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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鸟打工人:出去还是回家?

2023-02-23

读报参考 2023年5期
关键词:阿伟华仔进厂

  改革开放之后,内地向东部沿海地区源源不断输送了一批批工人。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21年全国农民工总量约2.93亿人,比上年增加691万人,增长2.4%。阿伟就是打工大潮中的一员,但在多重因素影响下,诸如阿伟这类农民工下岗再就业问题渐显。

  不久前,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国家发展改革委等五部门公布《关于进一步支持农民工就业创业的实施意见》,明确促进农民工及脱贫人口就业创业的政策措施,以稳定就业大局、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

  进入2022年12月,记者继续回访阿伟,并且采访了多位在制造业工厂生产一线的“候鸟打工人”和一位回乡创业的工厂老板,听他们倾诉制造业流水线上的“去留”故事。

阿伟:至少回家有个交代

  2022年5月20日下午4点,阿伟得知他报名的深圳某电子烟厂已招满。介绍他进厂的中介领着剩余的20多个进厂未成的工人,暂时来到工厂附近的旅社休息。

  自从2021年春节下岗在家,阿伟已经有4个月没有收入,其间跟着劳务中介去了好几个厂,但最终因人数已招满而进厂无果。

  “房贷怎么办呢?每个月的房贷迟一天给都不行啊。”阿伟母亲说。

  在进电子烟厂失败后,中介又接连带他们去了其他几个厂报名,但不是已满员就是低工价,最终无果。5月底,阿伟跟着中介的大巴车,又回到了老家。

  “我们也没办法,不能全怪中介,现在工厂事情不好做,大家都知道。”阿伟说道。除了耽误了几天时间外,阿伟夫妻这趟出门,还搭上了来回的800元车费。

  一直到8月,阿伟才顺利进厂。

  8月中旬的一天晚上,阿伟告诉记者:“今天刚办好了入职手续,工价和岗位还可以,就是中介安排的宿舍离厂里比较远,早上需要乘坐近40分钟厂车才能到。干3个月如果不走的话,还有机会转正。”

  据阿伟后面介绍,这次进的是厦门一个小家电厂,主要生产电动牙刷、咖啡机、小电饭煲等。他所在的流水线主要工作内容是打螺丝,18元/小时,下半年加班多,一天能做15个小时。而他老婆则在另一条包装流水线,薪资和上班时间一样。

  10月份,阿伟说:“上个月我们俩加起来收入有1.4万,我妈听到后,可开心了。”

  “厂里包吃住,我们夫妻单独租了一间房子,400元/月,中介补贴200元,所以,我们基本上每月的工资都能存起来了。”阿伟说道,“厂里上班就是这样,我们都是靠时间长来换取更多的工资。”

  11月中旬,阿伟在厂里上班满了3个月。12月,记者再次问及阿伟是否已转正,他表示,厂里还没有发转正通知,现在厂里还有活儿干,愿意做的可以继续做。但对于未来的去处,阿伟心里没底。从8月进厂,阿伟夫妻现在已经收到了近4万的工资。“回家,至少有个交代了。”阿伟说道。

夏兰:2022年进了4个厂

  “70后”的夏兰也属于“候鸟打工人”一族。

  到2022年12月,夏兰在浙江某坚果厂上班已有两个月了。据夏兰介绍,10月初,与老乡来到了浙江省杭州市的一个坚果加工厂上班。 “双十一”和“双十二”正是这个工厂的出货旺季,为提前备货,10月份工厂共招了五六十名临时工。

  “这个厂不大,100多名工人,其中有50多人是临时工。刚刚赶完了‘双十二’的产品,加班没那么多了,我们也准备回家过年了。”夏兰向记者说道。

  按照此前赶工的时间算,夏兰每天8点上班,晚上12点下班,中间仅有1个小时吃饭。上班时间是白天和晚上两班倒,每个星期换一次。“现在没那么多活儿了,晚上六七点就下班,就忙了不到两个月。”夏兰说,自己上了50岁,工价高的工厂进不去,只希望多加点班。这个厂的工价是15元/时,加班多的月份一个月能有6000元的收入。

