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妻子,是母亲,更是诗人
——《三英诗》发覆与品读
2023-02-17陈尚君
◆ 陈尚君
五代末至宋初,有三位女诗人,本人的姓名都没有保存记录,仅知是某人的母亲或妻子。据说到北宋仁宗初,名臣孙冕编三人诗为《三英诗》,礼赞有加。这部《三英诗》久已失传,仅靠辗转称引,三女各得一诗存世。《宋诗纪事》全录三女诗,《全唐诗》则仅录刘元载妻一首。十多年前,我撰《唐女诗人甄辨》,认为《全唐诗》属误收。近日通盘考虑文献,看法有些改变。谨写出来供学人参考。
一、《三英诗》之孑存记录
宋阮阅《诗话总龟》卷一〇引《金华瀛洲集》:
天圣中,礼部郎中孙冕记《三英诗》:刘元载妻、詹茂光妻、赵晟之母《早梅》、《寄远》、《惜别》三诗。刘妻哀子无立,詹妻留夫侍母病,赵母惧子远游,孙公爱其才以取之。《早梅》诗云:“南枝向暖北枝寒,一种春风有两般。凭仗高楼莫吹笛,大家留取倚阑干。”《寄远》诗云:“锦江江上探春回,消尽寒冰落尽梅。争得儿夫似春色,一年一度一归来?”《惜别》诗云:“暖有花枝冷有冰,惟人没后却无凭。预愁离别苦相对,挑尽渔阳一夜灯。”
引文后有一则补说:“《摭遗》记《梅花诗》是女仙题蜀州江梅阁。”《摭遗》是北宋末喜欢编录唐宋人怪奇故事者刘斧编的小说集,已佚,今存遗文四十余则。《全唐诗》卷八六三收此诗作者为观梅女仙,即承此,在此不展开。此后如《吟窗杂录》卷三一、《竹庄诗话》二二引《倦游录》、《名媛诗归》卷一二等,皆承此说。
《吟窗杂录》卷三一引《历代吟谱》还录有孙冕《三英集序》中的一节文字:
三英者,三哲妇之辞也。世有男子,大夸篇咏而意随语尽者,滔滔皆然。三英妇德天赋若此,忍不序而揭之乎?
看来孙冕特别赞赏三女之“妇德天赋”。所谓“妇德”当然是指女子之遵守礼教,相夫教子,品行无失。而“天赋”则指文学才华。他批评世间一般男子之“大夸篇咏而意随语尽”,即喜写诗谈诗而直露无含蕴,此三女则不但工于篇咏,且立意高远,意味无尽,他愿意向世人作特别的介绍。
以上两节文字,是现在可以找到有关三女诗与孙冕结集《三英诗》的全部记录。如果此集得以保存,肯定可以在中国女性文学史上占据一席之地。
二、《三英诗》编者孙冕之生平经历
《宋史》无孙冕传。南宋初程俱《麟台故事》卷一上载:“咸平初,有秘书丞、监三白渠孙冕上书言事,召赐绯鱼,且令知制诰王禹偁试文,除直史馆。后为名臣。”径称他为名臣。而北宋宰相苏颂《苏魏公集》卷五七《龙图阁待制知扬州杨公(景略)墓志铭》云:“至苏未数月,狱无系者,议者以为自孙冕在镇日尝狱空,逮今八十年,复见杨公矣。”这里说杨景略知苏州之德政,惟八十年前孙冕可以比况。孙冕时名之盛,可以想见。
归纳明清地方文献之记载,可以知道孙冕字伯淳,临江军新淦(今江西樟树)人。雍熙二年(985)登进士第。他的仕履,可以据宋代可靠文献作一勾勒。
