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余遗力 为中国音乐文化的影响力奋斗
——专访香港中文大学(深圳)音乐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叶小纲
2023-02-17柳苏凌
本刊记者/柳苏凌
叶小纲,中央音乐学院作曲教授、音乐教育家,现任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会委员、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星海音乐学院特聘教授、上海音乐学院特聘教授、乌克兰国立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名誉教授、英国北方皇家音乐学院国际作曲教授。他同时担任北京现代音乐节、深圳一带一路国际音乐季、青岛海洋国际音乐季、粤港澳大湾区国际音乐季艺术总监,以及哈尔滨音乐比赛艺委会主任。他是中宣部首届“四个一批”人才入选者、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
叶小纲是中国当代音乐创作的代表人物,是我国当代著名作曲家。主要作品包括交响乐、室内乐、歌剧、舞剧、影视音乐等多体裁的大量音乐作品。其代表作有《地平线》《最后的乐园》《喜马拉雅之光》《鲁迅》《林泉》《澳门新娘》《永乐》等。其影视音乐《玉观音》《大国崛起》等广受好评。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全球共计有30亿观众聆听了由郎朗演奏、叶小纲创作的钢琴协奏曲《星光》。从1995年起,他的作品被世界著名的音乐出版公司Schott所出版和代理。
其作品在世界各地被众多乐团广泛演出,包括纽约爱乐、费城交响乐团、底特律交响乐团、克利夫兰交响乐团、英国皇家爱乐乐团、皇家苏格兰国家管弦乐团、爱尔兰国家交响乐团、新西兰交响乐团、柏林德意志交响乐团、班贝格交响乐团、慕尼黑爱乐乐团、汉堡爱乐乐团、赫尔辛基爱乐乐团、意大利斯卡拉爱乐乐团、俄罗斯国家交响乐团、东京交响乐团、新加坡交响乐团、香港管弦乐团、澳门乐团、中国爱乐乐团、中国交响乐团、上海交响乐团等。
2013年9月 叶小纲在林肯中心广告牌下面留影
叶小纲曾在美国纽约林肯中心、德国柏林、萨布吕肯和慕尼黑、英国伦敦、爱丁堡和格拉斯哥、法国南特、俄罗斯莫斯科、印度加尔各答、哥斯达黎加圣何塞、秘鲁利马、爱尔兰都柏林、波兰比得哥什等地举办《中国故事》系列专场音乐会,为中国当代音乐在国际上的展示和传播做出了积极的尝试,获得极大成功。
叶小纲荣获过众多国内外奖项和荣誉,包括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文化部 “文华音乐奖”、中国音乐家协会“金钟奖”一等奖、2012年美国古根海姆基金作曲家大奖、2013年“中华艺文奖”等。其电影音乐《惊涛骇浪》获中国电影华表奖“最佳音乐奖”,《刮痧》《太行山上》和《开罗宣言》荣获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音乐奖”,《人约黄昏》获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音乐奖”。叶小纲本人还获得过上海国际电影节颁发的“杰出电影音乐贡献奖”。
在全国政协常委会上,他积极参政议政,并多次在常委会上做过以社会主义文化自信和繁荣发展文艺事业的正式发言。
2007年 与指挥家小泽征尔合作
2013年,叶小纲为中国艺术家在世界影响力上开启了一条新路。带着他的音乐和展示中国当代音乐家风貌的强烈愿望,历时多年,完成了这场横贯中西方文明的艺术之旅,不得不说这是一项前无古人的音乐文化传播工程。从美国纽约林肯中心,再到西方音乐象征的德国柏林,以及萨布吕肯和慕尼黑、英国伦敦、爱丁堡和格拉斯哥、俄罗斯莫斯科、印度加尔各答、哥斯达黎加圣何塞、秘鲁利马、法国南特、爱尔兰都柏林、波兰比得哥什等世界各地著名的文化殿堂,叶小纲的《中国故事》系列音乐会为中国当代音乐在国际上的展示和传播做出了一次积极的尝试,在国际乐坛上获得了极大的反响和成功。
20世纪早期,一批早期音乐教育的先驱们为了中国的“新音乐”事业,不断向海外求学,走上了中国近代音乐“西学东渐”之路。弹指一挥间,回望中国音乐事业发展的百年之路,已经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中国音乐家代表人物叶小刚带着他的“中国故事”行走在横贯中西的世界舞台上,或许是冥冥之中,或许也是历史必然,这段“中国故事”的音乐之旅似乎是对这段百年中国“新音乐”发展历程的一次巡礼,也是与百年中国音乐历史,穿越时空的遥相呼应。
2011年 获得伊斯曼音乐学院杰出校友奖
