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癫痫患者睡眠障碍与情绪调节困难、生活质量的关系
2023-02-28丁楚涵傅露岚王玉
丁楚涵,傅露岚,王玉
(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神经内科,安徽 合肥 230022)
癫痫(epilepsy)是神经科常见的慢性病,过去临床医师对癫痫的治疗一直关注于控制临床发作。如今,国际抗癫痫联盟(international league against epilepsy,ILAE)的官方报告[1]认为癫痫是“由神经生物学、认知、心理和社会后果所致”,临床工作者愈加着力于解决其伴随的精神心理问题,并努力提高癫痫患者的生活质量。成人癫痫患者(adult people with epilepsy,PWE)经常抱怨睡眠不佳、工作和生活缺乏活力,实际上睡眠障碍在成人癫痫中非常普遍,患病率高于一般人群,合并睡眠障碍者的生活质量明显下降[2],而临床医生在实践中很少考虑这一点。癫痫患者的精神合并症患病率高于其他慢性疾病患者和普通人群,其中情绪障碍是成人和儿童癫痫患者最常见的共病[3]。为此,本研究选取2020 年11月-2021 年11 月于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就诊的成人原发性癫痫患者120例,对其睡眠质量、情绪调节情况和生活质量进行评估,探讨三者之间的关系,为提高患者的睡眠质量和生活质量提供理论支持,现报道如下。
1 资料与方法
1.1 一般资料 选取2020 年11 月-2021 年11 月在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神经内科门诊就诊或神经内科病房住院的成人原发性癫痫患者120 例。入选标准:①符合2017 年ILAE 对癫痫诊断标准和分类的定义[4];②年龄满18 周岁;③病程至少半年以上。排除标准:①根据病史及相关辅助检查诊断为继发性癫痫:②精神发育迟缓或智力低下,有认知障碍,无法配合完成研究者;③合并抑郁、焦虑的患者;④除癫痫以外合并严重的器质性疾病;⑤酗酒及滥用药物者,以及使用除了抗癫痫药以外的镇静催眠药。120 例患者中男57例,女63 例;未婚66例,已婚54 例;年龄18~60岁,平均年龄(31.68±8.82)岁;病程6 个月~39年,平均病程(10.26±7.93)年;受教育年限3~21年,平均受教育年限(11.59±3.44)年;发作类型:局灶性起源50例,全面性起源70 例;服药数量:单药治疗47例,双药治疗28例,3 种及以上药物联合治疗6例,未服药39 例;发作频率:发作频率<1 次/月78例,1~3 次/月22例,≥4 次/月20 例。另招募性别、年龄相匹配的51 名健康人群作为对照组,其中男23名,女28 名;未婚29名,已婚22 名;年龄18~49岁,平均年龄(29.73±7.51)岁;受教育年限5~24年,平均受教育年限(12.57±3.68)年,癫痫患者与对照组均衡可比。所有癫痫患者与对照组均签署知情同意书,且本研究获医院伦理委员会批准。
1.2 测评量表
1.2.1 背景测评 经简易精神状态检查量表(mini-Mental State Examination,MMSE)测评>27 分人群入组;排除汉密尔顿抑郁量表(Hamilton Rating Scale for Depression Scale,HAMD)评分>8 分及汉密尔顿焦虑量表(Hamilton Rating Scalefor Anxiety Scale,HAMA)评分>7 分人群,以避免抑郁或焦虑合并症对患者睡眠质量和情绪调节的影响。
1.2.2 睡眠质量测评 采用匹兹堡睡眠质量量表(the pittsburgh sleep quality index,PSQI)评估睡眠质量,PSQI 分为7 个维度,分别是睡眠质量、入睡时间、睡眠时间、睡眠效率、睡眠障碍、催眠药物和日间功能障碍,用于测定研究对象近1 个月以来的睡眠质量,累计总分≥5 可认为存在睡眠障碍。
