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克利斯朵夫》人生迷茫时的精神灯塔
2023-02-23瑾山月
瑾山月
世界文坛上,盛行这样一句话:“很少有人读了《约翰·克利斯朵夫》,不被鼓舞与震撼!”
这部罗曼·罗兰的巨著,自1912年诞生之日起,就被誉为“20世纪最为高贵的小说”,并于三年后,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在作者笔下,一个莱茵河畔的音乐天才,在人生的汹涌险峻中,像满弓射出的利箭,刺破黑暗的苍穹,点亮生命的烈火。
这个名为约翰·克利斯朵夫的音乐家,无数次惨遭背叛与羞辱,几番卷入阴谋与暗算,一度坠入绝望的深渊。但命运之锤愈是重击,他愈是顽强,用坚韧的意志战胜偏见与苦难,最终迎来了暮年的平稳顺遂。
他是罗曼·罗兰引以为傲的英雄,亦是读者心中屹立不倒的丰碑。当我们迷失于人生的渡口,克利斯朵夫或许可以成为一个领航者,指引我们勇敢地对抗世俗,迎战生活,最后达成与自己的和解。
01
克利斯朵夫降生于德国莱茵河畔的一户音乐世家,从小便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与不流俗的傲骨。他从小学弹钢琴,11岁成为宫廷小提琴手,被不少人视作“在世莫扎特”。只可惜,他家道中落,父亲是个十足的酒鬼,母亲成了卑微的女佣,一家人活在众人的鄙夷中。
有一次,一对贵族姐弟碰上了正在路边玩耍的小克利斯朵夫。对方先是嘲笑他满是补丁的衣服,又骂他是下等的蠢货,还夸张地模仿他母亲的窘态。他们本以为克利斯朵夫会像其他穷人那样,哭着跪地求饶,却不想他“蹭”地一下冲过来,挥舞着拳头,骂了回去。
這天晚上,父母得知此事,生怕得罪了权贵,逼克利斯朵夫去道歉。但无论怎么打骂,哪怕被关在阁楼里饿了一整天,克利斯朵夫仍是不认错。这份骨子里的“倔强”在克利斯朵夫长大后,愈发明显。
外界越要他做个循规蹈矩的小市民,他越是叛逆抵抗;众人越是希望他收敛锋芒,他越要自信张扬。见众人附庸风雅,他勇敢地扯下人们虚伪的面纱;见艺术家沽名钓誉,他更是极尽批判之能事。
在公爵府做乐师时,他不止一次揭露上流社会的矫揉造作、拒绝权贵们的无理要求。一次宴席上,公爵命他演奏一曲,克利斯朵夫见曲目粗俗不堪,断然罢演,只听他幽幽地说:“我不是任何人的奴仆。”
此话一出,公爵怒不可遏,拿起花瓶砸了过去,而克利斯朵夫则在众人的错愕中,优雅地转身离开。结果可想而知,克利斯朵夫被公爵辞退,成了无业游民。但他毫不灰心,反而干劲十足地四处谋职:去杂志社写乐评、去学校当老师、去剧院弹钢琴……
朋友劝他服个软,家人劝他别较真,但克利斯朵夫却说:“屈就于世俗,真正可笑又可怜!我宁愿被驱逐,也要抗争到底。”
遭遇羞辱,为自己打抱不平;被奴役驱使,就从束缚中跳脱出来。这种从不苟且的生活态度,是少年独有的气魄,亦是年轻躯体里奔腾呼啸的生命力。
每个人,都曾是年轻时的克利斯朵夫,在尚未被生活的藤蔓拴牢时,都似一条灵动的火蛇,焚烧着世俗的荆棘。那时的我们,嫉恶如仇,眼不着砂,命运之下无所惧怕,生活面前绝不敷衍。
风华正茂的岁月,生命应像鲜花一样绽放,断不可过早枯萎。生活可以潦草,但年轻的心,绝不苟且。
02
克利斯朵夫与公爵的交恶,为他带来了灾难的“连锁效应”。杂志社和学校先后辞退了他,亲友们不敢前来接济,更多的人则在落井下石。很快,他的曲子无人欣赏,演出全部被取消,收入少得可怜。克利斯朵夫本想卖乐谱赚点钱,不料被出版社坑骗,乐谱一本没卖出去,还欠下了不少债。
好不容易有个乐团伸出橄榄枝,却是像施舍乞丐一样把他叫来,对他好一番戏弄侮辱。他硬着头皮向同行求助,被当众扫地出门后,他那可怜的自尊如渣子般碎了一地。屈辱与愤懑伴随着无助,像冷雨一般,从克利斯朵夫的头上浇下,让他措手不及。
某个寒冷的清晨,他看见一匹老马跌倒在泥泞中。马被主人抽打,伤口汩汩地冒着鲜血,但它却极力挣扎着起来,驮起沉重的麻袋,继续前行。
这一刻,克利斯朵夫仿佛看见了自己,他也是一匹被生活蹂躏的马,也必须爬起来继续战斗。他已不再年轻,家中的债务与年迈的母亲都是他要驮起的麻袋。他必须在自己与生活之间搭起一座独木桥,临万丈深渊而面不改色地走过去。
