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青年延时劳动的情感适应与归属价值
2023-03-02郭增花
郭增花
[提要]由于社会转型及快速发展,青年个体需要在相对短的时间内完成多重身份的确立和认同,同时又承担着重要的行为义务与责任,这对情绪管理和自我控制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当代青年人既希望向社会展现劳动中坚的骨干形象,又想表达不同于传统的个人休息和发展权利的诉求,这两方面常常存在冲突。青年基于资源竞争下的压力消化,往往选择向“加班文化”妥协。针对延时劳动具有优势的行为策略表现为灵活有度的情感适应,采取面向未来的积极指向和成就动机的自主意识,形成身份认同及社会适应的归属价值,积累和增加劳动的议价能力,进而塑造劳动的主体选择。
消费社会的体验文化和个体化时代的自主意识,强烈驱使青年人既“为个人消费而工作”,又“为个性独立而体验”。在加班文化内卷之下,八小时工作制常常不能得到遵守。《社会蓝皮书:2022年中国社会形势分析与预测》指出,51.8%的新业态青年(如网约配送员、网络主播、网络文学写手等)每天工作超过8小时,20.4%的新业态青年每天工作12小时及以上;47.9%的新业态青年一周7天都在工作,一周工作6天以上的也占74.5%[1](P.218)。全国总工会开展的第八次全国职工队伍状况调查显示,47.1%的职工每周工作时间在40小时以内,31.3%的职工每周工作时间在41-48小时,每周工作时间在48小时以上的职工占比21.6%[2](P.28)。再如,国家统计局北京调查总队发布2018年北京市居民时间利用调查报告指出,2008年“上班族”平均工作时长为7小时38分钟,2018年为8小时34分钟,工作时间增加了56分钟,其中青年人(15岁到39岁人群)的平均工作时间为10小时[3]。社会上少数青年陷于长时间工作导致身体健康亮起“红灯”,“过劳死”的极端案例也频现报端。当某些组织主体无序扩张社会时间的边界,并制造出某种类似于“996”“007”的企业加班文化时,既同国家法律保障劳动者权益相背离,也破坏了人们对于时间的正常分层和划界。近期,网络上沸沸扬扬的“中国电科加班事件”尽管最后证实是一则虚假新闻,但却再一次引发了全社会对青年延时劳动话题的热烈关注和讨论。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完善劳动者权益保障制度,加强灵活就业和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保障,为我们进一步思考和研究提供了方向。目前,学界主要通过四种路径研究延时劳动现象:第一种是劳动成本与代价的角度。如石建忠认为,各国劳动者长期超负荷、超强度过度劳动现象日益凸显,延时劳动是利益获取和价值抉择的持续博弈,对组织的绩效乃至整个社会经济的发展产生不利影响[4]。第二种是“工作-生活”平衡的角度。如崔志梅认为,延时劳动是借由时间的规划和控制突显其符号价值,实现一种更加平衡的工作生活状态。忙碌成为一种主动选择,努力提升自我身份认同,追求生活与工作的幸福[5]。第三种是理性选择的视角。如刘晓曈等人认为,劳动者面对的社会风险和生活压力是构成他们接受加班行为的意识形态基础,从而成为其超时劳动的直接动力。延时劳动是劳动者为了满足自身不同层次的目标所做出的理性和合理的选择[6]。第四种是劳动自主的视角。如李挺等人认为,延时劳动挤占休闲时间与个人发展,限制了个体身心的恢复及对发展的憧憬。但工作自主性调节着个体对超时劳动这一客观因素的反应,缓解了过量劳动因挤占其他时间而对幸福感产生的负面影响[7]。不过,已有研究较少从社会情感的角度出发,以劳动的归属价值为切入点,阐释延时劳动现象。本文尝试探索青年延时劳动的情感适应与归属价值,以期丰富对青年劳动的时代认识。在“一周7天、一天24小时”不打烊的社会运行模式下,时空界限在许多劳动生产、商品交易、消费服务等活动中不再成为决定性的前置物理条件,由此容易引发劳动时间投入的增加,陷入科层化劳动分工的羁绊之中。实际上,有来自两方面力量加重社会时间对于个体生命历程的介入。一方面,个体在疑惑自己跟不上“效率社会”的焦虑之下,“主动”让渡自由时间为社会时间去使用,以争取获得社会生存和发展的机会,同时有更多的空间来反观自己的能力,并判断自身同社会要求存在的差距;另一方面,外部结构化、制度化的因素非常强势地将更多耗费社会时间的要求渗透到个体对于时间的分配当中。当外界目光集中到个体适应社会这个维度时,逐渐出现的结果往往是社会时间的重要性优先于个体自由时间。本研究认为,除了从制度层面即通过法律规定和社会规范保护劳动者的时间权益,还需要从文化层面,深度剖析劳动者延时劳动的情感适应和归属价值,从而在竞争激烈、压力叠加、复杂而快速的社会转型发展过程中深化对劳动的理解和认识,帮助个体纾解部分工作压力。