1.2.3 情绪调节困难情况测评 使用中文翻译的情绪调节困难量表(Difficulties in Emotion Regulation Scale,DERS)评估情绪调节能力。该量表由Gratz KL等[5]于2004 年编制,由Li J等[6]于2018 年修订并进行了适应我国文化语境的调试,最终保留32 个项目及6 维度结构,证实其信效度在我国满足心理测量学要求。该量表可测量研究对象在情绪调节上存在的问题,分为6 个基本维度:①缺乏情绪理解(明确性);②缺乏情绪意识(意识);③负面情绪下冲动控制困难(冲动);④不接受情绪反应(不接受);⑤参与目标导向行为困难(目标);⑥情绪调节策略的使用受限(策略)。根据项目内容,研究对象在5 点量尺(1从来没有到5 总是有)选择最符合实际情况的选项。DERS 总分越高,表明受试者情绪调节能力越差。
1.2.4 生活质量评定 采用癫痫患者生活质量评定量表-31 项(the Quality of Life in Epilepsy Inventory-31,QOLIE-31)评估生活质量,该量表已在中国人群中通过信效度检测[7],有7 个因素纳入统计,包括发作担忧、整体健康质量、情绪健康、精力/疲劳、认知功能、药物影响及社会功能,将7 个因素分别乘各自权重后相加得到总分,评分越高,生活质量越好。
1.3 测评方法 所有测评由正规培训后的医师进行。成人癫痫患者完成以上所有量表,对照组完成除QOLIE-31 以外所有量表。
1.4 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25.0 统计学软件进行数据分析,服从或近似服从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采用()表示,组间比较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计数资料采用[n(%)]表示,组间比较采用χ2检验;单因素方差分析多个因素(婚姻状况、发作类型、服药数量、发作频率等)对睡眠质量的影响情况;采用线性回归分析探索睡眠障碍与情绪调节困难、生活质量以及各临床特征(年龄、病程年数、受教育年数等)间的关系,对所有与睡眠障碍呈显著线性关系的变量进行逐步多元线性回归分析;以P<0.05 表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成人癫痫与对照组一般资料和睡眠障碍、情绪调节困难情况比较 成人癫痫与对照组性别、年龄、婚姻及受教育年限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成人癫痫中睡眠障碍的发生率为51.67%(62/120),高于对照组的21.57%(11/51),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成人癫痫PSQI、DERS 评分与对照组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表1 成人癫痫与对照组一般资料和睡眠障碍、情绪调节困难情况比较[n(%),]
表1 成人癫痫与对照组一般资料和睡眠障碍、情绪调节困难情况比较[n(%),]
2.2 成人癫痫睡眠障碍的影响因素分析 单因素分析显示,成人癫痫的婚姻状况、发作类型、发作频率均与睡眠质量相关,见表2;其中已婚相对于未婚、全面性起源的发作相对于局灶性起源、发作频率高相对于发作<1 次/月的睡眠障碍得分更高。一元线性回归分析显示,DERS 总分正向影响PSQI 总分(β=0.078,t=5.355,P<0.001),见图1A;QOLIE 总分负向影响PSQI 总分(β=-0.093,t=-6.641,P<0.001),见图1B;受教育年限负向影响PSQI 总分(β=-0.173,t=-2.286,P=0.024);此外,PSQI 总分也会影响DERS总分(β=2.519,t=5.355,P<0.001),即PSQI 与DERS呈一种双向关系。
