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君精神的内涵及彰显
2023-02-27黄祥深谭雅云
黄祥深, 谭雅云
(1. 三峡大学 民族学院, 湖北 宜昌 443002; 2. 三峡大学 湖北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基地, 湖北 宜昌 443002)
昭君是一位享誉世界的女性。在历史上,她有着和亲公主、匈奴阏氏、和平使者等多重身份,受到西汉之后历朝历代文人的广泛关注,产生了内容丰富、形式多样的昭君文化,由此也引起学者研究昭君的兴趣。学术界已有成果主要是从出塞和亲中的昭君精神[1]、昭君在文学中形象流变[2]、昭君精神与国家认同的关系等方面展开研究[3],这些成果推动了昭君研究,传播了昭君精神。然而,有关昭君精神不断被重塑的分析中还留有研究空间,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下,昭君精神在新时代也有着不同的意义。笔者试图从昭君精神的载体、主要内涵、彰显形式和演变的因素等方面来探讨,以期能为相关研究添砖加瓦。
一、昭君精神的载体
受限于历史资料,后人尚无法完全复原昭君的人生轨迹,也无法探知她的言语、心理、行为、事迹等方面内容。今天的学者只能通过有限的文字资料,继续探索她入汉宫和出塞的路线、在塞外的生活场景及她与匈奴社会发展的关系等。我们通过昭君、汉元帝、呼韩邪单于三者之间的关系和互动来探讨昭君出塞的历史事实和出塞后对汉匈两地和平发展的影响,为后人理解她的历史事迹奠定基础。
《汉书》《后汉书》关于昭君的记载平淡无奇,个性不鲜明,细节不够突出,在众多历史人物中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性,这不符合昭君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也无法满足后人对昭君认识的需要,而文学化的昭君就成为人们心目中昭君应该具有的样貌、责任和行为。文学创造者“以理想驾驭故事”,可不受前人所束缚[4],且昭君的形象在历代文学创作中不断被强化、被积累,成为我们今天所认识的具有丰富样态的昭君。后人通过十分珍贵的文字资料来建构起内容丰富的昭君文化,这个文化立足于事实、延续事实、超出事实,成为世代相传必不可少的精神财富。虽然还有很多昭君历史的细节后人无法厘清,许多重要问题也还扑朔迷离,但这并不妨碍后人对昭君的理解和想象。在社会发展的驱动下,不同时代的人们根据自身的理解,对昭君的历史进行了充分联想,形成了独特的富有时代特征的昭君文化。
在中国历史上,以个人名字来称呼一种文化现象并不多见。早在汉晋时期,一些文人为了纪念昭君而创作了零星的诗作。至唐朝,中原王朝与周边民族政权和亲现象更加普遍,人们很自然地联想到汉朝时的昭君出塞,围绕昭君创作的诗歌更加丰富。随着人们对昭君贡献认识更加清晰,对昭君的认同感加深,关于昭君的作品越来越多,创作形式也更加丰富。延续上千年的昭君文化是昭君精神的载体,概括言之有如下几个特征:
第一,规模宏大、自成体系。首先,昭君文化内容丰富、形成时间跨度长、涵盖多种文化表现形式。据不完全统计,关于昭君的诗词有1300余首[5],此外还包括大量的书画、摄影、雕刻作品、邮票和影视作品,甚至在昭君故里和内蒙古地区还形成了昭君崇拜、神化昭君的现象。这充分显示昭君受到不同人群的尊敬和爱戴,从纪念到神化昭君,是昭君文化融入心里的一种表现。其次,昭君文化流传地域广,从长江边到长城塞外,从昭君故里到昭君进宫沿线地区及昭君出塞后生活的草原,都广泛留下昭君的传说故事,甚至在国外也有昭君文化的追崇者,充分彰显昭君文化的魅力及影响力,表明昭君文化符合各族群众的利益。再次,关于昭君历史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留在史籍中,史料的缺失一方面给后人留下遗憾,另一方面也为文艺创作者提供广阔的想象空间,遂有了哀怨的昭君、勇敢的昭君、思乡的昭君、神化的昭君等等,昭君的形象不断被塑造出来,也更加深入人心,更符合不同群体对昭君的认识和需要,进一步促进昭君文化的传播。