一、延时劳动的时间意识
如今一些青年人在白天正常工作之外会在夜晚被动或主动加班,或者利用晚上业余时间兼职一份工作比如代驾、开网店,或者本身工作就没有白天和夜晚的明显时间界限,比如外卖员、快递小哥、网络主播等。熬夜加班通常是对个体自由时间的被动侵占,但有时青年为了获得更多可利用的时间也主动选择熬夜这种行为。加班文化盛行并不代表青年人真心愿意延长工作持续时间,也不代表他们就安心满足现有的工作时长,一般情况下,争取更少小时的周工作时间制是劳动者的广泛心声。在现实生存压力面前,较多青年人能够克服不满情绪而接受延时工作,用加班得来的经济补偿对冲耗费休息时间的困扰。
(一)市场化的资源竞争
资源守恒理论认为,个体资源损失容易导致产生压力。资源损失的情形包括实际已经发生了的资源损失、感受到面临资源损失的威胁以及付出努力期望能够获得资源而没有如愿等。对于社会每一位个体而言,有价值的资源种类较多,它们是个体获得生存利益和意义体验的基础。个体有必要获得、维持和珍惜这些资源。广义而言,青年人致力争取的工作岗位、学习机会、经济财富、交往体验、情感归属等都可以纳入资源的范畴,也就是说所有能够维持和提升青年人生活境遇,且得到青年人认同和接受的合理合法的物质及精神条件均可以看作资源的代表。青年既处在一个有利的人生阶段,知识丰富、善于学习,又处在一个较为尴尬的时期,掌握资源有限、社会经验欠缺。从社会全局看,资源永远是有限的,资源获取始终需要投入和竞争。正处在各方面成长期的青年人,获得资源而非资源损失对于他们十分重要。青年人如果没有得到预期的资源,反而遭受资源损失,其产生的压力是非常负面的。
“时间的社会性决定了以往的任何一种时间体系都有其适用的限度,社会文化共同体的边界往往就是某一种时间体系的适用范围”[8]。站在时间的社会属性立场上看,青年生活处在“一慢一快”的时间拉扯当中。“慢”指的是青年从接受学校教育到在社会稳定立足的时间周期逐渐拉长。自个体出生开始,时间烙印不仅记录其自然的生命历程,而且会迅速深嵌到社会规定的制度化时间框架中。在社会因素的作用下,之前人们习以为常的制度化时间开始出现明显的变动。基于中国社会的快速发展变迁、人口结构老化、行为观念转变等现实因素,许多原本自然生命时间与制度时间的契合开始出现动摇,像青年初婚年龄越来越推迟、“慢就业”现象也日益增多、博士生大比例延期毕业以及劳动者延迟退休等。“快”指的是社会加速机制促进各类活动强制要求个体压缩处理自己的时间,因为一天24小时的总量是固定的,但复杂的组织要求加注于个体身上的事务成倍增多,即使现代技术能够帮助提高完成效率,有限的社会时间也难以无限度地提升效率。在越来越多需要处理的事务面前,向效率要结果是必须的,这样,个体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就是“用时间换结果”,即压缩个体自由时间顶替社会时间的用途。
社会给予青年人的发展机会是充足的,但能够满足他们预期的资源毕竟有限,而且有限的资源也不可能无差别地平均分配。“各行各业正在快速地、全方位地信息化、自动化和智能化,人机之间的劳动岗位重新分配、劳动机会的‘竞争’不可避免,大幅度裁减普通劳动岗位上的普通劳动者势在必然”[9]。资源具体落实在不同个体身上仍然主要靠竞争这个途径。许多青年人意识到并且抱怨自己潜能在现有社会机制下没有完全释放和迸发,在没有怀疑自己能力的情况下,极为投入地为工作和学习目标而努力,当然也时常承受着同付出所得不平衡之间的苦恼,有时甚至是很大的压力和焦灼。在这些比较常见的拉锯战中,一些个体会出现退化或替代行为,他们中有的人认为争取的目标资源过于有限,如果持续坚持则付出代价过大;有的人认为自己不会拥有太多机会,当判断己力难达预期目标时,容易改变意义认知,更换行为选择。上述情形的大致结果会有一些类似之处,即动员个体调整精力指向,转用于他处,体现出更明显的替代行为增加。正常个体都需要通过充分的社会关系获得满意的情感体验,青年人尤其如此。特别是在面临充斥负面情感和矛盾对立的关系环境下,逃离开来获得某种新的“自由”会是大多数青年人的选择。
社会创造了越来越多的平等机会和上升通道,普通人获得成功的概率大大增高。加之低门槛、广覆盖的自媒体平台,以及平面化、立体式信息渗透力量,既可以让一些自认为成功的人士容易“晒”出或真或掺些水分的光辉成绩,也让作为观看者的他人经常接受到有差距感的冲击信息。青年人更是如此,他们生活在一个无时无刻就可能引燃起社会比较的尴尬境地当中。基于青年人的生活阅历、认知特征和价值判断,他们往往比其他人群对于成功的渴望更加热切、怀有成功的信心更加充足、付诸成功的实践更加投入。除去顽固坚持“躺平”的极少数人之外,大多数青年人坚持对未来的积极理想,普遍怀有一个励志的念头:别人能行,我一定也可以。这种看起来极为平常的想法,的确有着强大的动机维持和竞争催促作用。众多的成功榜样特别是发生在身边的成功实例,容易激发青年人较自然地想象其在成功之前跟现在的自己在某些方面“很像”。“可以成功”是无数职场青年的基本想法,这体现了他们的自信,也是参与竞争的动力。
