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情报研究到智库研究的转化机制
——打通从情报到智库的“最后一公里”
2023-02-22初景利任娇菡
初景利 任娇菡
(1.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北京 100190;2.中国科学院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北京 100190)
2012年11月,“思想库”一词首次出现在我党的十八大报告中[1]。2013年起,“智库”建设受到国家层面高度重视。近平总书记就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作出明确批示:“智库是国家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形势的发展,智库的作用会越来越大,要高度重视、积极探索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的组织形式和管理形式。”由此,“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的概念进入人们的视线,并迅速为学界热议[2]。同年,“智库”一词正式出现在中共中央文件中。在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明确指出需“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建立健全决策咨询制度”[3]。自此以后,我国智库建设步入快车道。近期,习近平总书记在向金砖国家政党、智库和民间社会组织论坛所致的贺信中肯定了智库的重要意义,强调“希望金砖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政党、智库和民间社会组织履行责任担当,深化沟通交流,为实现全球共同发展、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智慧和力量”[4]。智库建设在国家外交、科技、教育、文化等各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智库是情报机构的更高级定位、目标、形态与模式,是我国情报、情报学、情报机构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方向。2017年10月,情报学与情报工作发展论坛在南京召开,会上100余名情报领域专家学者达成《情报学与情报工作发展南京共识》[5],提出要“努力将情报学发展成为具有智库功能的学科”,“努力把情报机构培育成国家发展与安全的重要智库”。2021年,苏新宁教授主编的《新时代情报学与情报工作论丛》(共11部)出版,其中包括栗琳、初景利等著的《情报与智库》,标志着智库研究正式进入情报学视野。
总体而言,目前,我国情报学研究成果仍以情报报告(Information Report)为主导致力于情报报道与情报分析为标志的情报研究,未能形成以智库报告(Think Tank Report)为主导致力于智慧型解决方案(Solution)为标志的智库研究。情报研究仍然是需要的,但若情报研究不能走向智库研究,则情报研究的价值和作用一定是有限的。从情报走向智库、从情报研究走向智库研究,是情报学发展的历史必然,也是时代对情报学和情报机构提出的新的要求。
本研究试图站在情报学的角度,研究智库需求,剖析情报与智库的异同,为推动情报学在满足一般需求的基础上,立足高端智库需求,发挥情报与情报学科、情报机构自身更大的价值与影响力,为我国情报研究向智库研究转化,为情报更有效地支撑智库建设提供思考与启迪。
1 情报与智库的关系
1.1 情报的概念界定
“情报”的概念最初起源于日本,我国“情报”一词最早出现在20世纪初出版的《辞源》中。国内情报相关的研究十分丰富,有关“情报”的定义更是众说纷纭。根据《情报与智库》[6]中对“情报”定义的梳理,社会各界主要从军事、政治、经济等多角度来定义情报。叶继元等[7]将国内对于“情报”的定义归纳为3种类型,分别为军事说、文献—知识说、企业说。本文主要列举了国内有关科技情报定义的代表性观点及近3年来学者对于科技情报的定义的拓展与更新,如表1所示。
表1 国内学者对“情报”的定义
除了一些学者的定义,我国的一些工具书也对“情报”的概念内涵进行了界定。2019年,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15]发布了“情报”的两层内涵:第一层为Information,同“信息”;第二层则为Intelligence,含义为关于某种情况的报告,通常具有机密性质或对抗和竞争性质。《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三版)》[16]将“情报”(Intelligence)定义为:为特定目的传递的知识或事实。
本研究将情报(Information/Intelligence)定义为有助于分析、判断和决策的特定的知识和信息。本研究的“情报”偏重于科技情报,不特别考虑军事情报、国防情报或国家安全情报等。
1.2 智库的概念界定
