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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儿童剧《悲惨世界》舞台美术的艺术特征

2023-02-23

戏剧之家 2023年2期
关键词:悲惨世界主教儿童剧

谢 迪

(中国福利会儿童艺术剧院 上海 200040)

儿童剧艺术区别于其他戏剧艺术门类的最鲜明的特征是观众群体不同,它所服务的对象是儿童,因此,儿童剧艺术要符合儿童的心理与审美需求。儿童剧艺术通常要融入音乐、舞蹈与互动,以吸引儿童的注意力,在这些因素的作用下,儿童剧艺术具有话剧、音乐剧、舞剧等多门戏剧艺术的综合特征,这也使得儿童剧舞台美术创作较其他戏剧门类更为复杂。

《悲惨世界》这部作品更符合儿童音乐剧的特点,其舞台场景繁多,主要由假面舞会、主教家(鹅舍)、德纳利旅店(狐狸旅店)、纺织厂(羊工厂)、修道院、玛德兰市的街道、法庭七个场景构成,这使舞台设计具有许多难点,首先,这七个场景如何在一个舞台框架内巧妙切换;其次,动物化了的角色的生活场景该如何展现;第三,复杂的歌舞场面该如何调度。最终,舞台设计师巧妙地解决了这些问题,并融入了机械结构,使舞台“活”了起来。不仅如此,儿童剧《悲惨世界》的舞台美术设计还呈现出特有的艺术特征,例如,在再现动作环境上,造型语言活泼诙谐而富有童趣;在组织动作空间上,舞台结构富有层次而灵活多变;在表现情绪与意义时,视觉语言时而阴郁、时而欢快,时而又哀怨婉转,明快多变,却又与戏剧节奏相吻合。

一、富有童趣的舞台动作环境

上海大学胡敏博士在其著作《中国儿童戏剧发展史》[1]中将儿童剧的艺术特征总结为四点,即教育性、趣味性、启发性和游戏性。从这四点来看,儿童剧创作要考虑到儿童群体的心理与生理特征,无论是文本、导演、表演还是舞台美术,都受观众影响,符合观众的心理,才能在演出过程中使观众产生共情。儿童剧《悲惨世界》虽然改编自历史题材,却牢牢把握住了儿童这一对象,从舞台美术展现的舞台动作环境来看,富有“童趣”是其贯穿始终的鲜明特征,它将观众引入一个充满奇思妙想的童话故事的世界。这种童话气质体现于两点:一是展现环境的造型语言符合文本,高度契合动物化的角色。二是机械结构的设置或大或小,这些机械结构与表演紧密结合,在演出中创造惊奇。

在儿童剧《悲惨世界》的文本中,编剧将剧中角色进行了动物化处理,如,冉阿让是一匹性格鲜明的狼;沙威是一条拥有执念的狗;珂赛特与芳汀是温顺的羊;主教大人是善良的大白鹅;德纳利一家是狡猾的狐狸……这是在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角色组合,这不禁使人联想到童话故事中的环境设定。舞台设计巧妙地解决了这些问题,例如,将主教(大白鹅)的家(鹅舍)设计成可以前后推移的盒子,盒子正面是一层层大白鹅的羽毛,这些羽毛在内部升降装置的控制下可以如卷帘般一层层升起或降落,最终呈现出一个“蛋”形的舞台结构。在“蛋”的内部布置桌椅,又点缀上银餐具、银烛台,俨然是一个主教的家的环境。这个主教家的形象既夸张又奇异,如果单独置于舞台,会让观者不知所云,而“蛋”形的结构与羽毛卷帘的搭配又符合“大白鹅”的人物形象。当故事情节展开,这个形象显得如此契合,不得不说,设计构思实在是巧妙。再如,纳德利旅馆(狐狸旅馆)的形象被设计成森林一角的小店。暖色调的店面装饰取材于狐狸的毛色,观感上让人感觉到温馨,具有迷惑性,为后续情节中芳汀的上当提供依据。小店被设置成有两层的小楼,一层的立面反转下来形成桌椅,放上土陶碗罐,就有了旅店的生活气息;在二层设置了麻绳编织的吊床,环绕的树枝形成盘旋的楼梯扶手;楼顶是狐狸尾巴造型的窗户,配合霓虹灯带的亮暗而开合,用以暗示旅店的营业与关闭,表现得非常生动。主教家与纳德利旅店是具有代表性的富有童话色彩且贴合角色生活空间的舞台场景,这些奇异的造型语言所构建的舞台环境的确立,表现了设计师忠实于文本而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如果说,儿童剧《悲惨世界》的舞台动作环境是一个具有浪漫色彩的童话世界,那么,设计师置入的机械结构给这个童话世界添加了一些惊奇感。譬如,纳德利旅馆(狐狸旅馆)仿若一个可以折叠的盒子,一层可以反转,二层可以开合,整体又可以通过旋转来选择隐现。这些机关的设置实现了对舞台空间的拓展与延伸,也使得舞台结构活灵活现,具有生活气息。又如,结尾法庭场景的机关设定,当威严的法庭音乐响起,舞台左侧的“盒子”旋转朝向观众,随后通过反转拉伸形成地面的法官站台和肃穆的蓝色背景;此时,法官(独角兽)徐徐走向台前,他头顶的“眼睛”结构反转打开,凝视着演员与观众……这一系列的机械动作一气呵成,当“眼睛”凝视众人的瞬间,法庭的气氛显得庄重严肃,同时,也震慑了观众的心灵。

