增强其对海上安全风险的感知能力[11]。

2 美国智慧边境的情报分析新特点

情报分析的目的是帮助决策者优化决策,从而发现威胁、维护和增进国家安全利益[12]。数智化时代,想充分发挥情报工作的作用,就一定要使情报工作适应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深入发展的整体态势[13]。现阶段,美国智慧边境建设中,就大规模应用自主分析等数智技术,以提升其在情报挖掘、动态预警等方面的研判能力:

2.1 通过建设数据库进行情报挖掘

美国智慧边境建设的一项重要战略规划在于,通过专业数据库建设,为其边境安全部门提供精准的情报支撑。这其中,美国政府创建的恐怖分子筛选数据库(Terrorist Screening Database,TSDB)最具代表性。数据库由美国联邦调查局恐怖分子筛选中心(TSC)创建,集成了原来由美国不同政府部门分别建设的数个相关数据库,进行全面整合[14],据称其数据容量可达200万左右[15]。这一数据库为美国边境安全部门准确筛查通关人员中的恐怖分子提供了重要的情报支撑。2022财年美国边境巡逻队利用TSDB就发现了98名恐怖分子[16],而2023财年,美国边境执法部门已利用TSDB数据库发现69名企图非法越境的在库人员[17]。

2.2 形成即时性预警情报

边境地带面临的安全风险种类多元、态势复杂,如何进行全面、即时和深度分析,是确保边境安全的重要环节。当前,在数智化背景下,美国智慧边境建设也高度重视利用数智技术提升边境安全情报的动态分析能力,将深度学习等技术应用于情报实战之中,发现暗藏其中的边境安全风险。美国国土安全部创建的全球旅行评估系统 (GTAS),由海关及边境保卫局具体负责运营维护,其战略目的是基于深度学习模型,通过对旅行API、PNR数据进行风险评估,发现其对美国边境安全的潜在威胁[18]。特别是其即将植入的自动化机器学习(AML)模块,将具有自主生成子AI模型的能力,可使非专业人员也具有生成不同自主分析模型的能力,使其在进行充分比对的基础上,开发和筛选出最优的边境安全风险分析模型[19]。

3 美国智慧边境的情报学习新特点

情报失误、情报失察等问题是情报研究的永恒主题,有着复杂的主客观成因[20]。对于情报系统而言,动态进行情报收集、分析的复盘,是解决情报失误、情报失察的关键。近年来,美国也高度重视通过数智技术的使用,为边境安全情报学习提供支撑,其主要体现在情报溯源与效能评估两大方面:

3.1 运用智能手段进行风险溯源

准确对各类边境安全风险进行溯源,将对边境安全的情报反思提供重要支撑。近年来,美国边境安全部门以此为目标,将区块链等数智手段应用于边境安全风险溯源之中。美国国土安全部资助的卓越中心-跨境威胁筛查和供应链防御中心 (CBTS) 就尝试运用区块链技术对输入美国的贸易商品进行全流程监管,分析其中可能存在的非法行为[21]。CBTS与德克萨斯A&M大学合作研发的全球金枪鱼供应链模型,基于区块链技术,可为美国边境安全部门提供该类型商品的安全风险筛查[22]。同时,2022年11月,美国国土安全部也批准CBTS开展一项新的研究,其目标在于运用AI技术对媒体的开源情报进行智能分析,绘制全球药品领域多层供应链体系,以识别输入美国药品可能潜藏的安全风险[23]。

3.2 通过数智技术开展效能评估

传统上,对边境安全的效能评估主要依赖于定性分析方式进行。随着数智技术的迅猛发展,将相关技术手段引入边境安全效能评估成为可能。美国国土安全部与史蒂文森大学联合打造的卓越中心-海事安全中心(MSC)就进行了相关技术研发,其推进的“港口韧性评估工具”(PRAT)聚焦于美国的港口安全,目标在于开发一种具有成本效益的港口安全韧性评估模型,使使用者可通过不同场景模块的智能嵌入,评估美国港口的安全韧性能力[24]。这一模式的创新,可使相关部门通过对大量虚拟仿真案例的审读分析,大大提升其业务能力。

4 美国智慧边境建设的情报保障最新趋势

当前,随着数智技术的快速发展和广泛应用,人类社会已进入数智时代[25]。在此背景下,美国智慧边境建设全面契合数智时代的发展要求,为美国边境安全提供更为有效的情报支撑,其最新趋势体现为:

4.1 以数智技术重塑边境安全的全情报流程

近年来,在全球科技数智化转型背景下,美国边境安全部门充分认识到了通过数智科技赋能边境安全情报保障的契机,通过大数据、人工智能、自然语言处理、生物特征智能识别、自主决策等最新数智技术的应用,使美国智慧边境建设逐步适应数智时代需求。在此进程中,美国边境安全部门,在情报监测、情报分析及情报学习的全流程中,通过数智技术的深度应用,重塑原有情报模式,不断提升数智化背景下美国智慧边境建设的情报保障实践水平。

4.2 通过“卓越中心”等机制推动技术研发

数智化背景下,美国智慧边境建设需大量应用最新的数智技术赋能边境安全的情报工作。一方面,美国边境安全部门无疑发挥着政策规划与指导作用,相关政府部门也高度重视利用“卓越中心”(the Centers of Excellence,COE)的协同机制,充分发挥高校科研院所、数智企业、相关实验室等的作用,合作进行边境安全领域数智技术研发,共同推动相关规划的制定[26]。另一方面,为挖掘最新的数智技术,以赋能美国边境安全的情报保障,美国国土安全部还通过向数智企业发布研发需求、同相关国家或国际组织进行联合研发方式,提升边境安全情报保障方面的智能化水平[27]。