莱茵河畔已无立足之地,克利斯朵夫决定去法国谋生。
为了节省开支,他搬去贫民窟,每天只吃一个黑面包;为了赚钱,他混迹于社会底层,去破烂的小剧场当指挥,在酒馆给粗俗的客人演出。在杂志社当音乐编辑时,被主编指着鼻子骂也得满脸堆笑;给屠户做家庭教师时,被粗鲁地呵斥,也得乖乖听话。他咽下委屈埋头工作,丢掉尊严拼命赚钱,终于还清债务,养活了一大家子人。
克利斯朵夫晃晃悠悠行至人生的半坡,如蚕蛹般蜕去了坚硬的壳,却也有了对生活四两拨千斤的力道。他扎根于生活的土壤,令生命的根系稳固地抓牢了土地。
这一场“中年之战”,惨烈又激荡人心。
克利斯朵夫于苦厄中冲锋的背影,让我们看到了现实中自己的狼狈与坚韧。到了茫然无助的中年,只有身临其境,才懂得其中的残酷。
前路,是战火连天的一片苦海,身后,却没有任何援兵与退路。自己的生存,家人的安危,外界的审视,都是生活发给我们的一张张战书。面对张牙舞爪的宣战,我们只能长出铠甲,手持利刃,迎难而上。
每一场战斗,我们都必须全力以赴,因为一旦泄了气,便很难再反败为胜。唯有至死抵抗,才有生还的可能。
人到中年,我们都应活成斗士,不屈服不认输。
03
作家简媜曾说:“人缠不过自己,常常在万籁俱寂的时刻,以刀铤与自己短兵相接。”
当克利斯朵夫的生命年轮行至晚年,他也必须开始一场与自我的决战。他的生活不再颠沛流离,有爱慕他的情人与忠诚的朋友,还能不慌不忙地搞创作。
可每当忆起往事,克利斯朵夫却时常陷入自我纠缠的漩涡。他诅咒命运不公,抱怨生活艰难,痛恨社会腐朽,也失望于自己的脆弱。直到一桩意外降临,克利斯朵夫才正式开启他与命运的和解之门。
偶然的机会下,一家知名媒体刊发了克利斯朵夫的一篇乐评。谁曾想,文章中的观点,被当权者肆意曲解,用以攻击政坛上的对手。被利用的克利斯朵夫怒不可遏,立马发文澄清,几番论战下来,却于事无补,还令自己的生活陷入混乱。
无奈之下,克利斯朵夫索性不管了,而他放弃争辩后,事态竟很快平息。他这才发现:原来世间的事不必硬碰硬,改变不了别人就改变自己。
不久后,他认识了一名神甫,更令他顿悟,凡事不必太过较真。这名神甫贫困至极,为了填饱肚子,时常迎合信徒说违心的话。
起初,克利斯朵夫对此十分厌恶,总试图揭穿神甫的虚假。可慢慢地他明白,这不过是一个人的求生之道,又何必执拗地纠正别人。而这份理解与包容,竟促成了他与神甫的一段忘年交。
岁月不慌不忙地向前走,克利斯朵夫在日渐衰老中,亲历了友人的病逝、爱人的离去。他也终于在生离死别的无常中,彻底学会了接纳。
当不再固执地与命运对抗,克利斯朵夫反而可以赞美任何一种生活。他不再苛责人们的落魄与卑微,不再嘲讽弱者的无能与钻营,不再抨击时弊高谈阔论,也不再浑身是刺轻易动怒。
一个人一旦摒弃傲慢与偏执,不再固执己见,便可以轻松与生活和解。晚年时的克利斯朵夫,释怀了一切,能安下心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读书、写作、听音乐。
小说最后,他隐居山林,在曼妙的自然景色中,活出了自己的悠游自在。
詩人鲁米有句诗:“你以为你是门上的锁,你却是打开门的钥匙。”
很多时候,囚禁我们的不是外界的矛戈,而是内心的桎梏;戕害我们的也并非他人的阴谋,而是自我的敌意。
那些实现不了的梦想、无法弥补的遗憾、改变不了的人和事,都是我们这辈子必须跨过的沟壑。当我们改变不了世界,就必须回过头来改变自己,从内心挖出一条退路,求得转圜的余地。打开救赎之门的那枚钥匙从来不在别处,恰恰握于我们自己手中。一个人,只有战胜了自己的固执,才算彻底摆脱命运的刁难。
“人生是一场无情的战斗,要做一个名副其实的人,必须与成千上万的敌人斗争:要击退世俗的伤害、小人的圈套、生活的骗局,还有无休止的欲望与不切实际的幻想。若不想束手就擒,你必须永远向前。”这是罗曼·罗兰在书中的呐喊,亦是克利斯朵夫用生命敲响的警钟。
(源自“每晚一卷书”)责编: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