第二,从历史人物变成和亲文化符号,成为爱好和平、实践民族团结的象征。中国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不同民族之间交往的方式多种多样,通婚、商贸往来都是民族间交往交流交融的常见形式。中国历朝历代也都有解决多民族发展问题的政策和途径,并且逐渐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理制度。和亲是古代不同民族政权处理民族关系流传甚久的一种方式,虽然不同政权的和亲常是以政治婚姻为肇始,但其带给政权和民众的社会效应却有积极的一面,有利于减少民族间战争冲突,提升不同民族间的互动强度,扩展民族交往的层面,加深不同民族间的文化理解和互鉴。在中华民族发展历程中,不同民族间的和亲比比皆是,甚至在昭君之前即已出现类似的和亲行为,但对后世的影响力远不及昭君,这其中与昭君个人因素有密切关联。昭君主动请求出塞和亲,具有超出一般人的胆识和适应力,面对完全陌生的自然环境和风俗习惯,昭君不仅能够完成使命,而且还出色地将自身融入匈奴社会发展进程中,身体力行助力匈奴社会的发展,传播中原文化,赢得了汉匈两地民众的尊敬,巩固了汉匈和平交往的局面,成为中华民族历史发展过程中一个值得着墨的事件。昭君成为民族团结的象征,也作为和亲的符号不断在历史进程中得以重绘。
第三,昭君文化能够引起不同民族的共鸣,具有广泛的认同感。昭君文化的核心是“和”,和平交往、和睦相处、和谐共生是不同时期民众共同的愿望。爱好和平的中华民族在古代历史时期也时常面对战争和动荡,民众渴望获得安定的生活,巩固汉匈和平局面的昭君理所当然成为人们追忆的对象。和平是世人的共同追求,能够引起不同民族间的共鸣。昭君作为和平使者具有了一定影响力,其文化已流传于世界其他国家,为减少民族间的冲突和战争提供借鉴,这是昭君文化与人类和平愿望相契合的结果。纷繁复杂的昭君文化不仅具有纪念昭君的作用,更是不同时期人们祈愿和平的反映。
昭君文化源源不断地被创作出来,创作的势头尚在发展之中。昭君文化中最吸引人、也是最受世人称颂的是“和”,从“和”衍生出来的文化特质不断升华成“昭君精神”。
二、昭君精神的内涵
据笔者了解,在1979年,已经有学人使用“昭君的精神”来强调昭君的事迹[6]。1999年,学者使用“昭君精神”一词来弘扬昭君文化[7]。但在学术探讨中,最早出现这个概念约是2000年在呼和浩特召开的昭君文化节昭君理论研讨会上,郝诚之提出了昭君精神具有“高尚性、坚定性、创新性、人民性、先进性”五个特征。郝诚之认为昭君精神核心是“开放开拓、爱国报国、博大包容”,他还进一步指出,从昭君文化到昭君精神反映了“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坚持开放,反对封闭”[8]18。2001年,冯骏祥认为昭君精神包括“勤劳善良、读书知礼、自强不息、爱民爱国”[8]45。2004年,马冀、杨笑寒指出,昭君精神包括:“和合”精神;“识大体、顾全局、勇于牺牲、甘心奉献的爱国主义精神”;“民族友好、民族团结的精神”;“追求完美的精神”;“超出流俗、勇闯新路、反对黑暗、不畏艰险的精神”;“树立为边疆少数民族地区贡献力量的精神”[9]。2014年,魏明生认为,昭君精神具有爱国主义、尚美自强和奉献、以人为本的特点[10]。显然,上述学人根据昭君的历史和昭君文化的特征,总结出了昭君精神的基本内容,为后人深入理解昭君精神奠定了基础。
此后,在地方志书和官方媒体中也出现使用昭君精神的提法,如2015年出版的《兴山县志(1979—2003)》和2021年宜昌市文化和旅游局主办的道德讲堂第五期《话昭君文化精神》,后者还认为昭君文化精神有四个方面:独立的人格、敢于开拓的精神、爱国情怀与和平精神、奉献精神[11]。虽然这里用的是“昭君文化精神”,但与上述提及的昭君精神有类似之处。此外,呼和浩特市昭君博物院也呼吁要广泛传播昭君精神。据此,笔者认为学术界将“昭君精神”提出来是有意义的,也是学界对昭君文化研究更加深入的体现。