  夏兰并不是一直都在厂里上班。疫情之后,夏兰在老家的杂货店生意愈加不行,家里两个孩子还在上大学。坚持一年后,夏兰关闭了开了十几年的杂货店,也加入了打工大潮。

  几乎没有外出旅游过的夏兰,经过这两年在不同地方进厂,已经去过全国十来个城市了。“湖北仙桃,浙江杭州、宁波,江苏苏州、南通,上海,北京,福建厦门、莆田,广东深圳、韶关、惠州、中山……数都数不清了。”夏兰说。

  2022年6月初,夏兰从浙江杭州的一家生产核酸检测相关产品的医疗厂辞工回家,这是夏兰呆过时间最长的厂,呆了近8个月。6月份厂里处于淡季,于是和老乡们一起打报告辭工回家了。

  回家没多久之后,夏兰的部分工友开始在家里务农,而她又开始张罗去其他工价高的地方进厂。在来坚果厂之前,她还去了浙江的月饼厂和福建莆田的鞋厂。

华仔:出去还是回家?

  “80后”华仔一直在县城的制鞋厂上班,但是2022年厂里的效益太差,一个月3000元不到,对于年近40的华仔来说,根本不够支撑家里开销。华仔告诉记者,家里两个上中学的小孩,老婆在家里带孩子,兼顾一下山上的农活儿,偶尔在乡下做点零工,家里主要的开支还是靠自己在外务工。

  2021年,华仔在县城买了一套小三居,这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现在每月的月供3000元。

  2022年8月中旬,华仔经劳务中介的介绍,以临时工的身份,进入了深圳龙华某电子制造业大厂,工期3个月。工资22元/时,每天上班约10个小时,每周休息一天,每周轮一次夜班,每月收入超6000元。华仔对于整个收入比较满意,但对于住宿条件和上班步行距离,一时很难适应。

  10月份,华仔最终提了辞职。

  华仔称,年底县城的鞋厂又接到了一批大订单,鞋厂老板打来电话,让老员工尽快去上班。“我们那鞋厂是计件,有活儿干的话,一个月也能有5000多元。”

彦生:回家开厂

  “80后”彦生初中没读完就在广州务工,后面和服装厂老板混熟,自己也當起了小老板。

  在广州开厂近10年,2017年,彦生决定在广州十三行盘一个店铺。他的产品主打女性产品,包括短袖、裙子、外套、长裤等。

  据彦生介绍,那时工厂的销路主要有三种,一是给一些外贸服装品牌代工;二是给电商客户供货;三是给线下店铺客户供货。

  在彦生广州的3个工厂里,最高峰能有百余名工人同时赶货。

  “那时候计划着,一是线下店铺开起来,能够更好地获客;二是能够把几个电商平台做起来,自己也作零售。”彦生说道。

  最先失败的是电商平台。由于不熟悉运营规则,也没有能力组建专门的电商团队,彦生的几个电商平台在推了一波流量之后,效果一般,最终没能坚持运营下去。

  疫情开始之后,线下店铺的生意惨淡,随后也退租了。再后来,工厂的订单也受到影响,国内和国外订单接连减少;再加上,产品款式不够时兴,对新客源的吸引力不足,靠老本吃饭并不长久。随后,彦生厂里的一批做了好几年的熟练工人也陆续离开了。

  2022年初,彦生的工厂由3个已缩减至1个。到2022年中旬,彦生关停了最后一条生产线,把广州所有的生产物料和10多年的生活物料全部搬运回了老家。

“目前手上还有几个国内电商客户,有一些小单还能做。但是广州的房租太贵了,而且这些活儿根本不够招工。”彦生说道。

  这几年的亏空,几乎耗光了彦生此前所有的积蓄。回家开厂,租厂房、置办设备、招工,彦生无奈还和家里亲戚借了一笔款才得以开展。

  彦生说道:“和以前的工人还保持着联系,有不少是老乡,这次回乡办厂,有两个以前的工人回来了。我还期盼着有更多订单回来,能够留住他们。”

  (应受访者要求,阿伟、夏兰、华仔、彦生为化名)

(摘自《第一财经日报》黄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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