智库(Think Tank)的概念起源于美国。与情报的定义相比,国内有关智库的定义大同小异,其类型主要分为两种,一种将智库看作是机构[17-18](主流思想),另一种则将智库看作平台[19]。本研究简单列举了几位学者以及机构对于智库的定义,如表2所示。除此以外,国内智库还衍生出了智库期刊[20]、高校智库[21]、产业智库[22]、媒体智库[23]等多类型的相关概念。
15.al2=DFS(T,albc);//对概念语义树进行深度优先遍历,找到b在c中的访问水平对应的敏感词汇;
表2 国内有关“智库”的定义
本研究认为,智库不仅仅是一种机构或一类平台,还是一种对象和现象,是在充分而可靠的情报及其分析的基础上,为支撑公共政策和管理决策而提出问题解决方案的一种机制。智库强调解决方案,且最终成果的走向是公共政策和战略规划。本研究主要聚焦于智库作为一种对象和现象进行分析与讨论(不仅仅是机构),亦将“智库机构”简称为“智库”。
1.3 情报与智库的关系
本研究将分别从情报、智库的视角来反观彼此之间的关系,如图1所示。
从情报的视角来看,情报是智库的基础,是智库的血脉,是智库的灵魂。智库依赖于情报,高于情报。“智库成果—解决方案”的形成以情报研究为基础。从智库的视角来看,智库是情报机构的延伸,是情报内容的升华,是情报成果的归宿。可以说,智库是情报机构的高级形态,是情报知识经过加工分析后支撑政策和决策的高级产物。
但并非所有情报机构都要或都会成为智库。情报是耳目,是尖兵,是参谋,是引领。没有情报,就没有智库研究,就没有政策和决策,情报的作用仍然是不可替代的。但情报研究不能止步于情报,而是要不断地深化、延伸和拓展,从情报和情报研究走向智库和智库研究。
但就目前的发展现状而言,我国情报学基本上仍然局限在自己的学科体系范畴内,未能渗透和影响更广泛的科学和社会领域。而智库的目标就是直接支撑社会各界及科技领域的政策和决策。因此,情报与智库还存在着较大的差距,从情报向智库的延伸和发展是情报学发展的必然。
2 从情报研究到智库研究的转化机制
2007年12月26日,时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江绵恒到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考察调研时指出,“我有一个总的方向就是:基础设施建设就是把Data变成Information,把Information变成Intelligence,Intelligence后面的应用就是Solution”。这是对情报工作的要求和期望。2017年初,中国科学院科技咨询战略研究院院长潘教峰研究员,结合国家高端科技智库建设实践和近20年从事科技战略研究和重大规划工作的心得,总结提炼出智库研究问题的一般性思路,撰写了《科技智库研究的DIIS理论方法》,首次提出了智库DIIS(Data-Information-Intelligence-Solution)理论方法体系,随后于2020年7月首次提出了“智库研究的双螺旋结构”(智库双螺旋法),提出了“智库双螺旋法理论”[28]。
可以说,无论是从情报的视角,还是从智库的视角,“从Data走向Information,再迈进Intelligence,最终实现Solution”是情报研究和智库研究共同的任务需求与发展路径,两者具有异曲同工之妙,也充分说明情报与智库之间的密不可分的关系。从“情报”向“智库”转化的过程,便是情报参与智库建设的过程,为此就要跨越从情报研究到智库研究的障碍,打通从情报到智库的“最后一公里”。
图2 情报参与智库的过程
同时,从情报学价值的角度审视,在智库的研究中,有情报学研究、情报内容价值的体现。随着智库需求的增量,情报也需要拓宽边界,增强自身功能,不断将情报功能放大化、扩大化[29],情报才会获得更多的认同,从而直接支持智库,间接支持决策,这样,情报的价值才能得以更好地体现。情报固然重要,也是用户所需要的,但是不能仅仅停留在情报这一层面,要从智库的需求,不断深化情报研究,延伸扩展到面向政策决策的解决方案。为此,需要不断推进情报机构向智库转型发展,通过情报研究,将情报所产生的价值直接作用于智库。
为了实现从情报研究向智库研究的转化,情报学、情报机构、情报研究人员都需从思维方式、市场性质、服务对象、属性特征、导向因素等多方面加以转变与提升,如表3所示。
表3 从情报研究到智库研究转化的关键问题
2.1 从情报思维到智库思维
情报在向智库跨越的过程中,研究人员必须拥有智库思维。研究人员在将情报能力提升为智库能力的过程中,思维方式的转变、训练和确立是至关重要的。没有从情报思维到智库思维的变化,就没有情报研究到智库研究能力的转化,便也不可能实现从情报到智库的转变。也就是说,情报研究人员只拥有情报的思维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学习、锻炼、掌握、拥有智库的思维。
情报思维多表现为数据思维、工具思维、过程思维、结果思维,而智库思维则更聚焦于问题思维、战略思维、目标思维、效果思维。作为情报人员,往往善于搜集数据,利用工具进行分析,注重研究过程,为用户提供结果,但这样的情报研究更多具有情报工程的特征。智库思维与此不同。智库研究首先要善于发现问题,从战略的高度审视问题,聚焦要实现的目标,并将实际效果作为智库研究的金标准。二者的出发点不同,研究的过程与结果也不同。
2.2 从原料市场到思想市场
如果将情报和智库均看作一件产品,二者由于自身属性的不同,因此,在需求市场上的意义和价值就有所不同。如果将情报比作一座金矿,那智库就是金子,从情报研究到智库研究的转化就是淘金的过程。没有金矿就没有金子,但不能只有金矿而不去淘沙成金。