昭君精神植根于地理环境和社会,随着环境改变和社会变迁其表现形式有所变化,但其精神内涵则越来越丰富。昭君曾受到地方文化和平民文化的熏染,尤其是受到屈原忧国忧民的爱国精神和高尚人格的影响,这些文化底蕴与昭君精神的形成有密切联系,是昭君选择出塞和亲、利用自己和亲使者的身份为汉匈边境安宁做出贡献的内在力量。昭君进入汉都长安后,在这里接触了西汉的贵族文化和宫廷文化,尤其是在儒家思想成为统治思想后,儒家思想中的仁义和忠孝及大一统观念广泛传播,这势必也对昭君具有潜移默化的影响。昭君远嫁匈奴单于后,接触适应了草原游牧文化和匈奴文化,深受游牧民族自由进取、开放包容精神的熏陶。昭君一生在不同阶段对于不同文化的体会和理解,最终在其身上融为一体,成为多元文化浸染下的时代女性。也正因为其身上夹杂着多种文化因子,充分发挥多元文化相互交融的长处,表现出独特的精神魅力,才能得到不同民族对其认可。
笔者以为,昭君出塞揭示的精神有如下三点:
第一,加强民族团结的大爱精神。
昭君出塞和亲巩固了汉匈政权和平交往的良好局面,促进农耕区与游牧区和平往来、中原与边疆地区和平交往、不同民族间互相交流,为民族间更好地交往交流交融提供了契机,成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过程中各民族互动融合的代表。昭君是出生在长江边从事山地农耕的民族,她与北方草原上游牧民族和亲,是不同经济形态、文化跨区域交流的生动案例,也是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交融的历史见证,完美诠释了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过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可分割的发展过程。昭君从和亲到和心,从政治婚姻到民族婚姻,以“从胡俗”的态度适应匈奴的风俗习惯,传播汉匈民族的优秀文化,将不同文化融合在一起,用亲身实践来展示胡汉一家、中华民族是一体的历史事实,揭示了民族团结的精神内涵,形成了广为流传的民族团结精神。
第二,爱国和牺牲自我的重义精神。
昭君的爱国精神主要表现在她爱自己所在的国家,热爱西汉,也热爱匈奴。昭君出塞前已入汉宫,对于匈奴的事多少有所耳闻,对于汉匈之间的关系以及个人生活的认识也应该有所权衡,若说完全不知情,或对自身的使命完全不知,或有违常理。昭君决定出塞前的心理活动我们已经不可得知,但我们可以推测多数常人是不愿前往塞外——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和生活习惯差异悬殊的区域。然而,昭君毅然选择出塞并与几任匈奴单于维持和睦的关系,这当中必然有牺牲自我利益的行为。昭君到塞外后适应了匈奴所处的自然环境、制度环境、生活环境,若没有从大局出发,牺牲自我的精神是很难做出抉择的。当昭君丈夫去世后,要依胡俗改嫁其继子,这完全违背了昭君传统的伦理道德,但昭君还是选择了尊重匈奴的风俗习惯,继续维持和睦的家庭关系,这是昭君尊重匈奴文化的具体表现。昭君为汉匈两个政权的和平相处做出了应有的贡献,牺牲自我的精神得到后人的敬佩,也是其能够持续得到各族群众认可的重要因素。
第三,勇于探索和实践的敢为精神。
昭君出塞之前,她对于塞外、匈奴政权,甚至对她的丈夫可能知之甚少,她独自一人要到一个自然环境与家乡差异明显、风俗习惯完全不同、语言不通的地方长期生活,需要极大的勇气。昭君也是常人,在呼韩邪单于去世后,她也试图逃避这个陌生的环境回到西汉,但在得知无法返回后,她还是积极适应了匈奴的传统文化,并教育其子女维护汉匈和平。昭君勇于适应一个陌生的环境,并扎根于塞外,传播汉匈民族文化的行为值得我们称颂。当王朝国家统一之后,昭君出塞生活的地方变成了王朝国家的边疆,戍守边疆、开发边疆,在边疆成就一番伟业成为世人追求的高尚品格。
三、昭君精神的彰显是时代的需要
昭君精神内涵随着时代的演变不断得到充实。正如学者指出,“昭君想像”不仅有其特定的时代背景,还有特定的社会背景,统一多民族国家现代转型则给了昭君全新的生命力[12]。这个论述为昭君精神在不同时期的发展研究提供了新思路。笔者试图从昭君精神形成发展的时代背景尝试进一步探讨昭君精神在不同时期的内涵彰显。