(二)结构化的时间挤压
社会时间的无差别拓展在社会关系、社会活动、社会组织以及个体行为安排等方面迅速铺开并关联起来。“把每个人差异化的具体追求同其切身利益紧密地结合在一起,鼓励每一个社会成员自由而充分的发展,以激发现代化建设的活力和创造力”[10]。随着这种无差别拓展的性质变得更加复杂、触达边界变得更加广阔,个体的时间知觉终将在某个临界点爆发,强烈意识到个体自由时间的不断退缩同社会时间的无节制渗透之间结构性冲突。虽然此前个体已经有一定心理准备,个体自由时间会受到挤压,但是当社会时间的拓展强度过于剧烈时,势必导致个体时间知觉的显著压抑以及精神上的沉重负担。个体自由时间在本质上具有明显的生物性和自然性,它与自然世界的运行周期节律吻合同步,为物理生命的存续提供基本保障。可是,随着人类事务的无限膨胀和时空界域的消失,个体原有的生物自然时间节律无法应对日益增多的各类任务,社会时间悄无声息却又无所不包地将个体置于紧张的事务处理当中,此时无奈挤压个体自由时间成为不得已而为的选择。
许多青年在多重任务的压力下,很难如意分配掌握的时间,常常感到“时间饥荒”,有较多事情堆积待办。“由于智能系统比工业机器的运转更快,要求更细致、更严格,相关员工的工作节奏也越来越快,工作与生活之间的界限日益模糊,曾经的私人空间和闲情逸致被压榨得无迹可寻”[11]。身处数字时代,数字技术客观上创造了物理身体的感知延展,“数字身体”的网络体验真实、普遍且强烈,个体压缩睡眠时间既是主动为之,也有被动无奈的色彩。青年愿意挤压睡眠时间,将身体健康可能缓慢受损的威胁风险置于价值判断的末端,匀出的时间大多数用于弥补挤占自由时间的失意。换回的自由时间在数字技术的帮助下,能够用于暂时摆脱纷繁复杂的事务困扰,完成一些休闲娱乐、浏览信息、网购物品等互动,获得短暂的精神洒脱。少数人会将牺牲睡眠的时间用于完成社会时间要求的紧迫任务上,以延迟满足的意志控制增加社会生存的个人本领和能力,积累今后需要场合时自己的“议价”资本。青年能够掌握的资源较少,不足以充分冲抵社会时间任务要求下导致的系统化压力,可以发挥作用的话语权也很小。在外部强大的社会时间任务要求下,青年群体整体上呈现出被动的适应状态。外界效率至上、竞争加剧的结构性机制使一些青年情绪上焦虑烦躁,内心时常充满担忧“落后”的精神紧张。
“时间在现代的经济体系中能够通过多种方式变为金钱和一切过程(发展过程、生产过程、周转过程)的加速器,因此也就成为卓越的竞争因素”[12](P.61)。从客观上讲,时间很重要的一项功能就是作为物质资源,青年人利用好它去参与社会竞争或者是准备参与社会竞争。许多青年人经历一天工作劳累之后身体疲乏、精神紧张,需要在家庭或其他休闲场所放松身心,他们在事实上的工作超负荷之下,特别希望有属于自己的安静时间,用于个人的生活调节。由于信息时代能够提供给个体自主参与各种活动的机会且内容极为丰富,远远超过个体实际所能够自由支配的时间,在丰富活动的幻象面前,个体容易错误出现精神亢奋,过度陷于表面自由的活动当中,而忘记了时间上的界限。社会资源竞争常常是激烈的,而人的精力总是有限。青年人参与的资源竞争也是以利益最大化为目标的,不会因人的有限精力和人与人之间固有差异而宽松照顾。这样,资源竞争的参与者在有意无意之中经常遗忘客观的时间生理限制,通过放弃休息来释放更多的活动时间。
青年时间知觉的紧迫感和冲突感特别突出。从缓冲区间看,青年时间知觉的转折更为突然,他们在短期内需要从相对稳定有序的自然时间节律结构,过渡到充满不确定且凌乱的社会时间系统里面。“意识始终处在时间性的流动中,自身意识的确然性并非静止的和孤立的,而是流动的和接续的”[13]。青年时间知觉的优先层级排列中包含着价值判断的轻重顺序,为了立稳社会位置和保住职业机会,他们的时间知觉具有较强的灵活性和忍耐性,通常会把与社会时间相关联的要求放于价值层级的最高位置。青年在较短时段里要经历多重身份的转变,人生轨迹的核心内容也会发生重大改变。在外界需要青年调整身份意识去迎合主导话语权的结构体系时,由于生活阅历有限、情绪控制能力尚未成熟等原因,他们常常出现压迫式的时间感知,并由此笼罩着挥之不去的精神压力。外部结构性力量不可能向某位个体屈从和“低头”,青年现实能够做的主要还是仔细体察日新月异的社会环境,在具体、局部的活动境遇中理性对待社会时间的价值分配。由于青年人经常持有通向理想自我的成长目标,他们在特定时间里往往呈现出对目标的自觉黏性和行为承诺,依托已有的评判标准,灵活调节生活中出现的矛盾冲突。如果出现自己实际资源的损失或者存在损失的实际威胁,那么社会境遇的比较和榜样参照非常容易让挫折与压力感萦绕于青年人心间,如何面对和纾解这些不良情绪成为一个重要的问题。
二、延时劳动的情感适应