宋太宗至道元年(995),为著作郎,总监三白渠(《皇朝编年备要》卷五)。真宗咸平三年(1000),以秘书丞仍勾当京兆府三白渠,上疏言九事,一择贤才,二询谠议,三远邪佞,四务节俭,五明赏罚,六慎号令,七重使介,八审荐举,九推恩信。赐诏奖之,寻召试,授直史馆(《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四年(1001)五月,同知枢密院事冯拯、陈尧叟举常参官干练者,与三司使议减冗事及参决滞务,冯拯请孙冕同领其事。其年末,冕两度奏事,言州郡献物及茶盐利害(同前书卷四八、五〇)。五年(1002)五月,与冯拯等言省三司积滞文帐(同前卷五一)。八月,为左正言、度支判官(《麟台故事补遗》)。这一阶段,是孙冕有机会进入朝廷核心,得到重用的时期。大中祥符四年(1011)六月,出知温州(《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这是要增加地方历练。不久他被召回,任度支副使、刑部员外郎、直史馆。七年(1014)九月,坐前接伴契丹使被酒不谨,贬知寿州(同前卷八三)。辗转地方后,他的最后一任官是知苏州,也就是前引苏颂极度称赞的政绩,有关记载也很多。除前云理狱一空外,他还曾重修白居易所建之白头桥,又将酿酒技术引入苏州,后世盛称之洞庭春、白云泉,即肇始于他。《正德姑苏志》卷三九具体记载说他“治狱不滥,断讼如神,弛张在己,无所吐茹,吏畏而民爱之”。他曾病痈,“州人争为诣佛寺祈福,复立生祠于万寿寺”,都很生动。
其间他年满七十,立即请去职辞归,并留诗一首于厅事之壁曰:
人生七十鬼为邻,已觉风光属别人。莫待朝廷差致任,早谋泉石养闲身。去年河北曾逢李,今日淮西又见陈。寄语苏州孙刺史,也须抖擞老精神。(《舆地纪胜》卷五)
这是孙冕惟一一首存世完整的诗歌,可以看到他人生态度之通达,作诗之个性张扬。虽然颈联所述二事之本事有待确认,他写诗之不随时风,精神抖擞,都可以想见。据说朝廷重其风节,许留再任,他坚决不留。致仕后,先居九华山附近,最后归老庐山,葬在白鹿洞附近。
前节说孙冕编《三英诗》在天圣(1023—1032)间,他知苏州,如《绍定吴郡志》卷一一、卷一七与《洪武苏州府志》卷六皆云在天圣间,似乎与编《三英诗》是同时之事。后出之《正德姑苏志》卷三九、《嘉靖浙江通》卷二六皆改作天禧(1017—1021)中,《洪武苏州府志》卷一九还特别加以考辨云:“按天禧三年,王钦若罢相,判杭州,道过苏,时冕知州事。题名云天圣中,误也。”这里的题名,特指南宋范成大所著《绍定吴郡志》之牧守题名,因其权威,特要订正。
这里特别说明孙冕知苏州的时间,因为据此可以大体推定他的出生是在后周初年(约951),《三英诗》编定之天圣间,很可能也当在天禧间知苏州时。这时距离南唐之亡,吴越纳土,仅四十多年。他所编诗之三女,至少二人应为五代和南唐时期人。
三、刘元载与刘元载妻
刘元载生平,依据南唐人诗文集与宋以后方志,可以勾勒出形象。
《全唐文》卷八八八《仙鹅池祈真观记》记录了刘元载为崇仁(今江西抚州辖县)县令时的一段有趣故事。此地古有祈真观,曾有仙鹅七只,飞下门外池中,因名曰仙鹅池。至南唐中主保大初,道士刘道肱重修道宫,但仙鹅不来。其下叙云:
乾德元年岁终癸亥四月,彭城刘司直元载,字简能,好奇之名士也。制锦是邑,询故事得仙鹅之实。翌日焚香,觊灵禽之来。愿言之抱,如影随形。是月十八日,有仙鹅二百余只,萃于观之松篁。一鹅殊伟,若蜂蚁之有王。皆玉衿绛趾,丹觜霜翎,不饮不啄,宿而后飞。二之年四月二十三日,三之年四月二十八日,有百余只而至。于时五月初二,忽群飞于县邑,盘旋久之,如留恋焉。是岁刘君自南宫承制,经于旧邑,税驾祈真东之佛舍。明日,有仙鹅五十只于池南。自兹一去,又隔三年。迨开宝三载,岁在庚午四月十九日,有仙鹅三十只现于池北。于当月二十五日,又百余只过于郊郭。时扶风马司空宪弦歌此邑。马君湘潭玉叶,好事之君子也。亦尝命驾祈真,祈祷真迹,果一月中仙禽两现。余家于邑中,熟谙本末,已曾为简能撰《仙鹅记》,甚得详悉。今请告南归,道肱又以观记见请,不可不重道仙鹅之来去矣。
五代十国 周文矩 《仕女图》 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原文前后皆较长,这里仅节录与刘元载有关的部分,即他自乾德元年(963)出任崇仁县令,听到仙鹅的故事,于是焚香祈祷,效果显著,当年就飞来二百余只,且连续三年都准时飞临县邑。到第三年,刘已改任南宫官职,偶然经过此邑,又有五十多只仙鹅现身池北。到开宝三年(970),仙鹅分两批再次飞来。此文作者乐史,一般说是抚州宜黄人,与崇仁为邻县。刘元载在县时,已经请他写过《仙鹅记》。至此因撰道观之记,详述其亲见之异事。现代科学对此很容易解释,即候鸟之迁徙,在栖息环境改善后,候鸟可以每年定期地到此栖息觅食。此篇记录了连续多年仙鹅来憩的日期,十分珍贵。当然,也可以知道刘元载在南唐归宋前十多年,已经出任崇仁令。
南唐著名学者、诗人徐铉,在刘元载出守时,有《送刘司直出宰》一诗相送:“之子有雄文,风标秀不群。低飞从墨绶,逸志在青云。柳色临流动,春光到县分。贤人多静理,未爽醉醺醺。”(《徐公文集》卷四)这里,看到刘之卓荦文彩,秀逸风彩,也希望他胜任县职,静理而有成效。
从徐铉、乐史记载来说,能诗文,有风彩的男子,与才女绝对般配。而仙鹅池的美丽传说,乐史仅记载了刘元载的祈祷有应,在这样美好的故事中,有一位才德俱佳、文彩蕴藉之女子参与其间,画面也就更为完满了。
前引《诗话总龟》说“刘妻哀子无立”,即所生子皆未成年而早夭,这当然是家庭之不幸。估计此句仍源出孙冕《三英集序》,刘妻诗中容有较多涉及,现已不可确考。
四、詹茂光妻
三英中,詹茂光妻实在没有任何线索可以寻觅。从其存诗《寄远》分析:“锦江江上探春回,消尽寒冰落尽梅。争得儿夫似春色,一年一度一归来?”锦江在成都,作者很可能是一位蜀中的弃妇。称詹为“儿夫”,“儿”是自称,其身份很可能仅是侍儿,即下等的妾,男子是他的主夫。若然,则其身份比较卑微。《诗话总龟》说:“詹妻留夫侍母病。”前已述可能源自孙冕《三英集序》。如留夫侍母病而夫妻长期分离,从“消尽寒冰落尽梅”中更能读懂她的绝望与无助。毕竟婆母有病,是可以夫妻共同照顾的,何以如此无望呢?是有不可解者。
五、赵晟与赵晟母