昭君出塞前的汉匈政权,可以说是战争与和平相互交替。昭君的伟大在于促使这两个政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和平相处的状态,巩固了友好往来的良好局面,将“和”的精神传给了她的后人,为巩固汉匈和平交往做出了历史贡献。在此后的王朝国家里,类似于昭君出塞和亲的历史不断上演,这是中国古代王朝之间保持交往交流交融的一种方式。虽然这种方式对和亲的个人人生轨迹有着不同的作用,但对两个政权之间的和平相处无疑是有帮助的。民众在纪念昭君的同时,也渴望所处的时代能够永葆和平。尤其是不同政权之间纷争不断,大统一局面还未实现之时,昭君的精神弥足珍贵。元明清大一统之后,我国统一多民族国家趋于稳定,原来中原政权与周边少数民族政权并列的局面已经变成王朝统一国家内部各民族共同发展。不同民族之间的婚姻变成了民众内部正常交往的一种方式,通过和亲来维持不同政权之间和平安定的作用已经被弱化,这时候巩固民族团结是昭君精神的主要表征。
当“中华民国”成立后,因为社会动荡不安,军阀混战,一时间文人墨客以“昭君怨”来表达自身对社会的不满,如“竟留青冢在蛮邦,致使千秋同洒涕”[13],意在表达昭君的悲剧,又借助昭君与家乡的远离,来表达“骨肉团圆,终身相倚莫相离”[14]的期盼。当新文化运动后,民主共和的追求在中华大地成为主流,独立自由的意识成为时代赋予当时民众的精神诉求,此时的民众从昭君历史和文化中寻找昭君叛逆的心理、争取自由的行动,以表达自身的感情,所以昭君精神中追求自由独立的品格成为民主共和时代的代表。以郭沫若的《王昭君》为典型,表达时代女性要争取人格独立和婚姻自由,倡导女权主义和女性觉醒[15],充分表现王昭君的“倔强性格”,借此反映时代的斗争气息[16]。当中华民族面临大规模外敌入侵、国内矛盾横生的危急时刻,抗敌斗争成为中华民族共同的目标,积极联合各民族共同对敌,加强民族团结,争取独立成为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头等大事,此时“昭君怨”几乎绝迹于报纸杂志,世人关心的是“昭君坟”是沦陷还是收回?[17]故而争取民族独立自由,促进民族团结是民主共和时期各民族的共同向往。
1949年10月后,中国新的社会样貌展示在世人眼前,民主制度逐渐实现,此时的王昭君具有激发民族气节与爱国主义精神的作用,更有赞美新中国人民传统美德的意义[18],也是在多民族国家中,促进“两个兄弟民族的和解”的重要角色[19]。王昭君身体力行的促进“我国各民族的团结和民族间的文化交流”[20]77,成为新中国后昭君文学创作的思想基础。新生的中国与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相同,恢复国家秩序、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成为民众的奋斗目标。为了改变落后的工业面貌和社会发展,中国民众不断寻求探索一条适合自身发展的新道路,尤其是在改善边疆地区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工业建设成为国家重点支持的项目。然而,边疆地区经济基础薄弱,需要全国各族群众的大力支持。1959年,内蒙古地区包头钢铁厂一号高炉出铁,周恩来总理到场祝贺,他在讲话中提到“昭君出塞,为蒙汉民族的团结做出了贡献,希望今后有更多的革命的昭君到内蒙古来,加强蒙汉民族团结,建设好祖国的北部边疆”[21]。周总理所称的“革命的昭君”指的是全国支援包头钢铁厂和内蒙古地区建设的各族群众,所以,借助王昭君出塞“来在他国地,又是一重天”[22]来倡导戍守边疆的精神,移民实边建设边疆的精神。周恩来总理希望有更多的“革命的昭君”来到内蒙古边疆地区工作,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建设发展做出贡献,昭君遂成为建设者追随的榜样。追随昭君脚步的社会主义工作者随之大量来到边疆,继承昭君勇于开拓、敢于创新、乐于奉献的精神,成为新时期在边疆勇于探索的代表。1963年,董必武在内蒙古青冢写就的“昭君自有千秋在,胡汉和亲识见高”,成为这时期昭君精神的真实写照。