城市生活的高昂成本、各类消费的较大支出、未来成家立业的经济压力等都迫使年轻人具有增加收入的实际动机。经济收入是衡量自我满意度的重要指标之一。尽管跟个人自由相冲突,许多青年会认为自己年轻,身体吃得消,尽量多挣些钱更为重要。“基于一定社会关系的人在其存在过程中,总是有着多样的价值关切并追寻不同的存在意义。这里所说的价值和意义既关乎世界,也涉及人自身”[14]。如此 ,青年人在收入增加面前,减少工作时间变得不是那么要紧的事情。一方面,这些年轻人确实表现出可贵的勤奋精神,劳动光荣、奋力拼搏的观念深入他们内心;另一方面,虽然他们也会感到辛苦,但常常以社会比较或可观收益来宽慰自己,希望能够短时间内改善处境、获得他人认可。
(一)面向未来的积极指向
青年人的一个典型特征是人生目标的未来指向。此时,个体处于最旺盛的社会能力发展阶段,突出聚焦于未来定位的时空目标,扩展行为效果和获取资源保障成为所有活动的核心指向。青年人为了提高收入,在一定阶段缩减人际交往的时间、减少休闲娱乐甚至推迟婚恋成家都是常见的选项。上述事项虽然也很重要,但为了延长工作时间增加收入,先“让让路”也被视作“正常”,“节制欲念和辛勤劳作是满足和欢乐的先决条件”[15](P.132)。在多数青年人眼里,工作机会宝贵,若工作出现损失,代价非常大。实际上,在工作同生活发生冲突的时候,青年人往往选择向工作妥协。显而易见,在劳动力市场青年人能够“议价”的资本还较低,话语权很弱,工作上“一言不合”任性走人的情况还是较少数,并非常态。忍耐、接受和尽快成长是更多青年人在职场面对工作窘境时的策略选择。在这些策略选择的背后,青年人采取的是“以效用换补偿”的逻辑。经过理性计算和利益权衡,他们可以克制次级需要满足的活动,将更多时间用于更基础需要满足的工作活动中。
青年群体未来目标指向的自然结果就是进取型自我意识和行为表现,这同处于生命周期末端的老年群体相比差异显著。出于预防资源损失和补偿身体功能衰退的目的,老年人采取保守型行为表现和自我意识更具有适应价值。指向未来的人生目标充满希望,具有重要的激励作用,散发出持续有力的动机功能。当某个目标单元出现干扰,而它于个体又意义重大的时候,个体会在不同目标的承诺能级和精力付出方面重新分配时间及其他资源。但在这个过程中容易出现身心状况的机能偏差或失常,需要个体在实现核心目标的道路上锻炼出成熟合理的自我调节能力。“从价值论看,每个人的自我选择与规划必须协调他的意图,而缺少了个人同一性的意图就变得不可理解”[16]。面对频繁出现的冲突难题,适应性强的青年个体在目标承诺方面表现出超强韧性,以正向适度的自我调节避免目标承诺的随意转换和资源的不当转移。这样做的好处是个体逐步具备优秀的控制能力,不仅能够用于冲突发生时对自己可以使用的资源进行合理分配,不至于白白浪费掉稀缺的时间等资源,还能够获得宝贵的情景应对迁移能力与价值,从整体上更为理性地面向复杂的职业及学习境遇。
随着整个智能化社会的深度铺开,以及越来越多世界人口生活质量的提高,各国社会普遍把经济效率优先置于核心地位,追求经济指标的最优化是现代社会的共同目标,也成为全球现代化进程当中极为突出的文化观念,并由此衍生出以社会规范为名义的种种生活压力。“以互联网、信息技术为结构基础,以信息、资本、数字、流量作为核心要素,以运用数字与技术实现价值增长和功能优化为动力,通过吸附大量行为主体交互作用,为各类主体提供差异性商品或服务,实现资源、信息及价值共享”[17]。在个体身上则会以能动的意识反应,透过正向补偿或替代行为来映射上述现代化属性。有些目标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能够俘获青年人的注意力,发挥着显著的方向导引作用。绝大多数时候,青年人的理想目标不是处于实现状态或接近实现状态,而是处于较长时间的过程化进取阶段,他们必须动员和消耗心理及行为能量去适应目标要求,保持依形势所需的灵活调整准备状态。在坚持目标意义且持续保持目标进取的过程中,增加时间投入是许多青年人的自愿选择。青年人的适应优势表现在学习能力和个人时间等资源的动员及组织能力方面。通过时间挤压,青年人争取更有希望实现工作范畴的预期目标,或者用于弥补在工作之外目标搁置的缺憾。
从理性角度看,青年人在独立生活初期同样需要应对利益得失问题。每一位个体的发展过程都交织着连续动态和某些偶然的不确定性,选定时机和把握火候恰当捕获利益得失的分寸,对于青年人而言自然是较有难度的事情,实际上对于所有人也都是一种考验。“在当代社会,价值观、真理和意义已经碎片化。在构成一个国家或市场的独立自主的公民和消费者中,观念各有不同”[18](P.138)。青年人生活阅历尚浅,在强烈未来目标指向和优势时间资源等多重因素促动下,容易产生对于自我控制的偏差式放大,有时以至于呈现过度自信的乐观预期,忽视人生重要事务往往具有阶段性的周期限制和年龄约束。青年人能够认识并接受发展进程中暂时的挫折、丧失和失败,采取接续与补充等手段继续坚持原有的进程轨迹。只是在对“坚持”的合理程度未作认真考虑时,客观上存在发展进程中断甚至退后的威胁。