表2 成人癫痫睡眠障碍影响因素分析(,分)
表2 成人癫痫睡眠障碍影响因素分析(,分)
注:*为独立样本t 检验结果,△为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
图1 一元线性回归分析
2.3 成人癫痫PSQI 得分与DERS、QOLIE-31 及各临床特征的逐步多元线性回归分析 以PSQI 总分为因变量,将上述研究中影响睡眠障碍的因素(婚姻、发作类型、发作频率、受教育年数、DERS 总分、QOLIE 总分)设为自变量进行逐步多元线性回归分析。回归分析对分类变量赋值为婚姻状况(未婚=0,已婚=1)、发作类型(局灶性=0,全面性=1)、发作频率(<1 次/月=0,1~3 次/月=1,≥4 次/月=2)。结果显示,PSQI 总分与QOLIE 总分呈负相关,与发作频率、发作类型、DERS 总分呈正相关,见表3。预测的多元回归模型解释了PSQI 总分变化的38.04%(R2=0.3804)。
表3 成人癫痫睡眠障碍逐步多元线性回归分析
3 讨论
本研究显示,成人癫痫患者的睡眠障碍发生率及情绪调节困难程度均高于对照组(P<0.05)。此外,在成人癫痫患者中,其情绪调节困难程度越高、生活质量越差、发作越频繁及发作类型为全面性起源的发作均增加睡眠障碍程度。
所有癫痫类型中10%~15%与睡眠有关[8],癫痫患者合并睡眠障碍可能导致基础疾病恶化、内分泌功能障碍、精神疾病等,因此了解癫痫患者睡眠障碍的发病率、流行率对于临床医生优化癫痫的治疗至关重要[9]。睡眠紊乱可诱发癫痫发作[10],大多数癫痫患者同时存在睡眠结构改变、睡眠效率降低等问题[11]。以往研究发现[12],全面性发作患者更易合并睡眠障碍,考虑与总睡眠时间和NREM S2 期减少等有关。本研究发现,癫痫频繁发作也会导致睡眠障碍,可能与患者睡眠结构变化有关:多导睡眠监测显示夜间痫样放电可增加睡眠时相转换次数及夜间觉醒次数,导致睡眠破碎[13]。
有研究发现[14],服用抗癫痫药物的数量及种类会影响患者的睡眠障碍,因为不同种类药物对睡眠结构的影响不同,如传统药物氯硝西泮、苯妥英钠等对睡眠结构影响明显,而普瑞巴林、加巴喷丁等可改善睡眠[15]。本研究未发现服药数量与睡眠障碍的相关性,可能与分组设计不同、样本数偏小有关。
睡眠通过几种潜在机制影响情绪的生成和调节,包括情景选择、情景调整、注意力部署、认知变化,以及可能的反应调节[16,17]。情绪应激是癫痫发作的常见诱发因素[8],原因可能在于应激可长期激活神经内分泌系统的调节轴,导致激素水平改变,从而减低发作阈值。本研究发现,情绪调节困难与癫痫患者的睡眠障碍密切相关,且在非抑郁焦虑的成人癫痫患者中是影响睡眠的最重要因素之一。有研究[18]把情绪调节定义为包括“个体对他们自身产生何种情绪、何时产生情绪、如何体验和表达自己的情绪所影响的过程”。目前认为情绪调节障碍是一个与精神病理学发病和维持有关的核心特征,不仅关系到转诊,还与广泛的精神障碍有关[16],长此以往可能演变成抑郁或焦虑。良好的情绪调节能力与学业或工作成功、更好的社交能力和身心健康密切相关[15]。这在本研究中表现为成人癫痫患者拥有更高的情绪调节能力和生活质量则可改善睡眠质量,而睡眠质量得到改善也会提高患者的情绪调节适应能力,减少情绪应激对患者临床发作的诱发影响。
癫痫是一种慢性疾病,许多患者需要长年甚至终身服药,其对疾病再次发作、工作和社交受限以及药物副作用等方面的担忧导致生活质量明显下降。有研究表明[19],心理社会因素如抑郁症状和情绪调节困难等对成人癫痫患者的生活质量有较大影响。这在本研究也得到了证实:本研究发现较差的生活质量是导致癫痫患者睡眠障碍的主要原因之一。
综上所述,成人癫痫患者较健康人群更易合并睡眠障碍,情绪调节困难、生活质量差、全面性发作和发作频繁是睡眠障碍的影响因素,且情绪调节与睡眠障碍呈现双向因果关系。提示临床医生在合理用药减少疾病发作以外,也需关注患者的睡眠与情绪问题,早期评估,及时给予心理干预,必要时与精神心理科会诊共同治疗,从而多方面改善患者的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