情报属于原料市场。情报研究是情报导向,更多的是在解决原料生产与初步加工的问题,采集、整合、厘清各种类型的数据、材料,为用户提供丰富的信息、知识,帮助用户发现情报并利用情报,改变信息短缺或过载的状态,更多是在满足用户对信息的基本需求。情报是情报研究的灵魂。
而智库则所属思想市场。智库研究是问题导向,在发现问题的基础上,依赖于情报,依靠专家的智慧,提出解决问题的思想(Idea),形成有前瞻性、有创见性、有洞察力的解决方案。决策对智库的依赖是对思想的依赖,而思想是智库研究的关键所在。思想是智库研究的灵魂。
2.3 从面向科研到面向智库
一直以来,情报研究主要面向科研过程和科研用户,面向学术研究,旨在为科研工作者或科技事业的发展提供帮助或支撑。情报的产生过程,实则就是借助研究人员所学相关领域知识或方法对信息进行分析,从而使本领域信息的结构与功能发生改变的过程[30],是让知识增值的过程,这也是布鲁克斯所提出的情报的增值作用。情报与科研密不可分,情报对科研活动的保障和支撑作用也是不可替代的。
智库研究则面向决策过程和决策用户,面向顶层设计,旨在为决策者或公共政策的制订提供咨询或参考。潘教峰等[26]提出,智库是通过高质量的咨询报告向政府提供政策建议与服务,通过公开发布的研究报告向社会公众提供知识与信息,通过理论方法的研究向学术界和决策界提供创新的工具和视角。智库高度依赖专家的智慧,为国家战略决策服务,智库对国家公共政策的保障和支撑作用同样是不可或缺的。
2.4 从信息属性到政策属性
从情报与智库自身来看,二者虽具有非常强的相关性,但也是两个领域的范畴,具有不同的研究属性与学科属性,具有不同的功能定位与作用。从学科范畴看,情报从属于“信息资源管理”一级学科,而智库从属于“公共管理学”一级学科。
情报以信息为驱动,具有知识性、传递性、效用性,情报人员致力于为用户提供具备真实性、有用性、及时性、完备性的信息和知识。情报的核心是发现、采集、加工并提供信息;而智库则需要以问题为驱动,在占有信息的基础上,融入专家的智慧和思考,转化为具有针对性、对策性、前瞻性、储备性的对策和建议。智库的核心是提出、发现、分析并解决问题。
2.5 从基本情报需求导向到重大公共问题导向
情报以用户的情报需求为导向,致力于为用户提供其所需要的信息、知识,用户需要什么,情报人员就为其提供什么(What the Users Need),其研究也主要围绕信息流来进行,面向科研人员、科研过程、科研任务的需要,做好保障支撑。
而智库则以重大公共问题为导向,致力于为国家、为社会解决重要问题,提出建议或对策(What the Solutions are)。其研究也主要围绕着社会各领域可能存在的、需要解决的问题,主动、前瞻性地为决策者提供相应问题的解决方案或智慧。
3 情报支撑智库的建设路径
3.1 扎实情报基础
智库及智库研究的起点和基础,是情报本身与情报分析的结果,智库及智库研究是情报学、情报分析的重要目标之一。情报处理及分析过程的严谨性对于政策的客观性、最终结果的准确性、决策的科学有效性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智库成果是更高级情报成果的表现形式,智库机构是情报机构的高级形态,情报与智库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情报向智库跨过“最后一公里”,需要打牢扎实的情报基础,在保留自身优势的基础上走向更高的阶段。
3.2 提升情报研究人员能力
能否从情报走向智库,关键还是能力问题。首先要拥有情报能力:情报的采集、分析与判断的能力,没有情报能力,就没有智库能力。同时,也要拥有智库能力:问题的提出、分析与解决的能力。情报研究人员往往具有很好的情报能力,但比较缺失智库能力,为此,需要强化智库意识与智库能力;而智库研究人员往往具有很好的智库能力,但也比较缺乏情报能力,为此,需要强化情报意识与情报能力。
3.3 多领域交叉协同
情报本身具有从属性,与学科、任务、需求、场所等情境(Context)息息相关,会随着情境的变化而具有不同的需求。而智库也是面向各个领域,具有多学科、多属性、多场景的特点。面向复杂的需求,不论是情报研究或是智库建设,都需要在二者合作的基础上,与其他多个领域交叉合作,形成“小核心、大网络”的布局,实现多学科、跨学科的大协同,更好地发挥情报综合性、智库多样性的效果,在社会各领域实现情报的价值和智库的价值。
4 结语与结论
情报作为信息的一部分,与数据、文献、知识紧密相关,情报是在数据、文献基础上整合出来的对用户有意义、有价值的知识。面向国家的战略需求,情报的作用将越来越大,与此同时,情报研究要向智库研究转化,情报机构要向智库转型,这是情报人员的责任,是情报机构的价值,也是情报学科的使命。情报与智库二者相互依存、相互补充、相互作用。情报在向智库延伸的过程中,必须拓展自身的情报学视野和研究范畴,延伸情报链,直接满足更高层次的用户需求。情报人员要充分利用自身优势,发挥出更加重要的作用,从支撑到合作,从配角到主角,进一步彰显情报与情报研究的影响力。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所有情报机构都需要完全转型为智库机构,情报机构仍然需要存在,但必须大力提升自身的智库研究能力,增强智库功能。从情报到智库的转型与跨越,不仅仅代表着情报机构能力的变化,更是一种情报机构的责任、使命与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