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餐里的深情
2023-02-18高小兰
◎ 高小兰
母亲中年时,患上了偏头痛,头晕头痛时常折磨着她。她日渐憔悴,瘦削不堪,锁骨深陷,脸色青黄如一枝残荷,手臂如枯树枝一般挂在身上。之前的衣服穿在身上,感觉空空荡荡的。
父亲焦急地带着母亲四处看病,医生建议长期服用天麻。药店的天麻价格昂贵,那时家里拮据,不能长期在药店买天麻,父亲很为难。他蹙眉沉思,手一挥,说:“我可以在家后山种天麻嘛!”
父亲向邻居咨询了天麻的种植方法后,便背着竹篓、扛着锄头去山里,忙碌的身影时常出现在后山的林中。他在挖开的土壤里,放入含有菌种的树段,铺上树叶,加入些许泥土,浇上水浸湿,再盖满杂草。手出了几道渗血的裂痕,他用胶布一缠,又继续忙碌着。腊月时,他将天麻茎块埋入泥土中,在土壤中混些小碎石,并把土壤淋湿。次年九月,便挖出一大堆大大小小的椭圆形天麻,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每道皱纹里都洋溢着自豪。
父亲把挖来的新鲜天麻洗净,切成片晾干;天麻橙红色茎秆则洗净、切碎,用开水冲泡。天麻茶浓烈的味道弥漫开来,冲鼻。母亲把头扭向一边,父亲“逼着”母亲将天麻茶连同茎秆一起喝下。母亲只好捏着鼻子,几口咽下。随即,父亲递给母亲一块薄荷糖,压一压味道。
与此同时,父亲买来几十只鸡雏,养在房屋的后院。他用竹子编出围栏,用木块钉了一个“两层的楼房”——鸡圈,在鸡圈角落用干树叶做了几个鸡窝。二楼供鸡雏休息,每个木板之间有一厘米的缝隙,鸡雏的排泄物顺着缝隙漏到一楼,以保证休息环境的舒适。白天鸡雏们在围栏里啄食、玩耍,晚上父亲把鸡雏们赶进“楼房”休憩。为了让鸡雏们健康长大,父亲凿出两个石槽,一个堆放粮食,一个储存水。鸡雏们在父亲的精心照顾下长大了、长肥了,而且下蛋了。
下午父亲在鸡窝里捡蛋,温热的鸡蛋拿在手上,笑逐颜开。早上父亲则把鸡蛋打碎,倒入碗中,取出一片天麻,切成细粒,和蛋液一起搅拌,放入锅中蒸熟。一碗嫩香的天麻鸡蛋羹,再添点米饭或者馒头在上面,便是母亲每天的早餐。
每个月,父亲会炖两次鸡汤,乐此不疲。他就地取材,鸡肉炒出香味,倒入一大锅水,放入几片天麻,再放入山药、当归,撒上枸杞和大枣。在柴火灶上慢慢炖,耐心地添火熬汤。待鸡汤熬好后,父亲细心地挑出所有的天麻片,连同鸡肉一起堆入母亲碗里,又取出一个碗盛汤,热气腾腾的汤端上来,香味在整个屋子里弥散开来,母亲大口吃着。一碗鸡汤下肚,暖流从舌尖流淌到胃里,母亲抹了抹嘴,夸赞着父亲的厨艺。父亲擦着额头的汗,笑了,满足和幸福全写在脸上。
两年后,母亲头痛头晕的症状明显减轻,白胖了许多,紧蹙的眉头松开了,眼里有亮光,嘴角荡漾着微笑。我家的饭桌上总是有一道汤,天麻排骨汤、天麻乳鸽汤、天麻猪蹄汤……
平凡夫妻的爱情藏在平凡生活的点滴里,这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日常解读。他们把生活嚼得有滋有味,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把爱情经营得细腻绵长。
(鲁言摘自《邵阳晚报》图/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