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游击战争中的陈毅：给人以火星者，必怀火炬

□金一南

1934年10月，中国工农红军主力开始长征，一部分红军和地方工作人员留守在南方，开始了艰苦卓绝的三年游击战争，史称南方红军三年游击战争。这场战争是中国革命史、军事史和战争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国革命历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给人以火星者，必怀火炬。陈毅是一团火，在坚持南方三年游击战争最艰难的时期，他点燃了一枚又一枚火种。

留在苏区战斗

中央红军长征出发前一个半月，陈毅在战场上被弹片击中，身负重伤，开始采取保守治疗。

陈毅不能参加长征了。周恩来告诉他，中央让他留下来与项英一道坚持根据地斗争，负责军事工作。

1934年10月，转移中的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来电，指示中央军区从22日起正式成立，项英任司令员兼政委，龚楚任参谋长，贺昌任政治部主任，陈毅没有军事职务。

1935年2月，中央发来一封十万火急的电报，其中提到“成立革命军事委员会中区分会，以项英、陈毅、贺昌及其他二人组织之”。这封电报和后来收到的“决议详情续告”电报，让陈毅感觉毛泽东可能回到了领导岗位。

两次被推举为前委书记

陈毅与毛泽东的相互了解，是在经历两次分歧后完成的。历史上，陈毅两次被推举代替毛泽东为前委书记。

第一次是在1928年7月，毛泽东不同意红四军主力按湖南省委的布置去湘南，于是在有湖南省委巡视员杜修经出席的沔渡会议上，陈毅被推选担任前委书记，指挥第二十八团、二十九团去湘南。

去湘南的一路，陈毅连连碰壁。先一鼓作气打下郴州，然后理发、洗澡、逛街。天刚黑，敌人一个反击打来，第二十九团士兵枪上挑着在郴州发的“洋财”，成连成排朝家乡跑，挡都挡不住。

碰了壁，也不想马上回井冈山，陈毅提出开展土地革命，发展武装力量，仍然把目标定在湘南，还派出第二十八团第二营和团直机炮连去沙田及湘粤赣边区，先期探路。

结果又是一次打击：探路的第二营营长袁崇全率队叛变。

失败，使陈毅第一次认识到毛泽东的正确。1928年8月24日，前委扩大会召开，会议决定一起回井冈山，取消前委，成立以毛泽东为书记的行动委员会。

第二次是在1929年6月22日召开的红四军党的七大上。大会前，前委委员们决定由陈毅代理书记，且决定召开红四军党的七大，把各方的争论意见原文印发各支部，提出了红军早期的口号之一：“同志们，努力来争论吧。”争论的焦点集中在党怎样更好地领导军队、军队怎样更好地建设根据地。

代理书记陈毅日夜工作。在红四军党的七大上，他对争论的双方都作了批评和回答，主观上为了维护党内团结，客观上变成了折中平衡，即所谓的“调和”。这即是毛泽东后来说的“陈毅主义”。

毛泽东最反对的就是调和。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也未被大会大多数代表接受。

毛泽东回来后，陈毅诚恳地向毛泽东作了检讨，并转达了李立三代表中共中央对毛泽东的问候。

毛泽东真切地感受到了陈毅那颗坦荡的心。后来谈起陈毅今后的工作安排，毛泽东同样真诚地对陈毅说：“你哪里也不用去，就在这里。”

遵义会议后，陈毅成为中央苏区军分会委员之一。

一团不熄的火

毛主席和陈毅元帅的合照

1935年5月，龚楚叛变，使留在中央苏区的北山游击队损失重大，陈毅冒着生命危险去处理。

陈毅带着两名警卫员昼伏夜行十几天，下瓢泼大雨也行进不停。劳累加淋雨，令陈毅旧伤复发，身边无医无药，他就打来一盆山泉水，自己挤伤口的脓血，还叫警卫员帮忙。警卫员挤一下，他的全身就像触电一般颤抖，脸色蜡黄，大汗淋漓。警卫员实在不忍心再用劲挤，陈毅就叫人拿带子把自己的伤腿绑在树干上，自己背靠另一棵树，硬是把开刀没有取干净的一块碎骨，从伤口里挤了出来。

忍着伤痛，陈毅赶到了北山游击区，游击区正在发生极大的动摇。为了防止逃跑，夜间派两个人放双岗，后来又放三岗，谁知人还是照样跑，两人一起跑变成三人一起跑。十几天时间，200多人的游击队跑得只剩下100多人。

陈毅集合起游击队讲话。他说：“游击战争非常艰苦，打死、病死、饿死随时都可能发生。身体弱的、跑不动的，不能坚持，可以自愿回家，发给路费。不过，出去了要站稳立场，不要叛变，不要去当反革命，不要翻脸为仇。不要不辞而别，要握手告别，后会有期。出去了，待不住，愿意回来的可以再回来。”

说到这里，陈毅站起来，摸着自己的脸说：“你们别看我面黄肌瘦，长着满脸胡子，我是要在这个地方坚持斗争的，就是剩下我一个人还是要干，这是党给我的任务。”

听了陈毅的讲话，一个人泪流满面地站起来说：“你能坚持，我们为什么不能！”这是陈毅的警卫员宋生发，他情绪激动地向大家讲述了陈毅在林子里把自己绑在树上挤脓血的事情。

众人深受感动，几个人同时站起来：我们也要坚持到底，决不动摇！

给人以火星者，必怀火炬。陈毅是一团火，即使面黄肌瘦、满脸胡须、只有一盒万金油治腿伤，也仍然是一团不熄的火。对北山这些剩下来的游击骨干，他高兴地说：“真正革命的同志要坚定信心。留下一点星火，定能燃遍万里江山！”

1972年1月6日，陈毅逝世。毛泽东亲自前往参加追悼会。很多人不明白毛泽东为什么一定要参加陈毅的追悼会。

决定是突然作出的。毛泽东身体不好，他一觉醒来，穿着睡衣就要去，谁劝也劝不住。陈毅追悼会，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毛泽东参加的少有的几次追悼会之一，也是他生前最后一次出席追悼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