赵晟生平,较完备之记载见柳开《河东先生集》卷八《与起居舍人赵晟书》,其称“再拜奉书于为光足下”,知晟字为光。又云:“开年十八,从列考御史来京师,始与为光相遇。当此时,为光承顺于先尚书公左右,亦迨余冠岁矣。一见甚相得,各自谓古人直不及我也。而后为光中进士第,历濠、襄两郡幕下,登朝迁拾遗、补阙,适广、桂诸部,得转运副使,连知虔、徐二州,任起居舍人,开亦窃进士科名,选授宋州右司寇,稍迁录事参军,为太子右赞善大夫、殿中丞,两为监察御史,知常、润二州军州事。”柳开生于后晋开运三年(946),自称年十八时赵晟“迨余冠岁”,即约年长于柳开三至五岁,即生于晋高祖天福六年(942)前后。“先尚书公”指赵晟之父亲,应该有较高之地位,暂不能确定为谁。二人在宋京初识之时间,当在宋太祖建隆(960—962)间,其后赵晟历任濠州、襄州两郡幕职,入朝后迁拾遗、补阙,然后南放到岭南之广、桂诸部,得任转运副使,又接连选知虔、徐二州,再入任起居舍人。从信写于柳开知润州之后一任来看,时间约在太平兴国末至雍熙初年间,原因是赵晟被派接任柳开之职务,可能即接任知润州。
此外,《舆地纪胜》卷三二云赵晟以开宝八年(975)自拾遗岀知刚从南唐攻取的昭信军,即知虔州。《宋会要辑稿·食货》四九太平兴国二年(977)正月,赵晟以右拾遗为广南诸州转运副使。此外,《崇文总目》卷一二、《宋史·艺文志》八载赵晟有《金山诗》一卷,金山在润州,也可确认赵晟确实接柳开润州之职。
赵晟诗仅存一首。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周本淳整理本《诗话总龟》卷二八引《雅言系述》载:
孟宾于归隐,赵晟赠诗曰:“上国登科建业游,鼎分踪迹便淹留。江干旅梦三千里,海内诗名四十秋。华表柱边人不识,烂柯山下水空流。自从叔宝朝天后,赢得安闲养白头。”
《诗话总龟》通行本前集均缺二七、二八两卷,故此诗不为世人所知。周本淳先生所据为五十卷完整的明抄本,此诗尚存。孟宾于为南唐著名诗人,连州(今广东连州)人。他入中朝,于晋末帝天福九年(944)登进士第,归仕马楚,复仕南唐。南唐亡时,他任水部郎中、分司南都,年已过八十,南唐亡即归连州。诗应作于赵晟知昭信军时,即为孟宾于自南都即洪州(今江西南昌)归乡必经之地。诗中“叔宝”指南唐后主李煜,对孟之科第、诗名及人生遭际,充满尊敬与同情,可以看到他的家学传统。
梳理清楚赵晟之生平经历,可以大约看清他母亲的基本情况。即她所嫁为五代至宋初官至尚书之显宦,她大约出生于后梁至后唐之间,如果入宋尚存,年龄大约四十岁左右。《诗话总龟》说“赵母惧子远游”,当自赵晟从宦经历言。前述赵晟之仕历遍及南北,难以侍奉母亲,身前尽孝,母亲之担心当然可以理解。但赵母《惜别》诗是否为子而作,值得商榷。
六、《三英诗》品读
孙冕编《三英诗》,作序以传,当然不会一人仅录一首。各人有多少诗入集,真无法估计,约莫说,每人总该有十来首吧。可惜三女各仅存诗一首。且如前文所考,其中至少二人搭上了五代十国的末班车,她们的诗作,因此也可以视为唐诗。
清 费丹旭 《探梅仕女图》 藏于旅顺博物馆
刘元载妻《早梅》:“南枝向暖北枝寒,一种春风有两般。凭仗高楼莫吹笛,大家留取倚阑干。”此诗所咏早梅,指冬末春初,乍暖还寒时节初开的梅花。作者身处南方,大约大寒至立春之间,得春光之先达,早梅即可开放。这里南枝、北枝,指梅树所在之位置,无论屋前向阳处,还是屋后背阴处,或者在山间,山南山北之植物接受阳光,更有巨大的落差。面对南方的梅花,更早地接受春阳之拂煦,凌寒先开,姿态娇美。而背阴处的梅花,就没有这样的幸运,还在寒风中等待。作者看到这种差异,同样的春风,为何处地之不同,遭遇就有如此大的不同。这里因咏早梅,而寄意对社会人生的感慨。不过作者只是扣紧早梅的意思,并无意转入社会话题,因此后两句还是说早梅已开,应该及时观赏,珍惜其美好清香。这里的“莫吹笛”,因为最著名的笛曲《梅花三弄》,不免包含惋惜落梅的内容。梅花已经开了,应该及时观赏,更不可吹笛落梅。结句“大家留取倚阑干”,是希望梅花常开常新,彼此珍惜,共同观赏。诗意很简约,确实给人以回味无穷的感受。