改革开放后,各民族在社会经济建设方面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民族间的交往比以往的任何时期都更加频繁。王昭君变成了“有志气、有胆识、愿意为民族和睦和当时汉胡百姓的安乐贡献自己一生”的形象。此时“帮助少数民族人民实现四个现代化,奔赴边疆”的“新昭君”群体出现了[20]79-80,这是昭君精神与时代需要紧密结合的结果。民族团结是昭君精神最重要的符号,也被更加频繁地宣传,大众媒体和文人学者都普遍赞誉昭君为民族和平交往创下的历史贡献。
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迈上新征程时,时代对昭君精神内涵的理解有了升华,尤其是民族工作围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条主线展开,强调昭君文化汇入了民族融合的恢宏叙事[23]。也就是说昭君是“民族团结”的代表,昭君和亲彰显了民族间的深厚情谊,强调中华民族的发展历程就是各民族交融汇聚的历史,“共同熔铸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伟大民族精神”[24]。昭君出塞所蕴含的精神就是伟大民族精神的一部分。当前国际局势复杂多样,中华民族的复兴过程注定不会一帆风顺。面对严峻的外部挑战,我们还需继续宣传昭君促进民族团结的努力,弘扬昭君的爱国精神,继续宣讲昭君出塞的故事,促进中华民族团结一心、共同奋斗。
今天我们在考察不同时期昭君精神发生演变的因素时,仍需关注到以下三点:首先,我国是统一多民族国家,实现和巩固民族团结始终是不同历史时期社会发展的重要目标,承载昭君精神的昭君文化不断地被创造出来,昭君精神遂不断地被继承和发展;其次,昭君精神始终离不开国家和社会大环境的发展,不同时期国家和社会的发展重点不同,对精神的需求也会有所差异,这种差异就会强化昭君精神的某些内容,弱化其他,由此导致昭君精神在不断地演变;再次,昭君作为和亲的文化符号,在不同时期被社会和群众塑造了不同的性格特征,其精神内涵越来越丰富,符合不同时期人们的期盼。
综观从王朝国家向民主共和国家转变以来,昭君精神中的爱国、民族团结、和睦相处、勇于开拓等精神在不同时期被不同程度地重塑,这也表明昭君精神适应了时代发展。
四、结语
学者指出研究昭君要着眼于“大中华、大历史、大文化”[25]。这是很有见地的,也符合昭君精神中具有的大格局和包容观。我们摒弃民族偏见和狭隘,从中华民族发展史来探讨昭君精神更能符合昭君及其精神的社会价值。和亲作为一种文化,其社会价值的创造源于一个不断与时俱进的民族和解系统和相互交往的制度。和亲执行者在一个既是系统性又是开放互动式的制度下,发挥最大潜力地创造社会价值,让其充满成就感和使命感[26]。这很好地解释了昭君能够得到不同时期人们纪念而又源源不断地创造昭君文化的历史现象。中国在不同时期解决民族问题的方式虽有不同,但追求大一统国家、追求和睦相处的民族关系则是人们的共同愿望。
昭君作为一个历史人物,早已变成了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鲜明符号。因为中华民族开放包容的性格特征和妥善处理民族关系理念的延续性,昭君成为人们共同追奉的和平使者。正因为如此,基于昭君历史的昭君文化才能源源不断地被创造出来,形成独具特色的以“和”“美”为核心的昭君文化体系。昭君精神的形成与社会环境、时代需求和历史发展趋势紧密相关,失去了对社会环境和时代背景的认知,也就不可能理解昭君精神的价值。
昭君从和亲到“和心”的转变[27],是因为她牢记使命,安守本分,适应文化差异,妥善处理好政权之间、家庭之间的矛盾,真正实现了“和”的精神。昭君精神的形成和凝练不是昭君本身,而是时代的需要,是社会发展借用昭君的历史和文化符号来提炼出符合历史发展趋势的昭君精神,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历史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