(二)成就动机的自主意识
自主意识体现青年人对行为自由的向往,也需要承担对自己行为过程的审视和后果的责任。当某件事情正是兴趣所在的时候,个体会全力以赴、完全自愿地投入其中;当某件事情虽不是兴趣所在,但事关重要利益时个体也会尽力投入,只不过呈现出一种被控制参与其中的状态。两种情形关键区别在于,前者个体身心愉悦,没有压力重负的紧迫感;而后者个体受到形势所逼,往往承受压力负荷。青年人的时间挤压在自主活动和受控活动两种情境之下都是存在的。虽然说自主活动和受控活动存在较大区别,但在现实里面青年人出于利益优先的顺序考虑,在忍耐和妥协之下,时间一久往往习惯将一些受控活动暂时当作自主活动来看待。另外,活动利益的驱动也逐步催化行为的受控动机变通为自主动机。“自我控制和我们施加于外界的控制之间没有本质区别。一旦我们意识到了自我,自我控制就会成为我们需要面对的最困难但也是最有吸引力的问题之一”[19](P.117-118)。受控动机和自主动机之间能够在某种程度上相互转变,利益目标主导的活动尽管违背青年人的初始自主愿望,但在生活压力下非兴趣活动也会由受控动机渐渐转变为类自主动机。
青年人受控动机催化为自主动机的过程,随着时间持续以及社会榜样的参照作用会变得越来越自觉起来。个体会自然将流行的价值观、普遍的做法以及说服策略内化成行为活动的准则成分。时间挤压的行为习惯就符合上述规律流程。一旦将本应身体休息的时间挪作他用并形成行为惯例,则每一次作出时间挤压安排时,个体就无须再动用行为利益的判断机制去权衡时间挤压的正当性。时间挤压的自觉性也会随着每一次活动后果的表面收益而变得强烈。青年人在工作任务超出时间限度需要占据个人自由时间的初期,行为选择符合目标利益的妥协过程肯定存在情绪上反感、行为上抗拒,这种状态会从起初显性存在演化为隐形存在,从意识鲜明转化为意识淡化。这样一种工具理性俘获个人观念的过程始终存在着妥协和忍耐,自我也会始终处于观念分化的进退当中。青年人需要借助自我决定这个命运工具,去解释自主动机和受控动机在使用转换中出现的观念退让,以及外部力量诱使内化接受的目标调整。在这些都得到较好确立的情况下,个体对于外部驱动的行为活动能够以自我决定的名义和立场,如同自主行为活动一样开展随后的内容。依情况灵活开展行为变换是青年人的优势,他们具有时间、智力和身体上的资本。但这些资本也不是没有限度的,即随着年龄动态上的增加,它们可能会逐步下降。
即使从静态而言,青年个体高强度的透支很容易得不偿失,造成身体损害。“工作付出与回报的不平衡破坏了个体对社会交换的等价性的基本要求,严重损害自尊和正常情感,进而导致了劳动者的身心健康问题”[20]。最不利的情况是,如果当初文化观念适应行为以及其后的补偿或替代行为没有真正达到个人预期目标的实现时,极有可能动摇个体对于自己评判标准的信心,出现意义感的丧失以及严重的负面化情绪如抑郁、失望、躁狂等,最终导致个体彻底否定和放弃当初契合正统观念的努力目标。优良适应功能包括一些行之有效的具体策略,比如:积极地评价现状,从不利态势中挖掘并稳固某些正向意义,避免对处境的通盘否定;适当释放目标单元和评价标准的刚性边界,减少对舒适任务的过量时间耗费等。青年个体优良适应功能所需要的自我调节能力应当具有科学的灵活性,灵活并不是在仓促之下率性采取简单补充和替代行为的那种“灵活”,而是基于自我控制能力限度以内,在判断活动资源有效负载之下对优先目标单元的持续聚力,包括舒适任务在内的其余次级目标单元均要让位于优先目标单元,从时间、精力等物质条件保障汇向优先目标。工具理性的生存策略不仅在青年群体,也在其他所有人群中普遍存在。由来自外部力量挑起的受控动机虽然客观上不是以个体兴趣为指向,但结果仍然是指向某些诱人的目标,因而可以动员个体利用力量去目的式获取利益所得。只要非兴趣活动和利益回报之间出现“强”关联,就可能抑制受控动机的反抗,也可能平息个体躁动不安的情绪。当然,由非自我以外的环境因素驱动不如纯粹自我内在驱动那么直接可靠,也不是每一次这种强关联都能够奏效,毕竟需要经过判断和权衡非兴趣活动和利益回报之间的收益效度。
青年人追求独立自主,同时要对自己的行为加以自律和负责。行为选择可以在自我调节下灵活变换,但评判标准却相对稳定,服从于个人的意义目标。困扰青年人的一个常见问题“比较”,包括自我对照的内部比较和同他人的外部比较。许多青年个体不善于处理的比较难题就是对“差距感”的合理解释和有效化解,经常把不同形式比较的不利后果总结到一个聚焦,就是自我“实然”状态同“应然”状态之间的落差。善于处理好差距感是良好适应能力的重要指标之一,个体也总是基于缩小自我落差的动机去完成种种适应活动。针对工作和学习的优良适应功能完全可以在各类比较发生之后,有效抑制差距感的萌生或放大,即使退一步也能够在随后阶段以时间换空间,消解自我落差的程度。当代全球经济虽然具有繁荣的基础,但也呈现出社会异化加速、人口老龄化加剧以及各类非传统安全因素增加的潜在威胁,存在不确定性和可能衰退的风险。宏观环境上的适应性紧张竞争必然传导至原子化的个体身上,当个体做出同社会上一些文化观念一致的适应行为而体验后果总是不佳时,补偿或替代行为是常见的随后选择,属于适应行为的次级结果。
