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科技公司除“蛀虫”

文/成剑

自诩“功臣”找平衡

2003年9月，28岁的高世杰受中国农科院的委任，前往院直属单位兰州兽医研究所担任市场部副主任。虽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处级干部，但高世杰认为自己从部属科研机构“被发配到边远地区”，心里有点委屈。

某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生物科技公司”）紧缺技术人才。该公司是集兽用生物制品研发、生产、经营与技术服务为一体的民营高新技术企业，由中国农科院兰州兽医研究所（以下简称“兰州兽医研究所”）、中国农科院下属其他公司、个人共同出资设立。高世杰毛遂自荐，在生物科技公司技术部挂职。2004年1月，高世杰被正式确认为兰州兽医研究所派遣到生物科技公司的干部。

生物科技公司跻身“中国动物保健品十强”企业。高世杰所在的技术团队攻克了口蹄疫防控的世界性难题，打造出了“中国兽用生物制品品牌”。鉴于他的良好表现，2012年初，公司让他担任市场部部长。然而，高世杰自诩为推动公司发展的“功臣”，不满足于市场部部长的职位。

市场部主要管理疫苗物流配送、市场份额分配等事项。高世杰很快被众多生物技术企业老板“围猎”，这让他产生了“找平衡”的心理。2012年6月，广州某生物公司老板赵林亲自到兰州攻关，意欲拿下口蹄疫灭活疫苗在广东省的独家代理权。高世杰经了解得知，赵林的公司成立时间未满一年，注册资本只有50万元人民币，不具备省级代理商的资质，遂表示拒绝。

2012年6月下旬的一天，赵林拨通了高世杰的电话：“高部长，我已订了回程机票，今晚想和您聚聚。生意不成仁义在，交个朋友也好。”高世杰答应赴约。当天晚上，在饭店包间，除了赵林和高世杰外并无他人。几杯酒下肚后，赵林拿出20万元现金塞给高世杰，称完全有能力吃下广东省的市场份额。只要高同意，必有重金回报。高世杰半推半就，收下了这20万元，并承诺：“广东的代理权就交给你了。”

赵林的口蹄疫灭活疫苗业务在广东做得风生水起，后来又送给高世杰21万元。然而，高世杰认为总共41万元好处费太少了。2016年，他向赵林暗示说，自己打算在广州购买房产。赵林连忙表示可以代付首付款。于是，高世杰按揭购买了广州市番禺区的一套房产，赵林出资100万元。

某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原副总经理高世杰，利用掌握兽用疫苗流通链的职务之便，收受贿赂516.67万元。2022年5月9日，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裁定其获刑11年。

打击生物医药领域权钱交易

频频捞金不收手

2013年2月，高世杰升任生物科技公司副总经理。在公司领导班子讨论分工时，高世杰抢先发言，说自己对市场部的业务比较熟悉，要求继续分管。醉翁之意不在酒——高世杰舍不得吐出“肥肉”。

2013年6月，南昌某生物公司疫苗物流配送、经销的两份合同即将到期，待续签。相关材料到了高世杰的办公桌上，他搁置了个把月没有处理。该公司总经理徐芳十分着急，千里迢迢赶到兰州拜会高世杰，并递上装有现金的文件袋。高世杰这才“高抬贵手”续签了合同。经查，徐芳分4次共送给高世杰11万元。

高世杰心知，对于一些老客户，不能像当初对待新客户赵林那样大把捞好处。于是他采用“拖、卡”战术，逼着合作方输送利益。

郑州某贸易公司拥有特殊的冷藏车，专门为生物科技公司提供疫苗物流配送服务，双方每年初续签合同。2014年1月，合同递交高世杰后就没了音讯。贸易公司老板吴瑛摸清了门道，奉送高世杰2万元现金，合同顺利过关。此后，吴瑛每年都送高世杰2万元，直至2018年。

河南某公司与生物科技公司合作多年，该公司老板张镇从未与高世杰碰过面。2015年3月，有同行举报这家公司跨区域销售疫苗制品，高世杰称要严厉处罚，并取消其经销商资格。张镇火速赶到兰州，宴请高世杰并向他道歉。见高世杰仍不松口，张镇送出价值1万元的加油卡，后来又送给高世杰5万元现金。高这才表示，“这次算了，不可再犯”。