正如中国当代音乐博士,中央音乐学院研究员项筱刚在《叶小纲片论》一文中写道:毫无疑问,面对叶小纲的诸成绩,大多数人看到的是海内外音乐界和社会对他的肯定,而笔者却能够从中听到“叶氏风格”、看到一个音乐流派雏形的初建。在这篇文章中,项筱刚对这个音乐流派雏形有这样的描述:“叶氏风格”还有具象地说即——“用器乐化思维来歌唱”“游走于传统与现代手法之间”“融中西音乐形式于一炉”“勇于开拓、挑战自我”“充满着人文精神”……
2022年正值《乐器》杂志创刊50周年,应杂志邀请,香港中文大学(深圳)音乐学院院长、中央音乐学院作曲教授、博士生导师、音乐教育家,现任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会委员、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叶小纲做客杂志,畅谈了他对中国音乐事业未来的发展之路。
语录:
中国艺术家的每一点努力,都是为中国文化影响力作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
好作品用时间证明
叶小纲在谈到中国音乐发展现状时说道,中国音乐对世界的影响力,起始于中国改革开放后。源于中国的音乐教育和世界专业音乐教育接轨,发展到今日中国音乐学院和世界音乐学院硬件条件相差不多,资讯方面已经十分发达。但不同的是,中国音乐家创作的状态,还没有达到外国音乐家那么自由奔放,音乐家们要么受传统观念、传统音乐,或者受到“音乐必须为大多数人服务”等等我国文化环境下的观念束缚。
他说道:“我们艺术上的独立、创新还是不够的。虽然中国艺术家都有自由表达的机会,比如学术性音乐会等等,但是受到社会、大众传媒的限制,中国音乐家还是一种相对保守的状态。所以我从2013把‘中国故事’推到国际上去,我其实最朴素的想法是,中国作曲家不比国外的差,观念一点比不那些西方作曲家们差。但至于是不是留下了震惊世界的新观念、新精神,我不敢说,坦率地说我还在不断寻找,不断证明之中。比如我的《大地之歌》刚出现的时候,西方观众就是鼓鼓掌,但现在成为了一个划时代的作品。有影响力的作品是需要等10年、15年后才能看出来的,比方我的《长城交响乐》,从创作至今,曾经偃旗息鼓了20年,但现在拿出来再看,发现这部作品有了当初没有看到的艺术分量,有了更高的艺术价值,所以说艺术价值需要时间沉淀,用时间来证明的。”
2012年 与波兰作曲前辈潘德列斯基先生合影
语录:
恐怕我们中国音乐家的影响力,我们作品的受重视程度,还要再过十年八年,才能在世界乐坛上得到应有的地位。借用一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中国音乐对世界文化的影响力
在采访过程中,体会到叶小纲对中国音乐、对中国音乐的现状表现出来的喜忧参半。作为行走在世界舞台上的中国音乐领军人物,他对中国音乐事业的观察和体会是十分全面和有深刻内涵的。
“我想用我余生的时间,把中国作品作为中国文化的一种现象推向世界舞台,要推动一些有影响后世文化,对世界文化有影响力的中国作品走向世界,没有这样的作品,真的不成。”
如今,叶小纲依然有着旺盛的创作欲望。他说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创作阶段,年青的人喜欢突破,喜欢做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几十年创作下来,内心可能对于新形势的探索有些往回退,我已经不是锐意进取的年龄,我考虑更多的是更大程度地让大众接受,让普通音乐爱好者更能聆听我的音乐,我做到了。让大家一听,就知道这是广东音乐,一出来就知道这是‘叶小纲’。比如我创作的《纳木错》《落花天》这两首中国钢琴作品中间是有时间距离的,《纳木错》和声语言走的比较远一些,在当时算是比较新派的,可能会想到遥远的国度,而这部作品对于西藏音响的描绘也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而今年创作的《落花天》,其旋律就来自民间,但我通过技术处理,将民间音乐用钢琴语言转化得更好。民族风格更加浓郁,运用了中国的五声音阶,我在调性、演奏技法、和声语言上想了很多办法,始终没有脱离广东音乐的特色。现在来听两首作品,我更喜欢《落花天》,对这两首作品有不同的期待。”
“应该说现代作曲家是很幸福的,比如西方古典时期的门德尔松、莫扎特,这些作曲家的寿命不长,所以他们的音乐都是一种风格。而现在作曲家寿命长,可以尝试各种风格,自己想要在不同的时间表达不同的自我感受,对不同世界观的诉求都可以反应在自己的作品中,年龄越大,作曲家表达的可能就越来越纯粹。你知道我现在要做什么吗?我现在就要写一部《十二首钢琴前奏曲》。斯克里亚宾、拉赫玛尼诺夫、肖邦、肖斯塔科维奇都创作过钢琴前奏曲,没有标题的纯音乐的创作,对作曲家来说更富挑战。”