三、延时劳动的归属价值
个体在青年时期为了使人生变得美好必然要利用意志系统和行为力量去获得希冀的结果。尽管在青年群体中一定程度上“流行”“单居时代”的孤独身影、“低欲望社会”的无奈消沉、“个体化时代”的性情张扬,但实际上他们的社会分化并不明显,并且数字化、网络化和信息化的社会运行机制相比传统更容易激发青年人的平等意识和改变命运的决心,这让青年人也更容易相信即使顶级成功尚为遥远,但只要脚踏实地目标就终可成为现实。
(一)身份认同的归属
虽然现代化进程让我们从“熟人社会”进入到“陌生社会”,而这种陌生社会的本意是,人们有必要也有更多机会跟陌生人接触与互动,对他人人格的陌生感是客观存在的。不过,这种对于特定个体精确直接的陌生感,并不代表人们不具有对于所有群体泛化的熟悉感。当代社会发达且丰富的信息传播,足以营造在一个个原子化陌生个体背后,人们针对群体笼统直观的熟悉感。尽管个体跟个体之间因为内敛保守的行为策略而强化了区隔和陌生,但群体的利益压力实实在在以极为熟悉的方式出现在个体面前,并形成真实的威胁感受。“今天不好好工作,明天就好好找工作”的现实风险,时刻警醒劳动者遵守劳动纪律、服从加班安排是正当的“规矩”。较为明显的事实是,在有限自由时间和追求更多可能的个人活动之间出现许多难以回避的冲突。此外,当前出现了越来越多灵活就业的自由职业青年,这类青年通常有着较为弹性的工作时间安排。不过,自由的时间安排并非等同于更少的工作时间,实际上往往相反,越是“自由”的职业青年,延时工作、非常态化工作还特别普遍。在“加班不是事”“青春不可负”的工作文化之下,传递出的强烈信号是所有人特别是青年人不要处处喊苦诉委屈,代代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而且现在的条件比过去强多了,青年人没有矫揉造作、刻意制造“阳春白雪”的资本。
青年身处各种组织当中,特别是初入工作组织的时间不长,外界的强势控制力量针对青年的约束较为显著,以维系组织既定秩序的运转。在多数情况下青年会尽力服从社会时间的要求安排,哪怕这些要求有时显得苛刻。虽然这种服从不一定出自青年人的本意,但青年为了在实际的社会分层中争取到理想结果,将前途位置的不确定性降至最低程度,即使隐忍着内心冲突和不满情绪,他们也会接受时间稀缺这一客观事实,默认社会时间侵染个人自由时间的跨界现象。在价值排行等级上,不同类型的时间区分本应相对平等重要,但往往个人自由时间最具有随意处置性,落于价值链条的末端,包括个体在内的许多外界力量都似乎可以占为利用。现实当中也经常把个人自由时间充当社会时间视为美德,也确实是一种价值奉献。不过,这里需要进行必要的区分,当个人为了公共利益主动牺牲自由时间是高尚的道德行为;但个体若是屈从于组织的狭隘利益而被动放弃自由时间则另当别论。实际上,当原子化的组织主体无序扩张社会时间的边界,并制造出某种类似于“996”的普遍企业时间文化时,既同国家法律保障劳动者权益相背离,也破坏了人们对于时间的正常分层和划界。
青年人向往和追求自由,虽然现在很多青年人常常经受孤独感的困扰,但建立和维持社会联系的归属感需要不会缺席。个体从小在家庭环境中显现出来的对家庭成员的依恋心理会随着生活场域的扩大,逐渐迁移至非血缘关系的他人或组织。青年人的归属感需要非常强烈,这成为他们许多人际互动和社会行为的基础。实际上,一般个体都具有普遍动机去融入一些社会关系当中,以期获得持续的积极意义体验,青年人群更会如此。交往对象是构成萌生归属感的初始人员条件,而在相对稳定的交往中获得情感回报则是促进归属感的正面力量。随着社会的发展变迁,在快速的生活节奏、高强度的工作负荷、去中心化的交往格局以及交往对象边界弱化等因素作用下,青年人相对稳定的交往在形成和促进归属感的过程中呈现数量上的缩减。这一方面导致青年人的归属感需要出现空缺,另一方面会导致青年人寻找新的替代去弥补必要归属感的满足。
青年人成就动机背后是实现适当的归属感。只有在一定规模的社会关系之中,当成就动机较大程度上发挥出来,关系范围内部的亲密程度得以巩固的时候,归属感才可以达到稳定的水平。处于社会关系当中的个体都会大体相当地经历这一普遍过程。“生活境遇、社会资源的占有状况均会影响个体的地位认同,或者说地位认同是人们客观阶层位置在主观层面的映射”[21]。无论基于个体自发的成长义务和社会责任,还是个体自觉的规范期望和道德驱力,总是存在许多推进因素引导着青年人的人生进程。这些因素具有社会、文化、历史以及人际的背景,它们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个体努力的方向、效率和程度。青年人建立归属感的主动性也反映出他们的敏感性和积极性,尽管最终结果并非一定符合个体的期待,但独立意识人格和自主行为选择还是能够较为真实地进行充分表达。毕竟,与意义感受和直接利益悠关的归属感是决定积极的合作型人际互动的重要因素之一,关联着现实层面心理福祉的多寡。“集体情感可以把我们与外在于人性和个体的对象联系起来,换言之,把我们与群体或作为这些群体符号的事物联系起来”[22](P.93)。而当特定关系的归属感缺失时,青年个体的灵活适应能力可以帮助他们“择良木而栖”,快速启动其他补偿通道,防止自己在竞争中处于长期的劣势地位。