二、灵活流转的舞台动作空间

舞台美术最重要的功能是组织动作空间。胡妙胜先生说:“舞台设计者应像导演那样想象和了解戏剧动作,不仅要了解实现动作的物质条件,而且要了解人物的性格和心理,他们之间的关系,事件的性质和意义,动作的逻辑与发展。只有了解全部戏剧动作,才能有效地处理舞台空间。”[2]由此可见,舞台设计在空间构建中不仅要具有创意思维,还要具备导演思维。从儿童剧《悲惨世界》的最终呈现来看,其舞台美术在组织动作空间上是成功的,它的舞台主体结构由三个盒子、两道滑动结构、一道云雾吊景三部分构成。其间点缀以大小道具,通过结构的转换与道具相组合,巧妙地构建了舞台动作空间。

从舞台主体结构来看,三个盒子表面覆以黑布,以左、中、右的方式横亘于舞台中后区:左侧是法庭,上下开合景;中间是主教家(鹅舍),前后推移景;右侧是纳德利旅店(狐狸旅店),旋转景,左右两侧的盒子呈30°夹角向中间以“八”字形倾斜。它们以其各自特有的机械结构实现了法庭、主教家、纳德利旅店三个主要场景的转换,同时,它们又相互组合构成新的场景:当中间的盒子被推移到舞台后区隐去时,左右两侧的盒子旋转、合拢,呈现为漆黑的平片,此时,舞台拓展为前后贯穿的通道,辅以藤条编织的路灯和窗格形象的光影点缀,形成了具有纵深感的“丁”字形玛德兰市街道;当路灯推向舞台两侧,中后区落下黑色的挡片,将舞台后区封住,前区落下帷幔构成的树枝形象,一场森林假面舞会就开始上演……

在舞台中区,设计师对两道滑动结构与一道云雾吊景作了中性化的处理,两道滑动结构是树木枝干的形象,却使用了轻薄的帷幔材料,彩色云雾吊景点缀其间,仿若叶片与果实,二者交相呼应。演员在设有滑动轨道的枝干间穿梭,枝干前后交叠,轻质的材料“随风摇曳”,给人以梦境般的错觉。舞台设计对动作空间的精巧组织,使得场景间的转换产生了音乐般的流动性,这种流动性蕴含在戏剧节奏中,与音乐节奏、演员表演融为一体。

三、象外之象的意义传达

好的舞台美术作品总是能表情达意[3],是描绘与表现在舞台造型语言上的统一。描绘是经过艺术加工后对文本情境的再现,表现是体现文本精神的情绪或意义的传达。因此,可以把舞台美术造型语言所表现的情绪与意义看作“象外之象”。当然,儿童剧《悲惨世界》的舞台造型语言也具有这种“象外之象”的意义传达,例如,法庭的“眼睛”隐喻了法官明察秋毫的形象。再如,主教家由一层层大白鹅的羽毛覆盖表面,是冉阿让与珂赛特的避风港……在《悲惨世界》的演出中,舞台造型语言表现情绪与意义最为深刻的要数修道院芳汀在痛苦中死去的场景。