詹茂光妻《寄远》:“锦江江上探春回,消尽寒冰落尽梅。争得儿夫似春色,一年一度一归来?”这首诗仍然写春天,仍然写梅花,但作者的心情与前一首有很大的不同。所谓“锦江江上探春回”,是说作者沿着锦江寻访春色,又回到居处。去了多少次,春色如何美好,走的是哪条路,有没有特别的所见所感,作者都没有说。但第二句极其强烈地说尽了每次探春的失望心情:“消尽寒冰落尽梅。”可以设想,作者是在江水还在结冰的时候,已经多次观看春光何时可以来到。大地回春,万物昭回,作者和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层冰从开裂到渐次融化,梅花从凌寒独开,到迎春盛开,最后零落殆尽。这一切,作者都曾一一观察,看在眼中,记在心上。也就是她沿着锦江边的小路,已经走过无数遍,感寒冬之终逝,沐春光之和暖,看草木之丰茂,叹梅花之落尽。这句说的是自然风物,其实伤感的是自己韶华将逝,青春孤寂,人生无奈,感惜伤怀。后面两句是希冀,更是怨愤:我等待的那个人,难道就不能像春色有信,一年一归吗?你到底还要让我等待多久,能给我一个准信吗?所谓怨而不怒,作者是把握了尺度的,很失望,但依旧在等待,在祈祷,希冀有所转圜。
赵晟母《惜别》:“暖有花枝冷有冰,惟人没后却无凭。预愁离别苦相对,挑尽渔阳一夜灯。”此首诉离别之情,应该是夫妻分别时候的惜别之感。其中“惟人没后”四字,一般“没后”指人去世,与后二句的意思难以相接。如果“没”字改为“别”字,一切就晓畅了,可惜没有文本依据。《吟窗杂录》卷三一、《竹庄诗话》卷二二引《倦游录》作“佳人后会却无凭”,意思是通了,但如果是结婚多年的夫妻,孩子也渐渐大了,称“佳人”总有些装嫩,很可能为他人所改,只是唯如此,诗方能讲通。首句“暖有花枝冷有冰”,是说四季自有规律,春天花开,寒冬结冰,都可以预料。但人事却难以预料,分别后真不知何时可以再见。后两句是作者说别后的相思,但设想是男子别后而彻夜相思。渔阳在今北京与河北涿州一带,是唐或五代中原王朝与北族经常发生战争的地方。作者如果身在南方,则在渔阳的一定是从军的男子。前考赵晟之父宋初为尚书,不知为文官还是武职。如果说写实,则作者与丈夫别后,丈夫正在北方前线。女子怀人,偏说分别之际我已经想到别后的刻骨相思,你在渔阳军帐中,彻夜难眠,挑尽寒灯。你知道我也一样在想着你吗?这让我们可以联想到柳永的名篇《八声甘州》:“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此诗作者的时代要早得多,当然柳永也未必读过她的诗。《诗话总龟》说“惧子远游”,当然母亲之念想也可以理解。但就此诗言,并非为儿子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