(二)社会适应的归属
从结构化因素的角度看,时间是青年最容易调动和利用的附身资源。在反复发生的价值博弈中,青年基于年龄优势和未来定位,能够承受以一段时期内牺牲适量时间的代价,去对付外部社会时间强加的过度任务。以青年群体现有的资源数量和话语权,他们难以颠覆式改变现有引发生存压力的社会结构,比较现实的策略是适应式的行为应对,从精神层面做好耐受压力的准备。青年会有一种奇怪的不解,原本当属个人的“自由时间”怎么不知不觉中变得不那么“自由”,需要经常被让渡和牺牲。青年也同样意识到自己时常困于工作与生活各种因素的牵制张力当中。青年阶段的特殊体验是,一方面出于对年轻身体条件的自信,面对步步压缩的自由时间,只好从睡眠时间中抽取弥补;另一方面牺牲睡眠时间的选择包含了许多“无奈”,因为现实能够真正给予青年的社会时间是有限且急迫的。青年在社会时间的阶段化要求下,既要有生存本领的反复磨练,又要有角色意识的快速入局。当从前相对轻松、慢节奏和可预期的社会时间一去不返后,青年的时间知觉应当同步加以调整,将身体行动跟社会运行节律保持一致。
青年人由于争取弥补和满足归属感的愿望强烈,社会物质和技术条件又提供了便利工具和充足机会,他们参与变动交往的时间大大增多,这也意味着相对稳定交往的时间减少。在情感回报方面,参与变动交往给人带来精神体验的质量显然逊色于相对稳定交往,归属感的削弱并发产生的是剥夺感加重,以及后续相关的失偏行为和情绪容易发生。他们往往依据个人感受,判断已有的社会关系不能满足自己对于归属感的基本要求,呈现出的独立状态既不代表放弃归属感的需要,也不代表会降低归属感标准。他们依然通过社会关系的新尝试去探索满足归属感需要,只是这些探索在符合个性独立和自由的要求下常常不容易达成心愿,导致归属感出现落差。在现实生活中,“孤芳自赏”“曲高和寡”是容易让人取笑而不会受到追捧的事情。事实上,与其说人们通常在意自己具体可见的成就本身,不如说在意这些成就受到他人关注、得到外界认可以及获取社会赞许等。上述社会事实已然能够较为鲜明地折射出社会优势适应的策略机制。
对于青年人来说,由于现代社会工作环境的快速变化、接触人员的频繁变动等,归属感常常处于非饱和的状态,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去重新营造。而且特别需要注意的是,以往传统社会里人们的归属感是同有限物理空间意义上的关系场域紧密相关的,但现代社会里这种有限物理空间的前置条件已经被突破。如今,青年人归属感在有限物理空间经常无法得到满意的体验结果,他们习惯越过实体空间界限,付出更多时间成本,借助网络化信息手段开展人际交往弥补或者补偿工作场域欠缺的归属感。从发生学角度看,个体儿童时期的归属感主要体现为对养育人的情感依恋。成人之后,个体的归属感主要演变为对群体的身份依赖、对社会关系的建立维系以及同他人交往的必要关注。“成为一个孩子、成为一个年轻人、成为一个成年人等这些人生阶段中的每一个,都被合法化成符号/象征性意义共同体中的一种存在模式。不要说,这一象征化或符号化很容易产生安全感和归属感”[23](P.82)。个体完成上述任务环节需要时间精力投入,积累合适的人际经验和保持亲密的情感沟通。在一定时间周期基础上,人际互动和亲密关系才容易实现归属感。
现代社会的好处是当归属感和主要工作场域出现分裂时,能够提供技术手段赋予青年人更多的机会,在其他空间获得类似价值的替代满足。时间知觉“钝化”就是青年人在解决绝对时间数量固定同种类繁多的任务活动之间冲突时,不自觉从主观时间感知上将可使用时间数量延长,模糊脑力体力消耗的活动时间同生理休息恢复时间之间的界限,扩大前者的范围,缩小后者的数量。虽然这种长时间存在的生理休息恢复时间数量挤压不符合健康的基本要求,但许多青年人在追求替代目标和利益满足的驱使下继续选择时间挤压。青年人挤压出来的时间通常用于消耗在意义指向明确的各类活动中,他们要么维系关系、巩固群体归属感,要么回归自我、追求精神寄托。无论是青年人的理性计算还是情感渴望,社会存在的价值感始终会推动他们尽力争取正常时间之外的补充所得,并且在时间使用的目标指向上,大多数青年人表现出向外诉求获得归属感和向内追求得到心灵自由的二难抉择。青年人成熟的归属感已经超越单纯的重要对象的专注依赖,融入更多灵活适应的选择元素。当然,也存在一定数量的青年人放弃主体对象间的人际交往,进入独自的精神世界寻找心灵的宽慰。
结语