叶小纲说道:“中国钢琴音乐的历史不过百年,我们的中国音乐家已经创作了不少的优秀中国钢琴作品,在不同的时代,中国钢琴作品也有不同的表现。有些更接近传统,是钢琴化的民族音乐,还有一些探索型的音乐家,在和声语言、作曲技法、演奏技术上进行创新。而中国钢琴作品多样化是在20世纪80年代,比如钢琴作品中的《多耶》《长短组合》《纳木错》等等,对中国钢琴音乐有巨大的突破,而且不是几个作曲家的几部作品,而是一批批音乐家不断地探索,形成了一股影响世界的影响力。作为这批作曲家,他们首先都有着个人化的表达,在不同程度上的对传统的突破,成为代表中国音乐走向世界舞台的集中体现,这些作品有着深厚的中国文化的背景,但又烙印着属于作曲家的个性,并且能够在世界舞台上绽放出光彩”。
语录:
在不同程度上的对传统的突破,成为代表中国音乐走向世界舞台的集中体现,这些作品有着深厚的中国文化的背景,属于作曲家的个性,并且能够在世界舞台上绽放出光彩”
用音乐讲述“中国故事”
叶小纲的音乐修养和扎实的功底,跟家庭有关。他的父亲叶纯之是一位既在中国音乐理论,又在音乐创作领域同时占有一席之地的音乐名家,在良好的家学影响下,叶小纲的音乐创作之路也能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前沿音乐”和“影视作品”两个截然不同的音乐领域,并同时在这两个领域里做出了突出的成绩。回首叶小纲的创作之路,少年时候他海外求学,寻找一种属于自己的发声方式;人到中年后,褪去了少年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锐气,反而转向铸造自己心中的中国化音乐语言体系,充满着对音响创造力的渴望;步入“耳顺”之年后,叶小纲的创作走向精神的回归,艺术家往往都是在“历尽千帆”后的艺术创作便进入到一种全新的状态,更加注重情感的纯粹和精神诉求的回归,更加突出和丰富地诠释了“叶氏风格”。
底特律交响乐团音乐总监伦纳德•斯拉金及乐团总裁安妮帕森斯向叶小纲与胡咏言赠送祝贺礼品
胡咏言与叶小纲、米莎在林肯中心走台
众所周知,中国是钢琴大国,但距离钢琴强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对于中国钢琴作品的呼吁,恐怕也是这么多年中国音乐家们最有代表性的呼声。他本人格外重视钢琴作品创作,而且他也是一位钢琴演奏高手。他曾经说道:“在中国优秀作品的筛选面上要尽可能扩大,不仅注重作品的作曲技术,和演奏技术性,更重要的是要兼具作品的‘可听性’‘可弹性’,要筛选出经得起时间考验,挖掘更多中国钢琴‘精品’的潜力之作。要成为传世的作品恐怕还需要时间来逐步沉淀的。现在需要中国钢琴音乐的突破,在呈现出个人化的音乐风格,在以自我民族语言文化艺术为底色下,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从而走向世界舞台,并形成世界性广泛关注的音乐风格。”
叶小纲对于中国钢琴作品的呼吁体现了他“叶氏风格”对当代音乐作品统一且直指核心的内在要求。“我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中国钢琴作品中的现代作曲技法的运用,对于年轻作曲家乐于挑战技术极限,展示艺术的独创性是无可厚非的,但是真正能在钢琴界、音乐厅、艺术界具备传播性,还要把握听众的耳朵和情感共鸣,以及作品的民族性和作曲家的真情实感的流露。众所周知,著名钢琴诗人肖邦的《夜曲》是公认的技术与艺术高度结合的作品,他的难度与情感的表达融为一体,让人过耳不忘,成为钢琴艺术中不朽的经典。”
中国作品对世界文化的影响力,首先解决的是中国作品问题,对于这一点叶院长有着清醒的认知。正如他近几年的创作上,不断挖掘传统音乐文化中的素材,他的作品中有着浓郁的“中国口音”“中国烙印”,而不是再去极力地证明中国音乐家技术的高下,或者是对世界音乐发展前沿的膜拜。从这点来说,无疑体现了叶小纲对于中国文化发自内心的自信,也代表了一大批中国音乐家正在用这种文化自信创造出更多的作品,或许这就是形成中国文化影响力最核心的关键。
叶小纲,目前担任香港中文大学(深圳)音乐学院院长。作为辐射粤港澳大湾区1500公里半径内最大规模的综合类艺术学院,叶小纲用他尖锐的眼光和独特的教学理念,让这里正在成为粤港澳大湾区艺术教育的核心地带,并与国内十几所艺术高校形成了有效的呼应和互补。
他说道“香港中文大学(深圳)音乐学院的定位是立足大湾区,面向全中国,放眼全世界,我们这里一览全世界知名音乐家,我很欣慰,招生逐年递增,规模越来越大。只要我还能坚持就要好好干,同时不耽误自己的创作。我在这里接触了人和事,也影响我的创作,所以我想通过作品把我的感受表达出来。”
现在的叶小纲处在艺术家最好的时刻,有着一份热爱的教育事业,同时还能兼顾自我艺术创作,也祝福叶院长艺术常青,带领更多的中国音乐家、中国作品登上世界的舞台,为中国培养更多更优秀的艺术家,推动中国文化事业在21世纪大步向前。
祝贺《乐器》杂志创刊50周年,望新的一年《乐器》杂志越办越好。同时也呼吁我们的中国艺术家们能创作出更丰富的,对世界文化产生巨大影响力的中国艺术作品。世界舞台上绽放出中国音乐艺术的光彩!
——叶小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