4.3 重视发挥开源情报的支撑作用

数智化时代,社交媒体等开源情报平台的战略价值进一步凸显,其与边境安全之间的关系也日益成为学界和政策界关注的焦点。美国智慧边境建设中,边境安全部门开始通过对社交媒体的分析来发现潜在的安全风险,如美国国土安全部就结合社交媒体的实际情况,构建了社交平台恐怖威胁预警系统,旨在通过对社交媒体信息的分析,动态发现恐怖活动风险[28]。

5 结论及启示

5.1 结 论

数智化背景下,美国智慧边境建设全面契合时代需求,以数智技术赋能边境安全的情报保障,其最新特点体现在情报监测、情报分析、情报学习反思等三大路径:首先,美国智慧边境建设的情报监测全面契合数智技术发展潮流,进一步实现对边境安全风险的自主监测与全域监测;其次,美国大规模应用自主分析等数智技术,提升其情报分析与研判能力;再次,在情报学习方面,美国重视通过数智化手段的使用,为边境安全情报保障体系的反思提供支撑,其主要体现在情报溯源与效能评估等两大方面。数智化背景下,美国智慧边境建设的情报保障最新趋势则体现在以数智技术重塑边境安全的全情报流程、通过“卓越中心”等机制推动技术研发、重视发挥开源情报的支撑作用等方面。

5.2 启 示

通过对美国边境安全情报保障新特点的分析,可形成相应的启示,其主要体现为:

5.2.1 以数智技术重塑边境安全的情报保障体系

数智化时代,边境管理的智能化发展趋势已然形成,需充分发挥数智技术优势,重新检视并重塑我国边境安全的情报保障体系。首先,可充分运用自主技术赋能边境安全情报监测。我国拥有漫长的陆地边境线,各边境地区自然地理环境差异明显,北部边境多荒漠及高山,西南边境的雨林及高温气候等,都对基于人工的边境安全风险监测带来挑战。无人机、电子哨兵等自主设备具有高度灵活、低成本、自主监测特点,能有效提升边境安全的情报监测能力,可在实践中加以深度应用。其次,可充分利用数智技术提升边境安全情报体系的分析能力。当前,原有以人工梳理和研判为主的情报分析机制,难以适应安全风险随时涌现的现实。只有大力将具有实时分析与预警能力的数智技术引入边境安全情报体系之中,才能实现对系统隐患的即时发现与预警,提升情报系统响应水平。再次,需以数智技术的引入,提升边境安全情报保障体系检视能力。在以数智技术赋能边境安全情报的实践中,可构建专门应用于边境安全情报体系的自主学习大模型,这将使边境安全情报系统的反馈学习进入自动化阶段;也可针对他国边境安全情报系统失灵的现实案例,建立动态更新的专题案例库,并对此进行深度分析,提升边境安全情报体系的检视水平。

5.2.2 构建边境安全情报共享机制

统一、高信息密度的情报共享机制,是提升数智背景下边境安全情报保障水平的关键。现阶段,边境安全情报共享平台的建设,需从内外两个维度加以统筹思考。一是在国内层面,需以大边境安全情报思维,构建跨地区、跨部门的边境安全情报融合机制。在区域间合作方面,需着力加强沿边地区的边境安全情报合作,打造“相互衔接”“链式融合”的边境安全情报合作网络,同时,可通过边境和内陆地区的双向安全情报“深度互换”“共同研判”,有效提升边境安全情报保障的整体水平。而在跨部门合作方面,由于边境安全涉及传统与非传统安全等多元领域,因此也需形成“多元部门共同参与”“有所分工”的整体架构。二是在国际层面,需加强邻国间在边境安全情报方面的合作,特别是可构建动态化情报共享平台。美国智慧边境建设不仅着眼于提升国内部门间协同水平,也关注美国同其邻国间的跨境信息联动,以增强美国对境外涉美情报的掌握水平。当前,中国同周边国家也可将“一带一路”倡议及相关安全合作机制作为纽带,建立跨边境安全情报共享机制,以数智技术的引入,打造即时、多元、自主分析的边境安全数据平台。

5.2.3 打造领域内数智技术合作研发共同体

对于边境安全情报保障工作而言,进行高效的数智技术研发具有全局性意义。通过对数智化背景下美国智慧边境建设经验的审视可发现,其实现高效研发的关键在于,构建涵盖多元主体的数智技术合作研发共同体,这一经验可资借鉴。一方面,数智技术合作研发共同体的构建,应以统筹发展和安全的理念为指引,在安全维度上,将自然语言处理、大数据、自主决策等最新数智技术应用于边境安全情报保障之中,并进行最优化的技术嵌入。同时,也要以边境安全情报领域数智技术的合作研发为动力源泉,通过深度嵌入的军民融合方式,助力数智经济发展,在边境安全与经济发展之间找到平衡点。另一方面,领域内数智技术合作研发共同体的构建,也需充分发挥政产学研等多元主体的共同作用。政府是推动这一共同体构建的核心所在,需有效发挥其战略引领作用,依托相关高校科研院所或数智企业,打造若干研发中心,给予政策支持。同时,产业界、学术界和其他相关主体,则是推动共同体构建的基础。可结合边境安全情报保障的现实需求,研判数智技术的应用场景,加强与相关实务部门沟通,实现数智技术在边境安全情报保障中的深度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