2015年，常州某兽药公司欲在江苏省代理口蹄疫灭活疫苗业务。该公司总经理朱进到兰州找高世杰面洽，高满口答应，并约好第二天签合同。但第二天高世杰不见了踪影。朱进打他电话，无人接听。苦等几天后，朱进无功而返。刚回到常州，朱进就拨通了高世杰的电话。高世杰解释：临时出差，走得匆忙，忘了签合同的事。朱进心知肚明，立即许诺“可以给好处费”。高世杰马上说：“你快过来把合同签了吧！”之后，朱进分8次送给高世杰现金共计96万元。2018年7月10日，高世杰将其中的11万元委托他人捐献给甘肃省红十字会。

随着作案次数的增多，高世杰的胃口越来越大。2016年7月，石家庄某商贸公司老板金文觊觎疫苗销售利润，前往兰州找高世杰洽谈。高世杰表示，商贸公司经销疫苗闻所未闻，这事行不通。金文拿出20万元，被高世杰挡了回去。金文表示：“只要您给机会，就算以上百万元为代价我也在所不惜！”高世杰这才表示“可以合作”。到2018年6月，高世杰分5次收受金文贿款共计140万元。

2014年至2018年，高世杰为合肥某公司在疫苗物流配送、维持经销商资格等事项上提供帮助，收受该公司老板林海丰现金10万元；为潍坊某生物制药公司在同类事项上提供帮助，收受其总经理贿送的金条9根，共计1100克，价值29.66万元。2015年至2016年，高世杰收受长沙某生物公司总经理25万元现金。2015年至2018年，高世杰为杭州某公司在免除违规销售疫苗处罚等事项上提供帮助，收受10万元。2016年下半年，高世杰收受佛山某动物药业公司销售总监现金5万元……2016年12月，高世杰在公司员工鲁平职务升迁中提供帮助，收受其现金4万元。

锒铛入狱十一载

高世杰的权钱交易行为终被知情人举报。2018年7月6日，兰州市监察委员会经初查予以立案。经讯问，高世杰交代了其违法事实。在其家属的配合下，兰州市监察委员会追回赃款225万元。

2021年9月，兰州市城关区人民检察院以受贿罪对高世杰提起公诉。出庭检察官指控称，2012年至2018年6月，高世杰在国有控股的生物科技公司担任市场部部长、副总经理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多家单位在疫苗物流配送、维持经销商资格、市场份额分配等事项上提供帮助，另为他人职务晋升提供帮助，先后多次收受他人给予的财物，总价值达516.67万元。

高世杰表示自愿认罪认罚，将竭尽所能退赃，请求酌情予以从轻处罚。

一审法院认为，高世杰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受贿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构成受贿罪。高世杰自愿认罪认罚，积极退赃，酌情予以从轻处罚。

2021年9月24日，兰州市城关区法院作出一审判决：高世杰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1年，并处罚金50万元。已退赔赃款225万元依法没收。查封其房产依法变卖折抵赃款。

一审宣判后，高世杰提出上诉称，一审认定其身份错误，应以非国家工作人员进行定罪处罚。二审中，高世杰的辩护人提出，高世杰在被留置后主动交代所有犯罪事实，构成自首；高世杰对公司有很大贡献，且没有为行贿者谋取利益，请求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对其最大限度地从宽处理。如以非国家工作人员定罪，应从轻处罚。

二审法院经审理认为，生物科技公司系国有控股公司。2004年2月，高世杰作为事业编制人员被派遣至该公司，从事领导、管理工作，故其属国家工作人员。高世杰及其辩护人所提相关上诉理由及辩护意见，缺乏法律支持，不予采纳。辩护人所提相关从宽处罚的理由缺乏法律支持，不属于法定及酌定的从轻、从宽处罚情节，不予采纳。

2022年2月25日，甘肃省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落槌：驳回高世杰的上诉，维持原判。

近年来，随着生物科技产品市场不断扩大，兽用疫苗领域允许外资和民营企业进入，竞争越来越激烈，利益分配问题也逐渐显现。疫苗流通过程中的腐败现象不容忽视。高世杰落马再次证明，对待任何领域的腐败现象都必须采取“零容忍”的态度。

（文中除高世杰外，其余人名均为化名）