首先,延时劳动是一种具有时代症状的复杂现象,当代青年的劳动评判标准既具有自己的主观意识,也深受外部时代观念的客观引导。体面的工作机会、理想的经济回报等在市场上都是稀缺的资源,它们诱使许多青年人通过付出超出正常范围的劳动时长,建立和参与更多的劳动生产和职场活动来获取资源。尽管个体自我调节的能动环节在整个生命周期都是存在的,但核心评判标准的形成主要在青年时期完成和总体确立。个体自我调节会以评判标准为基础,并形成丰富的体系。这些体系主要是由日常化的普遍概念如意义、成功、目标、能力、归属、体验等组成,它们具有显著的时代属性,常常赋予青年不同于上一代人劳动观念的实质内涵和具体内容。时间是青年人最宝贵也是最为天然的资源。当职场、学业等领域目标资源较为重要而又可能失去良机的时候,青年会动员和发动可利用的时间资源去争取价值更大的目标资源,以应对重要目标资源丧失而导致的心理冲突和精神焦灼。各领域任务的增多与加重,以及完成时限的严苛要求是现代社会的真实状态,这些对青年人的时间管理能力提出了较高要求,以便他们能够较好地适应当前的社会机制。
其次,延时劳动是青年经常遇到的职场境遇,青年会花费许多时间精力应对自我表征冲突带给自己的心理困扰,也更会于各项活动中争取实现预期的自我表征。青年期自我意识感处于生命发展周期中从无到有的特殊阶段,除了自我意识感程度强烈的显著特点之外,还往往体现出个体内心自我形象的表征冲突,实际上在自我本真状态的客观把控同理想自我外在衍生的强大力量之间,存在种种矛盾及其各类可能不成熟的化解方式。由于青年人特定的生存境遇,决定了他们热衷利用许多机会和场合展现得到社会认同后的自我表达,包括年龄成熟变化的烙印以及成长历程所积累下来的成果,其中个体自我调节的应对作用和评判标准的导向作用逐渐萌生,并塑造出越来越关键的人生价值体验以及对于劳动认识的体悟。持久的延时劳动容易导致社会适应不良、焦虑压力困扰、失常心理和行为以及健康受损等问题。一方面需要青年通过合理途径维护自己的正当劳动和休息权益,另一方面社会环境需要更多关注和爱护青年的劳动热情和发展空间、积极营造工作与生活协调平衡的文化观念。
最后,延时劳动在一定程度上冲击着青年的职业期待,使他们在归属感体验方面有更大的不确定概率。在从物质需要到精神需要的等级层次当中,归属感处于需要等级的中间层次,承接着从物质需要过渡到精神需要的升华环节。当个体基本的生存需要满足后,归属感需要自然萌发,其后逐步出现自尊需要等。初入社会参与竞争的青年人容易出现心态偏差,特别当暂时处于竞争不利地位时,社会上行比较的心理惯习常常置青年人自定位为社会剥夺状态,并视这种状态为外部力量不公正结果所致。经常延时加班会更加恶化上述感受。从青年人的时间知觉来看,客观时间拥有数量的比较优势感能够激发他们面向未来,相信现在暂时还没有实现的愿望,只要经过努力将来极有可能会实现。个体保持积极情绪状态的益处是能够充满希望地面向未来。随着时代生产力的飞速发展,为了追求最大化的经济效率和质量,在残酷的市场竞争面前,劳动的社会分工日益精细化,各参与部门相互之间的配合不断强化,对劳动者个人素质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在这种情况下社会合作尤为重要,社会团结也更显价值。各类劳动部门和单位应当引导青年面向未来,在积极目标下主动参与社会活动,调动和扩大身体、认知、思维和社会等方面的各类资源,开发和挖掘创造潜能,展现旺盛的探索精神,妥善化解遭遇过重劳动负荷时可能产生的倦怠情绪和社会戾气。
总之,伴随工作需要和压力消化增加的社会时间正在改变原有劳动时间的周期节律,个体生命历程具体内容的整体走向也会发生较大调整。在传统社会个体虽然能够挑选职业的机会不多但通常具有较为可靠的预期,同一期间完成个人生活角色的家庭及代际转变任务也较为平稳。然而在当今社会,上述事务往往仅在时间维度上就显得非常紧迫,个体经常难以顾及周全。故而,青年在应对许多重要事件时不得不认真考虑价值取向,再决定随后层级化的行为选择,争取能够把工作与生活的平衡兼顾得更好,当出现冲突无法调和时只得搁置或牺牲某一方。青年进入社会并且找到初步满意的工作岗位已属不易,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加以维系,与此同时个人婚恋、成家、育子等重要事件也逐渐摆上日程。时间知觉的压力接踵而至,当劳动领域事务的时间要求不断突破旧有秩序的延展区间时,各种重叠挤压难以避免从而导致青年在角色身份适应与转变时出现一些困境。当代青年拥有自己接受和承诺坚持的任务、目标和理想,希冀在阶段化认识的基础上将适应型同化自我的各类活动丰富呈现出来。为了获得满意的工作与生活体验,青年需要具备专注的聚焦习惯、积极的进取态度、明智的修正精神和显著的优化意识,进而让人生更加积极、健康和富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