在修道院的场景中,舞台两侧的盒子合拢,呈现为肃穆的漆黑平片;中区的盒子被推移到附台,代替它的是一个铺满羊绒的白色暖床;背景是群羊流泪的剪影,并在中间镂空出一个负形的“圆窗”,冷白色的天幕将“圆窗”衬托得愈发明亮;一道帷幔从天而降,从舞台后区穿过圆窗延伸向白色的暖床,并将它包围起来……圆窗、眼泪、帷幔与洁白的暖床,这四个舞台造型语言共同指向“纯洁”,象征着芳汀身处黑暗却拥有纯洁的灵魂,也预示着芳汀最终的死亡。当芳汀紧握着冉阿让的手低垂下来,洁白的帷幔从圆窗中慢慢升向天空,流泪的羊群也随着灯光渐渐隐去,一切都暗淡下来,独留下圆窗还是那么明亮,缓缓地,隐藏在羊群泪滴背后的led 灯珠一颗颗闪烁起来……帷幔的升起暗示着芳汀的灵魂离开了人间,随群羊的泪水化作满天的繁星。圆窗的形象表现芳汀虽然在痛苦中死去,但是仍对人间存有寄托,虽然人间对她充满误解与欺骗,但是,小珂赛特是她无法舍弃的,临终时,冉阿让答应了她所有的诉求,因此,她走得那么安详。

修道院场景中的舞台形象都是凝练、贴切而又直指人心的,传达了文本背后的深刻意义,使得观与演在这一场景中实现了联通。它们相互组合,不仅完成了组织动作空间的功能,还在更深的层次上参与了对芳汀离世这一情节的空间叙述。

四、高度协调的整体性叙述

导演是整体的把控者,处于支配地位,编剧提供文本要素,演员提供表演要素,舞台美术提供视觉要素[4]……舞台美术既属于造型艺术,又属于戏剧艺术。从造型艺术的范畴来看,舞台美术要有个性,要有想象力;从戏剧艺术的综合整体来看,舞台美术在完成它主要功能的基础上,要消除自身的离散性,与其他要素相互融合,形成有机的整体。《悲惨世界》的舞台美术能够广受好评的关键就是把握好了这种“度”,在充分展现自身个性的基础上,又能与演员表演、音乐节奏、灯光气氛等紧密融合。

儿童剧《悲惨世界》的舞台美术与演员表演的紧密结合是贯穿始终的,但最令人记忆犹新的一段是主教家(鹅舍)场景中舞台美术对人物性格的烘托。主教的管家马格鲁尔太太是一只善良且诙谐的鸭子,她既胆小怕事,又像主教一样乐善好施,在冉阿让将小珂赛特带到主教家的那夜,狗叫声惊醒了马格鲁尔太太,她拨开一层层鹅毛的卷帘向外张望……拨开鹅毛卷帘的这一举动,极为符合马格鲁尔太太善良却又胆小怕事的性格特征,人物形象在这一瞬间变得有血有肉,“活”了起来。当然,演员的动作是导演安排的,但是,这与舞台布景的选材,环境空间的渲染密不可分,是导演和表演艺术与舞台美术相互碰撞的结果。

《悲惨世界》是一部唱跳结合的儿童音乐剧,布景的运动变化、转换迁移还要与音乐紧密结合。阿恩海姆在《艺术与视知觉》一书中提到:“当物体发生位移时,我们所看到的东西就不仅仅是位移,还有推动这种位移的那股动力。”[5]阿恩海姆在视觉上分析了位移与动力的关系,在舞台美术的运动变化中,当这股动力处在音乐的节奏中时,也就具备了艺术感染力。例如,在假面舞会与主教家两个场景的迁换中,音乐响起,在第四个八拍由低沉突转轻快,暗示着新的一幕即将上演。当舞台灯光在第四个八拍的结尾处突然亮起时,主教家正好从后区推至前区定格,在推力的作用下,鹅舍的羽毛还在轻轻飘动,音乐在两个场景中成了桥梁,使观众感受到了两个场景的运动和衔接。这股动力形成了视觉补偿,让观众参与到场景的转换之中,使戏剧动作呈现出连贯性。而在芳汀与珂赛特出场的一段舞蹈动作中,二人在树丛中穿梭,帷幔材质的树木分层位移,在拉力的作用下,这些枝干仿佛在风中“摇曳”。然而,这段表演缺少配乐,即使舞蹈动作排演得再巧妙,也缺乏戏剧张力。

五、结语

总体来说,《悲惨世界》是一部非常优秀的儿童剧作品,其舞台美术通过精巧的构思,为文本传达了精神意蕴,为舞台行动提供了现实环境,为人物角色提供了物质支撑,为观众展现了一个充满浪漫色彩的童话世界。儿童剧是一门综合整体的艺术,它具有一套相对独立的系统,而舞台美术是整个系统中至关重要的部分。舞台美术设计在展现自身个性的同时,要深入了解系统且全局看待问题,才能创作出优秀的舞台美术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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